徐瀟晃蕩著腿，斜靠在五米多高的頂燈柱邊看著下方的一切，周玫的表情、周圍人的話語盡收眼底。

    只是看完之后，她感覺有些浪費時間。

    幾個圍繞在男人身邊將男人當成命的女人，她注意點就是，真是傻了才去監視她們。

    念頭一起，她收腿腳尖一點，身體便縱躍出去。

    晃蕩的超大頂燈因為受力，上面零碎的水晶吊飾互相擊打在一起，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下面的人抬頭望去，只看見燈體微微晃蕩，其他沒有任何異常。

    這一趟，徐瀟卻是又再往深州市跑了一圈。

    來回兩百多公里，她花了一個半小時。

    她要確定那些集結在深州市附近的植物、動物們是否有異動，這關系她和父親在晉陽市能停留的時間。

    第二波的怪物們，不僅有兇蟲還有超大的兇獸。它們與第一波相比，體積、力量上占優勢不說，還有了更為嚴謹的組織性。它們目前的推進速度很慢，與第一波兇蟲的占領區中間已經隔出了勢力真空范圍。

    但這不代表它們就不前進了。

    大總攻的時機誰也說不準，一旦發動絕對是浩劫。

    不知道杜教授現在在想什么辦法呢？徐瀟心想。

    他不屬于這顆星球，但是并沒有袖手旁觀，每次想到這點，徐瀟心里就充滿感激。

    就算是地球上的國家之間、不同民族、家庭之間，也沒有誰必須對誰好的說法，事不關己的時候，高高掛起是理所當然的，一帆風順的時候錦上添花誰也可以做到，難得的是，陷入絕境困難時候的雪中送炭。

    徐瀟回到晉陽市，從城東高速入口進城的時候，突然站住。

    兩個小時前，她從這個方向離開。

    這里除了一些零亂撞擊在一起的汽車，就是些被炸彈攻擊過的路面，柏油路龜裂成一塊一塊的，有些路面還堆積成一米多高的障礙橫在路邊。

    可是現在……

    從某個路段開始，路面居然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

    徐瀟半蹲，一路查看過去。

    不平整的路面上還殘留著一些深淺不一的痕跡，從劃痕的形狀和深度可以看出，這是原來堆積在路面的車輛和石塊摩擦過去的痕跡。

    五十米、一百米……

    當徐瀟追著痕跡前進到五百米左右的時候，腳下突然一滑。

    她反應極快，腳尖一點往后急退幾步。

    躍至空中之后，視野不同徐瀟才明顯感覺到路面的傾斜度，也在第一時間看見了數百米外的巨大坑洞。

    柏油的路面多是黑色，那坑洞的邊緣和內容也是黑色，一眼看去不容易分辨。仔細看去，那坑洞邊緣黑色發青，有一些分布規律的紋路。

    從現場痕跡看來，如果推測正確，那么定是在瞬間產生了這么個坑洞，還因為某種原因拉動了周圍的車輛一起滑入。

    站在坑洞邊緣，徐瀟往內探了一眼，地表的坑洞內徑在40米左右，再往下只覺得深不可測。

    到底是什么東西在里面？

    徐瀟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腿被什么東西拱了拱，她低頭一看，毛毛蟲正在雙眼放光的努力蹭她。

    “你想下去？”

    蹭！

    “你要做什么盡管做，我沒理由約束你?！?/br>
    繼續蹭！

    徐瀟抽了抽嘴角：“你該不是讓我陪你一起去吧？”

    見毛毛蟲一副贊同的模樣，徐瀟當即轉身就走。

    她可不是一只任性的蟲子，她有自知之明。

    可惜毛毛蟲行動更快一步。

    徐瀟眸子一縮，瞪著突然從背后繞到正前方的毛毛蟲，身體還未能作出反應，就被它正面撞上，跌入了深坑中。

    ————————

    杜墨生腳步一頓。

    錯覺嗎？怎么好像聽到徐瀟尖叫的聲音。

    他靜默了幾秒鐘，斂了臉上的輕松之色。

    所謂心有靈犀并非地球人的空談，對于常年研究生命秘密的他們一族來說，這種說法也有一定的道理。

    生命是這個宇宙最神秘的物質，能繁衍、會思考、和宇宙的真理有若即若離的交織。預測和感應，通常都是生命在特定條件下的無意識中，觸碰了宇宙真理的結果。

    徐瀟她……

    杜墨生清冷淡漠的眼底，流轉著異樣的光芒。

    “生命領主，進來?！?/br>
    平靜無波的聲線，最后一個音符結束之后，杜墨生原本所處的虛無空間陡然變得明亮。

    一座無比巨大的城市，全部展現在他眼前。

    這里是星際聯盟總部中心，獨屬于泰坦星人特密斯的屬地。

    這里保持了最原始的風貌，沒有高科技的抽象建筑，沒有橫行滿天的新奇迥異的飛行器。只有一座座巨石累積起來的建筑物，它們高聳、寬闊，一眼望去仿佛沒有盡頭。

    綠色、灰色、白色……各色的基調布滿了整座城市。讓人無法想象的空間結構和維度尺寸，在這里形成一座座宏偉華麗的藝術品。

    自從泰坦星球消失之后，只有在特密斯這里才能窺見當初猶如神邸的“規則之城”。

    杜墨生收起思緒，凝神站在城市邊緣，難得地露出恭敬之色，對著城市行了將近二十多分鐘的標準禮儀，最后才垂手筆直站著。

    這座仿佛永遠飄蕩在混沌中的城市，被清透又柔和的光芒籠罩。杜墨生清冷的面色也變得溫潤。

    “特密斯，好久不見?！?/br>
    “一千六百三十年，僅剩的生命領主?！闭鞘谢厥幹瞧届o而渾厚的聲調。

    除了泰坦星人幾位領主，少有人知道，其實特密斯的本體就是整座城市。他就是規則，規則形成了他。

    “我要‘婚誓’?！?/br>
    對著特密斯說話，任何多余的修辭都是浪費時間，杜墨生直接說出來意，然后靜默等著回應。

    “同意?！?/br>
    當規則之城回應了杜墨生，一個穿著高大黃衣戴著蒼白面具的人也站在他的面前。

    明明剛才這里誰都沒有。

    “你從不見我?！倍拍逋傅囟⒅鴮Ψ?。

    “跟我來?！?/br>
    那人的聲音極冷，從他出現起，這座規則之城越發安靜。

    “特密斯快要死了?！?/br>
    那人的聲音隨著話語的內容也變得更冷。

    杜墨生感到一絲沉重。他靜默一瞬，問：“什么時候？”

    但是那人并沒有給杜墨生答案。

    他緩緩地往前走，漸漸步入規則之城的中心，巨大的石雕建筑之間回蕩著因為氣息流動而發出的嗚嗚聲，仿佛生靈在哀慟。

    “你的母親在規則之城存放了某件東西，獲得的條件，是你尋找到命定之人后來索要‘婚誓’，特密斯會為你打開存放之地?！?/br>
    很快，在那黃衣人的帶領下，杜墨生步入一片巨大的瘴氣中。

    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特密斯的中心地帶。

    特密斯，這個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掌管泰坦星人的刑罰的存在，他的中心竟然充滿了惡意的扭曲和焦躁的情緒，只看一眼，杜墨生就能感覺到。

    是因為快要死了嗎？

    每個臨近死亡的生命都會有掙扎的時候，哪怕是毫無情緒的特密斯。

    漸漸的，瘴氣變得輕薄，杜墨生窺見到瘴氣的來源。放眼望去，竟然是一片巨大的沼澤地，一根突出的乳白色的巨大石柱布滿了暗色的苔蘚，顯得陳舊斑駁。

    一圈蜿蜒的階梯纏繞在石柱上，階梯也充滿了詭異的空間扭曲感，看似凸起又似凹陷。

    原本籠罩在整座城市的光芒在這個地方也顯得扭曲薄弱。

    “去吧?！秉S衣人突然站住不再前進。

    杜墨生淡淡地掃了對方一眼。

    這個家伙……

    他問：“你想說什么？”

    “故事?！?/br>
    杜墨生眸色輕斂，反問：“只是故事？”

    “對，故事?！秉S衣人勇敢沙啞的、冰涼的聲音緩緩地說道，“我和你一樣，在宇宙各地流浪，比起你，我經歷更多的時間，所以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在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星球甚至已經廢棄的荒蕪之地，流傳著一個相似的遠古體系神話?！?/br>
    黃衣人的聲音低緩而遙遠，仿佛經歷了恒古的時光：“偉大的祖神生下他最喜愛卻又最畏懼的孩子，他將他們命名為泰坦，斷定他們將來帶著罪惡，并總有一天遭到報應?！?/br>
    杜墨生靜靜的聆聽著，冷著臉沒有說話。

    黃衣人瞧著杜墨生的神色：“我們似乎正在印證所有的傳說?！?/br>
    杜墨生仍舊沒吭聲，下巴微揚，露出一絲疏遠不屑的笑。

    他的表情實在太過明顯，誰都看得出來那明顯是“毫不在意、不相信”的意思。

    黃衣人從喉嚨間低低地冷哼一聲：“我討厭生命領主固有的傲慢?！?/br>
    “無所謂?！倍拍貞?。

    說完順便又補了一刀：“總比那些總是故弄玄虛的好?！?/br>
    這回倒是黃衣人沉默許久了。

    他是很想還擊杜墨生，搞清楚不是他們一族想要故弄玄虛，而是他們本來就是只能看到不能干預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