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胡嬌并未向他告之內情,他公事太忙,這些事情胡嬌能處理的便處理了。因此許清嘉并不知道小貝在京中遭遇。 寧王卻是心知肚明的,暗嘆一聲,又笑道:“好歹許大人是中過榜眼的,教個小毛孩子還不成問題,我就撒手不管了,全賴許大人教養了!” 到底孩子的事情,于國家大事相比起來,都是微不足道之事。 第二日寧王便早早起來,與武小貝見了一面之后,便帶著崔五郎與護衛回定邊軍營去了。許清嘉衙署里還有許多事情要忙,也是吃過早飯就走了。胡嬌送走了父子三人,又將許胖妞子收拾好了,喂了她吃完了早飯,再理理家事,這一天的事情就算是差不多了。 許清嘉比起老婆來,那是真忙。 今年云南郡的天氣好,眼瞧著莊稼都長的不錯。而十八家藥商派往九縣的藥材師傅們根據各縣的氣候地形都指導農人們種植了一批藥材,據說長勢也不錯。州府的醫藥博士過段時間就會來向許清嘉匯報進度,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唯獨不好的就是尉遲修似乎越來越陰沉了。 他現在是什么事兒也不干,也許是貓起來專抓許清嘉的小辮子,有這么個人整天在背后盯著,許清嘉都覺得自己快要精神錯亂了?!植皇欠溉?。 以前還沒覺得,現在才覺得尉遲修酒癮還挺大,剛開始來云南郡是帶著酒熬夜辦公,現在他似乎不準備插手云南郡事務,事實上其實是根本插不上手來。 許清嘉行事自有一套章程,下面的官員也漸漸習慣了,只有在需要蓋印鑒的時候,來找一下尉遲修,借他的大印一用而已。 同知與通判共治州府,似乎成了空話,尉遲修被許清嘉給架空了。 他清閑了下來,便每日酒不離身,漸漸的白日也有幾分醉眼朦朧了。 不過這些事情,許清嘉倒不作理會。 著急的不是他,而是劉遠道。 錄事劉遠道原來不看好許清嘉,似乎覺得他年輕太輕閱歷不夠,辦事不夠牢靠,便漸漸抱上了尉遲修的大腿,起先二人還算是有個共同的目標,都希望許清嘉出事,可是越到后來,簡直越顯現出許清嘉的辦事能力,整個云南郡在他的手底下都漸漸理順了,而尉遲修卻成了個昏聵的酒鬼,劉錄事坐不住了。 他再來許清嘉面前湊的時候便越來越頻繁,而劉夫人也頻頻邀請胡嬌。 許清嘉倒無所謂,反正州府里各司其職,他只消給劉錄事攤派點活兒就成了,不出大錯又很容易完成的。而胡嬌就被劉夫人給煩的受不了了。 這一位夫人,與她完全是兩條道上的車,請了幾次胡嬌不肯去,便拉了樓夫人來許府坐客。 樓夫人也是抹不開面子,只能陪著她來。 整個七月里都在這種粘糊糊的日子里過下去了,家里有時候是高娘子來,有時候就是樓夫人與劉夫人來,段夫人得空也會來。 段夫人來了胡嬌就很高興,她性子與胡嬌相合,比高娘子那溫婉的性子還討喜,兩個人可以飲酒談天,討論如何懲治家里的淘氣小子們。 “……你不知道,昨兒家里那倆淘小子去爬樹掏鳥窩,將褲子給扯破了,回來就被我揍了!” 胡嬌與她生出同樣的感慨來:“這倆小子以前小的時候吧,我還想著什么時候等他們長大了,就教他們爬樹掏窩,哪知道前幾日我無意之中撞上他們倆在樹上玩,如果不是妞妞指著樹上面叫哥哥,我還不知道他們倆在樹上呢?!?/br> 自然,許小寶與武小貝也獲得了一頓竹板炒rou。 最可憐的是,他們的娘親……力氣略大,雖然一再惜力,吃完了竹板炒rou的兩天之內,這倆小子往學堂凳子上坐下去之時,都覺得是種痛苦的煎熬。后來武小貝向先生表示,由于在京城吃不到家里的飯,他最近在家里吃的有點撐,坐下去撐的慌,想要站著上課,望先生允準。 老先生還在課堂上表揚了武小貝一番,贊他小小年紀不懶怠,居然愿意站著聽課,只是以后在吃食上節制著些就更好了。 許小寶與段大郎段二郎紛紛表示,他們也愿效武小貝,在課堂上站著聽課。天氣悶熱,令人昏昏欲睡,還是站著聽課提神。 老先先倒也比較開明,便允許他們站著聽課了。 等下了課,老先生走了之后,高烈傻乎乎問樓大郎:“樓哥哥,站著聽課真的提神嗎?”他方才倒是也想試一試,只是他膽子略小,還是放棄了。 樓大郎冷笑:“這幾個淘小子干了壞事,恐怕都吃了板子,這是坐下讀書屁股疼,糊弄先生呢,烈可兒可別學他們!” 自從武小貝回來以后,一掃學堂的低迷氣氛,整日糾紛不斷,樓大郎這位大師兄斷官司斷的頭疼,天氣又熱,猜到他們在家吃了竹板炒rou,真是說不出的神清氣爽。 等到晚上沐浴完了,胡嬌挽起袖子來,將倆小子壓在床上給他們屁股上抹藥,只揉的這倆小子鬼哭狼嚎,連連求饒。 “娘……娘我們再也不敢了!” “還有什么你們不敢的?”胡嬌冷笑:“前兩日我還聽車夫說你們去馬廄,想要試著騎馬。虧得馬夫過去了,不然萬一被馬踢了呢?你們這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 許小寶與武小貝一對難兄難弟又羞又窘,他們都自覺是大男孩子了,還被娘親扒光了按著涂藥,真是疼痛大于難堪。 “娘我們以后再也不敢了!” 胡嬌涂完了,在這倆小子的屁股蛋子上各輕拍了一下,引來這倆小子的小聲抗議,她還特意研究了一下武小貝的小屁股:“不錯不錯,最近倒是rou又長回來了!”想她辛苦喂養了多少年,一被寧王領到長安就立刻瘦了一圈回來,不知道的還當這孩子去遭罪了呢。 武小貝立刻拉過被子蓋了起來,許小寶亦然,兄弟倆難堪的瞧著一臉壞笑的胡嬌,“娘……” 胡嬌輕快的拍手,“我想好了,以后也不怕你們調皮,只消將你們扒光了擦藥,你們若是不覺得丟臉,娘也不介意你們十八歲還給我闖禍!” 兄弟倆眼神里盡是驚駭……十八歲還被娘親扒光了褲子按在那上藥……真是太丟臉了! 娘親您這招太狠了! 倆孩子的小眼神瞬間就楚楚可憐了下來。 胡嬌摸摸這倆小腦袋:“其實,我也不是不讓你們騎馬,”倆孩子在她這句話里立刻雙目放光的抬起頭來,就差搖尾巴贊美她英明了。 “只是,以后但凡這類危險的事情,必須要做好防護措施!”胡嬌的聲音嚴肅了下來:“你們想一想,若是沒有大人看著,你們被馬踢傷了,是不是要讓我跟你們爹爹傷心?這是不是不孝?” 倆孩子都乖乖低下了頭??磥磉@次是知道自己錯了。 “等過段時間,我托人買匹滇馬回來,讓方師傅教你們騎馬!” “真的?!”兄弟倆齊齊問道。 胡嬌點頭:“我難道還會騙你們不成?”好歹騎馬也算是一項技能,學一學也沒壞處。 倆孩子從被子里跳起來,歡呼一聲,忽聽得胡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們同時瞧見了對方的小小鳥,之前被胡嬌涂藥的時候,還拿小手捂著羞處,似乎生怕被她瞧見了,現在卻興奮的忘記了自己裸奔的事情。 “嗷……” “娘你快出去……” 倆兄弟迅速臥倒,瞬間面紅過耳。 胡嬌捂著肚子從他們房里笑著出去了,到自己臥房里還沒止住,眼淚都笑出來了。 這倆小子真是太逗了!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許小寶與武小貝看著眼前的短腿矮腳馬,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們的娘親答應給他們買回來學騎射的馬。 寧王每次前來,無論自己還是近身護衛,莫不是高駿健騎,跟眼前的短腿矮腳馬相比,簡直是……都不知道讓人說什么好了。 胡嬌笑瞇瞇看著倆孩子傻眼了的小模樣,心里笑到腸子都要打結了。她何嘗不知道每次寧王來,這倆小子都對著寧王的座騎垂涎三尺,他們大約想著,胡嬌吩咐下人買馬回來,就算比不上寧王座騎神駿,那也差不太遠。 方才她說帶著孩子們來瞧自己的馬兒,這倆小子歡呼興奮的雙目放光,胡嬌就已經在心里十分期待這倆小子看到矮腳馬失落的小模樣了。 她純粹是本著看戲的心態來的,許珠兒見娘親跟哥哥們要走,伸著小手求抱抱,也要跟著來,胡嬌只得親自抱了閨女,帶著倆孩子來馬廄看馬。 才到近前,小胖妞就已經捏起了小鼻子,只喊臭臭,要鬧著回去。胡嬌只得將她交給乳娘抱回去,她自己拖著倆小子到了矮腳馬前,做出得意的樣子來給他們展示:“瞧瞧,這就是娘親給你們準備的坐騎!” 落差太大,倆兄弟的表情都前所未有的失望,只差抗議娘親騙他們了!胡嬌看夠了戲,這才摸摸倆小子的腦袋:“矮腳馬性格溫馴,個頭又小,正適合小孩子初學騎術。待你們學會馭馬,再大一點就可以買好馬了?!?/br> 許小寶緊追不舍:“娘,若是我跟小貝學會了騎馬,多大就可以買好馬了?”那嫌棄的小眼神朝著矮腳馬瞅一眼,胡嬌差點當場笑出來。 武小貝也一臉期待瞧的著她,胡嬌只能向這倆小子許諾:“總要你倆好好吃飯,長的至少有我高了吧?不然再高的馬兒你們這小身子也爬不上去??!”就算是爬上去了,她這個做娘親的也不放心。 用滇馬來讓倆孩子學習騎術,還是她與方師傅共商的結果。 他們太小,現在至多是坐在馬上讓小廝拉著走幾圈,就算是自己真正馭馬跑起來,也還是矮腳馬速度慢一點,安全性高一點。既然是學騎射,胡嬌還勞動方師傅同時買了兩把小弓回來,讓他們學習射箭,也算是鍛煉一下臂力。 倆孩子看看胡嬌的身高,再看看自己的身高,那天晚上默默的各加了一碗飯,倒讓胡嬌生怕他們吃撐了,還讓小寒熬了消食茶給他倆送去。 對于許小寶與武小貝來說,雖然不如期待之中的滿意,但到底如今除了狗狗之外,又各自添了一匹馬,也算是喜事了。至于兔子,那玩意兒繁殖太快,兩兄弟在外面讀書開始,就沒耐心去招呼這些小玩意兒了,胡嬌便做主給移到了廚房后面,慢慢就當做了家里的一道菜給解決了。 話說兔rou與雞rou一起紅燒,那味道也是一絕。 那倆小子吃的時候只道很香,卻不知道是什么rou。問起來胡嬌只道是雞rou,省得這倆孩子心里不舒服。 想想她自從當了娘,當真是事無巨細都替孩子們考慮到了。 男孩子長大了,留在后院的時間越來越短,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在,忙著讀書習武,忙著交朋友,忙著了解外面的世界,空閑了就跟幾個伙伴一起出門去逛街,或以挑筆墨紙硯為借口,或以淘書為借口,胡嬌也不拘著他們,只讓出門帶足了人手。 原來還有方師傅陪這倆小子出門,后來幾家的孩子一起結伴出門,各自帶著小廝隨從,呼啦啦一堆人,他們身邊跟著的便只有永喜永祿了。 于是留在家里的花貓與大牛倒成了許珠兒的小伙伴,與她相處甚篤,小姑娘如今吃飯的時候就喜歡喂狗狗,趁著胡嬌不注意,悄悄兒從菜盤子里抓一片熟rou丟下去,花貓與大?;ハ鄵寠Z,總能在空中巧妙的接住,在對方垂涎的目光里吞下去,逗的小姑娘咯咯直笑。 也不知道她這個習慣從哪學來的,胡嬌為此都頭疼死了。 原來她還耐心的跟小丫頭談談餐桌禮儀,小丫頭聽她說話的時候倒是規規甜矩,大眼睛忽閃忽閃,瞧著十分的乖巧可愛,似乎是用心聆聽母訓,可是一旦她轉身,這小丫頭就立刻偷偷給花貓與大牛加餐,將她的話當了耳旁風,侍候的丫環們只能看著這娘倆打游擊,默默裝傻。 如是者三,胡嬌的耐心全面告磬,再發現小丫頭做這種事情,立刻伸手在她小胖爪子上拍一下,略微用點力道,她嬌嫩的肌膚就紅了,小丫頭立刻紅了眼眶,要哭不哭,偷窺胡嬌的神色。 若娘親是疼惜的神色,她就可以放心嚶嚶嚶了,若是娘親神色嚴厲絲毫不肯放松,她就……扁扁嘴,將眼淚收回去,垂下小腦袋來,做知錯狀。只有一種情況可以放聲大哭,那就是……正趕上同知大人回家。 許清嘉第一次遇上閨女傷心哭泣,立刻心疼不已,過來抱著閨女就哄,“珠兒這是怎么啦?”這孩子的乳名最后還是依著胡嬌喚珠兒,反正還要有正式的名字,同知大人也就接受了這名字。 許珠兒見有人疼惜,哭的愈加傷心,還順勢將自己已經紅起來的小胖爪子遞到了許清嘉面前。 許清嘉一瞧之下就心疼不已,“這是……這是誰打我家珠兒了?”看到老婆的冷臉,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我打的,你讓她說說我做什么要打她?”胡嬌也是一肚子火。倆小子小時候都比這一個聽話。 這丫頭馬上兩周歲了,也能聽得懂話了,偏偏還學會了向同知大人告狀,到底年紀小,瞧不清楚家里的情況,只當同知大人是棵大樹,沒想到大樹聽到老婆揍了閨女,心疼歸心疼,立刻就叛變了,陪著笑臉勸說老婆:“阿嬌啊,珠兒還小,你看看她手背都紅了,就……稍微嚇唬嚇唬她得了!”這都有紅印子了,瞧她又哭的這么傷心,他這個當爹的也心疼的不行,只不過家里老婆最大,還是……不要逆著她的意好。 胡嬌這兩年與各府女眷往來,也知道自己家禮儀不嚴整,她出身市井,覺得規矩這東西大面兒上能過得去就行了。她是見過別人家的小娘子們的,劉遠道家的五朵金花就是淑女之中的典范,說話柔聲細語,笑不露齒。劉夫人對閨女教養的十分嚴格,胡嬌暗底里揣摩著,她估計連如嫁從夫這種信條都早給五個閨女塞滿了一腦子。 洗腦洗腦,自然是從小就洗的。 胡嬌也沒想著將閨女教成個沒有主見,凡事只會依靠男人而活的小姑娘,可是該教的禮儀卻不敢差了。 禮儀這種東西,自來就是做給別人看的,她這個當娘的可以失儀,可以隨便一點,那是因為她背后依仗著許清嘉的疼愛與護恃,自然不怕被人詬病??墒撬议|女要是被人質疑家教不好,禮儀有誤,那真是會影響閨女此后的生活質量。 ——她長大一點還會與官家小娘子們來往,結交幾個手帕交,此后婚嫁除了論門第,也要看教養的。 胡嬌覺得,生了女兒之后,閨女還是個小豆丁,她瞬間都要變老了。 為她考慮的太多。 “我……我……”許珠兒我了半天,也沒將事情說明白。 這丫頭是個嘴巧的,只是大約也心虛,就不肯好好說話。平常短句子還是沒問題的。 “她老是抓桌上的菜來喂狗,咱們自己家里人在一桌吃飯還不覺得有什么,可是家里老是來客,樓夫人段夫人劉夫人等,哪家的夫人們會這么不講究?萬一哪天一桌吃飯,她隨手拿了桌上的菜丟去喂狗,讓別人怎么想?” 還能怎么樣,許府人與狗同食,不見得別家也愿意這樣。 許清嘉將閨女從懷里放下來,摸摸她的小腦袋:“珠兒告訴爹爹,娘親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許在吃飯的時候拿了桌上的菜來喂狗?” 許珠兒羞赧的點頭,她現在覺得……爹爹也不好糊涂,居然是向著娘親的,連她也不肯護著,嚶嚶嚶,這個世界好傷心…… 小丫頭大眼睛里布滿了淚水,大顆大顆往下滴,卻也只能小聲道:“娘說過不讓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