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這個村距離石泉公社挺近,所以當年方壘的mama嫁過去的時候, 回娘家還算方便。 方壘的外公上過兩年私塾, 外婆是裹過小腳的,平時只能在家cao持家務,看見沈白露后笑得一臉慈祥。 陪老人家說了會兒話,外婆忽然把沈白露叫進了房間。 沈白露疑惑著走進去, 外婆手掌里有一方用手帕包著的什么東西,掀開帕子,露出一只晶瑩光潤的白色羊脂玉鐲,看模樣應該是祖上傳下來的。 沈白露愣住。 老人家笑瞇瞇地說:“這個,給你戴著?!?/br> “不不不,外婆,這個太貴重了!” “沒事,戴上吧,我生了三個女兒,唯有壘壘的媽最合我意,但是一碗水要端平,女兒出嫁時,我誰也沒有給??上緣镜膵屪叩迷?,我也沒有別的念想,就盼著壘壘能早點成家?!?/br> 老人家一邊說著,一邊給沈白露戴上鐲子。 “你戴著好看的,有你在,壘壘也算有家了?!?/br> 一番話說得沈白露鼻子泛酸。 只不過,戴這樣貴重的東西太惹眼了,沈白露又把手鐲取下來,用自己的手帕包好裝進口袋。 “外婆,這個鐲子我先收起來,怕磕壞了?!?/br> 外婆點點頭:“先收起來也好,等下被兩個舅媽看到,又要問東問西?!?/br> 沈白露覺得心里壓力真是大啊,老人家子女多,孫輩也多,這么貴重的東西,獨獨給了她,一旦被其中一個人知道這是外婆給她的,非得炸開鍋不可。 回去的路上,跟方壘提及此事,方壘說道:“她給你鐲子,你收下就是了,據我所知,她的一些首飾,也被大家瓜分得差不多了?!?/br> “這樣嗎?不過等我經濟實力雄厚了,我再戴出來?!鄙虬茁墩f道,“等那時,穿金戴銀,也不怕有人質疑,哼哼?!?/br> 方壘蹬著自行車,不由笑開:“你總說我們將來能富貴,現在我還要回部隊呢,請問沈同志,怎么富貴?” “那很難講哦,也許哪天你就決定退伍了呢,你也在廣東,知道那邊發展的情況的?!?/br> “這倒是真的,那邊工廠建得很快,聽說光是深圳,這兩年就一下子就涌進了幾萬人?!?/br> …… * 方壘所在的部隊是廣州軍區第55軍下屬的某部隊,駐扎地在廣東境內靠近廣西一帶,回程也比較折騰。先從東陽圩坐長途班車去市里坐火車,先坐到廣州站,再從廣州站轉兩趟汽車回部隊營地。 回到圩市,歸還了自行車,天已經黑了,食堂也只剩下一些渣渣糊糊。 方壘說道:“去外面的店里吃吧?!?/br> 沈白露笑眼瞇瞇:“你又請我下館子哎!” “也就是炒兩盤菜,把你樂得?!?/br> “當然要樂!這次可是單獨請我的!不過,我更想吃碗米粉?!?/br> 小飯館除了經營炒菜,也賣米粉,因為比食堂的米粉好吃很多,所以經常會有在單位里上班的人光顧。 沈白露很早就想來嘗嘗了。 方壘笑著直搖頭:“一碗米粉你也不舍得吃了么?” “也不是不舍得,是每次都順便被她們拉進了食堂?!?/br> 老板笑瞇瞇地問:“要吃什么?” 沈白露:“一碗三鮮湯粉?!庇謫柗綁?,“你是要吃炒菜還是米粉?” 方壘:“青椒炒牛rou配米飯?!?/br> 沈白露笑吟吟:“那我分你一筷子米粉……” 老板聽畢,格外好心地多抓了一些已經泡發好的米粉,放在沸水里煮熟,撈起裝進大碗中,再將豬rou、豬肝、豬小腸放在高湯里煮,撒上辣椒、蔥花,調好味,澆在米粉中,便是當地常見的三鮮湯粉。 沈白露拿了個小碗,分了一些給方壘,自己也夾了兩片牛rou放在湯粉里。 嗦起米粉來滋味十足,連湯都喝了個底朝天。 吃完后天色已黑,在路上走了走,方壘說:“跟我進招待所吧,我有些東西要拿給你?!?/br> 誒?沈白露有些遲疑。 當時沒有介紹信等證件是住不了招待所的,沒有結婚證也不準男女住一間,但是招待所的前臺服務員認識他們倆,也知道他們倆在談對象,便通融了一下,只讓沈白露不要在里邊待太久。 進了招待所,單人間只有一張小木床,上面鋪著藍白色的床單,方壘的行李放在桌子和椅子上。 才剛把門關上,方壘就從沈白露的背后抱住了她。 雖已立秋,天氣依然炎熱,兩人又奔波了這么遠的路,身上的味道便是最原始的荷爾蒙。 彼此野性的沖動被激發出來,纏綿了許久,最后才停下來。 沈白露是不在意的,感情到位了,一切都可以,只要不搞出人命就行。 但是方壘當下的思想沒有這樣放得開,他有所糾結,有所心理負擔…… “還是等我們結婚了再說吧?!钡乖诖采?,他抱著她說。 明明氣息都亂了,居然也能控制住大腦。沈白露有些佩服,又有些不樂意,嚶嚶哼哼地掐了掐他。 方壘疼得叫喚起來。 捶了他一拳:“你這個硬漢,居然怕疼!” “是個人都會怕疼吧!”方壘直直地看著她,“何況,我對你根本沒有辦法防御?!?/br> 沈白露被這句話突然弄得有些發怔。 “方壘,你在新世紀,一定是個情話高手,那些小姑娘全都被你哄得團團轉!” “我不想哄什么小姑娘,我只想哄你?!?/br> ……沈白露算明白了,他真的太會撩了! “你絕對有很多女生喜歡!”沈白露篤定地說,“也不知傷了多少小姑娘的心?!?/br> “那你呢?拒絕了多少小伙子?” “也不多……可惜……最后還是落在了你手上?!彼χf。 “我有時候其實在想,也許我們不回來,說不定也是有緣相遇的?!彼ブ睦w長的手,玩著手指頭說。 沈白露趴在他身上看向他:“你真的這樣想過?” 他點點頭。 ……這個人的想法,真的,特別浪漫。 * 過了一會兒,沈白露依偎在他胸前:“我該回供銷社了?!?/br> 方壘點點頭。 “明天去市里的班車6點半就發車,你不要睡過頭了,讓值班的同志叫醒你吧?!?/br> “嗯,你放心吧?!?/br> “我來得及的話就來送你?!鄙虬茁额D了頓,“但其實我不想送人,我討厭分別?!?/br> 一說這話,眼淚就飆出來了怎么回事。 看得方壘心里一陣柔軟,探手給她擦了擦眼淚。 “你這一哭,我的心啊……” “想我的時候,就給我寫信吧?!彼鹕硐铝舜卜覗|西,隨后遞了一個黃色的信封給沈白露。 “這上面有我連隊的地址,里面還有一些郵票?!?/br> 可是沈白露摸著,厚厚實實的,郵票有這么多?好奇打開一看,還有鈔票!五塊十塊的! “給你買郵票信封的!”他又解釋了一句。 那也用不著這么多啊,盲數了一下,得有一百塊了。 “你放起來慢慢用,我在連隊里沒有什么花錢的地方,原本還應該帶你去裁身衣裳,買雙鞋子的,可惜都沒有時間?!?/br> 沈白露夸獎著:“還沒領證呢,你的工資就上交了,真是位好同志!” 方壘寵寵地笑:“這點覺悟都沒有,怎么娶媳婦?” * 翌日一大早,沈白露就急急往招待所趕,值班的大爺說:“我已經把他叫醒了,估計這會兒在收拾行李呢!” “我上去叫他下來吧,怕耽誤了坐車?!?/br> 看到沈白露,方壘有些意外:“你不是說討厭分別嗎?怎么也不多睡會兒?” “怕你誤了車?!?/br>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我還有東西要給你?!鄙虬茁墩f。 遞給他一張照片:“我昨晚總覺得有什么事情沒有做,想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忘記給你照片了?!?/br> 方壘看著沈白露的那張小小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長得標致,笑容嬌俏,他把照片夾在了軍官證上。 “我一定保存好來?!?/br> “你有沒有照片?” 他搖了搖頭:“沒有帶,只能下次寄給你了?!?/br> “好吧,下去坐車?!?/br> 方壘正要擰開門把手,突然又停下了,放下手提的行李,一把將沈白露抱住,深深久久地親吻起來。 她的唇十分柔軟,他的力恰到好處。 有些貪婪,有些不舍。 這次送他坐車,比上次送弟弟去讀書還要難過,方壘探出頭出了車窗,沈白露就在車窗下方,先是笑了一下,接著抓心撓肝地,眼淚掉出來。 車子已經遠去,沈白露沒有追上去,只立在原地,看見方壘回頭注視時深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