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盡管周夫人把所有兒媳婦都帶出來了,但是明顯她們都有些不太搭理魏雅欣。 衛蘅也不想招待魏雅欣,就躲了開去,倒是大少奶奶黃氏對魏雅欣比較熱情。陸怡元今日也回來了,以半個主人家的身份招呼著魏雅欣。 衛蘅在旁邊看了直皺眉頭,如果說做姑娘的時候,還能夠任性地選擇朋友,但是嫁做人婦后,婦人之見的交際多半都是跟著夫婿走的。 陸怡元不可能不知道周家發生的事情,還這樣禮待魏雅欣,這態度就讓衛蘅覺得有些可疑了,也不知是二房偏向了魏王,還是陸怡元的夫家武安侯府偏向了魏王? 這一家子的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牽瓜扯蔓的,衛蘅可不想被蠢人害死,也不知道陸湛發現這個端倪沒有。 陸湛的二叔前不久被永和帝派到了廣西,出任征蠻將軍,節制廣西、廣東二都司。如今也是二品大員了,完全值得魏王拉攏。 衛蘅微微發愣之際,魏雅欣已經走到了她身邊,輕聲笑道:“三奶奶好本事,表面上看著光風霽月,哪知道才進門就打發了三爺的愛寵掬霞,這上京城只怕誰也沒有三奶奶的本事?!?/br> 衛蘅聽見魏雅欣的含酸帶諷,心里已經起不了波瀾,跟魏王沾上邊的人最后可沒什么好下場。 “三奶奶怎么不把映月姑娘也一氣打發了?反正也沒了賢名兒,如今誰不知道三奶奶是個容不得人的呀?!蔽貉判赖恼Z氣已經十分刻薄了。 衛蘅沒搭理魏雅欣,只是賞了她一個蔑視的眼神,秋后的螞蚱也動彈不了幾日了。 魏 雅欣的手在袖子里握緊了拳頭,她最恨的就是衛蘅這種云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她無論做什么說什么都影響不了她,她就是云,自己就是泥。魏雅欣再想到當初她在陸 家時,處處想討好陸湛,但是那人就跟瞎子一般,如今對衛蘅這養一個空有一張臉的人卻愛如珍寶,魏雅欣只覺得心里的火都要把自己燒燼了。 衛蘅如今生得比魏雅欣已經高了小半個頭,她垂眸之際,意外地掃到了魏雅欣脖子后的一抹傷痕,看起來有些猙獰,但能看得出是舊傷。也不知怎么會傷在這兒。衛蘅一下就想起當日陸湛說的周家五少爺的事情來,難不成他還動手傷人? 魏雅欣敏感地察覺到了衛蘅的視線,側頭恨恨地剜了她一眼,里面的仇恨令衛蘅驚訝萬分,她雖然知道魏雅欣和自己不對付,但是從沒想過她對自己的仇視會這樣深,而且還如此的莫名其妙。 衛蘅晃神之際,魏雅欣已經走到了凝和堂另一頭,同袁如玉說起話來。 “哎,今日來本來還想向掬霞姑娘要幾個花樣子,她畫的花樣子別家都找不到,新穎又好看,聽你說起,才知道她已經沒在府里伺候了?!蔽貉判烙行┦氐?。 袁如玉往衛蘅望了一眼,低聲道:“新娶的少奶奶,自然新鮮?!?/br> 魏雅欣拉了袁如玉的手道:“這女人再新鮮,又能有幾時。倒是meimei年紀也不小了,怎么也不為自己打算打算?” 其實袁如玉是定過親的,只是她這邊一直拖著不肯成親,男方那邊又沒什么背景,顧忌她是齊國公府的姑奶奶,也不敢催,暫時只定好等袁如玉滿了十八才嫁過去。 袁如玉以前和在陸家住的魏雅欣彼此都有些看不順眼,但是如今卻奇異地好了起來,聽了魏雅欣的話,只笑了笑。 ☆、第96章 夜知心 女人家這些私房話也沒什么新鮮的,不聽也罷,只是幾場戲聽下來,衛蘅進門幾日就攆走了大小伺候陸湛的通房丫頭的事情就傳遍了上京城的貴婦圈子。 哪怕這些女人其實也極想打發自己相公的姨娘、通房,可是在聽到別的女人做到之后,又難免酸言酸語地諷刺別人易妒。 何氏聽到話頭之后,險些沒急暈。過得幾日就那衛芳說親為由頭,叫人來請衛蘅回娘家一日。 衛蘅回家剛給老太太請了安,就被何氏拽到了蘭義堂,連衛芳的面都沒見到。 “娘,大jiejie的親事定了么?是誰家?”衛蘅問。 “是祝家?!焙问虾喍痰鼗卮鹆酥?,就撇開了這個話題,就急急地問:“那掬霞是怎么回事?你這進門才幾日啊,就按捺不住了?當時我怎么教你的?” 衛蘅知道掬霞的事情瞞不住人,也不在乎,她上輩子倒是賢良淑德,圖了一輩子虛名,可最后也沒多少人感激她,反而弄得自己不痛快?!安皇俏掖虬l的掬霞,是三爺自己打發的?!毙l蘅道。 “你當我啥呢,他自己能舍得?是不是你借著新婚鬧他呢?”何氏問,“上次你回門的時候,我就看出你們的不對勁了,還專門跟你說了通房的事情,你怎么就不上心呢?” 衛蘅“噯”了一聲,“我實在沒娘的度量,把她們抬舉成姨娘什么的,這不是讓陸湛更長大光明地叫她們伺候了嗎?娘說的我都懂,可是萬一她們兩個人不鬧騰,我可忍不住一輩子?!?/br> 何氏問:“你還就打算這樣一輩子了?如今你們新婚燕爾,正熱乎著,姑爺能容你,以后呢?萬一姑爺納個新人,你又怎么辦?” 衛蘅沒想過這個問題,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br> “你這樣子,在老夫人和你婆母哪里怎么交代?”何氏問。 “我婆母向來不管,老祖宗知道掬霞的事情后什么也沒說,我也就樂得裝糊涂?!毙l蘅抱住何氏的手臂,“爹爹現在不是也沒納新人么,陸湛怎么就不行了?” 何氏嘆息一聲,“我不是說你做得不對,哪個女人都不喜歡相公身邊有其他人,只是你這吃相太難看了,這才多久???” 衛蘅笑道:“反正遲早都是要做的?!?/br> 何氏嘆道:“罷了,你個小丫頭沒吃過這上頭的苦,等以后你就知道了。你父親雖說打發了素云,可后來偶爾想起,心里還是埋怨我的。算了,當初我跟你一樣,也是聽不進,如今啊你最要緊的就是生個兒子,有了依仗,以后才能硬氣?!?/br> 衛蘅點了點頭,眼巴巴地望著何氏。 何氏從床頭的匣子里拿出一張藥方來,“早就給你備下了,求子方,聽說極靈驗?!?/br> 衛蘅珍而重之地收好,“還是娘親最親?!?/br> 陸湛是五月初,趕在端午節之前回的上京,衛蘅沒好意思迎到二門上,早早地去了萱瑞堂陪老夫人,摸了一下午的牌。 陸湛是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回府的,進府還沒換衣裳,就先到了萱瑞堂給老夫人請安。 衛蘅見陸湛風塵仆仆,像是曬黑了似的,心里就有些心疼??上m然眼巴巴看著陸湛,陸湛卻只在進門時,看大家伙兒的時候才看了她一眼。 “貞姐兒怎么樣,你在西安府待了幾日?”老夫人問。 “住了五日,楊睿人不錯,不會虧待貞姐兒,她婆母也是個大度的?!标懻康?。 “順姐兒怎么樣了,可定親了?”老夫人又問。 陸湛道:“定下了,說給了四川巡撫家的公子?!?/br> 老夫人點了點頭,“那就好,你一路上也辛苦了,回屋去休息休息吧,明日可要進宮?” 陸湛點了點頭道:“是?!?/br> “那趕緊去歇著吧,晚上也不用過來了?!崩戏蛉诵奶鄣氐?。 陸湛起身,衛蘅自然要跟上去,兩個人一路回了蘭藻堂。進院子的時候還不打緊,剛跨進屋里,陸湛就將衛蘅拉近了內室,還不許人打擾,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衛蘅拍打著身上的陸湛,“噯,你連衣裳都沒換呢?!?/br> 陸湛抱了衛蘅起來,用腳踢開凈室的簾子,“三奶奶伺候我換?!?/br> 衛蘅不肯,她知道陸湛肯定要胡鬧,陸湛捉了衛蘅的手就往下頭放去,“實在想得緊了。你也不想想,本該三日的行程,我兩日就趕回來了,這為的是誰?” 都說小別勝新婚,自然別有滋味兒。凈室里,連高幾上都濺了水珠。 末了,頭一回衛蘅清醒著,陸湛卻靠在池邊閉上眼睛睡著了。衛蘅這才明白陸湛趕路的辛苦,心里甜得厲害。起身去陶罐里拿了香胰子給陸湛擦澡。 罐子里的香胰子已經所剩無幾,衛蘅心里暗笑,可總算是沒多少了。她原本也愛梅香,可是如今不知道怎么的,聞見陸湛身上的味兒就不舒服。 第二日陸湛去了宮里,衛蘅則去了楚夫人的清川如鏡,繼續跟著練字。 等衛蘅給老夫人請了安回來時,卻見木魚兒和青雀兩個人在廊下正互相瞪著雙眼,誰也不搭理誰。 “這是怎么了?”衛蘅一邊往屋里走,一邊問。 木魚兒道:“帶著個吃里扒外的,也不知道什么東西,就敢往奶奶的凈室放?!?/br> 青雀急急辯道:“三奶奶,這是爺慣用的香胰子,映月jiejie算著三奶奶這里的用得差不多了,特地讓奴婢送進來的?!?/br> 又是映月。衛蘅聽這名字已經好些次了,不過她在前院的和氣堂服侍,衛蘅至今還沒見過其人,平日里映月深居簡出,很少到內院來,或者說自打衛蘅嫁進來之后,映月就沒進來了。 “原來是香胰子,那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非要趁著我和念珠jiejie不在溜進來,還叫云燕來分散我們的注意?三奶奶的規矩是早就定了的,除了我和念珠jiejie,誰也不能進內室?!?/br> 青雀急紅了臉,也不敢看衛蘅,“奴婢,奴婢……” 衛蘅知道青雀為何如此,不就是覺得自己容不下掬霞,肯定也容不下這香胰子么,這才想偷偷溜進來放了。 衛蘅就不明白,這些個丫頭是什么想法,放著自己這個三奶奶不巴結,反而聽映月的話,也不知道映月是何方神圣,又給了她和云燕什么好處。 不 過轉念一想,衛蘅就明白了。她們這是想接著掬霞的事情試探陸湛的態度呢。陸湛打發了掬霞,那今后但凡對他有點兒想法的丫頭都該掂量掂量了。所以映月和青雀 幾日,都變著方兒地想讓陸湛重新想起掬霞,最好能將掬霞接回來。如此既打了衛蘅的臉,弄得夫妻生隙,她們也能有個盼頭。 衛蘅倒是想將這兩個不省心的攆出去,可是若是外人問起,她為著掬霞的香胰子就打發了兩個老夫人給的大丫頭,衛蘅的名聲可就真是難聽了,她不得不顧忌。何況,陸湛也的確只習慣那香胰子。想來,這些人也是瞅準了這一點,才敢來挑釁的。 衛蘅原本沒打算動映月的,畢竟她不是貼身伺候,即使在和氣堂,陸湛肯定也不會有太多時間讓她伺候,所以衛蘅是想大度地忍受的,省得和陸湛生隙,但是映月自己要出來蹦跶,衛蘅就不能不有所表示了。 衛蘅喝了一口茶,這才淡淡地道:“定下的規矩就不能不聽,念在你們初犯,你和云燕去廊下跪一個時辰,下一次若是再犯,就只能稟了老夫人打發你們出去了?!?/br> 青雀低聲應了。 衛蘅又道:“下次如果映月姑娘再送香胰子進來,你交給念珠兒和木魚兒就是了?!毙l蘅轉頭道:“木魚兒,你把香胰子拿進去放好?!?/br> 夏日衣裳薄,跪一個時辰已經能叫人兩、三天都走不了路,但是好好養著,并不會傷太多,何況,衛蘅還是仁慈的,沒教她們去太陽下頭跪,只跪在廊下而已。 晚上,陸湛戌時末刻才回蘭藻堂,才坐下沒多久,衛蘅就聽見外頭有小丫頭的聲音傳來。 “木魚jiejie,青雀jiejie的膝蓋傷著了,如今人都發燒了,還求jiejie跟三奶奶說一聲,能不能讓王婆子來瞧瞧?!毙⊙绢^的聲音脆生生的,屋子里悶熱,本就是支開了窗戶的,那聲音毫無阻礙地就傳進了衛蘅的耳朵里。 衛蘅看了陸湛一眼,對著念珠兒道:“去跟木魚兒說,讓她開了門去請王婆子?!?/br> 王婆子懂一點兒醫理,府里丫頭、婆子有個小病小痛的,都是先請她看看。若是看不好,就將人打發出去,在家里養好了再回來,若是沒有家的,就送到園子北邊兒的歲寒閣養著,也有醫婦看病,但是能不能好就看自己的命了。 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這件事既然捅了出來,衛蘅也就沒打算藏著掖著,把事情都跟陸湛說了,還埋怨道:“你看看,為了一塊香胰子就鬧出這許多事情。反而讓我里外不是人,陸三爺可真是難伺候?!?/br> 陸湛道:“青雀和云燕的心性壞了,明日將人移出去就是。這件事我去跟老祖宗說。映月那里,不怪她,是我叫她送香胰子進來的?!?/br> 衛蘅搖頭道:“我已經跟她二人說過了,念在初犯就饒了她們這一次,下一次再犯就攆出去。我不能食言?!?/br> 陸湛道:“這兩個丫頭有了算計主子的心,這就是大錯,留是留不得的。這件事你不用管,我去跟老祖宗說,她們年紀也不小了,就算是開恩讓她們提前配人?!?/br> 衛蘅輕輕咬了陸湛的臉頰一口,環住他的脖子道:“就算是你出面,我善妒的名聲也就算是落下了,這才進門幾個月啊,就打發了三個大丫頭了?!毙l蘅唉聲嘆息。 陸湛擰了擰衛蘅的臉蛋兒,“難道別人不該說你善妒?” 衛蘅委屈地嘟嘴道:“我是善妒??扇羰悄闵磉厸]這些鶯鶯燕燕,我又怎么會有這樣的名聲?陸三爺如果不是這樣挑剔,青雀和云燕也不會被攆走?!?/br> 陸湛學著衛蘅“噯,噯”兩聲,“怎么能算在我的挑剔上,青雀二人是壞了品行?!?/br> 衛蘅還是不依,這罪名她可不想背,否則遲早要被陸湛清算的,“三爺若是舍不得,再將掬霞接回來就是?!?/br> 陸湛拍了拍衛蘅的翹、臀道:“小沒良心的,慣來心口不一,我若是接回了掬霞,你還不得給我鬧翻了天?!?/br> 衛 蘅咬著唇,吃吃地笑了起來,索性說開了道:“我就是愛吃醋,別人都勸我來著,我娘也勸我,可是我目光短淺,只圖當下的清凈和歡喜?;蛟S將來三爺也會怨我, 可在我這輩子里至少有那么幾年的日子是最開心最清凈的,將來回憶起來也才有干凈歡喜的日子?!辈蝗痪蜁袼貞浄队媚菢?,記憶里總覆蓋著一層陰影,好像沒 有任何開心的時候。 陸湛萬萬沒料到衛蘅是這樣的想法,肆意揮霍將來,就像她沒有將來一般。 陸湛用拇指揉著衛蘅的掌心道:“你倒是想得開?!?/br> “想不開也沒辦法啊?!毙l蘅頗為灑脫地道,可眼睛卻忍不住期盼地看著陸湛。 陸湛沒有接腔,衛蘅這丫頭他也算是了解了,送到她手上的東西她就能肆意揮霍,不給她上個緊箍咒,她就能翻天。 衛蘅賭氣地從陸湛膝上跳下去。 陸湛才淡笑道:“我也能應承你,可你相信我能做到嗎?” 衛蘅有些訝異地回頭看著陸湛,“雖然我不信,可至少是哄我開心啊?!?/br> 陸湛摟回衛蘅,“我不愿哄你,可是阿蘅,你要知道,我同你的心是一樣的,我知道有些事會傷你的心,所以我不愿意去做。但是,你對我有要求,我對你就也有要求,你也說了,我這個人挑剔得緊。若是咱們能一輩子如此,我就能保證,一輩子只有你?!?/br> 這種承諾跟沒有承諾還不是一樣,什么叫若能一輩子如此?衛蘅聽懂了陸湛的潛意思的,只是這會兒糾結這些沒發生的事情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