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瑾姐兒!”木珍大聲叫道,可卻拗不過木瑾,只能被她拉著往別處去。 木瑾的態度倒是傷不了衛蘅,不過衛蘅也算是看透了這位被寵壞了的表妹的心性,真是不值得人對她好。 過 得一會兒,衛萱終尋得了衛蘅,拉了她的手道:“三meimei,那些女學生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孤鶴先生也是我的老師,他這個人,目下無塵,等閑人想得他一句罵語都 不能,他是孤僻性子,又是刀子嘴豆腐心,罵得越兇的人,說明他越是放在心上。我入女學來,還從沒見過他對那個女學生說過這樣過分的話,想必是對你另有一番 期望,這才用了重槌。你若好好去跟孤鶴先生求教,一定會受益匪淺的?!?/br> 衛蘅回握住衛萱的手,衛萱的見地實在叫其他女學生們都該羞愧死,也難怪她才十三歲,就隱隱然成了女學里的第一人。 “多謝二jiejie?!毙l蘅眼里有些淚花,以前到底是她太狹隘了,誤解了衛萱。 衛萱輕輕地替衛蘅擦了擦眼淚,這才離開。 午休還沒結束,郭樂怡就已經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是魏雅欣傳出來的,我問了好幾個人,都是從她嘴里聽來的?!惫鶚封?。 “她?我同她近日無仇,遠日無怨的,她做什么傳這些話?”衛蘅不解地道。 郭 樂怡不屑地撇嘴道:“你難道還不知道魏雅欣那個人。她這趟上京就是為了出人頭地,博一個好前程。她入學考時得了十一個梅花絡子,和你二jiejie持平哩,本該大 大揚名的,結果你卻得了十二個梅花絡子,一下就搶了她的風頭。后來甄教儀又叫你領咱們晨練,你說她能不恨你么?” 這樣就恨上自己了? “走?!毙l蘅領了郭樂怡和范馨就去找魏雅欣。 魏雅欣看到衛蘅站在自己面前時,有些小小的詫異,直了直背脊,先就做出了一副不怕衛蘅的模樣。 衛蘅本來對這件事還將信將疑,可是魏雅欣這樣對抗的做派,顯然是對衛蘅為何找她心里有底的意思。 “昨日在孤鶴先生的琴齋里發生的事情,只有我、孤鶴先生和琴童知曉,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衛蘅的眼睛在魏雅欣的臉上梭巡。 魏雅欣還沒開口,她旁邊就有人尖聲道:“怎么,只準你做,還不許人家說?”這是魏雅欣的小跟班,也是個貧家女。 衛蘅沒有瞧不起貧家女的意思,可是這種踩著別人的名聲往上爬的人,她卻著實看不起。 “這么說,的確是魏姑娘說出去的?”衛蘅反問。 魏雅欣的臉有些紅了,她萬萬沒料到衛蘅竟然默認了琴齋的事情,卻直喇喇地來質問她,她心想,這姑娘未免也太直率了,也不怕遲早被人玩死。 魏雅欣低下頭囁嚅道:“我,我是偶然聽琴童說起的?!币贿呎f一邊不忘擺出一副衛蘅仗勢欺負她的模樣。 “那 琴童緣何對魏姑娘說起這件事?”衛蘅追問道:“怎么不見他對別人說,孤鶴先生身邊服侍的人難道是隨便碎嘴的人,若非有人故意套他的話,這樣損害人名聲的事 情,他如何會隨便往外講,而且昨日我離開時,明明聽孤鶴先生囑咐他,不許對外說昨日發生的事情,魏姑娘這樣處心積慮地壞我名聲,有什么好處?” 衛蘅得理不饒人,換了一口氣又道:“大家都在女學里念書,說來都是同門,咱們還是同在黃字班,魏姑娘不念同門之誼,倒是處處張著嘴巴就背后說人壞話,也不知平日的德行是怎么修的?!?/br> 魏雅欣的眼淚已經集在了眼眶里,隨時準備落下,好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勸你別把在鄉下學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使到這兒來。你想出名,那就正正經經地拿出本事來,不要成天就想著敗壞了別人的名聲,就顯出你來了?!毙l蘅一下就將魏雅欣的心思給戳穿了。 魏雅欣哭泣道:“衛jiejie何必這樣咄咄逼人,小妹的確是偶然聽琴童說的,不過是無意間說漏了嘴,何況,何況……”何況這本來就是事實。 郭樂怡在旁邊“哼”了一聲,“你裝什么可憐。原來一個無意,就可以隨便亂說話了。那魏姑娘在杭州時一定是無意間勾得王家哥哥非你不娶,無意間害得李家哥哥為你悔婚是不是?” 衛蘅搶在魏雅欣反駁之前,喝住了郭樂怡,“怡meimei,大家都是同門,她嘴巴碎了點兒,你難道也學她一般不成?她的那些污糟事,你說了難道不嫌污了嘴?咱們走吧,別跟這等人一般見識?!?/br> 衛蘅這話堵得實在妙,罵完了轉身就走,也不給魏雅欣解釋的機會。有仇當面就報了,也省得窩在心里憋屈。 而衛蘅之所以敢這樣直接地質問魏雅欣,一來跟她的性格有關,二來自然也是因為她的家世對上魏雅欣有絕對的優勢,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懂好好利用,反而學著魏雅欣一般在私底下算計,那就是自貶身份,顯得小氣了。 衛蘅那個圈子里的人也仿佛都對衛蘅這種直接質問魏雅欣的做派也沒覺得奇怪,魏雅欣便是才華再突出又如何,家世就是她的硬傷。即便她今后嫁入勛貴之家,可是沒有有力的娘家撐腰,日子過得怎樣還另說。 盡管衛蘅出了一口惡氣,但是魏雅欣傳出來的話對她的名聲已經造成了極大的打擊,這輩子衛蘅跟才女兩個字反正是沒戲了。 何氏知道這件事之后,狠狠地罵了魏雅欣一頓,再狠狠地罵了孤鶴一頓,馬上就給杭州的木老太太寫了信去,何家對魏雅欣的一切支持都被斬斷了。 不過這對魏雅欣沒有任何影響。女學不差錢,家貧的女學生每月都能從女學拿到五兩銀子,女學的住宿和飯食都免費共給她們,所以每月的錢都能有盈余,絲毫不被為生活所累。 衛蘅實在瞧不上魏雅欣這種過河拆橋的人。當時她還真以為魏雅欣是如郭樂怡所說地嫉恨自己才傳的留言,現在才明白,這人城府太深,最終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同何家這種被人鄙視的商戶劃清界限。 魏雅欣若真是要高攀京城的勛貴,就不能叫人知道她一直受何家的支助,何家為何支助她這樣的貧家女,自然是為了今后可以攫取好處,聰明人難道會看不懂,魏雅欣的這種背景,正是京城的權貴人家所忌諱的。 “真是只白眼狼?!惫鶚封犃诵l蘅的分析后,忍不住啐了一口。 “沒事兒,你以為我外祖母和舅舅他們是吃素的。用了何家的東西,不記好沒關系,但是反過來害我,他們也容不得她。她人雖然在上京,可是家人還都在杭州?!毙l蘅道,魏雅欣這個人她倒不放在心上。 至于這件事情,衛蘅是回天乏力,只能等大家漸漸忘卻了。 過得幾日,騎術課總算要真刀真槍地去場地上練了,而不再講授如何相馬、養馬等學問。 女學生都精貴,騎術課又難免有磕碰,所以雖然女學其他課程的教具都是女學自己準備,但唯獨騎術課,女學生則需用自己的馬。 這一條,就讓許多女學生都無緣騎術課。便是京城貴女,也不是人人家里都給女孩兒準備了馬,也有那家中大人寶貝女兒的,怕她們受傷,也并不許騎馬。 黃字班里,上騎術課的人不多,只有八、九兩位公主,和平郡主,安國公的小孫女兒李悅,其次就是衛蘅、郭樂怡和木瑾。 衛蘅和李悅還算熟,她也是春雪社的十二個姑娘之一。 騎術課需要的場地非常大,女學并沒有這樣的地方,所以是借用隔壁太學的騎術場地。 太學的騎術場就在東山腳下,山上就是東山書院,所以其實女學、太學、東山書院用的都是一個騎術場。 女學就建在城東,離騎術場并不遠,能自己養馬的女學生非富即貴,自然有家里的車夫駕車把她們送到騎術場。 衛蘅她們依然穿著女學生的衣服,這時候女學生這套衣服的優點就徹底體現出來了,只要將下擺前后側和左右兩側的盤扣解開,下擺就分成了四幅,一點兒也不影響騎馬。 兩個公主穿著鮮紅的窄袖騎馬裝,比起衛蘅她們來,可就顯得漂亮多了。 八公主騎著馬經過衛蘅身邊時,掃了一眼她的“火焰”,“你這馬不錯?!?/br>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爐渣:我的媳婦不用會彈琴,我若是要聽琴,肯定是去外頭的秦、樓、楚、館啊,那小曲兒唱得多纏綿。 珠珠兒:我學琴也不是給我相公聽的。 爐渣:瞧我們多相配。怪不得你娘非要把你塞給我。 珠珠兒:我能不重生嗎? 大家看了昨天那一章好像看法比較激烈。讓明師太說說自己的看法吧,當然也只是一家之言。 孤 鶴的背景已經交代過了,老婆死了之后,年紀大了才出名的。孤鶴是他的自號,孤者孤獨,孤僻,鶴是情深專一的動物。他的性格也可以猜到一些了。在明師太心 里,但凡藝術搞得出神入化的,多半心性也和普通人不同。他對衛蘅的確過分了一些,但是孤鶴本來就不像平常人一樣考慮各種事情,也沒有顧忌衛蘅的心情,他只 是惋惜而憎惡衛蘅這樣暴殄天物。 大家也看出來了,如果孤鶴不是有心指點衛蘅,根本不可能拿出顧箜篌來,隨便拿一把不就好了,衛蘅撲過去救顧箜篌的時候,孤鶴就看出了這個姑娘的潛質了。 至 于魏雅欣,對孤鶴來說,資質一般的學生當然要鼓勵教育,而對衛蘅,他是有很大期望的。上輩子衛蘅也有這樣的手,這樣的指法,為什么在琴藝上她還覺得自己一 般,那就說明,好好跟她說沒用。她需要一次頓悟。當然孤鶴這樣不在乎小女孩能不能承受也是過火了的,不過在他看來,那是這點兒挫折都受不了,那又何談下頭 的事情。他也是在妻子之死這樣的打擊下才領悟的。反正大家不要用平常人的心去想孤鶴就對了,咔咔。 當然這是一家之言。 “你敢選嗎?” 陸品:我不敢選。 珰爺:你是不是男人??? 陸品:(咬牙切齒)我不是男人,我媳婦能在床上被我作死嗎? 珰爺:哦哦,這一對的確是最慘的,那你就不參加了。 不挽:不行,讓他選,我倒要看看誰敢跟我搶男人。 陸品:那就璃鏡吧,這姑娘是治療,隨時都可以滿血滿藍復活,不會像某人一樣,一做就死。 璃鏡:(緊張)別選我呀喂,你不知道缺爺什么醋都吃的么? ☆、第33章 入斜陽 衛蘅笑了笑,“多謝八公主夸獎?!?/br> 這位八公主是宮里最得寵的貴妃的小女兒,最得圣上寵愛,十分嬌慣,誰都不敢惹她。 八公主不再說話,衛蘅也不開口,公主這種存在還是少惹為妙。 負責教衛蘅她們騎術的夫子是蔣安南,曾經在京營里任參將,曾是京營里出了名的神射手,也不知女學的山長是如何將他請動的,不過蔣安南年事已高,已經接近六十,與其在京營里混,自然不如出來教教這些小姑娘,輕松自在。 “你們依次輪著出來騎一圈,拿出最大的本事來,讓我看看?!笔Y安南是武將,說話就比較直白。而且在女學里,不講君臣之禮,只序師徒之誼,各位夫子對待公主也是一視同仁,不用時時對公主行禮。 蔣安南說完,眼睛在衛蘅她們身上梭巡了一周,仿佛在考慮叫誰先出列一般。 最終蔣安南的眼睛落在了衛蘅身上,或者說他的眼光最先就是落在衛蘅身上的,這樣嬌滴滴的生得花容月貌的小姑娘難免會多抓些目光。 “衛蘅先來吧?!笔Y安南出聲道,他自然是不敢命令公主、郡主她們。 “是,蔣師傅?!毙l蘅牽著火焰往前,離開了眾人一定距離。 郭樂怡不由得松了口氣,她也知道蔣師傅肯定不敢喊公主、郡主,只能在她們幾個中間挑。若是挑中她,郭樂怡還真不知道是該使出渾身本事還是隱藏本事,就怕待會兒兩位公主騎術不濟,反而遷怒自己。 衛蘅卻沒這個心理負擔,她自然比郭樂怡了解這些宮中貴女,個個眼高于頂,大夏朝誰還能尊貴得過她們。所以不用糾結于自己的出身,這些貴女的眼里只看得進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或者極會拍馬屁的人。 衛蘅不太會拍馬屁,所以也沒有巴結公主的意思,便依著蔣安南的吩咐,準備使出渾身本事來,這樣蔣安南才好因材施教。 跑馬場是一個不太規則的環形,每隔一段距離,就設置了一個障礙,但是旁邊也有無障礙通道,難度隨便自己選擇。 衛蘅腳踏馬鐙,一個翻身,輕盈得仿佛燕子一般就飛上了馬背,束起來的頭發在背后劃出了一道美麗的曲線,仿佛一道完美的月光。 筆挺的脊背、纖細的腰肢、修長的大腿,在這一個簡單的動作里,完美地展現了出來,僅僅一個動作已經叫人嘆服不已。 衛蘅坐在馬背上,眺望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前方最大的障礙是一人高的矮墻,不過衛蘅卻給自己定了一個更大的目標。 衛蘅轉頭看了看蔣安南,蔣安南點了點頭。就見衛蘅輕輕一夾雙腿,火焰就仿佛一道紅色的閃電般射了出去,行云流水般地跨過了前面所有的障礙,甚至讓看的人都不覺得那兒有障礙。 到一人高的矮墻前面時,火焰也是一鼓作氣地四腳騰空而過,絲毫阻滯都沒有,更顯得衛蘅的騎術高超,越障礙如履平地,這樣可以摔死人的高度,在她心里居然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此時,誰也沒注意到半山上一群穿著書生袍的男子也在目不轉睛盯著下面的騎術場。 “這姑娘的騎術了得啊,便是咱們,估計能趕得上她的也不超過一半?!庇腥烁袊@道。 “應該是今年新入學的女學生。小小年紀騎術居然這樣了得,簡直是個女將軍的料啊?!迸赃叺娜似鸷宓?。 “快看!”不知誰叫了一聲,所有的人此刻全部保持一個偏頭的姿勢在看著衛蘅,連嘴巴張開的大小都那樣相似。 衛蘅駕著火焰,沖著最前面的小河就沖了過去,那小河雖然名字叫小河,可實則有三丈來寬,只是水十分淺,河心突起一小塊綠地,立著一株大樹。 騎馬趟河不算什么,可是衛蘅明顯是要駕馬跨河,火焰騰起的角度仿佛是經過最精密的計算一般,在那個點,它的腿從起跳到落下可以跨越最長的距離,但是也不足以跨過三丈。 在眾人被那驚天的一躍驚呆的時候,卻見衛蘅的手一揚,馬鞭卷向旁邊大樹的上方枝干上,火焰因著衛蘅的這個動作,在空中微微一借力,便做了第二次騰空,雖然不比第一次跨越得寬,卻帶著衛蘅跨過了三丈寬的河。 在衛蘅騰空的剎那,她的人和馬仿佛躍進了天邊西下的斜陽里一般。 空曠的跑馬場里,金紅璀璨,霞光萬丈的太陽,成就了衛蘅最完美的背景。一人一騎在金烏里留下了一道美得極致的剪影,仿佛就那樣騰云逐日而去。 簡單到枯燥而蒼涼的背景里,衛蘅就像一顆爆發的星子一般,滿滿地占據了人的眼睛。 半山腰上那群東山書院的學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驚得說不出話來。既驚訝于衛蘅的騎術,也驚訝于剛才那個畫面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