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但后來沈弋返回……” 言焓強忍著不去想夏時被一群男人毆打的畫面,鎮定道:“在他們離開,和沈弋回來之間的空隙里,你去了瀝青廠?!?/br> “對。我追蹤黃暉久了,發現他不是t計劃的人,只是被利用的棋子。但因為他,我順利追蹤到一名t計劃的組員。那個組員剛好也參與進和沈弋一起除掉夏小姐的行動中。 那天晚上,我只當t計劃的人又滅口了,又選在瀝青廠毀尸滅跡?,F在回想,沈弋當時一定支開了組員們,讓他們以為他把她扔進了硫酸罐,可其實,他把她藏在瀝青罐子旁?!?/br> 言焓咬了一下牙齒,說:“你不知道她在那里,而你那天去瀝青廠,是學了t計劃的招,去那兒毀尸。結果……被醒過來的阿時,看到了?” 千陽緩緩呼出一口煙:“是?!?/br> 言焓的心再度狠顫,克制住,問:“你殺了呂冰,去扔呂冰的尸體?” “……不是?!鼻ш柌[眼看他,果然一碰到夏小姐的事,他就不理智了,連思維都不順。殺了人大老遠地挪尸體,風險太大啊, “我約呂冰去瀝青廠談事情,呂冰是那次行動的既得利益者,不肯承認錯誤。我在現場殺了他,可能談話聲音太大,把夏小姐吵醒了。她在高高的架子上,她醒來的時候翻了個身一動,光閃下來,我抬頭,就看見她了?!?/br> 言焓的嘴唇抿成一條線。良久,緩緩道:“她看見了,所以必須得滅口,是嗎?” 千陽卻沒答,忽然憶起舊事:“小火,以前當兵,只有我們兩個聊天的時候,你總把夏小姐掛在嘴邊,說她漂亮,說她溫柔,說她可愛,說她善良,說她聰明,又說她笨,說她性子軟,又說她脾氣硬。那時候我很好奇夏小姐是個什么樣的人,甚至很想見見她。 離隊后我也查過你,那時你在譽城生活得很好,和夏小姐一起。我遠遠地見過她,和你描繪的一模,也和我幻想的一模?!?/br> 言焓一字一句,重復:“她看見了,所以必須滅口,是嗎?”他問,“殺她,也是考驗我的一部分,是嗎?” 千陽沒有回答,不緊不慢地講述:“她很清楚,她看到我行兇的全過程,我一定會殺了她。 我認出了她,但她不認識我。 她問我,是不是在殺了她之后,會把她的尸體扔進濃硫酸罐子里。 我說是。 然后,她哭了?!?/br> 窗外的陽光忽然變亮了,閃花人眼,言焓的眉眼模糊在太陽光里,看不清了。 “我看得出來,她很害怕,她在發抖,一邊哭一邊抹眼淚,說著……小火哥哥…… 她撞到了生產線開關,瀝青有的生產,有的裝罐,很吵。她的聲音很小,但我聽得很清楚。 她問我,這個廠子是不是中途停產,很多天都不會有人來了。 我說是。 她又問我,等廠里的工人來上班的時候,硫酸里的尸體是不是已經全部腐蝕融化了。 我說是。 她還問我,硫酸罐子里有幾具這樣的尸體,這里是不是成了銷尸的好地方。 我說,之前的不知道,已知的有兩個,加上你,是3個。 她不問了,又開始流眼淚。 然后,我往樓梯上走……” 言焓聲音很低:“你對她做了什么?” “我有刀,但我不想割她的喉嚨。我對她說,沒有殺人動機,沒有尸體,這是完美的犯罪。我準備掐死她。但沒來得及。因為她說,我的完美犯罪要毀在她手里了?!?/br> 言焓猜到了,遍體生寒。 “她突然爬起來,跳進濃硫酸里去了。 …… 我至今記得她的慘叫,她全身燒黑了,撈呂冰的尸體。她拉了水閘,水涌進來,濃硫酸劇烈放熱,液體沸騰。她嗓子啞了,像鬼哭。溫度升高,硫酸沸騰,罐子爆炸,硫酸和他們一起傾倒進瀝青生產線?!?/br> 千陽說, “他們消失在瀝青加熱罐里。爆炸聲會引來警察,我跑了。 想過疏通關系,回去清理,但爆炸現場的廢瀝青,個人無法私自處理,全被警方收繳了統一運去垃圾場填埋。所有的證據都被瀝青封存,別說十年,百年之后都不會湮滅。 她不肯讓她自己和呂冰冤死,無意間也救了自己jiejie甄暖的尸體,讓沈弋最終看到了‘她’?!?/br> 陽光突然更強烈,映著雪地的白光投射進來,言焓臉色慘白,料峭的剪影虛幻在光線里,眼睛背著光,漆黑深深的看不清。 千陽把煙頭扔進煙灰缸:“小火,內心極限被挑戰的滋味不好受吧?這就是為什么,我的身后有那么多支持者。小火,把紀法拉交出來。不要等我對夏小姐動手,拿她來威脅你?!?/br> 他走過他身邊,“夏小姐跳下去的時候說,你會生找到她的人,死找到她的骨頭。那時我就知道終有一天,我們分道揚鑣,你死我活?!?/br> …… 裴隊譚哥等人看見“紀琛”出來和他的律師離開。而言焓始終沒出現。 大家擔心,立刻跑去小會議室,門卻陡然拉開。 言焓走出來,看上去很平靜。 “言隊,關于血樣的問題……”譚哥說到一半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言焓臉色煞白,眼神空洞,神情有如抽了魂,只剩一具空殼。 眾人面面相覷,竟不敢問,也不敢跟著,眼睜睜看他背脊僵直,一步步走遠。 他起初走得穩當,漸漸,伸手扶欄桿,步履搖晃,突然停下,緩緩佝僂了腰,手撐在墻上,手指摁得發白。 他身子弓成蝦米,像有人在剜他的心,像會會活生生吐出血來。 他頹廢,落魄,深深低著頭,肩膀劇烈地抖了起來,卻沒有一點聲音…… ☆、第102章 chapter102 重重看守的病房外,小護士輕聲和言焓交待:“言隊長,甄小姐身體很虛弱,又一直睡不著覺,剛剛她才睡下,你進去了可別弄醒她,讓她休息一下吧?!?/br> 他微微頷首,神情寂定:“謝謝?!?/br> 小護士走了,言焓問守在病房門口的保鏢隊長:“怎么樣?” “沒有出現問題。進出的醫生和護士都嚴格檢查,您放心,沒人可以把她帶出這個病房,更沒人可以用甄小姐威脅您?!?/br> “紀法拉那兒?” “也沒問題?!?/br> “好。開門吧?!?/br> 他打開門鎖,言焓進去關上門。 病房里安安靜靜的,暖氣很足;有一點陽光灑進來,透過白紗簾,溫暖而朦朧。 甄暖躺在病床上沉睡,臉頰蒼白,沒有血色。 她看上去虛弱極了。 只是看她一眼,他早已痛得麻木的心就再次抽疼起來。 他欺身想吻她,貼近她的唇,將落下,卻不敢,怕吵醒她;怕她見了他受刺激,怕她眼中的驚恐排斥和抵觸,更怕自己會疼得失去知覺。 可她的眼她的臉她的唇近在尺咫,他的身體瘋了般叫囂著想吻她。 他真想親親她啊。 他緊張而忐忑的呼吸落在她臉上,她沉靜睡著,似毫無察覺。 他隔著空氣,嗅她的氣息,“吻”她光潔的額頭,“吻”她垂簾的眼睛,“吻”她小巧的鼻子,柔軟的臉頰和嘴唇。 他挨在她唇邊,不落下,她睡著,沒有醒來。 見她的手露在外邊,他猶豫再三,想握一握。他碰上她的手,她沒動靜,任他握著,她閉著眼睛,安靜極了。 他猜想她應該睡著了,不然她或許會掙他的手。 他垂眸看掌心,她的手小小的,很柔軟。但手心其實有極淺的難以察覺的疤痕。和她親密之后,他發現她身上也有,類似于燙傷燒傷治愈后如何整形也總留有瑕疵的疤痕。 他早該猜到她當年做了什么。 “我……”他嗓子哽了,眼眶也紅了,“我再來看你?!?/br> 他低頭,吻住她的耳垂;她的眼睫極輕地抖了一下,臉卻沒躲。 他稍稍一愣,摸見她的枕頭濕了。 …… 譽城公安,clab大樓。 痕檢實驗室里,關小瑜給言焓匯報情況: “言隊,我們走訪了多家五金店修理店,收集了不少電焊機和切割機生成的小金屬粒,但沒有一個的元素成分和含量與我們發現的相同?!?/br> “和我料想的一樣,”言焓說,“我猜,他不是從某家店鋪前經過時不小心蹭到;而是自己買了電焊切割的機器?!?/br> “可他用電焊和切割機干什么?” 言焓沒答,問:“秦姝收到炸彈那天,我讓你檢查快遞員摩托車車轍。那天下雪,地面的泥土不會和車轍里原有的東西混淆?!?/br> “我們把車轍里的泥巴全部收集分析了。和附近幾個地方的土壤、樹葉、花粉、昆蟲作對比后……”關小瑜遞給他一張圖,“摩托車來這之前的行駛路線圖?!?/br> 摩托車到過白水河邊(碾到白鷗羽毛),音樂廣場(野櫻花瓣),海陽公園(紅梅花粉),367藝術區(紅砂土),陽明垃圾場(堅硬泥土)等等。 “干得不錯?!彼J真看完,淡淡一笑,“小瑜,你早就可以獨當一面。做什么事,我交代一分,你做出十分,也……讓我揪不出錯了?!?/br> 關小瑜抬頭,看著言焓英俊卻消瘦的臉,心酸。他看上去和往常一樣,即使在忙得輪軸轉的日子,也干干凈凈,把自己收拾得風雅倜儻。 頭發、臉龐、襯衣、風衣、褲子、鞋子都是潔凈的。 他也和往常一樣笑容閑散,可關小瑜看得難過。 她不想氣氛感傷,努力微笑:“不止是我,大家都這樣啊。言隊,這些年就是因為你太嚴厲,才讓隊里的每個人都變得那么厲害?!?/br> 他笑:“以后不用叫言隊了,直接叫言焓就行?!?/br> 關小瑜聽他這么說,眼睛紅了。 他申請了辭職。走程序來,正式批準文書未下發前仍要繼續工作,不得離崗;但他的一句“太累了”,讓尚局給了一個人情,準他放松;只要盡快把手頭工作轉交給接班人。 “以后譚哥帶著你們,我放心。只是r的案子沒完。我這些年,算是虎頭蛇尾?!?/br> 關小瑜忙道:“雖然血樣出了問題,不能給紀琛定罪。但我們都知道他是tutor,盯得很緊,他不會再有機會殺人。還有金屬粒和車轍,這些線索我們會一直追下去,譚哥……譚隊說了,我們一定會抓到他的把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