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在他準備進機艙的瞬間,柳葭咬咬牙,猛地拉住他:“等一下!” 在她預想之中,如果容謝如果心情好,可能就會十分爽快地告訴她答案,或者給她一個暗示,如果他想故意戲弄她,那肯定要就這個問題糾纏很久。結果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不過是在身后拉了他一下,他居然很明顯地一個踉蹌,撞到了邊上洗手間的門板。 柳葭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手,她應該、也許不能有這么大的力氣能把對方拉得站立不穩吧?容謝畢竟也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容謝靠在門上,語氣柔滑得好似絲綢:“沒想到你這么性急,做這種事我喜歡有私密一些的空間,洗手間就算了吧?!?/br> 剛好這時候有人從對面的隔間里走出來,聽到這句話,還回頭打量了他們兩眼。柳葭臉色都要發綠了,正要發作,又聽他道:“我也不是喜歡吃醋的人,不過莫瀟給你送花,你居然還收下了,嗯?” 莫瀟!是莫瀟在她的手機里裝的□□! 柳葭驀地想起來,那天早上她見莫瀟有電話,就暫時回避去開水間,而這個時間段里,她是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的,也只有這五分鐘還不到的時間里,他可以接觸到她的手機。她握著手機,鎮定地回答了一句:“等下了飛機就去酒店吧?!?/br> 這回輪到容謝嗆了一下,苦笑著看她。 ☆、第二十章 出了機場,便有美國分公司的員工來接機。接機的是分公司的經理,舉著牌子等在安檢口外,他一看見容謝便迎了上來,要幫他們拿行李。容謝一邊疾步而行,一邊用英文跟對方說著話,柳葭聽出他是在問之前跟某位大學教授預約的檔期是否確認。 他們出了機場,連行李都來不及放,便驅車趕往那邊教授的工作室。那位教授除了授課之外,還開辦了當地最大的圖書館,他一見到容謝便熱情地擁抱了他,稱他是這些年他教過的最優秀的學生之一。 晚餐則是約了另一位金融學教授,他們再次回憶了一下當年容謝的學生時期,還聊了世界金融局勢。容謝在飯桌上言辭犀利,一反平日里那副懶散的模樣,他的面貌有很多,可是越到后來,才會發覺這個人令人無法摸清,似乎他就算彬彬有禮地微笑,也好像有很多辦法把人賣掉似的。 柳葭受益良多,聽得入神,若不是張景松上了年紀實在撐不住,容謝讓她陪對方回去,她還想繼續聽下去。 司機載了他們去了容謝在la的私人住宅。那是一處花園住宅,外面是大片大片的棕櫚和海灘,若是白天晴朗時,更有一番風光。 張景松笑呵呵地向她介紹:“如果來la出差,一般都是住容先生這邊,他的花園打理得很好?!?/br> 柳葭還有事要找容謝,只能洗漱完后就坐在樓下的會客廳等門,可等她把電視頻道換了十幾遍,容謝還沒回來。她只能抓起遙控器直接把電視關了,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等到容謝開門進來的時候,正看見她上半身靠在沙發扶手上,長發散下來遮住半邊臉頰,眼皮還有些顫動。他一手脫下西裝,一手又松開領帶和襯衫的風紀扣,緩緩走到她身邊,只見她的腳踝露在拖鞋外面,纖細白皙,仿佛無聲地引誘著人去伸手一握。 她睡著時永遠比醒著嫵媚,平日里的柳葭總是包裹在合身得體的衣著之下,能把最風情的話用干巴巴的語調說得十分乏味。到底別人是怎么把她看成依靠女性特質上位的?容謝又覺得有點好笑,喚醒她的聲音便也不自知的溫柔起來:“柳葭,醒醒,你要睡覺也回房間去睡吧?!?/br> 柳葭用手背遮著眼睛,隔了一會兒才拿下來,睜開眼看著他:“……你回來了???”她看了看壁爐上的復古擺鐘,現在已經是凌晨時分了。 容謝把脫下來的西裝扔在邊上的單人沙發上,語氣柔和:“你在等我回來?” “嗯,我的手機被裝了竊聽器,難道就這樣一直帶著到處走?”柳葭跳下沙發,又問,“你身上酒氣好重,要牛奶嗎?” “好啊?!?/br> 她在剛到這里的時候已經參觀過廚房,發覺冰箱里的食物都是儲存足量的。她從冰箱里取出牛奶,容謝已經幫她把奶鍋找出來,點了火。柳葭倒完牛奶,又問:“我今天看你也在用random forests模型,你上次不是說這個想法雖好,但是沒有可實行的環境嗎?” 容謝抬手把領帶解下來,繃緊的神經才微微松弛了,他動了動有些僵硬的頸背:“你這么多問題,我該先回答你哪一個?” “先說竊聽器的事情吧?!?/br> “這件事我真覺得沒什么,莫瀟也是依照我叔叔的吩咐辦事,再說真正重要的場合,任何電子用品都不能帶入。他能接受到的最多的信息也就是我的私生活了?!比葜x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有回我還把裝了□□的手表轉送給我表哥,莫瀟聽了一晚上他跟別人*估計也很痛苦?!?/br> 容謝口中的表哥應該就是謝家的謝允羸,他是天生的花花公子,獵艷名單長得可以經營到八十歲。柳葭恍然道:“你平時那個樣子,難道是裝給你叔叔看的?” 容謝微微一笑:“我平時什么樣子?” 柳葭避開他這個問題,又問:“那random forests模型的事呢?” “我上次說,你這個想法很不錯,只是沒有可以實行的環境。所謂的條件,第一點是數據源,第二點是計算機網絡。你還記得我們第一位見過的教授,他是教什么的嗎?” “電子信息,”柳葭若有所思,“他還有自己的圖書館,我看他在電子圖書室這塊做得特別好,所以你要借助他的資源?” “是啊,第二位也是我以前的老師,他是金融學出身,經常會上財經節目,他能接觸到的□□消息也不是普通人能夠了解的?!迸D桃呀浿蠛昧?,香氣四溢,他戴上隔熱手套,倒了兩杯,一杯遞給柳葭,“而我們集團底下有一個it板塊,我可以利用那邊的人脈,這一塊是我叔叔并不擅長的,他很少關注那個子公司。我還約了我大學時候的師兄,他是華裔,現在是自己單干,在計算機集群處理這塊很出名?!?/br> 這樣一圈下來,他所需要的人脈和資源便被匯集在一起。而他自己本身所具備的資源其實并不多,現在借助了別人的,可以說是以極低的成本做成了很復雜的事情。 容謝幾口便把牛奶喝了,從她身邊輕輕擦過:“我給張叔放了一天假,讓他去陪陪自己的兒子,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見一見我那位師兄?!?/br> 柳葭看著他高挑的背影,心里實在不是滋味,她從前其實有點看不起他,總覺得容謝這樣的紈绔子弟,除了投胎技術好以外便一無是處了。她默默跟著他上了樓,只見容謝在自己的主臥外面轉動門把手,便又出聲道:“你有三個……學士學位?” 電子信息,金融學,還有計算機,并把每一個專業的人脈和資源都整合在一起,她甚至都懷疑這些是否他早就規劃好。 容謝笑了笑:“你該不會以為我是畢不了業的那種吧?我可是每年都拿獎學金的?!?/br> —— 后面幾個小時的回籠覺,柳葭也沒睡好,起來時對著鏡子就看見自己臉上那兩個黑眼圈。她只能默默嘲笑自己,還是太自以為是了,結果受到的打擊反而更大。 她沿著樓梯下來,就見容謝從屋子的后門進來,披著浴袍,身上還濕漉漉地滴著水。他抬手用毛巾擦了擦頭發,便隨意地把它掛在脖子上:“早,外面游泳池里的水是新換的,你要是喜歡可以隨便用?!?/br> “好?!?/br> “柳葭……”容謝上下打量了她一陣,又笑起來,“你打扮得是很得體,不過你穿成這樣是打算去法庭當陪審員嗎?” 柳葭自問自己在著裝是完全挑不出毛病的,聽他這么一說,便也愣住了:“那應該穿什么?” “去換身衣服吧,怎么隨意怎么穿,我跟師兄約了在海灘見?!?/br> 她這樣一身正經的套裝去海灘的確是很怪異。柳葭轉身又上樓去,等她重新換了牛仔褲和t恤下來,容謝也換好了衣服,他的頭發還是濕透的,露出光潔的額頭來,更顯得眉目俊朗,他順手把墨鏡戴上,穿了拖鞋就往外走:“就在這里的海灘,走幾步就到了?!?/br> 等他們到了海灘,容謝的師兄已經提早到了,他雖然是本地的三代華裔,如果不是看面孔而只聽他說話的話,根本想不到這個人還有一張東方面孔。 “simon是我的師兄,這位是我的助理柳葭?!比葜x簡單地為他們介紹了一下。柳葭伸出手來跟對手握了一下。 simon帶著黑框眼鏡,穿得十分運動,朝不遠處人群喧囂的攀巖項目指了指:“先熱個場?” 這邊的度假村本身就聚集著很多追求刺激的游客,滑板沖浪攀巖這類極限項目十分火爆。而在場的那些人還有不少成功人士,容謝跟simon這樣一路過去,竟然還碰到不少熟人。這其中還有金融類節目的特約評論員,柳葭曾經在視頻里見過,只是沒有想到平時說起投資和風險都是十分謹慎的人,卻都會喜歡瘋狂的極限運動。 simon活動完筋骨,又朝容謝道:“你的助理要不要一起來玩?” 容謝道:“她對這個沒興趣,就別拖人下水了?!?/br> “嗨,柳,你要是能夠爬完這個的話,你老板的那個合同我就簽了?!?/br> simon所指的攀巖項目足足有十層樓高,又是天然的海巖,爬得越高,落腳點就越難找。柳葭偏偏又是運動神經不發達的人,她從前在學校參加過的素拓,也不過是十多米的人工臺。 容謝嘲諷道:“你是怕輸得太難看,所以叫個女人來墊背嗎?”他去領了安全繩索,熟練地結扣,很快就做好了安全措施。 simon見容謝根本不理會他,便轉頭對著柳葭道:“我說話算話,絕不食言?!?/br> “說得好像她不去,你就不簽合同似的,你一個大男人別這么矯情?!?/br> simon又道:“我說真的!” 柳葭笑道:“好啊,你再說一遍等我錄下來,我就去爬給你看?!?/br> 容謝見她興致這么高昂,也就聳聳肩,不再多說什么。這里的攀巖是出了名的刺激和困難,能夠爬完全程的人并不算很多,一直是作為挑戰的保留項目。他以前經常和人約了周末來這里,有時候玩得瘋了,第二天根本連樓梯都走不了。 柳葭既然這么好強想試,他也不會阻止。 ☆、第二十一章 如果只是攀巖,就能簽下合同,那么她就算有恐高癥也要咬咬牙上。雖然她也知道simon也不過是在找樂子,覺得看人狼狽不堪的樣子很有趣才會這么對她說,但是她這樣做卻能給合同加碼,她沒有理由拒絕。 面前的懸崖峭壁屬于大自然巧奪天工的產物,底下還有海浪不斷拍打在巖石上面,發出呼嘯之音。柳葭跟在容謝跟simon的腳步之后,開始往上攀爬??磥砣葜x也曾是這里的???,他攀爬的路線是最省力最簡單的,幾乎一轉眼便把另外兩個人落在身后。 等柳葭爬到一半的時候,已經覺得開始呼吸沉重,氣喘加劇。而這個高度,也開始有些業余玩家吃不住力,松開安全繩的結扣,踩著巖壁往下降。柳葭咬住唇,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錯的落腳點,停下來稍作休息。 背后海風凌冽,她都感覺到背后的衣服慢慢滲出的汗水都被風干,滿口的咸腥味道。隔了沒多久,只見容謝松著安全繩,一路踩著巖壁下來,經過嶙峋之處就直接在半空中晃蕩著往下降,幾乎連停歇的間隙都沒有,就到了底下。 柳葭往下看了幾眼,只見容謝落地之后,就有人上來跟他擊掌祝賀,似乎在慶祝他的新紀錄。而她只能繼續咬牙堅持,她撂下了大話,要是半途而廢,豈不是被人恥笑?等到她到達三分之二的位置,還可以觀賞到到達者劃在巖壁上面的字跡,而這個時候她也不敢再低頭往下看,只怕回頭一看就直接摔下去。 —— 容謝剛跟人慶祝完他的新紀錄,simon也降落到地面,他摘掉黑框眼鏡,拉起t恤的前襟擦了擦鏡片,喘著氣道:“我覺得你這個助理不錯,雖然是女孩子,不過還挺拼?!?/br> 容謝看了他一眼:“她要是哪里擦傷碰傷,你可慘了?!?/br> simon驚訝道:“你是來真的?” “對,她很重要?!?/br> 他話音剛落,就見柳葭攀爬到了頂端,伸手在最上邊的那塊凸起的巖石上拍了一下,開始往地面降落。她下降的時候也很小心,就像是攀巖教程里的動作一樣一板一眼,每一步都十分謹慎。待她踏到地面,就有人準備好啤酒,啪得拉開拉環,啤酒氣泡立刻噴了她半身——這也是極限項目的傳統,每當一位隊員有了新成績,就會用這種方式慶祝。 柳葭接過邊上人遞過來的啤酒,也毫不客氣地回噴了對方。很快的,她身上的t恤便都是啤酒味道,就連額發也是濕漉漉地貼在額上。 她左顧右盼一陣,終于找到容謝的身影,只見他戴著墨鏡,坐在遮陽傘下面,身上的白色v領t恤還算是完全干凈的。她跑過去,將手上的冰啤酒貼在他的臉上,笑著道:“我發覺你還挺有偶像包袱的,大家都這么開心,你就一個人坐著?!?/br> 容謝接過她手里的啤酒,打開來喝了一口,懶洋洋地開口:“女俠,你如此英勇剛健,我還是當個安靜的路人比較好?!?/br> 柳葭攀巖完,雖然手抖腳軟,可是在精神上卻是從未有過的興奮:“其實你的水準比我好太多了,你以前經常來玩嗎?” 容謝拉起短袖,示意她看自己的上半截手臂,這部分的皮膚長久沒有暴露在日光下,顯得異常白皙,可是線條卻很優美,他的語氣十分遺憾:“我遺傳了我媽,曬不出標準的古銅色,不管怎么鍛煉肱二頭肌也不夠明顯?!?/br> 柳葭根本不關心他練不練得出健美的肌rou,又道:“你覺得simon會反悔嗎?” 容謝挑眉:“當然不會?!?/br> 柳葭突然一把抱住他,柔軟的軀體毫不避諱地貼在他的身上,他那件干凈的白色體恤頓時也充滿了啤酒和炭燒的味道。他也沒有想到,她玩起來也會這么瘋,而她此時此刻的情緒,似乎正透過他們接觸的肢體傳達到他那里,他在不知不覺之中也被感染到。容謝沒有回抱住她,反而抬起雙手,做足了撇清嫌疑的模樣來:“這回我沒有強迫你,我是一個規矩的男人?!?/br> 柳葭撲哧笑了:“對,這次是我強迫你?!?/br> 她似乎放開了心理防線。容謝微微挑起嘴角,伸手擦了擦她臉上沾到的灰痕:“你弄得這么臟,跟花貓似的……” —— 他們在回去的路上,柳葭的心情也很不錯,只是等到洗完澡換好衣服,之前那股情緒已經過去,她開始覺得腰酸背痛,連下樓都是手腳發抖。柳葭忍不住嘆氣:“我真是老了,運動量大一點就像被松了一遍筋骨似的?!?/br> 容謝大笑:“你要是算老,我比你還大幾歲,我是不是算風燭殘年,可以入土為安了?” 柳葭想了想,恭維道:“不會啊,老板你還很青春呢?!?/br> 容謝撐著頭看她:“如果你不會恭維人 ,還是好好學習一下技巧再來,你這句話我這種臉皮的人聽了都受不了?!彼娏珉y受地皺眉,便卷起襯衫的袖子:“我按摩技術很不錯,要不要試一試?” 柳葭斜著眼睛瞟了他一眼,他就是喜歡閑著沒事撩撥她,嘴上說得厲害,可是行動卻還算規矩,她便直截了當地回答:“好啊?!?/br> 容謝沒想到她真的會答應,不由一愣。其實他只接受過技師的按摩,根本沒有系統地學過。他讓她坐在功能性沙發上,把座椅調整到合理的高度,然后單膝跪在她身邊,拉住她的一只手,回憶了一下技師按摩時候按的xue位,在她的手背上揉捏了幾下。 柳葭只覺得很癢,忍不住笑出來。 容謝抬頭看她:“我原來還怕手勢太重,弄痛你?!?/br> 他按完手背,開始按摩手臂,動作也都十分規矩,柳葭慢慢地放松了警惕。她也是真的累了,而沙發卻十分柔軟,深陷在其中,她開始感覺到眼皮沉重,漸漸就要合上。她連忙強打精神,不讓自己就此睡過去。 這間屋子本來被設計為茶廳,容謝又特別讓設計師加了屋頂可以開合的構造,如果把頂層的遮陽板挪開,便是一層玻璃頂,可以看見天空。柳葭仰頭看著蔚藍的天空,又看了看容謝,他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的認真專注。 容謝感覺到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便輕笑道:“以后還要經常來照顧我生意啊?!?/br> 從她居高臨下的角度,正好看見他的側臉和筆挺的鼻梁,頭頂的陽光又那么美,映照在他的臉上,就好像被鍍上了一層美好的光暈。柳葭險些想要伸出手去,觸碰他,接觸他,撫平他臉上那天生的笑紋,幸好她的手指才動了一下便立刻恢復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