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你這也知道?”衛蘅吃驚地道。 陸湛的手微微使力地捏了捏衛蘅的腦袋,“我說你腦子里都裝的是稻草吧?那樣的人你也看得上?!?/br> “噯,噯,不是的,是誤會,全是誤會?!毙l蘅道。 “是不是誤會咱們心知肚明,你若是不想我舊事重提,自己乖乖地再寫一張字據?!标懻块_恩似地道。 “你想得美。我當初的確是覺得范家表哥還不錯,又怎么了?”衛蘅硬氣地道??墒呛门粩硱耗?,衛蘅在床帳里尖叫道:“陸湛,你一個大男人,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算什么好漢?” 葛紗帳中傳出陸湛有些低啞的聲音,“我為什么要做好漢?做流氓多好?!?/br> 然后又是一聲輕笑,“珠珠,你瞧你這身上是不是堆了酥酪櫻桃?” 最作孽是,那風流郎擘開花瓣,輕籠慢挨,開蓬窗排個風流陣,斗嬋娟弄得銀河下九天。 早晨天將亮未亮時,陸湛就醒了,本該起身去打拳,手臂剛從衛蘅的胸口收回來,衛蘅就翻了個身。 陸湛輕輕地往后挪了挪,衛蘅就跟著他挪了挪。當陸湛退到床邊時,衛蘅雖然睡得正香,但手卻無意識地抬了起來在空中亂抓。 陸湛輕嘆一聲,伸手過去握住衛蘅的手,衛蘅就安分了,在軟枕上蹭了蹭,唇角微微揚起,繼續好眠。 陸湛挪回去將衛蘅摟在懷里,親了親她的臉蛋,想著自己忙于朝里的事情,才新婚就對衛蘅冷落多時,實在有欠于她。只不過陸湛多年來雷打不動的打拳的習慣這么容易就為了衛蘅而放棄,他自己也有些唏噓。 清楚,衛蘅睜開眼睛看到陸湛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手臂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忍不住噙起笑容鉆入了陸湛的懷里,頭頂這他的下巴,摟著他的腰,“你沒去打拳么?” “有人拽著我的手不讓我走,怎么辦?”陸湛笑道。 衛蘅抬起頭嗔了陸湛一眼,“有人還逼著我不許穿衣服呢,又該怎么辦?” 陸湛笑出了聲,低頭用唇在衛蘅的臉上來回摩挲,“這樣是不是更暖和?” 的確更暖和,但是難得的是那份親近,就好像彼此是連在一起,毫無間隙的。 衛蘅避開陸湛明顯灼熱的唇,擁了被子坐起來,“我先去梳洗?!毙l蘅伸手在床上四處摸昨夜被陸湛不知扔到哪里去了的小衣,少不得又漏了些后背的風光給陸湛看。 好在本就是該起床去問安的時辰了,衛蘅才得以逃過一劫,拿手背掩嘴打了個哈欠,嗔道:“我是不是要熬到老祖宗那個年紀才能睡到自然醒???” 大約是衛蘅連打呵欠都能美得讓人如癡如醉,陸湛很自然地就接了一句,“等我外放帶了你去,你就能睡到自然醒了?!?/br> 衛蘅有些驚訝,“你會帶我去?” 陸湛是肯定要外放的,衛蘅還知道上輩子他可沒帶衛萱去,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衛萱要照顧孩子的原因。 陸湛笑道:“當然要看某人的誠意啊?!?/br> 衛蘅不答話,她就不信陸湛會舍得不帶她去。 用過早飯,衛蘅和陸湛一起去萱瑞堂給老夫人問了安,老夫人留著陸湛說了會兒話,又問:“這次你進宮怎么這么些天才回來?是不是宮里有什么事情?” 陸湛道:“宮里沒什么事,只是最近朝中恐有變動,有那鼻子靈的總想找我打聽消息,我躲不過只好留在宮里,皇上也是體諒我這一點?!?/br> “那你跟皇爺說一聲,也讓他老人家體諒體諒你正新婚燕爾,我正急著抱著曾孫啊?!崩戏蛉碎_玩笑地道。 衛蘅一聽“曾孫”兩個字就有些心驚膽戰,她這輩子這樣勤于騎馬、練箭,還有跳舞,其只一個原因就是希望自己的身子能康健一些,實在是上輩子生孩子這件事,給了衛蘅太多的挫折。 偏 偏,這輩子,衛萱嫁給范用,半年就懷上了孩子,這說明肯定不是范用的問題,而是衛蘅自己的問題,所以衛蘅此刻聽見“曾孫”兒子就有些難受,她也知道陸湛是 楚夫人的獨子,也是大房唯一的嫡子,他若是不能有兒子,按照大夏朝爵位傳嫡不傳庶的規矩,說不定陸湛連爵位都保不住。 從萱瑞堂出來,衛蘅要往清川如鏡去,可陸湛走的方向卻是回蘭藻堂,她忍不住道:“你不去清川如鏡給母親問安嗎?” 陸湛淡淡地道:“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br> 衛蘅看著陸湛,卻也沒有為難他,她對陸湛母子的心結一點兒也不了解,自然也不能貿貿然就以孝道勸陸湛,他身為朝廷命官,那又是他自己的母親,他想必比自己更清楚這個“孝”字。 衛蘅到清川如鏡時,楚夫人難得地停筆看了看她,或者說是往她身后看了看,沒有看到陸湛,這才又重新提筆。 衛蘅今日沒用管問先生的筆了,如果用了就實在太戳楚夫人的眼睛了。練完字,楚夫人絲毫好臉色也沒給衛蘅,更不提指點她的字了。 衛蘅回到蘭藻堂的時候,見陸湛居然在南窗榻前看書,不由驚奇,“三爺今日不用忙公務么?” 陸湛招了衛蘅過來,摟了她坐下道:“我這是借著新婚躲懶,這幾日應該也不用進宮,明日我陪你去莊子上騎馬如何?” 衛蘅眼睛一亮,可是那星光旋即就湮滅了,“不太好吧?”她嫁過來一個月都不到。 “無妨。我去和老祖宗說,打發了掬霞也好,我去莊子上躲懶,沒個伺候的人怎么行?”陸湛笑道。 “那兒不是還有一個么?”衛蘅嘟嘴道。 陸湛沒有接這茬話,只道:“這幾日我不在家你都忙了些什么?” 衛蘅就道:“這幾日我跟著母親練字呢,哦,對了,你還有管問先生的套筆嗎?” “管問先生一生就制了那么多套筆,用一套就少一套,我手頭也就你如今這一套?!标懻康?。 “那你還送給我二姐夫?”衛蘅不解。 “物是死物,當時子施求得懇切,我就送與他了,要知道他是轉送給你,我當時就將他攆出去?!标懻空{笑衛蘅道。 衛蘅卻沒理會這茬,“可是我看母親也是極喜歡的,不然她不會一眼就認出來?!毙l蘅料想楚夫人那樣的人,肯定是想要管問先生的筆的,而陸湛居然也沒送給她。 陸湛沒說話。 衛蘅就知道估計這傷口碰不得,她環抱住陸湛的腰道:“你能再尋得一套么?” 陸湛挑挑眉。 衛蘅就道:“不是為了母親,是為了我,一直找不到契機討得母親的歡心,你就幫幫我吧?”衛蘅抬頭也很懇切地看著陸湛。 “不必費心,她的心是太湖石做的,瘦、皺、漏、透,你再多的情意進去了也就漏了?!标懻康?。 衛蘅已經多少猜測出一點兒這對母子之間的癥結了,她摸了摸陸湛的臉頰道:“可我還是想試試,也不全是為了母親,今后萬一咱們吵架,你回過頭來指責我不孝敬婆母怎么辦?” 陸湛心想,也只有衛蘅能直言不諱地說出這種話,“我是那樣的人嗎?” 衛蘅聳聳肩,“誰知道呢,色衰而愛馳,若是今后我背后有婆母撐腰,就不會被那些狐媚子欺負了去?!?/br> 陸湛捏了捏衛蘅的鼻子道:“你若是這樣想,那還不如在我這兒多賣點兒好,靠我可比靠她穩當?!?/br> 衛蘅環住陸湛的腰撒嬌,“不要,你就幫我去找找管問先生的筆吧,母親的字寫得實在太好,我想跟著她學,這拜師總得交束脩的嘛,你是我相公,這件事自然該你辦?!?/br> 陸湛扶額道:“我是上輩子欠你的?” 衛蘅想了想,上輩子他們可沒什么交集,不過衛蘅一時心血來潮地問陸湛,“你說咱們上輩子認識嗎?會是什么樣子呢?” “所謂緣定三生,咱們上輩子自然也是夫妻?!标懻看笱圆粦M地道。 衛蘅撇撇嘴,“所謂的三生不一定就是上輩子開始啊,說不定上輩子你對我不屑一顧呢?!?/br> 陸湛揉了揉衛蘅嬌軟的身子,“你對自己就這樣沒信心?” 衛蘅嗔了陸湛一眼,這人說話太狡猾了,實在討厭。她一提映月,陸湛就顧左右而言他,看來映月比掬霞可燙手多了。 衛 蘅也不想再和陸湛糾纏這種事情,有些事本來就急不得。衛蘅轉而道:“貞姐兒出嫁的日子也快到了,她自己怕得不得了,她今后嫁到陜西,雖說是在外家,可畢竟 是為人媳,我在陜西倒是有個鋪子,你看,今后如果貞姐兒有什么消息,能不能讓她送到鋪子上,咱們也就不至于被人蒙蔽?” 陸湛摸了摸衛蘅的頭,“看來咱們阿蘅也有防人之心了,不用你的鋪子,你的鋪子還不是何家的鋪子,你自己都還沒把人心給收攏。我在陜西給貞姐兒準備了幾間陪嫁鋪子,只是沒列在單子上?!?/br> 衛蘅沒想到陸湛在陜西也有鋪子,“你是一早就打算將貞姐兒嫁到陜西了?” 陸湛道:“那倒沒有。不過晉商的腦子活,我替母親打理嫁妝的時候,自己也在陜西置辦了幾間鋪子,主要是為了在那邊尋大掌柜,倒不是為了那幾間鋪子?!?/br> 衛蘅一聽就來勁兒了,“三爺到底有多少家當???當初三爺一甩手就給了我十萬兩銀子,也讓我吃驚不小呢?!笔f銀子上輩子對衛蘅來說那也是巨財了,這輩子得益于她在杭州的兩年,但是也算不得少了。上京城里的人家,鋪子、宅子肯恩多,但是轉眼能拿出十萬銀票的也不多。 陸湛笑道:“也不多,但是總歸不會用媳婦的嫁妝就是了?!?/br> 等衛蘅看到陸怡貞私下那份嫁妝單子時,簡直嚇了一大跳,明面上老夫人給了兩萬兩銀子的嫁妝,和陸怡元是一樣的,楚夫人貼了三千兩,陸湛補貼了三千兩,但是陸湛給陸怡貞另外開列的單子上,衛蘅才看到,他還給了陸怡貞“昌隆”票號半成的股份。 昌隆票號,可是頂頂大名,京城也有昌隆票號,背后因為有晉商的牌子當保證,信譽是極好的,何氏的銀子就存在昌隆里。衛蘅沒想到陸湛居然是昌隆背后的大佬。 “也不算多,我只占了三成?!标懻康?。 “三成?”那也是天文數字了,“你哪里來的本錢???”據衛蘅所知,齊國公府就是再富貴,也斷然不會有那么多銀錢。 陸湛捏了捏衛蘅的鼻子,“你以為你相公的西洋話是怎么學來的?” “怎么會?”衛蘅沒想到陸湛當初的游學居然是去了海上。那樣危險,除非是逼不得已,誰也不會想去海上賺錢的。而陸湛可是未來的齊國公。 陸湛道:“人生一世,總想四處走走看看,年輕的時候才有勇氣?!?/br> 衛蘅笑道:“說得你好似現在就沒勇氣了一樣?!?/br> 陸湛摟著衛蘅道:“現在的確是沒有勇氣了,我要是去了,你肯定是不會為我守著的吧?” 衛蘅伸手去撓陸湛,“你什么意思???”說得她好似不貞靜賢淑一樣。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标懻课罩l蘅的手,親了親她的手指,“所以我舍不得死?!?/br> 衛蘅抿嘴一笑,“知道就好?!?/br> 陸湛說到做到,第三日上頭就領著衛蘅去了京郊的莊子上,莊子背靠西山,登上去還可以遠眺皇城,黃色的琉璃瓦,朱紅的宮墻,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美輪美奐。 陸湛和衛蘅策著馬緩緩地往山上走,走到山頂,視野一片空曠時,衛蘅忍不住翻身下馬跑到前頭像鳥喙一樣凸起的石頭上去,雙手合攏在嘴邊,大喊道:“陸子澄!陸子澄!” 陸湛騎在馬上懶洋洋地走過去,從馬背上俯視衛蘅,“有你這樣稱自己相公字的嗎?” “你快下來吧。太陽都要落山了?!毙l蘅道。 “本來就是來看夕陽的?!标懻糠硐埋R,放了兩匹馬自己去一邊吃草,他將虎皮墊在地上,摟了衛蘅坐下。 “別人都愛看日出,我獨愛夕陽?!标懻刻魍h處不再灼目的紅日,“這世上的善始善終唯有它做得最好,朝霞灼灼,晚霞迤邐。幼時讀史書,人這一輩子最難的就是‘善終’二字,不管怎么驚才絕艷,或晚年凄涼,或死后罵名,禍及子孫?!?/br> ☆、第94章 衛蘅伸出手握住陸湛的手,“你這也太絕對了,別的不說,就拿福佑年間的首輔張大人來說,他不就是善始善終么,兒子最后也成了首輔?!?/br> 陸湛低頭看著衛蘅,“老張大人可不是自己想致仕的,他是察覺到了皇爺對他已經不再信任才離開的,他兒子更是個太平宰相,一點兒實事不干。你怎么不說他兒子最后的下場?” 衛蘅想了想,“看來夫君是既想能做點兒實事,又想能善始善終?!?/br> 陸湛道:“自古既想做事又想善終的,實在寥寥可數?!?/br> 衛蘅將雙手都覆蓋在陸湛的手上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不過事在人為,不管你怎么選擇,只要對得起咱們來世上走一趟就行,活個痛快就行了,至于長短卻不用太過計較?!?/br> 陸湛看了衛蘅良久,看得衛蘅心里都發虛了,這才抬起她的下巴道:“看來我是撿了個寶貝回來?!?/br> 衛蘅拍開陸湛的手道:“什么撿回來?是搶回來的好不好?” “行,搶回來的?!标懻亢鋈粚⑿l蘅抱了起來,嚇得她驚聲尖叫?!澳阒郎劫\搶了女人后都是怎么辦的嗎?”陸湛抱著衛蘅往兩匹馬走去。 衛蘅的笑聲大約已經傳遍了整個山林,“快放我下來?!?/br> 陸湛摟了衛蘅同乘一匹馬,還讓衛蘅坐在自己前面,面對自己。 衛蘅就是再傻,多少也察覺到不對勁了,開始使力掙扎,“我自己能騎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