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只一眼,看到岳璃背上的擂鼓甕金錘,他便認出這岳家人的模樣,頓時老淚縱橫,心情激蕩不已。 岳璃見狀,亦是唏噓不已,懇切地說道:“前輩請放心,有岳璃在此一日,必守住開封一日。想必很快我們的援軍就會趕到,只要堅持下去,不光是開封,所有大宋的國土,都會回到我們的手里?!?/br> “好!好!好!”陳開山連著贊了三聲,拍了一把身邊的少年,“這是我的兩個義子,陳牧陳野,還有個叫陳淵的,我讓他去召集暗民,等后少將軍給他們分派任務。這些小子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就等著這一日能翻身上岸,殺了那些金狗報仇!” 藏身于地下不見天日的暗民,有的是原來的宋軍遺民,有的是被金國通緝的要犯,還有些是在地上被逼得活不下去,才躲到了地下,靠那些地上不要的垃圾和殘渣艱難生存下來。 可以說,幾乎每一個暗民,都有著一部血淚史,跟金人有著不共戴天的血仇。 每天都有人在地下死去,活著的人,也只能是活著而已,不敢在地面露頭,不敢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與惡臭的地下水道和蛇蟲鼠蟻共存,那種非人般的生活,卻是他們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 岳璃看著那兩個少年慘白的膚色和黝黑的雙眼,哪怕精瘦的身體,也因為仇恨的加持而蘊藏著無盡的力量,更何況,現在他們要守衛的,是他們自己的家園。 “好!那就有勞陳叔,等下我會安排人分隊帶你們的人駐守各處城墻,也會給你們安排衣物和食物,但希望陳叔明白,所有人,必須聽我指令,不得擅自出城,更不得擅自殺人?!?/br> “好!本當如此!”陳開山聽她叫自己陳叔時,就忍不住激動得顫抖了一下,當即毫不猶豫地答應將所有暗民的指揮權交給她,并讓自己的幾個義子都配合她的指令,去集合和分派那些暗民跟著京東軍分散守城。 岳璃見那些暗民雖然瘦弱臟污,不知在這里生活了多少年,卻令行禁止,顯然經過了嚴格的訓練,甚至比那些混跡在城外山林中當了不知多少年流匪的義軍還要守規矩,或許這就是他們能在金兵的眼皮子底下生存的原因。 那些暗民原本看到負責率領他們的竟是些身著甲胄的女將,都有些意外,可等陳開山向他們介紹,這次殺了仆射忠義的就是京東貍的振威校尉魏楚楚,而這些貍娘們斬殺寧國軍的武將,才能奪得開封府城,讓他們重見天日。 他們也不禁跟著激動起來,誰能想到,茍延殘喘了這么多年,竟然真的有翻身做主的一日。 在這些暗民的帶領下,不少開封府的百姓也紛紛加入守城的隊伍,哪怕他們只有木棍和柴刀菜刀,都跟著聽從士兵們的指揮,分守在各處城墻,開始做守城的準備。 他們跟著義軍的人將俘虜的金兵搜刮得一干二凈,將府庫中的箭矢和武器搬上城墻,開始在城頭架起大鍋,燒煮“金水”。從城中那些金人的府邸拆下門框和所有的木料,搬到城墻下,開始按照京東軍的要求制作守城器械。 短短的一日之間,死氣沉沉的開封府,似乎突然活了過來,無數原本面目麻木僵硬的百姓,聽著周圍的老人們一個個激動地歡呼著喊著“大宋”的口號,哪怕是不曾見過昔日大宋繁華的年輕人和孩子們,也情不自禁地跟著他們一起激動起來。 見過太多苦難和死亡的開封百姓,以最大的熱情和力量投入到了守城之中,他們集結的速度之快,就連岳璃和霍千鈞也不禁為之驚嘆。 “真是想不到,才短短兩天……我們竟然就有了三萬人!” 這兩天之前,他們還不到五百人,霍千鈞拼著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跑遍了周圍所有的山寨,通知這些義軍趕來集結,雖然當天晚上跟著他來的不到五千人,可這兩天之間,又有不少義軍聞訊趕來,為了防止那些金兵跟著混入,他們甚至就守在外城,自帶干糧,負責巡防和警戒,趕在第一時間發現金兵就回來通報。 當初仆射忠義將手下的十萬大軍安排在周邊各城之中,開封府中僅留了一萬金兵和兩萬輔兵,結果沒想到會被岳璃的“斬首”行動給堵在寧國公府殺了個干凈,而輔兵之中早有辛潛的人混在其中,下藥的策反的,最后一大半都降了,其余的則跟著那些金兵一起被扒光軍服和武器關押了起來。 周圍的金兵次日便知道了開封府兵變之事,看到城頭換上的宋軍大旗,無不震撼驚愕,等他們回過神來,開始集結兵馬進攻開封府城時,原本以為絕不可能有多少宋軍突破重圍進入他們腹地之中的金兵,卻看到開封府的城墻上,密密麻麻地站著無數的人。 那絕不是幾千宋軍能營造出來的氣勢,那城墻上的人看到靠近的金兵,在一員女將的帶領下,高聲吶喊,聲震四方,令人望而生畏。 從四方趕來的近十萬金兵,無不駭然地看著這座重新煥發了生機的雄偉之城,城墻上的大旗高高飄揚,那是大宋的軍旗,還有曾經刻在一代金人心底最深的恐懼的名字:“岳家軍”。 “精忠報國!誓死不退!” “撼山易,憾岳家軍難!” “社稷江山,由我復興!” “壯志饑餐胡虜rou,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城頭上的人高歌不斷,聲聲傳入金兵耳中,讓他們無不疑惑震驚,站在城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些宋軍,足足數萬之眾,是如何度過他們的重重包圍,奪下開封府的? 有他們在,還如何能攻下此城?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守城之戰 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金國“腹地”冒出的數萬宋國大軍占領開封, 屠殺了寧國公仆射忠義及其部下萬余人的消息,被快馬送往燕京。 幾乎也與此同時傳遍了江北江南。 數萬大軍?不光是金人懵了,南宋朝廷也懵了。 他們哪里來的數萬大軍?撥出的糧餉和軍資都是有數的, 前幾天才收到江北潰敗,數州淪陷后被仆射忠義擄劫一空的消息, 李顯忠在徐州苦守到京東軍來援, 手中的兵馬也折損了大半進去。 而京東軍整體組建還不到兩年,連著流民軍加在一起,能不能湊出五六萬之眾都是個問題, 可他們還得留守各州府, 機動人員不超過兩三萬。 就這, 還是去支援徐州,收復江北的人馬,哪里還有人能跨越金兵重重大軍包圍, 殺入中原腹地之中, 奪下開封府? 誰都想不出來占領開封府的這支宋軍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仗非打不可。 距離開封府最近的幾個大營的金兵都是仆射忠義的部署,若不是統兵的將領也前往寧國公府上赴宴慶功被殺了個干凈, 他們先是覺得這消息是假的難以置信,等確認了之后, 整兵趕去之時, 開封府城已關起了城門,嚴防死守,城頭上的大旗飄搖,人頭攢動,儼然已經成為一座守備森嚴的堅城。 只要金兵稍一靠近, 城頭就有箭矢射下,而城前遍地都被人挖得坑坑洼洼,荊棘遍布,一個不慎就有人仰馬翻之危,金兵也只好圍城扎營,先打探清楚城中的情況再說。 魏楚楚和扈三娘則在斬首奪城次日,就被岳璃派回去求援了。 介于先前兩次專職拖后腿的豬隊友事故,他們根本不敢指望最近的西南宋軍,寧可突出重圍向尚在徐州的魏勝和辛棄疾求援。 雖說魏勝因傷痛不起,尚在徐州養傷,手下數萬兵馬亦隨之休整中,但如今魏楚楚已可以獨當一面,回去借兵領兵,唯有她能令海州軍的人信服,可以隨她前去增援開封。 扈三娘帶著岳璃和霍千鈞的親筆信給辛棄疾,倒也不擔心他不信,畢竟他早早就安排了辛潛在開封埋伏,可見早已對此有心,只是先前沒有這么好的機會。如今既已奪下城來,那是無論如何,也絕不會放棄,白白交還給金兵的。 雙方都從一開始的懵然震驚,到后來拼命地加派人手,趕往開封城外,同時也得知了對方正在增兵,于是都想要在對方抵達之前,先進入開封。 若是有人能從天空俯瞰此時的中原大地,便能看到四處煙塵滾滾,人頭涌動,無數身披戰甲的士卒,都朝著一個地方涌去。就仿佛大海中突然出現的漩渦,深不可測,帶著莫大的吸引力,讓周圍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卻無法將其填滿。 而這些源源不斷奔赴海州的隊伍,在路上一旦遭遇,二話不說就開打,宋金雙方的援軍都很清楚,只要讓對方靠近開封,就會對開封的局面形成影響,若是能擋住對方,就等于增援成功。 就連圍在開封城外的金兵,在眼看著對“數萬”宋軍固守的城池束手無措的情況下,干脆掉轉頭去,攻打那些前來支援的宋軍,想著就算現在攻城不下,若是能打敗援軍,困也能將城里的軍民困死在里面。 常規情況下的話。 那些金兵并不知道,那些昔日曾折騰的北宋、偽齊和金國三代開封府府尹不得安生的下九流暗民們,如今已拿起了武器,走上街頭,帶著開封府的百姓一起,上城墻守衛著他們的家園。 他們為的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國,自己的生命和尊嚴。 為了讓自己的后代不再生存在那暗無天日的地下道里,能夠堂堂正正地走出來,站在陽光之下,不做別人的奴隸,而是成為一個自由的平民。 岳璃對著全城的百姓承諾,以大宋和岳家軍的旗幟為誓,但凡同他們一起守衛開封府城的,以后都將大宋的子民,無論貧富貴賤,哪怕昔日曾在奴籍的奴隸和一些被通緝的罪民,都可以將功折罪,若是戰死在城上,戰功亦可傳承給子孫,享受和京東軍一樣的撫恤和追賞。 開封府的暗民,身上大多都背負著奴籍或罪名,或者是那些被牽連得失去戶籍的子女家人,幾乎都是“黑戶”,他們同樣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洗清罪名,重新做人。如今既可以保家衛國,又可以重獲新生,對他們而言,幾乎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他們甚至比那些戰士更悍不畏死,因為他們知道,哪怕他們戰死在這里,岳璃也會幫他們照顧家人。 這是對岳璃,也是對昔日岳元帥的尊敬和信任。換了任何一個其他宋國的將領來此,都不可能有比她更好的威信和說服力。 眾志成城,不僅是意志,還有他們用自己血rou筑成的城墻,生生在金兵的利箭和炮火下,守住了這座城。 當金兵的云梯搭在城墻上時,他們用檑木砸下去,用guntang“金水”潑下去,等這些都用完了的時候,他們甚至自己用火點燃了自己身上的衣衫,撲上去抱住云梯,和上面的金兵一起摔下城墻,粉身碎骨,甚至尸骨無存。 他們已經不知道打退了多少次金兵的進攻。 從早到晚,一天又一天,時間已經不復存在,每個人都在機械地重復著同樣的動作。敵人沖上來了,砍下去,推下去,若是擋不住的,就抱著一起跳下城,哪怕同歸于盡摔死在城下,也絕不容他們留在城頭。 當金兵一退之時,他們就直截了當地倒在地上昏睡過去。而其他的百姓這沖上來,替他們包扎傷口,清理尸體和傷員,收拾能用的箭矢,修理城頭破損的地方,將砍殺出無數缺口的刀換下去,換上磨得鋒利無比的刀……這些是城中的老弱婦孺力所能及的事,他們也可以幫著出一份力,讓守城的將士們可以多休息一刻,多喝一口水,多吃一碗粥,或許就能夠多守住一天,就能等到大宋援軍的抵達。 抱著這樣的信心,他們才能一天又一天地堅持下來。 幾乎全城的百姓都投入了這場戰斗,有人上城墻廝殺作戰,有人在城墻內準備守城物資,還有人做飯煮藥,隨時準備著支援城上的守軍。 哪怕如此緊張疲累,可沒有一個人退縮。 他們都很清楚,眼下已到了最后的時刻,以那些金兵的瘋狂,一旦城破,那就是滿城百姓都為之殉城的結果,金兵屠過的城不止一個,這里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伤麄兙褪遣幌胧志颓?,不想任人宰割。 “老子就是死,也要抱著一個金狗一起下地獄!”杜奎身上血跡斑斑,已經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血,哪些是敵人的血,凍得硬邦邦的結成了塊,手腳和臉上的凍瘡紅的發亮,都比不過他滿是血絲的雙眼,“老子這次至少殺了上百個金狗,就算死,也值了!” “呸!我們才不會死!” 霍千鈞啐出一口血水來,跟著疼得嘴角都抽抽了一下,仍是不服氣地說道:“告訴你們,小爺我從來都是福星,命大著呢!好幾次別人都以為我死定了的時候,我偏偏死不了!當初紇石烈志寧想搞死我,結果呢?沉河里喂魚了!這次的仆射忠義更不用說,腦袋都被魏家娘子帶回去祭天了!” “大伙兒跟著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把開封府的瓦子重新修起來,有的是樂子在后頭等著咱哥們兒,就算閻羅王現在來了,小爺我也一槍給他捅回去——” 說著,他揮舞著手中的長戩,在城頭威風凜凜,原本就俊朗高大的身形,被陽光鑲上了一圈金邊,當真有若天神下凡一般,讓城下的百姓都看得出了神。 “小心!——” 岳璃一把將他推開,沖著眾人大叫:“都找地方隱蔽好!小心石炮和火箭——” 這時候的火箭,是在箭身上包裹著一層帶著火油的布條,真正殺傷力不大,但破壞力很強,因為他們近十日的守城戰下來,幾乎耗盡了箭矢和滾石檑木,都得趁著金兵退敗后派人從城墻用大竹筐吊下去收拾戰場,撿回一些能用的物資來,才能勉強多支撐幾日。 可這些金兵也陸續帶來了投石車和弩車,給城墻上的守軍和城里的軍民造成了不小的損傷,尤其是那些火箭所到之處,引燃民居,輕則燒毀房屋,重則傷及百姓,岳璃從一開始就命人收集全合城的水桶集中在城墻周圍,并讓來幫忙的百姓不停地運水過來,這才能將損傷降到最低。 幸好當初開封府的城墻修的是里三層外三層,靠近外城的大多是些棚屋,經過幾次破壞后,岳璃干脆讓里面的老弱婦孺避入內城,將棚屋拆下來用作檑木和火把,正好去對付那些攻城的金兵。 還有幾個百姓獻計,將城里那些布坊成匹的布浸透火油,在金兵將云梯搭上城墻時,用那些火油布將他們纏住,點燃后推下去,一燒就是一大片,殺傷力簡直翻倍。只是如此消耗頗大,岳璃本不想用,可是布店的老板直接帶著人將自家的存貨搬上城墻,油坊的老板也跟著帶人將一罐罐油都運上來,所有人在這個時候,都不再去想這些東西值多少錢,能賣多少錢。因為對所有人來說,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 城中的百姓紛紛想辦法幫著守城,岳璃自是感激不盡,可眼看著城里的物資消耗越來越多,百姓們也都困乏不堪,城墻上的每個人,都幾乎到了強弩之末的時候,仍然沒有看到援兵到來的信號。 她望著東邊的方向,想著臨出發之際,方靖遠將她和霍千鈞送出城外十里亭時,鄭重其事地位她戴上了一個平安符,哪怕她明知道,他從來不信神佛,可在這個時候,這個世界里,為了她和其他人的安危,他也愿意信一回,祈求得到他們的庇佑。 可他更相信自己的力量,“無論多難的時候,都一定要堅持下去,想想霍九郎,當初都能在地窖里吃發霉的餅子,一直等到我去救他。你們……不管遇到什么困難,想想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去跟你們會合,無論如何,不要放棄?!?/br> “不會放棄的,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來的?!?/br> 岳璃喃喃低語,望著方才射出弩箭和石炮的方位,抓起旁邊的震天弓,拎起長箭射了出去。 他們城頭上的床弩和炮車經過這十來日的激戰,已經被砸毀的七七八八,只有這把足有五石的震天弓,一般人根本拉不開更不用說射出箭去的,原本是供在武廟之中,這次也被岳璃帶上城頭,專門用來射殺敵方將領和這些弩炮手。 只是這把弓需要耗費的力氣太大,她一日也開不了幾次,加上能承受這般力道的箭矢不足,到這時候,幾乎只能靠撿來敵人床弩射出的箭,才能給她供應上。 每次金兵開始遠程射箭和投石時,岳璃都讓大家找好掩體藏起來,因為這一輪箭雨過后,必然又會有一批金兵在他們的掩護下沖到城墻下,架起云梯攻城。 等他們擊退這一波攻城的金兵,又會有下一波箭雨,雙方就是如此互相消耗著對方的有生力量,這城墻已變成了一座巨大的血rou磨盤,在不停的轉動中,將所有卷入其中的人,慢慢碾碎成粉,流出的鮮血,幾乎染紅了整面城墻。 遠遠望去,在夕陽的照耀下,整座城池,都仿佛被血浸透,帶著一種蒼涼悲壯的氣勢,傲然矗立在大地上,不肯低頭,不肯屈服。 到夜晚時,雙方都鳴金收兵,各自收攏了還活著的士兵,回去休整,待明日再戰。 其實前幾天時,金兵還曾經在夜晚偷襲,雙方的在夜里的視線本來都不好,夜戰就格外耗神。而金兵雖然在這附近鎮守多年,但還是比不上這些土生土長在這里的漢人,更比不上那些原本就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城中的暗民。 頭幾次夜襲,或是沒發現滿地灑落地鐵蒺藜和碎箭頭,被扎得滿腳是傷,戰力頓失?;蚴侵苯拥羧霛h人挖出的陷阱,當場斃命。 在看不見的夜晚,想要靠近城墻,比白日里還要艱難百倍。 而他們好容易看到有一日燈火照著一員女將出現在城頭,激動得全軍射出無數支利箭過去,原本以為將那些不知死活的宋人射成了刺猬,結果次日再攻城時,卻發現前兩天都已經沒有箭可用的宋軍,竟然又有箭了。 更氣人的是,他們用的箭,竟是前兩夜他們偷襲時射出去的箭。原來那些城頭燈火下晃動的人影,包括那個頭頂金盔的女將,都是套著衣服的假人,他們射出去的箭,都被宋人收集起來,成為次日反擊他們的武器。 古有草船借箭,今有草人借箭,辦法不怕老,管用就行。 從那以后,金人再不肯射出完好的箭,想方設法弄成了“火”箭,就算射不中人,最后箭矢毀了,也不會留給宋軍重復利用。 這些摳門的宋軍,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那些燒的guntang的“金汁”都是城里的百姓將屎尿熬出來的“毒水”,一旦被澆中,哪怕身穿盔甲,也會被燙的皮開rou綻,甚至流入衣衫內將肌膚和甲胄都燙的黏在一起,一扯就是一大片血rou淋漓而下,那玩意還十分惡毒,潰爛的皮膚和血rou在這種環境下根本無法治療,那簡直就是攻城士兵的噩夢。 他們只能慶幸,城里的人似乎還沒辦法源源不斷地制造這種惡心之極的武器,否則光是這一桶桶的金水澆下去,就足以讓外城墻下變成一個臭氣熏天的大糞坑。 還好現在是冬日,嚴寒能夠封鎖住那些惡臭的氣味,血rou和糞水都很快會被凍結,才不至于讓那些城下的尸體腐爛發臭,變得更加臭氣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