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這樣的你,宋國也容不下的……” 霍小小似乎看出他眼中的恨意和嘲諷,依然溫柔地給他“灌”完最后一口粥,這才放下粥碗,用布巾輕輕地擦拭著他方才因為下頜被捏開而流出來的粥水和涎水,毫無嫌棄之色。 “你永遠也不會懂的啊……”霍小小溫柔地說道:“如果沒有娘和九哥,我就還是那個浣衣院的奴隸,何時死,死在哪里,都無人知曉。是他們把我當成一個人,我才能像一個人一樣活下來。做人呢,最重要的,是懂得感恩?!?/br> “你看,我就很懂得知恩圖報,會好好報答那些對我好的人。夫君啊,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這條命都是我的,自然也得好生報答我,對不對?” 徒單習烈是寧可自己當初就干脆了當地死了,也勝過這般行尸走rou般地活著。 可完顏允中一點兒也不想死,更不想再回濟南府去送死。 完顏雍下令各州府出兵進攻濟南,就是要趕在京東軍大部都在支援徐州,后來又趕去支援開封,方靖遠身邊如此空虛的機會,只怕僅此一次。就算開封奪不回來,他也一定要拿下濟南,一出胸中的這口惡氣。 于是他干脆將大名府僅剩的一萬兵馬都交給了完顏虎,讓他領兵會合其他州府一起進攻濟南,而自己這留在了大名府“養傷”。 因此當他聽到隆隆的炮聲響起,親衛倉惶失色地沖進他的臥房,甚至都顧不上看榻上那兩個尖聲驚叫的侍女,就跪地稟報了一個噩耗:“王爺……宋軍來了!宋軍正在炮轟城門,眼看就要保不住城門……” “你說什么?!”完顏允中一把推開身邊的侍女,衣服都沒穿就跳下床榻,撲到了親衛面前,揪著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問道:“你再說一遍!宋軍明明……明明被包圍在濟南,怎么可能突然來攻打本王?!” 親衛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喘不上氣來,差點翻了白眼,完顏允中略略松手,他才強撐著說道:“宋人正在攻城,王爺,快——快——” 他本想說請王爺快快去城頭指揮,帶領大家守住城門,可話還沒說出口,完顏允中已將他丟在了地上,手忙腳亂地抓起自己的衣衫,胡亂批上就朝外跑去。 “速速備馬!快走!立刻隨本王回燕京——” “王爺——”被丟下的侍女在身后如何呼喚都無人理會,只有那個親衛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絕望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 原來王爺不是去守城,是要跑路啊……還跑得真快…… 只是,王爺知不知道,來攻城的人,是岳家軍呢? 作者有話要說: 完顏允中:哦,我不知道!天亡我也! 岳璃:呵呵,完顏跑跑,居然趁我不在敢去打我夫君,看你這次哪里跑! 第一百六十五章 時無英雄 攻破大名府完全在意料之中, 只是速度有些在意料之外。 岳璃進城的時候,聽聞完顏允中已從北門逃走,據說為了跑得快點, 連他素來引以為傲的那身金甲戰袍都沒穿, 那可是上次在濟南府一役中救了他性命的寶甲,如今為了逃命都沒顧上帶,丟在城守府中被宋軍當做戰利品繳獲。 這套金甲的造價不菲,一共只有十二套, 還是當初金兵攻下汴京時勒索的“贖金”之一, 后來大部分封存于金國皇帝的內庫之中, 只有幾套賞賜給了有功之臣, 完顏允中當初在完顏雍跟前算是相當受寵的皇子,也是主動請戰帶兵南征,才得了這么一套金甲賞賜, 算是完顏雍難得大方了一回,可沒想到這個嘴上能吹的兒子, 竟是個如此敗家的貨, 幾乎將南下的本錢全賠了進去不說, 還丟了淮東山東之地, 除了跑得快之外, 簡直一無是處。 岳璃掃了一眼這套金甲,抬手敲了兩下, 搖搖頭:“還不如鐵甲結實。收起了,跟其他戰利品一起送回去?!?/br> 完顏允中貪財好色, 每到一地,幾乎地皮都能刮下去三尺厚,只是這兩次分別占據徐州和大名府后, 都是不到半年就棄城而逃,一次比一次跑得快,以至于搜刮來的東西最后都落入了宋軍手中,堪稱招財進寶的送財童子。 岳璃讓人收拾了完顏允中的“遺(留財)產”后,就開始整頓城防,扒了那些城防軍的軍服,給自己帶來的將士換上,然后派人去給進攻濟南府的完顏虎送信求援,讓他速速回來救援,還在信末一口氣蓋了七八個完顏允中的金印,以表事態緊急之說。 這是因為先前在徐州繳獲的戰利品里,就有一些完顏允中的書信,辛棄疾擅長臨摹書法,還能觀字識人,當時就曾跟她和霍千鈞講過,完顏允中此人性情暴躁自負,若是能一帆風順的勝利,則會愈戰愈勇,可若是形勢不利或失敗,就會變得格外疑神疑鬼且膽小驚惶,正是在極端自卑性格下養成的自負之心,從他的書信簽名便可略知一二。 岳璃是仿不來他的字體和手書,但撿到了完顏允中的印信不用白不用,以他暴戾的性子,逃之夭夭也沒通知完顏虎,那自己派人送去的信,完顏虎無論信不信都得回來一趟,否則若是真的完顏允中下令而他不從,后果根本拿是他所無法擔當得起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完顏虎還沒到濟南城下,就收到了大名府的快馬來報,緊急求援,當即氣得差點吐血,還是不得不回兵救援。 就算完顏允中是個廢物,丟了王爵,那也是大金皇子,只要完顏雍一日不說廢了他的身份貶為庶民,就容不得任何人棄之不顧。 完顏虎還多了一個心眼,先讓探馬去探查了情況,得知岳璃率領岳家軍真駐守在南城門外,正在建造攻城車和云梯,便決定趁其不備帶人從東門進城,留著一萬兵馬在城外準備包抄宋軍后路,來個里外夾擊,一舉擊潰這支宋軍。 若是能打敗岳家軍,想必他的名號和官職都能往上升一升。 這心思一起,完顏虎就十分熱切地帶兵進城,以完顏允中的膽子,那是決計不敢親自守城的,他眼下若是進城,說不定就能接掌了整個大名府的軍權,在這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甚至有可能架空完顏允中,擊敗宋軍……這一切想象得都十分美好。 他甚至一路快馬,毫無阻礙地就進了城門。 他只是在城門下一亮相,讓人招呼了一聲,城上的守軍就認出他來,忙不迭地開門相迎,完顏虎志滿意得地拍馬進城,連昔日進城門時下馬的禮節都以戰時不拘禮的借口給省下了。 很快他就為自己的不懂禮貌而后悔了。 若是他不是縱馬疾馳,那就不會將身后隨行的親兵拋下,那么當城門突然關閉的時候,就不會只有他和身邊緊跟著的數十個親兵進了城,而其他人都猝不及防地被關在了門外。 面對一擁而上手持火槍利箭的上百士兵,以及最前面身著皮甲輕袍的女將,完顏虎的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 “岳……岳璃?你!你……你怎么可能在這里?!” 明明他已經讓人打探過,岳璃在南門外扎營叫陣,要完顏允中出城一戰,那些京東貍娘的裝扮都格外醒目,他的探子一眼就看到了當中那個身背金錘颯爽英姿的女將。怎么可能一轉眼人就從南城門外跑到了北城門里? 哪怕心知中計,完顏虎仍是想要垂死掙扎一下,嘴上問著,眼珠卻骨碌碌一轉想要找一條出路。 岳璃哼了一聲,說道:“我為何不能在此?你若下馬束手就擒,我還能暫且饒你一命……”留命也必然是暫且,似這等民憤極大的賊寇,平日里助紂為虐,不知幫著完顏允中禍害了多少人,暫時收押回頭交給裴文卓公審處決才是他的最終出路。 完顏虎顯然也知道自己就算投降也沒什么好結果,當初完顏廷的部下聽說大多都被送去挖煤做苦役,就算不死,那種日子他也是決計沒法熬下去的,倒不如就此搏上一搏。 “殺——” 他揮刀一指,讓親兵一擁而上朝著岳璃沖去,自己卻忽地一拍馬,俯身藏在馬身一側,避過如飛蝗般疾射而來的箭雨,朝著旁邊的一條巷子沖去,哪怕感覺到戰馬已中了好幾箭都不肯停下,反而一刀拍在馬屁股上,刺激得那戰馬凄厲地長嘶一聲,發狂一般朝著街巷內沖去。 然而岳璃壓根沒去在意被他驅趕上前的那些金兵,只是一揮手讓早已嚴陣以待的弓箭手和火槍手收割這些垂死掙扎之人,自己反手拿下背上的牛角弓,張弓搭箭瞄準射擊一氣呵成,只見三支箭如閃電破空,疾射而去。 完顏虎眼看前方根本無人阻擋,還暗自慶幸自己見機得快,又熟悉城中防衛和道路,只要逃出這一片,回頭到守備府找個密室藏身,躲上幾日再逃出去也不遲。那些漢人不都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緊,其他一概都不要緊。 然而身后無追兵,卻有利箭一支。 待他聽得破空之聲大驚失色,干脆地松開韁繩從馬背滾落下來,只見一支箭擦著頭皮飛過,還不等他松口氣,就頓時渾身一僵,撲倒在地上。 兩支在箭鏃上刻著岳字的利箭,一上一下,從他的后心和頸間穿透,根本不曾給他留下一絲生機。 “開城門,追擊——”岳璃一箭出手,看也不再看,轉身便牽過自己的戰馬,翻身上馬,城門兩側的伏兵都已跟著涌出,輔兵拖走了地上的金兵尸體和兵刃,清出一條路來,城門一開,她便帶人沖了出去。 門外那些被擋住的金兵先是懵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后,頓時大亂。 原本完顏虎的親兵都有坐騎,緊跟在他身邊,而這些被甩在后面的,雖說也是親衛,卻又隔了一層,都是些普通士卒,連個百夫長都無,后軍雖有百夫長領隊,卻壓根沒跟上來,門口的金兵一哄而散,后面的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根本連攔都攔不住。 這些金兵原本上月去攻打濟南就已經是撿了條命回來,連著幾次大敗,早沒了昔日不可一世的威風,變成了驚弓之鳥,見勢不妙,撒腿就跑??芍^是什么將帶什么兵,完顏跑跑這些幸存的手下腿腳也格外麻利,跑得不快的早就死在徐州回來的路上或是濟南城外了。 這般“快勝慢汰”下來的金兵,自然不是那種能夠悍不畏死勇往直前向死而生的,一見前軍四散而逃,后軍哪怕不知戰況也毫不猶豫地跟著就跑,哪怕個別上司揮刀威脅也壓不住這般潰敗之事,最后也眼看著就剩自己落在后面,而城門緩緩打開時,一馬當先沖出的竟是那個連他們將軍都望風而逃的岳家女將,更是恨不得自己能多長兩條腿跑得更快一些。 逃慣了的士兵,壓根就想不起反抗來,如今的這些金兵,也跟三十多年前那些曾被十幾騎金兵就打得大敗潰逃的上千宋軍一樣,毫無戰意,就只能敗得更慘,死得更快。 聽聞大名府的人還沒趕到濟南府,就先丟了自己的老家,然后全軍覆沒,其他幾個州府的守將聞訊大吃一驚之余,也沒了先前接到完顏雍命令時滿懷壯志想要搶先拿下方靖遠人頭回去領功的勁頭。 要想領功,先得有命在,君不見完顏虎的人頭還掛在大名府城頭之上,而完顏允中一路北逃,這回是徹底連停都不敢再停,一口氣就跑回燕京城去,立刻病倒,臥床不起,連請罪奏折都是血淚斑斑的讓人無語。 冀州和棣州滄州的金兵才走到半路,就收到了大名府兵敗的消息,俱有些無語。等再進一步知曉了完顏允中先后兩次潰敗的原因,都不由駐足不前,先是互相聯系了一下,約定會合時間之后,才緩緩向濟南府前進。 這一耽擱,又是好幾天過去,完顏雍連下了幾封詔書,嚴令他們務必進取濟南,沿途縣鎮供應攻城器械,務求一舉拿下,此役絕不容失,違令者斬。 自己的兒子殺不了,面子里子都丟得干干凈凈的完顏雍終于還是忍無可忍,一定要扒掉方靖遠這枚眼中釘,否則留著他多活一日,都是明晃晃地提醒自己上當受騙和敗于他手下的事實。 冀州唐括翰、棣州蒲察鳴輝和滄州烏古論第身為各州防御使,分率三萬余兵馬,加上從沿途征集的民夫輔兵,合計十五萬余人,浩浩蕩蕩行至濟南府時,距離最初完顏允中首戰失利已經足足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而這一個月里,濟南府的世家和士紳商戶都已經看清楚了現實,他們族中的子弟進了齊魯書院,跟著方靖遠上了戰場,親手炮轟完顏允中,一個個都被教得恨不能立刻投筆從戎、親身上陣,而被他們帶著一起綁上了這架戰車之后,就再也甭想下來。 曾經習慣了做墻頭草的世家大族,這次含淚捐錢捐物,跟著出人出力,一起守城,還不敢說半個不好,否則一不留心,就被自家那些年輕氣盛的小子反過來教育一番,“國家國家,有國才有家,昔日做金人的膝下犬,動輒得咎,任打任罵,如今能做個人了,便是堂堂正正站著死,也好過再卑躬屈膝跪著生?!?/br>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保家衛國,舍生取義!” 這一套一套的詞,都是從齊魯書院傳出來,再有那些學生和散布在城中的貍娘和探子們,引導民間輿論,最后全城百姓都知道了金兵即將來犯,卻并不似以往那般張皇失措,紛紛出城逃難,而是各家有錢的出錢,有人的出人,紛紛向府城請愿,要隨京東軍一同守城,誓死不退。 這般眾志成城的局面,讓方靖遠終于安下幾分心來。 先前在派出岳璃和霍千鈞時,他就已經跟他們推演過無數次金兵攻城的可能性,并將目前齊魯軍械廠所改造的守城器械進展都一一亮給了他們,若不是確定能守住,他們二人是絕不會離開濟南府的。 否則,若是因為救援徐州而失了濟南府,同樣是得不償失的重大打擊,更何況若是沒了方靖遠坐鎮,換任何一個人來,他們都不可能像現在這般毫無后顧之憂地在前方作戰。 大宋的文武不合,由來已久,不論是朝中還是地方文官,哪怕同等品級,地位和待遇都高于武將,糧餉和物資都控制在他們手中,等于掌握著前方將士的命脈。配合的好,方能齊心協力作戰,可大多數時候,文武之間的對立和鄙視鏈,讓雙方很難融洽相處。 而方靖遠,幾乎是所有武將們都想要的那種上司,既能給與充足的糧餉和物資裝備,還能不斷提供殺傷力巨大的軍械,更重要的是他從不會仗著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對軍事的了解而對前線作戰的將帥指手畫腳,而是讓他們能夠盡情發揮所長之余,還不必擔心會被人搶奪戰功,吞沒獎賞,就連那些作戰導致傷殘的退伍士兵,他都會妥善安置,讓戰死者家屬得到撫恤,傷病者皆有所養,真正讓他們無后顧之憂地前去戰斗。 若是沒有他,無論是辛棄疾還是魏勝,都將面臨比現在困難百倍的局面,而不似現在這般可以獨掌一地兵權,盡情施展自己的才華和本領,無需顧慮身后朝廷中的議論和評價,那些對他們“歸正人”和“義軍(亂軍)”出身多有猜忌的大臣,曾經不知多少次上書建議將兩人撤換,以免和金兵作戰時私通敵國甚至投降賣國,都被方靖遠上奏折罵了個狗血淋頭。 總有人因為眼紅或各種心思,見不得那些武將出彩,或想將他們納于門下,或想將這些不肯依附于自己的人干脆鏟除,考慮的從來都是自己一方的利益,而非前線戰事和國家大局。 就像當初汴京保衛戰第一輪過后,就有人擔心勤王軍會奪權,金兵一退,就將他們遠遠地趕離汴京,結果金兵再來之時,就先堵住了各地勤王軍進京的路線,以至于汴京孤立無援,最終淪陷。 正是不作死就不會死的真實寫照。 幾次丟城失敗都是因為從內部被攻破,無論敵我,方靖遠對此引以為戒,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讓思想輔導員朱熹老師先給所有的學子們深刻貫徹了愛國主義精神教育,再親自帶他們感受一下數理化科技在戰場上發揮的作用,讓學子們能夠感同身受地體驗到保衛家國的使命感和榮光,將他們和自己牢牢地綁在了一起,在這個動輒連坐滿門的時代,那些墻頭草世家們也就無法再置身事外了。 如今看來,效果非常好。 裴文卓主動放棄了今年春闈來之不易的會試機會,留在了濟南府協助方靖遠處理府中政務,替他減輕了不少文案工作。一開始裴文卓還是抱著與使君和濟南府共存亡的念頭,到如今聽到外面通傳又有多少金兵抵達開始安營扎寨之時,都已經淡定得像是聽到今天的庭院里又飛來了幾只烏鴉一般,毫無波瀾。 反正,他們如何呱噪喧鬧,最后的結果,也跟那些烏鴉沒什么區別。 今時今日的濟南府,可不是個毫無防護措施的中原泉湖園林之城,而是個攻防兼備的銅墻鐵壁之城。 從方靖遠進駐濟南府開始,先前那些被俘虜的金兵苦役就被送去挖礦,有了棗莊的煤礦之后,煉鐵煉銅的效率大大提高,出鐵的數量和質量也都遠勝于從前,在去年冬天來臨之前,就已經安排人在城墻外先是用粗大的毛竹搭成骨架,然后以木板為模,灌注水泥,足足將原本的城墻加厚了一尺有余。 這些看起來灰撲撲的新城墻,卻比原來的更加結實,防火防震,一般的投石機砸上去連個印子都沒。 而新出爐的鐵器,則鑄成了數十門新式火炮和無數炮彈,分布在城墻各處,射程之遠,第一次出場,就將完顏允中給打了回去。 裴文卓想到此處,不禁佩服地望著自己的上司,誰能想到,這般看似文弱無害的方使君,竟有如此霹靂手段,堪敵萬人,可見方使君說得一點兒不錯,書中知識,學得透了,便是萬人敵的本事,決計小看不得。 方靖遠覺察到他的視線,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是不是擔心魏家娘子不能趕回來?”不等他回答,便接著說道:“在我這里,你也不必拘禮,今日有快報來,說魏娘子帶援兵救下開封后,已回轉徐州照顧魏將軍,待魏將軍身體好轉后,自會回來?!?/br> 如今山東境內在他的鎮守(拉仇恨)下,其他地方并無金兵進犯,辛棄疾便留在了開封應戰中原金兵,岳璃和霍千鈞則趕回來保衛濟南,結果收到他的傳信后,先拿下了大名府,和濟南形成犄角之勢,徹底卡住了河北諸州進軍山東的要道。 這就逼得無論河北諸軍還是完顏雍,都不能再坐視他再成長下去,這已經真正危機到了金人在中原的統治。 原來的山東河南淮東之地,因為前些年的戰亂和水患旱災連綿不斷,導致原本的富庶之地都已荒廢,義軍更是此起彼伏,成為金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完顏雍繼位之初還顧不上收拾這些地方,卻不想被方靖遠趁虛而入,收服義軍,扶持農商,竟然讓這片又窮又亂的地方又恢復了生機,蓬勃發展之勢,甚至不亞于中原繁華之城。 這些地方再亂,也威脅不到金人的統治,反倒是在方靖遠手中安生下來,就會變成一把插進中原腹地的利刃,隨著他們的不斷發展壯大,將會對金國的威脅也隨之越來越大。 完顏雍原本沒將他們看在眼里,才會先派兵去鎮壓遼國遺部的叛亂,等轉過頭來時,不想方靖遠已經拿下了濟南府,距離燕京也不過千里之地,已成心腹大患,必預先除之而后快。 裴文卓一直跟在方靖遠身邊,對他的行事手段一一看在眼里,記在心上,自是最了解不過,如今聽他提及自己和魏楚楚之事,沒想到他百忙之中還記著自己的私事,不禁有些面紅耳赤,“多謝使君記掛,下官并未著急……魏娘子是為國盡忠,為父盡孝,我自當全力支持。更何況眼下大家都以國事為重,魏娘子還有三年孝期,理應在父親身邊盡孝?!?/br> 方靖遠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待此間事了,你也該去拜見一下魏將軍,表明心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br> 畢竟,在這個時代,無論是裴文卓還是魏楚楚的年齡都不算小,魏楚楚要為母親和兄弟守孝三年,裴文卓等與不等都在情理之中,他既然肯等,最好還是去女方家說一聲,以免魏家的人再生事端。 說著,他又想起一事,對裴文卓說道:“回頭起草一封告示,感謝城中百姓在此次守城戰中的貢獻,待戰事結束,本官將在大明湖畔建造一座功德樓,紀念此次北伐和濟南保衛戰中犧牲的將士,并立碑銘記所有參與此役的將士和百姓,并將名單及功績上報朝廷,以請嘉獎?!?/br>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名往。 雖說綁了那些世家豪紳為守城出錢出力,但方靖遠也不是那種白吃白拿的,打完一棒子之后,總得給人個甜棗。尤其是這些世家,有錢有人,不就求個名垂青史?能在濟南保衛戰的紀念碑上留個名字,也算是光耀門楣,對他們而言,多少是種安慰。 而對那些商戶人家來說,更是實打實的好處。有了這個功績,那商戶子弟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參加科舉,無需擔心在身世考核上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