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還不錯,挺抗揍的?!狈骄高h拍拍他身上的鐵甲,稍微檢查了一下,又讓他翻個身,“再轉過來讓我看看,有沒損壞……剛才我好像聽到有哪里斷開了,是不是阿璃的力氣太大弄壞了???” “???!”霍千鈞一聽,也顧不得身上的酸痛疲軟,一骨碌爬了起來,低頭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鎧甲,“哪里哪里?你可幫我檢查仔細了,掉一片都得賠我!這套明光鎧有多難得你知道嗎……啊啊??!我的護心鏡!癟了一塊!岳從玉你賠我!” 霍千鈞摸著胸口被戳癟了一塊的護心鏡,心疼得哇哇大叫,岳璃無奈地點頭說道:“行行行,我賠給你,你先起來再說?!?/br> 方靖遠哭笑不得地檢查了一下他那塊護心鏡,忽地目光一凝,“等等!別動!” 他一把按在了霍千鈞臉上,霍千鈞一臉懵地沒反應過來,岳璃卻也跟著發現了問題。 “這里面好像有東西?!?/br> 明光鎧的護心鏡其實應該是護胸鏡,是兩塊圓鏡護在胸前,都是打磨的锃亮的鏡面造型,有些微微外鼓的弧面,遠程的箭矢基本上就算射中也會滑落,就算是尋常金兵的刀槍砍上去,也很難破防,對胸骨和心肺的防護十分到位。 一般來說,這護心鏡后面都是空心的,也是防震和鑲嵌入鎧甲之用。 而岳璃跟霍千鈞比試之時,刻意收斂了幾分力氣,用的也是尋常佩刀,哪怕砍在他胸前護甲上,也卸去幾分力道,只是將護心鏡砍下去一道凹痕??蛇@道凹痕卻并非一條完整的刀痕,而是中間硬邦邦地仍然鼓著一塊,若是里面是實心銅塊,那力道下去定然會震傷內腑,現在這般,倒像是里面放了什么東西才會形成這般模樣。 霍千鈞自得了這副鎧甲后,幾乎寸步不離,愛惜得跟自己眼珠子似的,別人莫說是碰一下都不行,如今被岳璃砍了道凹痕,真心疼之余,發現護心鏡中居然藏有東西,他自己都跟著懵了一下。 方靖遠正準備動手拆下護心鏡看看里面藏了什么,卻被他一巴掌拍開手,“我自己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幾乎能感覺到,護心鏡下自己心跳加速,猶如擂鼓,深深地吸了口氣,方才小心地掀開護心鏡上方的皮甲,那里是穿扣鎖甲鏈接之處,也不知是因為手笨還是因為緊張,弄得滿頭大汗,手指都被銅線勒紅了也沒解開,急得他眼都有些紅了。 “怎么弄得這么緊!” “別急,慢慢來……要不還是我幫你吧?!?/br> 方靖遠輕輕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給了岳璃一個顏色,岳璃會意地離開,帶著其他人退下,只留下他和霍千鈞兩人在練武場上。 霍千鈞低著頭,呆呆地看著自己胸前凹下去一塊的護心鏡,抽了抽鼻子,有些心酸地說道:“是不是我太沒用,又讓你看笑話了?你要笑……就盡管笑吧?!?/br> “誰說你沒用的?”方靖遠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卻抹了一手的汗,有些嫌棄地擦擦手,說道:“你不是還成天說我是沒用的弱雞嗎?兄弟間說笑而已,誰會當真?真的走出去,誰敢說我們驃騎將軍霍千鈞沒用?那還不得被人打破頭???” “無論是在徐州還是沂州之戰,你立下的功勞,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就算……她不在這里,一定也是替你高興,才會費心思替你準備了這副鎧甲。打不過阿璃也不算什么,我還是她夫君呢,不也一樣打不過……好像比你還慘點,我連她一只手都夠不著。你頂多是笨了點……手起開,我幫你解……這誰弄的死扣,真是麻煩……” 方靖遠才嘲笑了霍千鈞手笨,結果自己上手時,發現也沒好到哪里去。干脆讓他將整套鎧甲都脫下來,一邊替他解下護心鏡,一邊不滿地說道:“這種鎧甲又笨又重還不方便穿脫,你看就連你都堅持不了一個時辰。這都什么時代了,若真是上了戰場,難道還要披甲軍去做人rou盾牌?” 剛解下護心鏡,里面果然還嵌著一個扁扁的圓形紅木盒,只不過巴掌大小,方靖遠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被霍千鈞搶了去。 “我的!” 方靖遠哭笑不得,“你的你的,誰還稀罕跟你搶了不成?趕緊看看有沒損壞,我再讓人給你修復一下護心鏡,免得你看見了心疼?!?/br> 霍千鈞這才松手把護心鏡給他,又跟著千叮萬囑,要他一定得修復得跟原來一模一樣,這才肯松手。 方靖遠白了他一眼,見他只顧摩挲著那木盒不搭理自己,哼了一聲,拎著護心鏡走人。 反正這家伙的生命力頑強,就算是難過一會兒,轉頭就沒事了。他還得去看看岳璃身上的護甲情況如何,再好生研究一下改進的辦法。 以前的戰斗中,披甲軍就形同人rou戰車,仗著身上的鐵甲和體重,全憑一口氣來對抗金兵鐵騎,只要擋住這一波,砍殺了金人騎兵的銳氣,后面的步兵就能跟上收割人頭。這種以步對騎的戰術不是不行,但對于方靖遠來說,消耗的人力物力財力過大,并不是最佳選擇。 回到房間時,岳璃已經脫下了皮甲,換了身衣服,見他進來,便問道:“九郎怎樣了?沒事吧?” 方靖遠搖搖頭,說道:“沒事,他就是那樣,尤其是小小不在這兒,沒人管著他,就愈發任性??磥硭@身明光鎧的確很抗揍,就是太重了點,普通士兵怕是根本扛不住。你的這套皮甲防護力怎樣?” “還好,肋下部分有些危險,我雖然能避過,但其他人有些懸?!?/br> 這套皮甲是他親自設計,讓工匠先用鐵絲編織成圈網,然后縫合皮甲,作戰的時候可以在內層的要害部分插入精鐵甲片,而行軍之時可以取出甲片另行安放,這樣就不必負載過重,影響行軍速度和士兵的體力。 因為眼下的工藝限制,還無法鍛造出符合他要求的輕型合金鋼,要改造鎧甲只能走這種取巧的路子,將游擊皮甲和精鐵甲片結合,用后世防彈衣似的填裝甲片來取代編織甲片,雖然在防御力上有所降低,但機動性更強,加上現在的宋軍有如意戰車為防御,不再直接以人rou鐵甲陣對抗金兵鐵騎的重逢,也無需將自己困在個鐵皮罐頭里,否則時間一長,不用對方出手,自己就活活被鐵甲累癱壓垮了。 岳璃的武功身法遠超出尋常士兵,可在跟霍千鈞比試時,她特地收斂了許多,就是為了試出正常情況下普通士兵穿著皮甲的防御力,這會兒給方靖遠指出上面的幾處裂紋,都是她特地沒有避開造成的。 “被砍中的部位,因為甲片是單獨插掛在網甲內的,不似魚鱗甲那樣層層疊疊的互相借力卸力,感覺防護性也要弱一點……還有這里,如果心口和肋下、咽喉幾處的防護甲片強度不夠,反而會受擊嵌入身體,造成更嚴重的傷害,后面是不是應該再加上一層軟墊卸力?” 方靖遠聽她說著,干脆把負責鎧甲制造的工匠請來,讓岳璃一邊比劃著測試,一邊重新調整這種混合皮甲的設計,務求在減輕重量的同時,能夠最大程度地保護士兵的生命安全。 而從臨安送來的五百副鎧甲,除了魏勝、辛棄疾和霍千鈞各自領走一百套之外,剩下的兩百套,就被他拆了做這種混合皮甲,上面的精鐵甲片都是臨安軍器監最好的工匠耗時數月精心打造而成,在他看來,這兩百套拆開來足以改造出兩千套混合皮甲,再配備上如意戰車的防御,比單純的兩百個鐵甲勇士去當人rou盾牌不知要強出多少倍去。 更何況,他就算真的想用,現在手頭的士兵里,也挑不出兩百個能身負鐵甲作戰超過一個時辰不趴下的人來。 畢竟京東路軍中,原本是以海州軍為主,后來又招募了大量的流民入伍,雖然方靖遠給他們都提高了伙食標準,也加強了訓練,但這些士兵原本的身體素質基礎在那里擺著,就算是調養了一年半載下來,論武藝和戰斗力,比起金國精銳騎兵來說,還差得很遠。 冷兵器時代的戰斗力,更多取決于個人武力,武器和裝備是錦上添花,而不是改頭換面。 就像他自己這樣的,方靖遠很有自知之明,若是穿上宋軍標配的銅盔金漆鐵甲,能直接把他給壓趴下了,站都站不起來,這非但不能給他增加戰斗力,而且直接將他的戰斗力歸零。 可若是拉開距離,他的長槍和弩箭準頭卻絲毫不差,哪怕對上岳璃,也能有出一次手的機會。 當然,若是一擊不中,以這等武功高手的速度,也就沒下次了。 所以岳璃才將趙昚賞賜的下來的金絲軟甲天天都讓方靖遠套著,這可是唯一一件御賜的防身寶物,就算是研究混合甲時,都是讓他穿在身上研究,而不肯讓他脫下來,搞得方靖遠著實無奈,感覺自己被當成了國寶大熊貓一般的嚴防死守。 等工匠們按照岳璃和方靖遠所說的注意事項重新設計了混合甲的草樣,這才滿意地拿著霍千鈞的護心鏡去修補。 眼看著外面太陽都快下山了,還沒見霍千鈞回來,岳璃就忍不住問道:“要不要去看看九郎?那里面的東西……應該是小小給他的吧?” “就算是,小小也不會留下什么書信,以免被人抓住把柄。那丫頭精著呢?!狈骄高h嘆道:“燕京那邊的探子傳回來的消息說,她被封為秦國公主,嫁給徒單習烈,將隨徒單前往河套西北,那邊是徒單家族的部落所在,她的封地也在那邊,算起日子,應該是在出發之前,讓人將明光鎧送給九郎的?!?/br> “她……嫁人了?”岳璃不禁愕然,“那個徒單習烈,不是被九郎重傷,難道這么快治好了?” 方靖遠搖搖頭,說道:“聽說是為了沖喜,是秦國公主主動要求下嫁,以報徒單習烈當初的救命之恩。完顏雍應該也是為了收回徒單家族的領地,才答應她下嫁。小小這步棋……走得夠險?!?/br> 不光是他們,金國的人同樣對霍小小缺乏信任。宋人眼里她是金國皇帝之女,哪怕沒有養過一天,只要血脈相連,她就必然會成為敵人。 而在金國人眼里,她是在宋人之中長大,還是在最卑賤的浣衣院中活下來的賤奴,出身卑賤不說,連生母都只有“不詳”二字,完顏雍本身子女就有十幾個,根本也不會在乎她的存在。若不是因為她在海州貍中嶄露頭角,屢立戰功,恢復容貌后被人認出,也不會招來徒單習烈的算計。 而如今她在兩邊都難以立足,就干脆借助徒單習烈的勢力跳出去,哪怕他現在已經是個半死不活的廢人,但在部落之中仍是徒單家族的首領,看在她的細心照顧和不離不棄份上,那些族人也愿意聽從她的驅使。 從不被認可的存在,到大宋名門勛貴霍家的千金,再到如今成為金國名正言順的公主,她一步步走過的,幾乎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路。 完顏雍未必對她會有什么親情存在,但會看在她表現出來的能力上,給予她掌控徒單部落的機會。 代價是她的婚姻。 方靖遠沒敢將這個消息告訴霍千鈞,只看他抱著那副明光鎧就樂成個傻子,每天把自己都快cao練得累成狗,或許還在想著有朝一日打下燕京時,能夠再見到她,卻沒想到,她現在已遠嫁西北,兩人之間的距離,何止千山萬水。 “我已經讓人封鎖消息,不可以讓九郎知道?!狈骄高h感慨地說道:“他現在雖然比原來成熟多了,但這事是他死xue,輕易碰不得?!?/br> 岳璃也不禁默然,她是看著霍小小一點點成長起來,從一個被所有人排斥害怕鄙夷看不起的疤面丑女,到身懷絕技千變萬化心思縝密的諜報高手,吃的苦比任何人都多,可無論再苦再累,她都不忘給那個長不大的兄長收拾房間,縫補衣衫,修理兵甲……那時她只當霍小小是感激霍家之恩,為報恩而對霍千鈞如此照顧,后來才知道,她心底竟然還藏著那樣隱秘的痛苦。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壓抑而絕望的感情,才讓她更加無法釋懷,哪怕已經回到了金國,她依然不忘在他身上打下自己的烙印,讓他永遠記住她,成為他心上誰都無法取代的印記。 這一招,夠狠,她若是站在霍小小的位置,或許能夠理解和同情她,可作為霍千鈞的朋友,她卻更同情自己的兄弟。 在霍小小爆出身份之后,霍千鈞都沒能分清楚自己對她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畢竟以他簡單的頭腦和一根筋的情感,原本黑白分明的世界,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敵人,除此之外就是全無存在感的路人。 可一旦朝夕相處親密無間的親人,突然變成了毫無血緣甚至有著國仇家恨的敵人之女,如此復雜的關系和情感哪里之他能夠理得清的,再加上霍小小留下的伏筆,擺明根本不想放棄這個人和這段感情。 岳璃也提醒了方靖遠,可在方靖遠看來,霍小小并沒做錯什么,甚至還很是佩服這丫頭的狠厲和手段,不光對別人,對自己也如此狠的人,霍千鈞哪里是她的對手,早就被吃的死死的了,他又何必夾在當中做個壞人。 “阿璃,她既然這么做了,將來肯定有辦法能解決這個問題,九郎好容易有個奮斗目標,你現在去說,他能聽得進去?” 岳璃無語:“那就這么看著?萬一她拐走了九郎呢?” 方靖遠搖搖頭,“九郎又不是傻子,他是霍家人,就算再看重小小,當初還是趕她離開,家國之重,對他而言,是勝過一切的?!?/br> 這或許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那些傳說中為了女人一笑而傾國傾城的昏君,其實都是自己先作死,寵幸佞臣荒廢朝綱,橫征暴斂殘害忠良,把自己的國家都禍禍完了之后,反手就把黑鍋扣在女人身上,借口是自己被美色迷魂了頭。 可事實上,口口聲聲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的唐明皇,最終還不是賜死楊貴妃來平息兵變,在權利和自己的性命面前,所謂的美色和恩愛,根本不值一提。 自古以來,殉情的多是女子,而男子可以在悼念亡妻“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之后,轉頭感嘆“唯有朝云能識我”。 霍千鈞就算對小小的感情再深,也絕不會背棄家國,他當初做出的選擇,就算再遇到一回,也是同樣。 或許無情,卻是最真實不過的現實。 那天霍千鈞并沒有再回來,方靖遠也沒問他那紅木扁盒里到底裝的是什么,只是讓人在修整好護心鏡后,又給他送了回去。聽說那日他將自己關在營房中,誰都不肯見,足足熬了一夜之后,再出來時,重新振作起來精神,逮著手下的士兵cao練的更狠,像是山林中失去伙伴的獨狼一般,格外的兇猛狠厲,讓他的手下看到他都有些怕了,生怕被他逮著就“加練”一番。 方靖遠一方面沒有時間去安撫他的“情傷”,這種事對于男人來說,不提,或許是更好的安慰,另一方面還在忙于濟南府的治理和新工廠的開辦,這些事對他而言,哪怕駕輕就熟,也是千頭萬緒,百廢待興。畢竟原本濟南府的“工業”基礎著實太差,全靠他帶來的人頂上了。 原本從海州帶來的工匠和老師們,到位之后,都迅速地各自開始展開工作,齊魯書院那邊辛棄疾是顧不上了,好在有朱熹這等專門治學的大佬坐鎮,讓其他人也無話可說。 而王久良作為《大宋朝聞報》的京東路特派員,配合著裴文卓做起宣傳工作來,簡直如魚得水。裴王兩家的案子殺了一回世家的氣焰,到黃河五鬼正式公審的時候,更是引得全城轟動。 經過前幾日的醞釀,從一開始無人敢告,到后來狀紙如云,那些投告五鬼的罪狀罄竹難書,堆起來都能把他們五人給埋了。 經過裴文卓的挑揀,排除了其中一些跟風渾水摸魚,想要試探能否得到賠償的訟棍,其他大部分能找到苦主的,都安排在公審前排候審,他原本想請方靖遠親自出面主持公審,讓濟南府的百姓也都認識一下這位未來京東路的頭號人物,方靖遠卻不愿出這個風頭,更不想被岳璃盯著在重重保護下拋頭露面。 這種人多眼雜的環境下,若是真有刺客前來搗亂,就算傷不了他,引起混亂萬一造成擁擠踩踏,殃及在場的百姓,對他而言同樣是一場災難。 于是這公審的差事就落在了林世文和裴文卓兩人頭上。 濟南府的人就算不認得林世文,也大多認得和知道裴文卓,看著他跟林推官在高臺上審訊黃河五鬼時的氣勢,都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畢竟這是出自他們身邊的“自己人”,能得到大宋如此重用,顯然如今的大宋官員并未將他們視為“外人”,能夠給予同等的權利和地位,而不似在金人統治下永遠低人一等,任人宰割般活得一日算一日。 安定民心和振奮士氣,一舉兩得。 其實方靖遠也在場,只是沒去公審的高臺上就坐,而是在對面的一家酒樓上包下了三層的雅間,隔窗遙望,隨時都有人來向他稟報公審的進度,絲毫不耽誤他繼續辦公和享受魯菜的美味。 霍千鈞卻是有些不理解,為何將如此出風頭的機會給了別人。 方靖遠斜乜了他一眼,說道:“我還需要出這個風頭嗎?以后真正面對百姓的治民官是他們,自然當由他們在人前樹立威信,讓百姓信服,才能更好地施政治事。如若不然,以后但凡有個什么案子,那些百姓不相信他們的能力和手段,一個個若是都越級來找我告狀,我接是不接?” 接了,有違大宋律例,同樣得打回原籍縣府審案,到時候反倒會引起更多是非,直接影響案情進度和判決結果。 不接,那就會被百姓唾罵,從上到下的官員都會跟著背黑鍋,而百姓無處伸冤,會不會走上絕路也很難說。 “各司其職,各展所長,才是為官之道?!?/br> 方靖遠說道:“裴文卓在刑律斷案一道,其實遠勝于我,這次也是給他機會,以后若是他能在會試中取得好成績,前途不可限量。北地的百姓看到他這個榜樣,想必會有更多的學子前來投奔,效力于大宋?!?/br>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br> 霍千鈞卻有些不滿地說道:“可這人行事教條死板,一板一眼的,居然還準許黃河五鬼以銀錢贖罪,引起公憤,很多人就等著看他今日公審的結果,若是真的放了五鬼,怕是還要引起亂子呢!” “放是不可能放的,不信你等著瞧?!?/br> “可他當時可是當眾答應只要吊死鬼他們交出私藏的銀錢,便可以以此贖刑,難道他還能出爾反爾?就算是對這些該死的賊囚用計,這般言而無信,就不怕人說他的是非?朝中那些御史,可是沒事就逮著這些事告狀,若是壞了名聲,以后可要影響他的仕途呢!” 霍千鈞在鈞容直混了兩年,雖說交往的大多是城中紈绔,可對官場的那些明里暗里的規矩都門清,難得提醒方靖遠一回,卻見他壓根沒放在心上,不禁有些懷疑他對這位得力助手是不是真的看重了。 “你真打算就么放著不管?不怕他自毀前途?” “你太小看他了!”方靖遠正好看到岳璃回來,一臉古怪之極的神色,便隨口問道:“你也去看他們公審了?出結果了嗎?” 岳璃剛點點頭,霍千鈞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怎樣怎樣?裴文卓最后怎么給黃河五鬼定罪的?他們有沒有交錢贖刑期?他準了嗎?” “交錢了,也準了?!痹懒裆€有些恍惚,像是看到了某些不可思議之事。 “真是豈有此理!”霍千鈞倒吸了口氣,憤慨地說道:“以黃河五鬼犯下的累累血案,罪大惡極,怎能用錢來贖刑呢!這種惡人,就是千刀萬剮都不未過,裴文卓居然就這么輕易地把他們放了……” “誰說把他們放了?”岳璃搖搖頭,“沒放?!?/br> “沒放?”霍千鈞一怔,“那你剛才說裴文卓準許他們贖刑了?” “是??!按照大宋律例,可以以銅贖笞、杖、徒、流刑?!痹懒Щ叵胫敃r裴文卓當眾念出黃河五鬼所犯下的罪行,以及對應的刑罰時,臉上的表情愈發的古怪起來,“一斤銅可贖笞仗十下之刑,那位裴押司就逐條陳述黃河五鬼所犯之罪,上至殺人越貨,jianyin擄掠,販賣人口等等,下至偷雞摸狗,偽造文書,拖欠稅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