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勢是一回事，她父母都不在了，如果被送回娘家，還得由兄嫂養著她，誰愿意養??？那幾個嫂子弟妹，也不是省油的燈。恨不得趕緊把這個包袱扔了?！?/br>
    一番話聽得沈白露瞠目結舌，方壘一定就是摸準了他們的心理，才會如此從容吧。

    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張琴見娘家兄弟都認慫了，自己哪里還敢怎么樣……

    “她當時早點兒改嫁不就好了嗎？非要弄成這樣收場?！鄙虬茁稛o語地搖頭。

    堂嫂冷笑著：“當年她父母還在，也有給她張羅找對象，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家，但是她嫌人家窮，覺得還要去侍候人不劃算，而且她也不想再生孩子。反正已經生下兒子了，不管她改不改嫁，兒子始終要叫自己一聲媽，不怕被人罵沒有后代?！?/br>
    ……我去，這人的思想是真的很超前??！

    第28章 嬸嬸的轉變

    嬸嬸的轉變

    挑水回家, 方壘站在屋子門口，見沈白露跟堂嫂有說有笑，不禁問：“遇到什么好事情了？”

    沈白露看著方壘, 眉毛挑了一挑：“你過來, 我說給你聽?！?/br>
    兩間并排的屋子之間, 都會留一條一米多寬的巷panpan道, 方壘隨沈白露來到巷道中，非常疑惑：“出什么事了？”

    沈白露佯裝生氣：“不老實！我都知道了?！?/br>
    “知道什么了？”

    “你單槍匹馬地去張琴娘家會她娘家兄弟，還把那個老單身也一并叫過來了……”

    方壘：“堂嫂跟你講的？”

    沈白露沒有直接回答, 只撇嘴道：“你的膽子真大，萬一出個好歹怎么辦？也不怕人家一家子舉著扁擔把你打出村?！?/br>
    他撓了撓頭：“我估摸著他們肯定不敢動粗, 我怎么說也是軍人, 他們多少有些擔待, 況且我是去說服他們的, 不是去吵架的。他們聽我分析得挺有道理，才同意把張琴帶回家，擇期改嫁?！?/br>
    沈白露不滿地說：“之前在我們村里，我問你打算怎么解決, 你也不告訴我?！?/br>
    “怕你擔心嘛……”

    “那你具體怎么說服她兄弟的？看來你的嘴皮子功夫十分了得?！?/br>
    方壘咳笑了一聲：“其實也沒有怎么動嘴皮子，就是實話實說張琴在外面有人了，建議他們幾個兄弟說服她改嫁，顧及體面, 大家都不必聲張, 況且還有個孩子沒有成人……”

    他簡明扼要地講，個中細節也不肯多透露，最后說：“這事兒他們也心知肚明，張琴才40歲, 往后還有幾十年，根本沒必要一直做寡婦，況且我在部隊，家里沒有人管著她，將來出了事，也是給娘家人丟臉的?！?/br>
    沈白露見他說得頭頭是道，知他是個富有邏輯條理的人，又問：“那你去供銷社找我那天，怎么行色匆匆的，去處理什么事??？”

    方壘愣了愣：“沒處理什么事??？”

    沈白露疑惑起來：“那天你塞給我錢就說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你都忘了？還是你有什么事瞞著我？”

    “你說不說，說不說?！鄙虬茁稓獾脛邮制艘幌滤Y實的胳膊。

    方壘連連躲閃，最后大約想起來了，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沒有什么事，我那天只不過趕去了我外公家?！?/br>
    方壘的外公家也在東陽公社的某個村，他的名字就是外公取的。

    “那你也沒必要瞞著我啊，害得我那幾天都很不安?！?/br>
    “當時趕時間，既怕你不接買球鞋的錢，又怕耽誤你工作，就沒有細說了?！彼忉屩?。

    沈白露吁了一口氣：“不過兩句話的事，你弄得跟保密局似的，讓我擔心你是不是還沒有把事情處理完?！?/br>
    “你球鞋買了沒？”

    “買了，曉冬高興得跟什么似的，唉，你們男人的浪漫——”

    他嘿嘿地笑了幾聲：“對了，我跟我外公外婆說起我們的事了，老人家聽了后非常高興，讓我帶你過去，只怕你還得請一天假?！?/br>
    瞧他那股子欠欠的得意勁兒，沈白露禁不住又想掐他。

    “以后你要是還處處瞞著我，我就——”

    大概是怕她又掐他，方壘的動作靈活得緊，兩步就走出了巷道，告饒似地說：“就這一次，我下次保證不瞞你，什么都告訴你?！?/br>
    沈白露原本還想再懟一下方壘的，出了巷道就發現好幾個人都看著他們這邊，沈白露見狀只得裝出乖巧的樣子。

    堂嫂笑著對方大娘說：“他們兩個打打鬧鬧，看起來感情真是好?！?/br>
    “你們兩個快進屋呀……”方大娘喊道。

    “馬上就來?！?/br>
    *

    大概下午三點多，一行人準備回家。

    方家集體出動，把他們送到了拖拉機旁邊，又幫忙扶著沈爺爺上車。

    沈國良拿了超大的“ㄣ”型拖拉機鑰匙走在車頭前，對準鑰匙孔插進去，擰一下可以接通電源，繼續擰則啟動馬達，帶動柴油機把車子打著火，拖拉機便又突突突地冒起了黑煙。

    說真的，每次沈白露看著這個景象，總是忍不住想笑。

    不光她，有的小孩也覺得神奇得很，每回啟動拖拉機的時候，都有很多小孩圍觀。

    方壘見沈白露笑呵呵地，也不知她在笑什么，只好在拖拉機的噪鳴聲中對她說：“我們明天就過去，你在家等我?！?/br>
    今天商議好的，明天男方會去女方家正式提親，按當時的風俗，男方得帶上禮物和若干錢去，女方若同意的話會回贈相應的禮物，親事就算定下來了。

    沈白露今天過來，對方家大伯、大娘、堂嫂都很有眼緣，起先的尷尬與害羞蕩然無存，遂點頭回道：“好的呀?！?/br>
    *

    拖拉機顛簸一路，開回了沈家村，沈春雨去放牛了，家里沒有人。

    攙扶著爺爺回屋，叔叔嬸嬸也坐了會兒，說了說各自意見。

    原本沈爺爺就對方壘這個人非常滿意，今天得知后媽已經被打發走了，方家大伯一家子又是很樸實勤勞的人，沈爺爺的顧慮完全消除了。

    他說：“我是覺得這門親事可以，雖然小方沒爸沒媽，不過他們大伯一家子還是可靠的，他的那個堂嫂也好說話，將來露露生了小孩，她也說可以幫忙帶?！?/br>
    黃淑英接過話：“要是生了孩子，我也可以幫忙帶的?！?/br>
    沈白露聽著眼睛都睜圓了，她沒聽錯吧，嬸嬸居然主動提出要幫自己帶孩子？最近這些天嬸嬸都格外熱情，還相當無私。跟以前總覺得爺爺偏心，總想薅把羊毛的模樣判若兩人。

    真的轉了性子了？

    誰敲打她的？

    叔叔？

    瞟了叔叔一眼，沈軍紅抽了一口煙，說道：“我別的都沒有留意，只是覺得小方這個人不錯，但是他那個弟弟要怎么辦？將來還要供他讀書，娶媳婦也要靠你們了?！?/br>
    沈白露沉默了一會兒，她完全沒考慮這點。

    不過沈爺爺發話道：“長兄如父，長嫂如母，這個沒有辦法，我看那個孩子也是可憐，人是老實樣，就是攤上了這樣一個媽，只要手腳勤快，人品端正，問題不大?！?/br>
    沈白露聽著爺爺的話，點頭贊同。

    聊到五點多，黃淑英起身要去菜園里割豬草，臨走的時候，沈爺爺說道：“明天上午他們會過來，你們到時候也一起過來吧?！?/br>
    叔叔嬸嬸邊走邊應聲，嬸嬸甚至還說：“露露，你不用去割豬草了，我順便一起割了?！?/br>
    “哦?！鄙虬茁躲读算?。

    喧囂終于歸為平靜，沈白露按了按太陽xue。

    頭昏腦脹的，談這些家長里短，真的太累了。

    *

    次日早上，沈爺爺交代著：“露露，你拿著這些錢給國良，一個是昨天的車費錢，一個讓他幫忙去買些菜回來招待客人?！?/br>
    沈白露說道：“不用你給錢了，我這兒有?！?/br>
    爺爺堅持把錢給了沈白露：“曉冬開學用了一大筆錢，馬上春雨又要開學，你的錢哪里夠用，聽話，cao辦你的好事，怎么能用你的錢……”

    沈白露被后半句話頓住，老人家說的話，真的好有道理??！

    沈春雨照舊去洗衣服，一回來就嘰嘰喳喳地問：“他們說的那個繼母，真的有那么厲害？”

    沈白露正在剁豬草：“小雨，你怎么也喜歡打聽這些閑事了？”

    “我在河邊洗衣的時候聽她們說的?！?/br>
    “消息傳得這么快……”

    “姐，萬一你真的有個這樣的婆婆，可是很慘的，像娟娟她奶奶那樣，把娟娟媽欺負得整天掉眼淚?！?/br>
    沈白露笑笑：“放心吧，那個繼母已經送回娘家了，說是要改嫁，橫豎和我不相干?！?/br>
    就算她想跟張琴過過招，方壘還不舍得呢……

    “這還差不多！”

    跟meimei閑扯了幾句，又想起嬸嬸有所轉變的態度，問道：“你天天跟小艷混在一起，嬸嬸怎么突然變好了？是不是叔叔罵醒了她？”

    沈春雨點了點頭：“我聽小艷說雙搶最后幾天，嬸嬸帶著小艷回娘家幫弟弟插田，偏偏那個弟弟又是個白眼狼，嫌嬸嬸回家幫忙沒有帶多少錢……回家后，叔叔嬸嬸兩個人為了這些事就吵起來了，嬸嬸又說爺爺偏心什么的，叔叔狠狠罵了一頓嬸嬸，還說要離婚……”

    哈，原來如此，難怪呢。

    叔叔做事勤快，又有泥瓦匠的手藝，一到農閑時節就去給人蓋房子，也能額外賺到一些錢，加之平時基本上聽她的話，從不無故發脾氣，所以黃淑英對自己的小家還是挺滿意的。

    “叔叔第一次發這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提出要離婚，把她給嚇住了……”沈春雨補充道。

    “她本來也是有些自討苦吃，好好的日子不過，天天回娘家找不自在，小艷那個舅舅才是個極品，人家頂多是借錢，他明擺著就是搶錢嘛！嬸嬸現在不明白過來，將來只怕還有她受的?！?/br>
    “小艷說，叔叔不準嬸嬸再拿錢貼補娘家弟弟，不然知道了就要離婚?！?/br>
    “怪不得最近嬸嬸變了個人似的，所以現在回頭，還來得及?！?/br>
    ……

    太陽漸高，沈白露煮熟了米飯，擇了一盆子空心菜，切了半個葫蘆瓜，今天早上吃素一些。

    沈春雨拿著竹枝掃把，將院子打掃了一遍。

    萬事俱備，就等著他們過來了……

    第29章 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