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沒辦法,自那日辦完案子之后,夫人就深居簡出,不但是求見的趙二沒見到真人,便是他們都沒機會見過夫人,壓根沒機會對偶像表達仰慕之意。 許清嘉勉強接收了錢章委婉的請求代為轉達向偶像致意的仰慕之情,幾乎以夢游般的狀態查看了賀家滅門案的卷宗,又提審了犯人吳逢,還讓人去城外請了老楊頭來。老楊頭跟縣令大人談完了話之后,雙目放光頗為期待的表達了想要見一見夫人這位女中豪杰,順便再次與她談一談解剖這項偉大的事業。 因為他做仵作這么多年,人人都道他cao的是賤業,可是唯獨夫人那天夸贊了他一句:“解剖其實是門很重要的學科,楊叔經驗豐富,對人身體的了解恐怕連醫術高超的有些大夫都比不上!”一句話就肯定了他一生職業的價值所在。 知音吶! 縣令大人似乎心不在焉,聽到他這個請求,只道夫人這兩日身子不適,以后有機會再讓他們見面,便打發老楊頭走了。老楊頭走到半道上才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暗道一聲“老背晦!”他都這把年紀了,老婆過世也足有三十多年了,也沒個子息,就一個人孤伶伶住在義莊,尋常女子哪敢嫁給他?想想他那雙摸過尸體的手,也覺得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因此老婆過世之后,老楊頭也一直未曾續弦,差點忘了年輕夫妻蜜里調油,正在興頭上,縣令夫人這幾日不得忙著侍候大人,哪有空與他這老頭子閑聊? 許清嘉回后院的時候,都還有幾分恍惚,只覺得一切都不可思議。 這件案子無論是從破案的時間速度乃至方法,都充滿了“阿嬌式的大膽”,其實想想頗為符合阿嬌一貫的形象,她身上似乎永遠有一種說不出的生機勃勃,很難說那是傻大膽還是真聰明。 等他坐在飯桌上,端起飯來,卻忘了吃,被胡嬌催促著吃飯的時候才有了幾分清醒,抬頭瞧見了胡嬌,心里冒出一句話來:家還是那個家老婆卻已經不是那個老婆……呀呀呸!家還是那個家老婆明明還是那個老婆……卻又不是那個老婆…… 一句話都要把自己給繞暈了! 他的心緒頗為復雜,很想開口問一句:阿嬌真能通靈? 又怕問出這句話來嚇著了她。就好像她真的隱藏了什么秘密一般。 難道當初他嚇唬她的時候,說起縣衙里慘死了多少人命,她真的能瞧見什么,所以才嚇的不行?! 想到這里,許清嘉心中頗為愧疚,只覺得自己當初設計阿嬌與他同床,似乎有欺負人的嫌疑,還有點心疼她被自己嚇住了。想到此,他展顏一笑,替她挾了一筷子rou,“meimei快吃,吃完了好生休息?!?/br> 本來是一句尋常的關懷,可是聽在胡嬌耳中,想起昨晚到今日的胡鬧,只覺后腰還有幾分酸意,橫了他一眼,低頭扒飯。 吃完飯之后,許清嘉總算從震驚中醒過來了,無論如何,老婆能干是件好事,他除了默默向老婆獻上自己的膝蓋之外,順帶給老婆點上三十二個贊之外,還跑到書房里去,給大舅哥恭恭敬敬的寫了封信,就想問問老婆大人從小到大可有什么異狀。 好歹現在已經有了前面的事情做鋪墊,就算大舅哥跑來跟他講,我家meimei能掐會算,他都不會太驚奇了。 最后當他回到床上去,摟著已經睡著的胡嬌細細的腰肢,盯著她秀麗的帶著點英氣的臉,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家老婆為何這么能干? 想想他家大舅哥,就是個寬厚的好人,平生唯一會的技能就是殺豬,又不好說謊,又沒什么特異之處,偏生教養出來的meimei有這種奇怪的技能,當真難解。 最后,他親了親胡嬌的臉蛋,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過了段日子,當許清嘉在茶樓聽到說書先生將“縣令夫人斷案”一事經過藝術再加工,當做茶樓的壓軸曲目,搬上了舞臺,驚的茶盅都差點掉下來。 這時候,案子都已經結了,吳逢連同卷宗都已經押送到了州府衙門,而在遙遠的滬州,胡厚福正自己磕磕絆絆的讀完了妹婿寫來的信,一頭霧水,不知道他想表達啥。 他家阿嬌自小活潑調皮,除了力氣大點,能吃能玩能睡,沒一點毛病,又乖巧又懂事還體貼他,哪里有奇怪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胡厚福是個好兄長,這無庸置疑。 接到許清嘉含義奇怪的信之后,他整個人便陷入了一種焦慮的情緒之中。為了怕自己讀起來詞不達意,不太能明白妹婿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又特意花了兩文錢去街上請了個秀才讀信。 魏氏見他憂心小姑子都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晚間歇下還忍不住替他排解:“別是……meimei哪里惹的妹婿不高興了?許郎當了官的人,總有幾分官威的吧?”再說小姑子那個暴脾氣,還真保不齊是這樁事。 胡厚福更是著急上火了。 “阿嬌從小都不惹事,別人若不欺負她,她好說話的很,難道是妹夫納妾了?在外面有人了惹阿嬌不高興了?阿嬌……不會把妹夫給揍了吧?”就他家妹子的力氣,萬一把妹夫揍出個好歹來,說不定還真有其事呢。 “瞧你說的,咱meimei能是揍夫郎的人嗎?”魏氏本來是勸他的,都被他的猜測說的要上火了。 胡厚福十分肯定:“要是妹婿真有什么惹她不高興了,我還真相信阿嬌會揍他。不過……若是阿嬌都氣到要揍他了,那鐵定是妹婿做了什么讓她生氣的事情?!笨倸w錯處肯定不在自家meimei這里。 魏氏都被他這般護短的態度都逗笑了,“是是是,一準兒不是咱家阿嬌的錯!不定就是許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兒了。你若是實在心急,就將鋪子先歇業了,親自去南華縣瞧一趟。橫豎meimei也走了一年多了,到現在還沒聽到喜信兒,我那日還在娘娘廟里求了張符來,你拿過去親手交到meimei手里,讓她貼在床頭,待有了喜信之后再燒了?!?/br> 這提議讓胡厚福眼前一亮:“那我明兒起來就去找鏢局,看有沒有去南華縣或者路過的商隊,我這就跑一趟。只是家里要讓你一個人cao心了。不行就將岳母接了過來陪你些日子?” 夫妻兩個當夜就議定了行程,第二日起來之后,就忙活了起來。胡厚福去外面鏢局聯系商隊,魏氏在家里準備給胡嬌夫婦帶的東西。一年多沒見,她還真給胡嬌準備了不少東西,從貼身衣物到鞋襪,還有一兩套幼兒穿的衣服,從里到外煞是齊全。 反正這東西遲早用得上,這次胡厚福親自去,正好帶了過去。 一切準備停當,胡厚福聯系好的商隊也到了出發的日子,他提著兩個大包袱跟著商隊出發了。曉行夜宿,足足走了一個月,才到了南華縣地頭。那商隊還要轉往他處,算是路過南華,進了城之后付了銀子,他便找人問了路,直奔縣衙而去。 縣衙正門處,今日恰錢章值守,見得一個粗壯的漢子風塵仆仆背著倆大包袱要直往衙門里闖,忙攔住了:“大人這會回后院吃午飯去了,不審案子,你若有什么冤屈,等下午再來?!?/br> 胡厚福隨手一扒拉,錢章的小身板便轉了個圈:“我是許縣令的大舅兄,不申冤?!?/br> 錢章轉了個圈頭都暈了,扶著門柱子才站穩了,從后面扯住了胡厚福的后脖領子:“說你呢往哪闖?大人下午才來呢!你說你是誰來著?” 胡厚福在上一次接到胡嬌的信之時,就得知許清嘉升官了,干翻了原來的縣令,自己爬上去了。這事還頗出乎他的意外,當時還飲了一壺酒以示慶賀。被錢章扯住了脖領子,索性轉頭回來,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告訴他:“我是許縣令的大舅兄!”他長這么大都沒在衙門里這么橫過,今兒可是頭一次。 錢章傻眼了:“你說你是……夫人的兄長?!” 見胡厚福點點頭,錢章瞬間雙目放光,扯著他就走:“舅爺跟小的來,夫人若是知道舅爺遠道而來,不定多高興呢!也不知舅爺是多住些日子啊還是過兩日就走,回頭小人請舅爺去外面吃酒耍子……”絮絮叨叨,扯著他出了縣衙的門直奔側門而去。 胡厚福被他的熱情都弄的有幾分不自在了,暗自在心底里嘀咕:別是妹婿當官有些貪婪吧?倒是讓縣衙里的差役都這般小心巴結? 錢章到了側門,興奮的直拍門,“大人,你家來親戚了!”側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了。 側門正對著的石子小道盡頭,縣令夫人肩頭扛著個人,朝側門望了過來,瞧見側門口立著的人,隨手將肩頭扛著的人一扔,幾步便竄了過來,錢章順著夫人跑來的方向瞧過去,縣令大人一臉尷尬的坐在地上,朝著遠去的夫人徒勞的伸手:“阿嬌——” 錢章慌忙舉袖遮住了雙眼,以示自己什么也沒看見,就這樣遮著臉往前面去了。 ——他什么也沒瞧見,既不知道大人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也不知道夫人將大人當石碾子一般的練舉重,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最傻眼的還要屬胡厚福。 雖然設想過自己彪悍的妹子會揍妹夫,但想想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外一回事,真到了眼前,他都不知道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景。 要偏袒肯定還是偏袒自家妹子,可是……對著老實的妹夫,若是不主持公道一回,似乎也說不過去。況且妹夫現在是縣令了,總要給他留幾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