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豆般的復眼,夸張巨大的嘴巴里面,布滿閃著寒光的利齒,利齒上還掛著幾條軍隊制服的染血布條和猩紅的rou筋。 碩大的腦袋足足有徐瀟半個身體的寬度,身體在尾部的支撐下高高挺起,露出一圈圈的黑色腹rou,尖銳細長的節肢謹慎的試探舞動。 顯然這只怪物有些奇怪,對徐瀟沒有像對付普通人那樣直接發動進攻,而是有些徘徊不前的猶豫疑惑。 徐瀟的心從未像現在跳得這么快過,心臟有力地在她的胸膛撞擊,似乎下一刻就要沖出嗓子眼。如此近距離直面這種怪物,她恐懼,她茫然不知所措,人類與生俱來的求生欲,迫使她強迫自己把驚懼的尖叫壓回嗓子眼。 周圍刺鼻的血腥讓她惡心欲吐,她用手撐著地面,與怪物四目交接,連呼吸都變得微不可聞。 怪物也緊緊鎖定徐瀟的動作,不時地伸出節肢在空中試探往前。 周圍,還有數量眾多的怪物目睹這一切,可它們沒有發動群攻,也沒有離開,而是環繞在徐瀟身邊,警惕小心地保持與她的距離。 徐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以在怪物群中如此安好。 她眼見著周圍還有些沒有被吞噬完的人類的身體被怪物分食的場景,它們是冷酷、殘忍的,極具攻擊性,而這樣的怪物們,雖說沒有對她視而不見,但也保持了相當的距離。 唯有她正面這只,似乎有種躍躍欲試的意味。 許久,徐瀟感覺到身上的疼痛消失,她望著周圍無窮無盡般的黑色怪物,一咬牙,站了起來。 卻不料她一動,那怪物頓時受到刺激一般,嘴巴完全張開,發出一聲嘶吼,沖徐瀟的腦袋咬來。 咔嚓一聲,是硬物穿透身體的破響。 子彈都不能輕易穿透的怪物外殼,像雞蛋殼一般碎裂掉落地上。 徐瀟睜開認命緊閉的眼睛后,看見的便是自己手臂上流淌的怪物粘稠的體|液,以及還在顫抖扭動的怪物軀體。 它攻擊的瞬間,出于本能的,徐瀟伸手遮擋,白玉光滑的手臂就這么硬生生地插|入怪物的腦袋中,好像她的手觸及的是一塊柔軟豆腐。 不僅如此,她自己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那雙手臂居然可以將怪物的體內攪成一團碎渣。 收回手,徐瀟看見怪物軟軟地滑落倒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手臂上隱約浮現出的金色細小的鱗片,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意識的一個格擋,就直接殺死一只怪物,徐瀟沒有想到,自己有這么變態的力量。 這是那些怪物避開她的原因嗎? 她有種感覺,自己根本連體內力量的入門等級都沒有摸到。 一步邁出去,徐瀟身后跟著的怪物挺進了一步,但是她對面的怪物卻是后退了一步。 它們的確是在避讓她,雖然她看起來和人類無異,散發著讓它們極有食欲的身體的味道,但是它們的生命形態有種最本能的認知,能感應到哪些是具有威脅的存在。 更何況,對它們來說,等級不可逆。它們能感應到她身上隱約散發出的,讓它們不得不退讓的更高等級威壓。 踩著地上不知道是哪些可憐人的rou塊碎片,徐瀟終于忍耐不住,惡心得吐了兩次后,白著一張臉走出了機場大廳。 曾經的機場高速,到處冒著黑色的煙霧,前方的戰斗機已經撤退到更內陸的城市布防。 舉目望去,一片狼藉。 人們都想逃跑,結果塞在了道路上,最后誰也沒能逃脫。 排成長龍的汽車東倒西歪,有些被怪物們沖撞得支離破碎,有些上面的鮮血都已經凝固,高速公路上除了炮彈的痕跡,就是一灘灘血跡和破碎的尸體,數量眾多的怪物還在哄搶殘余剩rou,只有徐瀟接近時,它們才會遲疑片刻然后退讓出一條道。 徐瀟兩眼酸澀,輕輕嘆了口氣,這個城市,恐怕難有活人了。 抬起手臂,她再次查看了一下,當時殺死怪物時那細小的鱗片,不管現在她怎樣做都無法再出現。 最近身體連續的異變,殺死怪物那瞬間的暢快與強勢,這些都讓徐瀟心底開始惶恐,身體最深處涌出的嗜血和暴戾就像一種緩慢侵入的毒,讓她體驗到擁有力量的強大時,也腐蝕著屬于她自身的人性。 她是否不再是人類,是否有一天也會和它們變得一樣。 精神上受到過強的沖擊,以至于徐瀟沒有按正常方向出城,而是雙眼木然地瞪著前面,緩慢地走入寧州市內。 ☆、第七章 幸存者們 日頭沉下地平線的時候,徐瀟已經重新進入到城市內部。她背上的背包還在,手機這樣的通訊工具卻碎成了渣,加上徐元的背包已經掉落,想要聯系他報一聲平安,根本沒有辦法。 一路上沒有怪物敢攻擊她,她也只想找個地方落腳先休息一下。 城市內的供電和通訊已經完全癱瘓,自來水系統幸運的還在運行。 找了個超市隨便拿了些干糧,夜□臨前,她擊碎了百貨商店的櫥窗,抓了幾套新衣服,又找到一家酒店在無人的房間里沖洗了全身沾染的血跡。 哪怕血腥味依然很重,她也漸漸勉強適應,反復嘔吐過幾次后,開始可以吞咽一些食物。 啃著干糧,喝著涼水,自從身體產生變化以來,她的食量就大得可怕。連續吃下大量的食物,她的胃也沒有鼓起半分,就像是食物剛咽下,就被完全消化一樣。 黑暗中的城市比起白天更為可怕,整個城市死一般的寂靜,時不時響起怪物們的恐怖嘶叫。 在沒有光線的夜里,看不見的恐怖更讓人心悸。 摸索中,徐瀟在酒店前臺撿到一部手機,換了自己的卡,登陸上微博、qq發了一條自己平安的訊息后,無線網絡也陷入了癱瘓。 現在的通訊、網絡都已經不能再使用了。 盯著黑暗中唯一光線的手機,徐瀟不知道徐元有沒有機會上網看見自己留的訊息,她抓了酒店的床鋪裹在身上,就這么靠著墻蜷縮打盹。她實在太累了,渾身發軟,其實她的身體沒有問題,主要是精神上連續緊張帶來的疲憊。 她睡得很淺,一進入夢鄉就會夢見自己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怪獸,流著哈喇子和同伴們搶食人rou,最后被人類的軍隊消滅在炮火中。 “不要殺我!不要!我是人!” 深黑的夜里,她一遍遍的驚醒,又一遍遍的強迫發抖的自己重新睡下。 時不時路過的沙沙聲,很多都在她房門前遲疑片刻后,又逐漸遠去。 7月22日噩夢般的一天過去,徐瀟在一片嘈雜聲中迎來了7月23日的清晨。 她落腳的酒店過條街便是市公安局,推開窗戶往外看去,更看見密密麻麻疊浪聚集的怪物。 “咚!咚!” 它們正在用鋒利的節肢,使勁敲擊一輛從市公安局門口艱難駛過的特種防暴車。 與怪物們相遇這么久,徐瀟也算了解一點它們的習性。它們極度饑餓,且主要以人類作為進食對象,能吸引它們聚集不散的,只有人類的血rou。 沒想到居然還有其他幸存者,但看周圍這些怪物的數量,那輛車也堅持不了多久。 徐瀟看向自己的雙手,和噩夢中不同,她還不是怪物,還是人類。 可是她也清楚,自己和普通人不同了?;蛟S現在正因為這種不同,她可以利用自己古怪的力量,幫幫其他人。 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是先去看看對方的情況再說。 深吸口氣,徐瀟背上自己背包,尾隨過去。 市公安局斜對面便是大型超市沃爾瑪,超市旁邊便是天虹國際商場,防暴車陡然加速,撞入超市,掉落的碎磚和墻體很快就將車頭結實地掩埋,只留有一個車窗的部分。 駕駛員顯然很有技術,既沒有給怪物沖入墻體里的空隙,又保證了車體的大部分完好性。 車窗很快搖下來,一個男人動作靈活的從里面鉆出來。 怪獸潮沖擊的時候,寧州市收到了撤離信息,所有大型賣場禁閉。相對那些臨街住人的小商鋪,這里反而要干凈和安全得多。 只不過這種安全也是暫時的,在它們鉆進賣場之前,男人必須拿到他需要的東西。 徐瀟不希望被人正面看見她從怪物群里安然無恙走出來的場景,她轉過街角,看了看商場二樓的透明走廊,腿微微彎曲,一躍而起。 在學校連一米三跳遠都過不了的徐瀟,這么輕輕一跳,居然伸手夠到了二樓的窗戶。 這個動作,是昨天怪物從地面撲向軟梯上的人時的動作。 它們能做到的,徐瀟漸漸有種自己也能做到的心態。 迫于徐瀟身上自帶的壓迫感,其他怪物沒有有樣學樣的跟著她翻窗戶,進入商場后的徐瀟很快消失在它們的視線內。 “什么人?”正在裝東西的男人警惕地拿起手里的消防斧。 徐瀟從女裝區里的角落探出頭:“你們去哪?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背著大包東西的男人借著清晨的光,仔細地打量徐瀟。這是個學生模樣的女孩,身材高挑,眉清目秀,舉手投足間是nongnong的書卷氣。她一頭齊肩的碎發,穿著簡單的長袖格子襯衫,略帶寬松的米色運動長褲和黑色運動鞋,手上沒有任何武器,不像可疑人物。 但是她穿得太干凈了,對比男人身上的各種血污,她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突然穿越而來的。 男人警惕地問道:“你沒受到沖擊?” 徐瀟搖頭:“沒有?!蹦切┕治锏拇_沒有攻擊過她。 想到自己來這里的目地,男人突然一臉明白的表情。他感嘆道:“你太好運了!” 這里的商場和超市相對比較封閉,不容易被那些東西潛入,他們也是看重這點才進來搜集物資。 想起他們千辛萬苦、拼死拼活地擠上這輛防暴車才得以保存性命,這個女孩真是太過幸運了。 徐瀟也不解釋,望著男人再次問道:“能帶我一起走嗎?” 她雖然是詢問,表情卻異常平靜,沒有絲毫著急離開的焦慮。 看著她那雙黑亮滲人的平靜眼睛,男人按下心里那絲不協調感,點頭:“來幫忙,時間不多!” 徐瀟幫著男人搜集了一些食物干貨,東西都被他全數背在背上。交談之中,她知道這個人叫周雷,就是沃爾瑪超市里的一名保安。做保安之前,是特種部隊偵察兵退伍,相比普通人身手要強悍得多。 只是徐瀟不明白,三十歲就干到正營級別的他,可說是年輕有為,又怎么會退役?還淪落到做保安的地步。 對此周雷只是無奈一笑,說自己惹怒了幾個軍系的太子黨,被逼的,沒有深厚背景,不僅退役而且連一份好工作都找不到。 有徐瀟幫忙,周雷很快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他把大部分東西扛在背上,剩余一些輕便的膨化食物給徐瀟提著。 “我可以再幫你拿一些?!毙鞛t說。 以她現在的變態體質,讓她背著周雷身上所有東西環城跑三圈都不會累。 周雷卻大手一揮:“你個小丫頭,拿這些夠了。重東西就是給我們男人扛的,別擔心你周叔扛不動,想當年在部隊,扛著兩份這樣的重量,同樣還要跑三公里?!?/br> 自從知道徐瀟是剛結束高考的學生,三十五歲的周雷便以長輩叔叔自居了。 徐瀟無奈地笑了笑,快步上前緊跟在了他身后。 “等等?!边€未走到樓下,周雷已經擺手示意停下。 他提著消防斧,幾步快速上前,用腳尖踢了一下地上躺著的人,沒有動靜。 徐瀟耳朵微微一動,呼吸收緊,強大的聽覺擴展出去。 周圍很安靜,怪物們撞擊商場大門的聲音還在持續,暫時沒有它們闖入的跡象。 但是角落里似乎有個壓抑得極低的呼吸聲,徐瀟掃了那個方向一眼,只覺得那呼吸聲更為壓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