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一夜無話,第二日正是沐休,胡嬌醒來的時候,許清嘉正靠在床頭,拿著本書在讀。她揉著額頭睜開眼睛才瞧見許清嘉竟然還在身邊,“夫君今日不去衙署辦公嗎?” 許清嘉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換來她一聲慘叫:“腦仁都要疼了,你居然還彈!” “讓你長長記性,出門了喝酒竟然也不知節制?!?/br> 胡嬌喊冤:“哪有?!我從通判府出來的時候還沒醉呢。路上送了一回段jiejie,她醉的一塌糊涂,將她送回家我才回來,大約是吹了風,酒氣上頭,這才醉了的?!?/br> 許清嘉從床頭小幾上端過一個冒著熱氣的碗來:“起來喝點醒酒湯解解宿醉吧??茨阋院筮€貪杯不?” 胡嬌坐起身來,接過他遞過來的碗,喝了好幾口之后,忍不住揣測:“聽說通判大人好酒如命,通判夫人灌倒了一桌子人,最后除了我跟韓夫人,旁的都喝倒了,通判夫人竟然面色如常,走路一點不發飄,酒量真正驚人。難道他們在這一點上志趣相投,平日的閨房之樂便是斗酒三百斗?” 許清嘉見她笑的賊頭賊腦,都恨不得拿戒尺打她的手心讓她長點記性:“尉遲大人此次前來是好是壞還不知道呢。府君都警惕了好一段日子了,你們后院的女人倒好,全都醉倒在了通判府上。也不知有沒有吐出什么來?”這位通判夫人真是通判大人的賢內助啊。 胡嬌眨眨眼,目光里閃著笑意,故意拖長了調子瞅著他:“尉遲大人懷不懷好意我倒不知道,但是尉遲夫人嘛,似乎……是對我家許大人懷有別樣的想法。昨兒還說要送倆美妾給你呢,也不知是通判夫人的想法還是通判大人的意思。據說絕色無雙,乖巧懂事,應該是兩朵解語花,夫君高興吧?!” 許清嘉明顯感覺到了危險逼近,立刻明智的裝傻:“阿嬌就應該當場拒絕,告訴她為夫沒有納妾的意思。家有悍妻,為夫真是有心無膽??!”若是阿嬌答應了,那倆美人昨日恐怕已經跟車回來了,哪輪得到這丫頭大清早說嘴?! 胡嬌欺身而上,騎在他身上,摟著他的脖子咬了他的鼻子一口:“你說你一個大男人,長這么招人做什么啊???!” 許清嘉也很無辜:“這事也怨我娘,就應該將我生的丑一些,免得外面老有人惦記著我,讓阿嬌不痛快!” 胡嬌笑的肚子都疼了,笑嗔一句:“沒皮沒臉!”從他身上爬下去洗漱了。 他一個大男人,在外面裝端莊君子,在家里有時候居然透著幾分可愛! 說好的官威呢?!許大老爺! 第七十章 經過通判府醉酒一事,各夫人們之間的應酬總算是停了下來。大約是喝醉的都覺得出了丑,各個都托病閉門不出。特別是段夫人,聽得丫環描述了自己的丟人事跡之后,索性對外宣稱要閉關理佛,為家人祈福。 胡嬌提著點心帶著倆淘小子前去看她的時候,她正靠要榻上由丫環捶腿捏肩,儼然是通判夫人的派頭。兩人熟不拘禮,胡嬌是直接由管家迎了進來,到二門上由婆子抬著軟轎送進去的。 “我道段jiejie這是躲起來不肯見人了,原來卻是在家里琢磨怎么調教人???”她意有所指的眨眨眼,段夫人立刻會意,趕了捏肩捶腿的丫環下去,又讓人帶著小寶小貝去尋自己的兒子頑,讓房里貼心的婆子丫環們看著,獨獨留下她們倆說話。 “你說怪不怪,我回來一想,還是覺得通判夫人過的比我快活,就想著用她的法子來調教人,結果丫環侍妾們都嚇壞了?!?/br> 段夫人想引進外來先進的管理經驗,讓丫環侍妾們競爭上崗,哪知道大家都習慣了往日兇悍的主母,對這突然溫柔起來的主母大是不適應,只當這是她新想出來的整治后院的法子,好幾個美人都跪下磕頭,將腦門都磕了青腫,最近功曹府上的美人們都流行戴抹額了。 不過……時近過年,天氣又冷,戴個抹額還算應景。 惟獨段功曹晚上得了夫人允許,光明正大去妾室屋子里,原準備好生度個春宵,哪知道揭下抹額,看到美人紫腫的額頭只覺敗興?;仡^責備段夫人將他后院的一眾嬌花都摧殘的不能入目?!瓉泶蠹夷~下面都藏著秘密啊。 段功曹的想法是,哪怕不讓他沾身子,也留幾朵可入眼的讓他欣賞欣賞啊。 段夫人好不冤枉:明明是她們自己磕的,她可沒逼! 不過她兇悍慣了,就算喊冤段功曹也不會信。 胡嬌安慰她,“天長日久,功曹大人總會明白jiejie的苦心的?!比缓笳f不定功曹大人就如魚得水了。 段夫人生了倆兒子,在后院里腳根又站的穩,似乎是見識過了通判夫人的能為,忽然之間便對夫妻之間的斗智斗勇深深的厭倦了。 “你說怪不怪,這些日子我都沒管過他,他竟然日日跑到我院里來,連妾侍也不去看了?!边@才是段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以前她就跟防賊似的,被她捉住段功曹是落不到一點好,每次總能負點傷掛點彩,現在不管著他了,他倒每天都準時回正院報道,還天天小心看她的臉色。就好像她憋著什么大招一樣。 知州衙署里,段功曹揪著許清嘉不放,非要趁著午時請他喝兩杯。再過半個月便要過年了,許清嘉忙的一個頭當兩個大,整日有處理不完的公務,推脫了好幾次都沒能推脫了,只能跟著段功曹去衙署外面的酒樓。 “說好了只喝兩杯了,可不許多喝。不然回頭醉了,府君大人就不說了,還可通融一二,萬一被通判大人撞見,年底考評記個差,到時候你哭都沒地兒?!?/br> 段功曹滿不在乎:“通判大人天天帶著酒,也沒見別人說他一句?!?/br> 許清嘉無奈搖頭。 到了酒樓落了座,段功曹點了一桌好菜,吃了兩口才小心翼翼說出今日所圖,“我家夫人最近變的有些奇怪?!?/br> 許清嘉在外是個端方君子的形象,自然不便開口問你家夫人哪里奇怪了,只靜待段功曹自己說。 段功曹也沒指望著許同知問他,自己竹筒倒豆子,全倒了出來。 “這些日子我家夫人竟然不追著打我了,也不看著我了,實在奇怪!”他抿一口酒,覺得百思不得其解,一個人怎么能突然轉性了呢? 許清嘉都被逗樂了:“夫人不再追著你打,難道不好嗎?”這一位是腦子被老婆打糊涂了吧?不揍居然覺得奇怪了! “也不是!”段功曹一臉困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我今兒找大人來,就是知道內子與夫人交情不錯,所以托大人問問夫人,可知道我家夫人最近變這么奇怪的原因?” 這個彎轉的比較迂回曲折,許清嘉回家之后問起來,胡嬌又好生樂了一回。將通判府上的見聞講了一遍,又忍不住添了把柴:“反正段jiejie也生了倆兒子了,以后也有人孝敬了。段jiejie大概覺得吧,男人靠不住,天天盯著也累,她很該趁著年輕多多過些好日子,何必費心巴力的管著男人,還吃力不討好。反正她后半生有靠了,只要男人養家糊口,他愛干嘛干嘛去!” 段功曹聽到這理由,整個人都傻了,總覺得老婆有種“卸磨殺驢”的錯覺。啊呸!誰是驢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家,連馬車也忘坐了,就直接翹班回家去了,連年底的考評也不管了。被通判身邊的幕僚撞見,問起他來,許清嘉只能隨便編了個謊:“段功曹頭疼,好似受了風寒,跟府君說了回家去休息去了。明日大概就能回來吧?!?/br> 段功曹這一路走回去,想了很多很多,從新婚的甜蜜到后來的日子,一樁樁一件件,他才驟然發現,原來成親之時的他家娘子,其實也曾溫柔過的。 新婚蜜意,溫柔體貼,后來漸漸的兇悍起來,也還是因為他家后院里的女人多了起來,她從最初的氣惱驚慌到最后的潑辣以及不顧一切。 原來這么多年,是他讓她越來越兇悍了。 他回府之后,直接進了主院,還未進房,就聽得房里十分的熱鬧,進去一瞧,原來她請了個女先兒在講書,講的是書生愛上小姐的故事,她歪靠在榻上,榻上還擺著張小幾,上面有酒有rou,她正飲的微醺,也不知這女先兒講的書聽進去沒,往日凌厲的眉眼此刻竟然泛著媚意。 段功曹覺得:這個夫人十分的陌生。 他家這一位,就因為出身并不算好,又是外魯直的性子,一向并不太得韓夫人歡喜,在云南郡一眾官眷里面,偶爾還會被人說幾句不陰不陽的話,拿家中事情來打趣她。自從許同知的夫人來了,她算是漸漸有了交好的女眷。 最令人想不到的卻是通判夫人帶給他家革命性的巨變,簡直是前所未料。 隨著大家的熟識度,尉遲夫人簡直是在沉悶的云南郡官眷之中刮起了一陣旋風。她這種率性而為,隨心所欲的過日子的方法,比之領頭羊韓夫人的重規矩守禮節,不知道要讓多少官眷向往。 變化最大的是段夫人,她忽然之間就放下了一切的武器,無條件表示不再守衛疆土,任憑府里各路英雌施展手腕。但也不知道段功曹經歷了什么樣的心理變化,每日回家竟然能夠無視路旁丟帕子的三兩只,丟荷包的一二只,崴了腳的一只,目不斜視的一路走回主院去,陪著老婆孩子吃晚飯,順便吃完之后再考校兒子們的功課。 據許同知說的,段夫人說她這輩子就不指望著段功曹能給她個二品誥封了,她就指望著兒子們將來有了功名,自己做個老封君。 ——這簡直是給段功曹男人的一顆熱騰騰的雄心壯志兜冰淋了一盆冰水,讓他心涼了個透徹。 原來她是對自己徹底失望了,這才轉而開始享受。 最近段家廚房里的菜品十分豐富,一日三餐變著花樣的上。段夫人倒是不再苛責后院的妾侍了,改成苛責廚子了,似乎她將對待男人的所有熱情與要求一股腦兒撤了回來,轉到了食物上面。 段功曹吃著家里味道越來越好的飯菜,覺得很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