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柳葭跟他之間還隔了一個劉蕓,沒有辦法去制止他這種拆臺的行為。終于他抬起頭,支著下巴,面帶笑意。 劉蕓朝她善意地笑笑:“所以你所說的男朋友是容公子了?也難怪了?!彼nD一下,又道:“那么該輪到我了。如果那個留下錄音的人在我們之中,我想對他說一句話——你的出發點是完全錯誤的?!?/br> “你把她定義為漂亮善良的女孩子,對此我并不認同。做我們的志愿者工作的人,大家都清楚,既然已經加入了這個隊列,那么就應該去履行你該做的,可是秦卿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個偽善之人,她當初簽訂了捐獻協議,等到病人已經做好準備,通知她的時候,她卻反悔了——這不叫偽善那叫什么?我不覺得她值得你為她觸犯法律?!?/br> 柳葭愣了一下,忍不住追問:“捐獻協議?是獻血的那種,還是……” “很抱歉,我必須遵守保密協議?!眲⑹|道,“其實我連這些都不能說出來,可是當我看到林宇蕭現在的樣子,我不得不開口?!?/br> —— 柳葭把目光移向容謝,他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如果和容以諾骨髓相配的那個人其實是秦卿的話,他怎么還能坐得??? 外面的雨漸漸小了,她看了看手表,已經是凌晨四點,馬上就該天亮了。她也拉來一張椅子,緩緩坐下來,舒緩著緊繃的小腿肌rou。沒有人回房間,都默契地停留在客廳之中。忽聽躺在地毯上的林宇蕭發出了一陣陣嘶啞的咳嗽,他下意識地捂住胸口,表情也有些痛苦。 劉蕓低聲問:“他會不會還有別的傷?” “我不能確定?!比葜x道,“如果是皮外傷,我還可以處理,別的就沒辦法了?!?/br> 隔了一會兒,林宇蕭終于睜開眼睛,見他們都圍著自己,奇道:“你們……都聚在這里……?” 劉蕓的語氣很溫柔:“之前你受了傷倒在門口,就把你抬進來了,你現在覺得怎么樣?” 林宇蕭抬起沒受傷的右手,抹了把臉:“那個人呢?” “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刺傷我的人,他一直在后面追,外面天色也黑,我就顧著埋頭逃跑,什么都注意不到——” “那你注意到那個人是誰沒有?” 他直愣愣地看著劉蕓,許久才嘶聲道:“我……我沒有看清楚?!?/br> “兄弟,你被人刺了一刀,都沒看清下手的人長什么樣,你的近視是不是太嚴重了?” 尹昌雖是諷刺他,可是他卻沒有半點不悅,反而茫然地抬起頭:“我……太突然了,所以根本沒有注意看?!?/br> “你別著急,突然間碰到這種事,誰都會反應不過來的,不像有些人,只會說些風涼話?!崩桕慷自谒曇?,輕聲安慰他。 “喂,你這是什么意思?”尹昌也有點動怒了,“我這叫風涼話嗎?這難道就不是現實了?” “尹昌,你少說幾句,這都什么時候了?”周綺云忙拉住他。 “如果你覺得還好,我就先上去休息了?!比葜x毫不掩飾地打了個呵欠,“先睡一會兒,等睡醒了再幫你換一次藥?!彼淮娙嘶卮?,便拿起便攜式藥箱,揚長而去。 柳葭矛盾地看著他的背影,她都不知道到底他怎么會這么輕松,一副“我只是來找刺激”的模樣。 “可能你現在已經很累了,應該多休息,不過我還想趁著現在問你一句,你跟秦卿是不是有什么交集?”劉蕓盯著林宇蕭,“要知道,你現在是我們之中第一個受傷的人?!?/br> 林宇蕭怔了一下,回答道:“我跟秦卿當然有交集,但是我絕對不可能害她,她是我女朋友啊?!?/br> “什么?”黎昕驚詫道,“這怎么可能,秦卿可是跟我說她沒有正在交往的男友——你們也別這樣看我,雖然我跟她交惡了,可是有時候還是會互相較勁,她要是有男朋友,怎么也會向我炫耀的?!?/br> “這是真的,你們要相信我!”林宇蕭有點急了,“她以前當兼職模特,我就是她的化妝師,就算到現在她要出門拍照都是找我,如果只是工作關系,她為什么還要私下找我?” 柳葭在心中默默道,還有一種關系,名叫備胎。 “我也可以作證秦卿沒有男朋友,不過那天在酒吧,我倒聽她說過,她看中了一個有錢公子哥,暫時還沒交往,不過也是很快的?!敝芫_云上上下下打量著那位男化妝師,他長得的確算是清爽干凈,可是一身衣服卻都是普通牌子,“而且剛才柳葭也說過,秦卿想搶她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可是容家的公子啊?!?/br> 柳葭倒是愣了一下,她是隨口說的,結果卻瞎貓碰到死耗子跟別人的口供給對上了,她剛才還在想,她編得這么七零八落,居然都沒人懷疑她在胡扯。 林宇蕭用右手抓過自己的登山包,好不容易翻出手機來:“我有證據的,你看我們還有合照?!彼謾C上的照片,的確是兩人臉貼著臉自拍。 周綺云搖搖頭:“就只有這樣嗎?她對自己的朋友介紹過你是她什么人嗎?” “……那倒是沒有,不過這種介紹也只是形式上的,我不在意這個?!?/br> 柳葭擺擺手道:“不好意思,我也困了,我上樓休息去了?!彼呱蠘翘?,就聽見黎昕笑道:“你這樣的,最多算是后備人選吧,別說都是形式不重要,如果真的看中你,可不會這么對待你的?!?/br> —— 她走到走廊盡頭,只見容謝的房門依然虛掩著,她走過去敲了敲門,便聽見里面的人道:“進來?!?/br> 她推開門,皺著眉道:“其實我之前就想提醒你,你進進出出還是要記得鎖門?!?/br> “上鎖的話,萬一你半夜來我房里偷襲我,豈不是增加了很多難度?”他拉開睡袋,支起半邊身子,語帶挪揄,“再說了,我開著門也方便你隨時來查崗,免得懷疑我不小心被人翹了墻角?!?/br> 柳葭哭笑不得:“都這種時候了,你這個人怎么還是不正經?” “我本來就沒正經過,要不就是裝正經?!比葜x攬住她,低聲在她耳邊道,“我見過最正經的人不就是你嗎?正經到不解一點風情?!?/br> 柳葭冷冷道:“你也是很奇怪,既然這個人這么不解風情,你還要喜歡她做什么?” 容謝立刻擺出低聲下氣的姿態來:“喜歡就是喜歡了,既不會因為你太正經而不喜歡你,也不會因為你很有風情而喜歡你。感情這種事,是很純粹的?!?/br> 柳葭笑了笑:“既然這么純粹,你總該說一句話實話吧,你看到秦卿邀請你來這里,你只是因為喜歡刺激,就接受了?” 容謝看著她:“主要原因當然是因為刺激,次要原因是我跟你一樣,覺得秦卿的過世跟我沒有一點關系?!?/br> 柳葭就如聽到了全世界最匪夷所思的話:“跟你沒有關系?那個司機呢,還有你從前跟人打架也是為了她吧?” 容謝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不笑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特別的高深莫測、氣勢凌厲:“柳葭,雖然我很喜歡你,也很喜歡你那些無心之言,讓我感覺你并不是在討好我??墒?,有些太敏感的話,不應該說的,最好還是不要說出口?!?/br> ☆、第三十六章 也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柳葭克制不了地打了一個寒顫??墒寝D眼間,他又嘴角帶笑,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將她攬到自己身邊:“難道你還真的相信我會去找一個女人的麻煩?若論起我心里想要找人麻煩的名單,她根本還沒有資格排上名號?!?/br> 柳葭細細一想,容謝讓她不要隨便說這些話也是對的,畢竟秦卿的那件事是否另有隱情還不可知:“可是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我們目前的處境?” 容謝細細地把玩著她的長發,低聲道:“我既然敢來,當然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你記不記得林宇蕭的傷口是朝上傾斜的?” 柳葭被他這么一說,便立刻想到其中關鍵:“如果被利器所傷,傷口是向上,就是說動手的人比他要矮?” 林宇蕭是中等身材,而尹昌和容謝都是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們如果想要用利器刺傷他,形成的傷口一定是向下的。 “還有一種可能?!比葜x抬起右手,握拳輕擊在自己的左肩上。 “自己刺傷自己?”柳葭微一思索,搖頭道,“沒有這么蠢的人吧,一上來先自己廢了一只手的,如果林宇蕭是那個幕后之人,他現在已經失去行動力,那還怎么做事?” “我只是說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性?!比葜x被反駁了,也只是寬容地笑了笑,“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按照你之前的思路,假如刺傷林宇蕭的人在我們七個人之中,你跟尹昌因為身高的因素無法辦到,那剩下的就是女人了?!绷绺袅似?,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斷,“可是如果我們這里全部都是女人也罷了,現在七個人中還有三個男人,男人本來就在體力上占優勢,就算練過武術,恐怕也很難制服一個男人吧?這么一來,如果幕后者是個女人,恐怕難度非常之高啊?!?/br> 容謝笑道:“我從小就練過防身術,說得不謙虛一點,單挑的話,如果不是特警還真未必是我的對手?!?/br> 柳葭冷不防問:“那莫瀟呢?” “莫瀟……我當然不是他的對手,多少人做夢都想向我叔叔潑紅油漆,結果這么多年過去了,就沒有一個能近身的?!?/br> 他語氣中的遺憾太明顯,柳葭本來想問他是不是恨不得自己親自上陣,想了想又咽了回去,不該說的話,還是不說為好。 容謝輕輕下了床,赤著腳走到門邊,把門鎖拉上,又回到床邊上,指了指睡袋:“這個讓給你用,為了不出漏子,這幾天我們還是將就點擠在一起吧?!?/br> 柳葭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扭扭捏捏也沒意思,便拉開睡袋躺了下來。容謝側臥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便閉上眼睛。柳葭只覺得別扭,他這樣抓著她的手,她連翻身都不行了:“又不是小學生出門春游,還要牽著手?!?/br> 容謝隔著睡袋拍了拍她的肩:“別說話,睡覺?!?/br> —— 一覺醒來,天色也已大亮。柳葭輕輕地從睡袋中鉆出來,看看身邊的人,他依然沒有醒,面容平靜又柔和。 她簡單地洗漱了一下,走到窗邊,把窗戶開到最大,呼吸著山間的新鮮空氣: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些不愉快的事,這家客棧其實很有股遠離塵世硝煙的味道。她站在窗前,放松地舒展著自己的身體,忽然那個拉伸的動作定格在那里。 她看見窗后那懸崖邊上,正有一個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好像睡著了一樣——可是沒有人會躺在懸崖邊睡覺的。她轉過身,一把扯住容謝的衣領:“醒醒!” 容謝幾乎被她扯起了上半身,痛苦地皺著眉:“柳葭,你就非要這樣折騰我才開心?” 柳葭用力推他:“可能出事了,你看窗戶外面!” 他被催促了幾次,總算不甘不愿地下了床。他探出窗子往下一看,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情全部都消失了:“你剛才看到的就是現在這樣?” 柳葭又往下看了看,那人還是一動不動躺在原地,便肯定地告訴他:“對,就是這樣?!?/br> “好,那就把大家都叫起來吧?!彼膊阶叱龇块g,掠過別的客房時便一間間地敲門,很快的,人都到齊了,只是缺少了尹昌。 容謝直截了當地問周綺云:“尹昌沒在你房間里?昨晚就一直都不在嗎?” “不在,我們昨晚吵架了,你問他干什么?” 柳葭便把早上去起來看見窗戶下面的懸崖邊躺在一個人的事情說了一遍,因為距離比較多,她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面目,現在只差了一個尹昌,那就說明躺在下面的人是他了。她昨晚還跟容謝討論過,那個刺傷林宇蕭的幕后者很可能是個女人,女人要做把他們一個個殺死,難度實在是太大,可是轉眼間,尹昌就出事了。 他們跑到懸崖邊,才發現尹昌摔倒在下面的一個凸出的平臺上,只是從客棧二樓往外看出去,像是就躺在懸崖上。 周綺云頓時趴在山崖邊上,痛哭失聲出來。 容謝往下看了一會兒,忽然道:“我回去拿登山繩,也許還有的救?!?/br> 其實他這句話只是寬慰之詞,就算尹昌還有一口氣,也撐不到去鎮上的醫院,更何況從這個高度摔下去,也許已經摔傷了內臟,根本無法移動。而當時他們進山的時候,還跟送他們進來的師傅約定好,要四天之后才來接他們。 他跑進客棧,又很快出來,找了邊上一棵樹作為支撐點,扣上登山繩,而繩子的另一頭則扣在他自己身上,他抓住繩索,身手矯健,幾個起落便已經落到了平臺上,中間甚至連停頓的嫌隙都沒有。 他站在平臺上看了一會兒,又一個人攀爬上來,往上攀爬比向下更加辛苦,他花了一些時間才爬上來。 周綺云紅著眼睛,怯生生地問他:“怎樣?” 容謝搖搖頭:“節哀?!?/br> 周綺玉捂住嘴,似乎拚盡全力才沒有歇斯底里地哭出聲來。 “……‘敢于悔悟的人,最后一定會知道,這樣做就是唯一的、代價最小的出路’。這就是我們不愿悔悟的代價嗎?”黎昕自語道。 “小周,你先別哭了,”劉蕓煩躁至極,連語氣也不復溫柔,“昨晚上,不,應該說是今天凌晨,我們大家都回房以后,你有沒有發覺尹昌有什么異樣?” “沒有……”她抹了把眼淚,“好像沒有?!?/br> “好像沒有?你不能確定?在這里,你跟他是最親近的人了,你應該非常了解他吧?” 柳葭聽他們的口吻,似乎等她上樓之后,他們還有下半場,她是沒有親眼見到了。然而她的疑問很快就被黎昕解答了,她壓低聲音道:“是這樣的,你離開之后,他們就吵架了。當時尹昌對林宇蕭說了一句‘秦卿根本不會看上你,自從她說找到了一個有錢公子,就連我叫她都不出來了’,然后周綺云當場打了他一耳光?!?/br> 正說話間,林宇蕭也一瘸一拐地跟過來,右手還捂著左肩的傷口。他受了傷行動不便,做什么都落在大家之后,他的表情也是異常焦急:“真的是尹昌出事了?” 周綺云回憶了半晌,還是搖頭:“我想不起他當時有什么異常,我不讓他進房間,他就出去抽煙了,至于他跟誰一起出去,或者又碰到了誰,我就不知道了?!?/br> 柳葭心道,事態這樣發展下去不但惡化,還開始變得有點前后矛盾。尹昌畢竟是一個身高超過180的男人,恐怕他們之中只有男人才有這個力氣把他推下去,而林宇蕭傷得這么重,根本不可能做到,容謝卻沒有理由這樣做。 那么,把他推下懸崖的人到底是誰? —— 當一群人因為外界因素被困在一個封閉的場所,不斷有人遭受死亡或者傷痛,那個兇手就藏在所有人之中,伺機動手,這就是暴風雪山莊模式。而這種情況只會出現在影視劇和小說之中,現代社會如此發達,根本無法形成真正的“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