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到了晚上,仆從將烤魚的鐵架、鐵釬等物什在水邊架好,并一應的調料、杯碟等都準備好了。因著要“道法自然”,所以沒有準備草席、小幾之類,都學著牧民席地而坐。連酒也是用的馬奶酒。 衛櫟到的時候看見了,便笑道:“你們這些人倒是會玩,哦,對了,子澄兄今日也不當值,把他也叫上,一塊兒喝酒?!?/br> 衛柏和木世康等人都說好,只有范用的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 衛蘅是恰好看到這一幕,心下覺得有些奇怪,范用一向崇拜陸湛,這會兒怎么倒是有些不想見陸湛似的。 衛蘅又見范用往衛萱看去,衛萱的表現也十分奇怪。 衛萱竟然避開了范用的眼睛,不敢看他。以往的衛萱面對范用時可都是大大方方的,正是因為這份大方,讓大家都知道她對范用一直都只當表哥看待的。 衛蘅咂摸了一下下巴,心想:她沒留意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衛蘅往范馨靠去,悄悄問:“你哥哥是不是和我二jiejie發生了什么事兒???” 范馨捂著嘴同衛蘅道:“我也不知道,但是這幾天我哥哥確實有些奇怪,一會兒高興無比,一會兒又自言自語,也不知道在說什么?!?/br> 衛蘅點了點頭,尋思了片刻,不過在看到陸湛過來的時候,心思就飄到一邊去了。 雖說在草原上,大家放開了許多,可畢竟男女有別,還是分成了兩個圈子坐下。 只是男女之間并無屏風阻隔,所以無論是視線、還是聲音,都可以暢通無阻地交流。 男子那邊吃了酒,氣氛比女子這邊可熱鬧了許多,以至于木瑾忍不住就坐到他哥哥木世康身邊去了。 這時候木世康正提議玩投壺,賭注是誰輸了,回去就在上京城的六必居置一桌全蟹宴請客,這可不便宜,一桌下來也得十幾兩銀子。而一個七品官員一年的俸祿折合成銀錢也就四、五十兩。 雖然世家子不在乎這些,但是十幾兩銀子出去之后,這個月手頭就難免發緊了,萬一吃席的時候,再點兩個姑娘唱曲兒,那就更費銀子了。 木世康的提議被大家一致通過。 這里頭衛柏最年長,他見木瑾脖子都伸長了,還有衛萱、衛蘅她們都探過了頭來,便道:“見者有份,meimei們也可以來玩?!?/br> 木瑾笑道:“咱們若是輸了可沒有那么多銀子置辦全蟹宴?!?/br> 范用道:“這有什么,若是你們輸了,就替咱們編幾條絡子掛玉佩,怎么樣?” 范馨也摻和了進去,“這個法子好,你們若是輸了,卻得給咱們也定一桌全蟹宴送到府里?!?/br> 一時大家都熱鬧了起來。 衛萱對著衛蘅道:“想起咱們以前,珍jiejie和芳jiejie都在,還有陸家的元姐兒和貞姐兒,多熱鬧啊?!?/br> 衛蘅點了點頭,拈了一支紅羽箭在手里,隨手投入了銀瓶里。 第一輪每個人都投中了,自打上次投壺,衛蘅大殺四方后,范用、木瑾等人可都是下了功夫練習的。 第二輪大家往后退了一步,也是全中。后來距離越坐越遠,姑娘們臂力小,加上沒掌握用力的技巧,被淘汰的就多了。 最后只剩下了衛蘅一人,男子這邊剩下的是陸湛和衛柏。衛柏考中過武舉人,騎射都是極精湛的,投壺更不在話下。 至于陸湛么,這等游戲他就沒輸過。 叫人吃驚的自然是衛蘅。 衛蘅此刻也玩上了癮,棋逢對手,格外盡興,她嚷道:“這不公平,不能再往后退了,我們姑娘家天生的臂力就比不上你們。只能從其他地方增加難度,比如換個瓶口更小的瓶子來?!?/br> 衛柏和陸湛都點了點頭。 不過這次的瓶口實在太小,頂多也就容納兩支箭,必然是要淘汰一個人,這種情形當然是誰先擲,誰占便宜。 兩個男兒當然都讓衛蘅先行,衛蘅也不負眾望地將紅羽箭投入了瓶中。 范馨忍不住鼓掌道:“多虧了珠珠兒替咱們爭了口氣,省得叫哥哥們老嘲笑咱們不懂投壺?!?/br> 衛萱笑著應了一聲,只木瑾撇嘴不說話。 衛柏和陸湛擲骰子看誰先投,這一輪衛柏的骰子點數大,所以先擲入。 陸湛是最后一人,大家都睜大著眼睛看他怎么破局,結果陸湛的白羽箭落在瓶口,敲了敲,他自己的箭雖然沒入,但是卻也將衛蘅和衛柏的箭都震了出來。三個人打成平手。 “好你個陸子澄,跟我來這招,這次你先投?!毙l柏笑道。 陸湛應聲先投,果然入瓶,衛蘅緊跟其后,也投入了瓶子,衛柏想學陸湛,一箭震雙矢,但是功力不到,落得個功敗垂成。 這樣便只剩下陸湛和衛蘅兩人了。 衛蘅看著陸湛道:“湛表哥先請?!?/br> 陸湛掃了衛蘅一眼,嘴角微微翹了翹,“不如一起吧,蘅meimei?!?/br> 衛蘅總覺得陸湛的語氣有些曖昧,又怕別人聽出來,所以也不跟陸湛客氣,“好?!?/br> 兩只箭一起向銀瓶投過去,幾乎同時入瓶,但是衛蘅的那支箭才剛投入,就被陸湛的箭給震出了瓶子。 這一局,陸湛大殺四方,輸的人是范用。 范用就是個爛好人,生怕幾個表妹輸了,小姑娘面子上難受,所以他率先出局。 此刻氣氛已經熱鬧極了,木瑾嚷道:“萱jiejie,今天這樣的日子,咱們也該喝幾杯酒是不是?” 衛萱道:“我可受不了馬奶酒那股味兒?!?/br> 衛蘅忙地道:“我從上京帶了一小壇百花釀過來?!?/br> 范馨笑道:“虧你想得周到,我也想喝百花釀了?!卑倩ㄡ動窒阌痔?,是姑娘們最喜歡的酒,勁頭也不大,很適合姑娘喝。 木魚兒在旁邊聽了,就道:“我去拿?!?/br> 衛蘅點頭道:“我跟你一塊去,省得你找不到地方?!?/br> 其實木魚兒怎么會找不到地方,不過這種場合,姑娘們尋這種一眼就能戳穿的借口,那就只有一種情況,人生三急嘛。 大家也不甚在意。 衛蘅回了自己的帳篷,倒不是人生三急,而是對著鏡子重新抿了抿被晚風吹亂的頭發,因為剛才陸湛對著她指了指頭發。 衛蘅的頭發卻也不算太亂,她微微抿了抿就跟著木魚兒出了帳篷,余光卻掃到了旁邊帳篷的陰影里站著的一襲玄色袍子的陸湛。 衛蘅大吃一驚,忙地對木魚兒道:“你先把酒送過去,我肚子有些疼,待會兒再過去?!?/br> 木魚兒點了點頭,“姑娘,要不要奴婢伺候你?” 衛蘅揮了揮手道:“不用,離得又不遠,我待會兒自己過去,快去吧,她們還等著酒呢?!?/br> 木魚兒走了之后,衛蘅再四處找陸湛就看不到人了,她皺了皺眉頭,回了帳篷,卻見陸湛正坐在她的床榻上。 衛蘅慌張地走過去,極其小聲地道:“你怎么繞過侍衛的,膽子也太大了?!?/br> 女眷的帳篷區四周都有侍衛巡邏值夜,防的就是陸湛這種夜闖女眷帳篷的登徒子。 陸湛笑著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這幾天你只要看到我,就含情脈脈地望過來,今天晚上又一直拿眼神撩我,便是冒著殺頭的危險,我也得來看看你,慰藉你的相思之情啊?!?/br> 衛蘅險些沒被陸湛氣死,這人真是什么下流話都能說,“誰對你有相思之情啊,誰撩你來著,你不要胡說?!?/br> 陸湛對衛蘅的這種口是心非已經習以為常了,站起身一把拉了站著不動的衛蘅到自己懷里。 “我是有話要對你說?!毙l蘅很正經地想和陸湛說退親的事情。 但是陸湛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她的唇上,幾乎看得出來,他肯定把自己的話當成耳邊風了。 衛蘅不由泄氣,嘟了嘟嘴唇,陸湛果然壓了下來,在衛蘅的唇邊輕語呢喃道:“你真乖,知道我想親你了?!?/br> 衛蘅輕輕捶了一下陸湛,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在陸湛還算清醒,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不過略微品嘗了一下,就放開了衛蘅,還頗為嫌棄地道:“一嘴兒的烤魚味?!?/br> 衛蘅一把掐在陸湛的腰上,可惜男人的身體跟鐵似的,不僅沒弄疼陸湛,衛蘅倒是把自己的手給掐疼了。 不過此刻不是親親我我的時候,衛蘅道:“我是想說退親的事情,我……” 陸湛的表情立即就從輕松變成了嚴肅,“這件事你不必cao心。這門親事,也不是你想不退就能不退的?!?/br> 陸湛一出口,就將衛蘅的僥幸心理給全部打消了,不過衛蘅也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她又道:“不是。我不是想說這個,我是想問這件事能不能讓我自己處理?” 陸湛挑了挑眉頭,似笑非笑地道:“你處理?你怎么處理,別到時候一心軟就嫁過去了?!?/br> 衛蘅學著陸湛的樣子挑了挑眉,“不會的。我會把小舅母的事情告訴外祖母和小舅舅,他們素來疼我,肯定會答應退親的。何況只是換了庚帖,后面的禮都沒有走?!?/br> 陸湛一副不信衛蘅的樣子。 衛蘅趕緊道:“外祖母和小舅舅從小就疼我,我實在不忍讓他們傷心,你雖然沒說,但是我知道,以你的手段,外祖母和小舅舅肯定討不了好,可是他們都是我最最親的人。致表哥,到底是救了我和娘親?!?/br> “別提他?!标懻坑行﹪绤柕氐?。 衛蘅被陸湛的話給噎了噎,但此時不是跟他爭的時候,“好不好嘛,湛表哥?”衛蘅連撒嬌的絕技都使出來了,還扯了扯陸湛的袖口,rou麻得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陸湛卻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反而甘之如飴似的,衛蘅只見他低下頭,將一張臉送到了自己唇邊,衛蘅心里罵陸湛得寸進尺,卻不得不大力地“吧唧”了一口。 陸湛這才笑了笑,“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如果你自己辦不好,就由我出手?!?/br> 衛蘅柳眉一皺,“時間太短了,這會兒才八月,十月里女學又要舉行結業禮了,我哪有時間處理???” 陸湛道:“這就是你自己要cao心的事情了。阿蘅,我今年已經二十有二了,你哥哥在我這么大年紀的時候,兒子都有了?!?/br> 衛蘅嘟囔道:“這能怪我嗎?”明明是陸湛自己在春闈之前不想說親的。 陸湛擰了擰衛蘅的臉蛋兒,“若不是你年紀小,又自作主張地拿自己還人情,這會兒咱們的六禮肯定都行得差不多了,只等你十月結業,就能成親了?!?/br> 衛蘅覺得陸湛簡直是強詞奪理。 陸湛又道:“最多三個月,不能再多,年前解決了你這樁破事兒,爭取在明年的夏天之前成親,后年就讓老太太抱上曾孫?!?/br> 衛蘅一聽“曾孫”兩個字,就忍不住心一跳,一眾煩惱又襲上心間,不過這種煩惱她卻無法對陸湛啟口,只能道:“再寬限一個月好不好,我還要準備結業禮呢?!?/br> 陸湛道:“又不指望你考進士,隨意應付一下就是了,以你的本事還能差了?” 衛蘅聽了這話,又忍不住心里一甜,沒想到陸湛的心里,原來自己還是很厲害的。 “不過,舞藝一關你不許去參加?!标懻坑盅a充道,想起那一夜衛蘅穿著紫色的紗裙在夜色里飛轉時的情形,陸湛就恨不能拿口袋把她全身上下都罩住。 “為什么?”衛蘅聽了就不依了,“我還想在這一關拿牌子呢?!?/br> 陸湛拉起衛蘅的手,親了親,“不許你跳舞給別人看?!?/br> 衛蘅聽著陸湛霸道的言語,除了臉紅,還能說什么,喜歡的時候覺得這是他極在乎自己的表現,可不喜歡的時候,這就是管得太寬,此刻衛蘅顯然是前一種感受。 衛蘅低頭道:“可是我聽人說過,楚夫人只會在女學結業的前三甲里挑選兒媳婦的?!?/br> 陸湛輕輕將衛蘅的臉捧起來,“原來,咱們珠珠兒是想要討好未來的婆母???” “陸湛!”衛蘅似嬌似嗔地吼了陸湛一聲。 陸湛忍不住又低頭親了親衛蘅粉嫩嫩的嘴唇,“我知道了。時間可以寬限,但絕對不能超過年底?!?/br> 衛蘅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后催了陸湛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