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酸性物質的腐蝕讓衣服變得很薄,柔韌性卻很好,摸上去黏膩又不太沾手。 甄暖把無名尸體的衣服剝離下來。衣服展開,比鞣尸本身寬大且高出很多。 甄暖根據衣服的大小初步判斷,死者身高在179183cm間,體型中等結實,不是瘦弱型。 那衣服的款式已經分辨不清,衣服表面黑漆漆的。 甄暖有些納悶:“大偉,你看這個衣服表面的黑色,是不是太奇怪了一點兒?” 大偉湊近,拿著放大鏡細看,看不出。 甄暖用鑷子夾起一塊,放到顯微鏡下,那黑色不像被瀝青污染形成。衣服纖維原本的結構早被破壞。 甄暖自言自語:“我怎么覺得,這具尸體在掉進瀝青之前就被毀過一次?你看這些一片片碎屑的質地,好像是……” “被燒過!” “被燒過!” 兩人異口同聲。 大偉興奮道:“甄老師,就是這樣!” 甄暖回頭檢查鞣尸的表皮,坑坑洼洼,極不規則。瀝青的酸性環境密封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尸體原先收到的傷害。 全身上下非常均勻……這…… 甄暖背后發麻:“這是不是潑汽油火燒的?!?/br> 她說完,又吩咐:“你把衣服仔細檢查一下,看里面有沒有能證明死者身份的東西?!?/br> “好?!贝髠鹬?,忽然問,“甄老師,今天平安夜,你會和男朋友去約會嗎?” 甄暖支吾起來:“工作有點兒忙哦?!彼湍信笥言诜质制?,沒有和好的跡象。 “甄老師,你男朋友真好。我要是他,會跟你的工作吃醋?!?/br> 甄暖沒答,這個話題就過去了。 她開始記錄死者表皮的傷痕,解剖,檢查顱腦損傷,提取內臟切片,胃內容。 切開死者的胃時,甄暖愣了一下,抬頭:“大偉,我們可能知道死者的死亡日期了?!?/br> 鞣尸長年隔絕空氣,處于密閉狀態,死者的胃保存得相當完好,里邊尚未消化的食物都留存了下來。 “誒?”大偉正仔細查看著衣服,“這么神?” “9年前的臘八節?!闭缗?,“他的胃里裝著譽城地區有名的特色臘八粥?!?/br> 大偉跑去看:“真的?!?/br> 臘八?甄暖記得好像有誰和她提起過……言焓說,夏時失蹤的那天是臘八…… 她猛地一愣:戒指上的xs難道是……夏時?! 甄暖看著解剖臺上的男性鞣尸,握著手術刀的手微微發抖。 她趕緊放下手術刀,想打電話告訴言焓??梢晦D身,看見了大偉手中的鑷子。 一陣冷氣把她席卷。 鑷子尖端夾著一枚銀色略泛黑的男式尾戒,造型別致獨特,獨特到即使改變顏色,她一眼看到就能想到尾戒的主人—— 沈弋。 她在10年前的照片,他最喜歡的一張照片里看到過他戴那枚尾戒,和照片里甄暖手上的是情侶同款。 她覺得別致,問過他,他說丟了。 她從沒見過實物。 因為,它在這里。 …… 沈弋的電話過來時,甄暖還坐在辦公室里發呆。 他說想見她,有事情要和她談。 甄暖不知道他是不是做了決定,要收手,和她和好??涩F在,他們還能和好嗎? 她也有事找他,約了在家見面。 開門進屋,玄關里擺放著他的鞋子。屋子里安安靜靜的。餐廳客廳露臺都沒有人。 她不明白,走到臥室門口,擰開門。他躺在她的床上,靜靜睡著。 睡夢中的他褪去了平日的淡漠疏離,修長的眉峰,高挺的鼻梁,因入睡而比往日多出一絲清潤。 冷靜分手期,她其實也想他?;蛟S沒有耳熱心跳的刺激,但近十年的相依為命不是說斷就斷。 她爬上床去,鉆進被窩里擁著他。他的身體好溫暖,幾乎要把她融化。 沈弋朦朧醒來,尚未睜開眼就感覺到她冰冰涼涼帶著風雪的氣息。 他伸手把她勾進懷里,溫暖的下頜抵住她冰冷的臉頰,呢喃著喚了聲:“暖暖?!?/br> 很快,他清醒過來,一開始,他以為甄暖也是要和他和好,可她臉色不對。 “怎么了?” “在想事情?!?/br> “想什么?” “就是想,我們在一起,好久好久了。久得……是我的一輩子呢?!?/br> 久得,如果分開,我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該會是怎樣。 沈弋斂瞳,他很明白。他看過那條新聞,垃圾場里的9年鞣尸。 9年了,真如當年夏時所說,重見天日。9年前,他重返過現場,因為夏時偷了他的戒指??杉词怪胤?,他也沒能找回戒指,而是廢了一只手。 沈弋很清楚甄暖此刻不正常的狀態是為什么??筛兴麚牡氖?,言焓肯定知道鞣尸的意義??伤尤粵]有任何動靜。不,他已經有所行動了。 沈弋已完全清醒,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而甄暖忽然離開,翻身下床。 他忽的握住她的手腕:“去哪里?” “出去。這里很悶?!?/br> “因為什么?” “因為你?!?/br> 沈弋瞇起眼睛,目光有些危險。而她直視著他,絲毫不畏懼: “沈弋?!?/br> “說?!?/br> “你消息那么靈通,肯定知道陽明垃圾場鞣尸的事了吧?!?/br> “知道?!?/br> “你的尾戒在那具鞣尸的衣服口袋里?!?/br> “什么尾戒?”他斜倚在床上,似笑非笑。 “我只是記憶力不太好,可你當我是傻瓜嗎?” “當你是傻瓜,那我是什么?”沈弋問,“我喜歡一個傻瓜,我是什么?” 甄暖低下眼眸不吭聲。 沈弋見她表情懵懵的,像在發呆,他把她摟進懷里:“暖暖,我們和好吧,你給我一點時間?!?/br> 她用力掙開他:“不對,那枚尾戒就是你的?!彼驹诖策?,瞪他:“就是你的!” “照片還在墻上呢!”她走去客廳,看到10年前的那張照片。她把相框掰下來,拆出照片,剛要轉身,手中一滑,照片被沈弋抽走。 甄暖去搶,他把照片背在身后,一只手換到另一只手。她圍著他轉圈圈,卻搶不回來。 “給我!” “給你干什么?” “這張照片里邊有你的尾戒,訂制的,其他人不會有的!” 甄暖撲去他身上搶,被他一把掐住腰,摁進懷里。他涼薄地瞇起眼睛:“所以,你想拿這個照片去揭發我?” 甄暖愣住。是啊,她要拿照片去找言焓嗎?告訴他,沈弋殺了他未婚妻,讓他把沈弋抓起來,或直接殺了沈弋?! 甄暖內心掙扎,沈弋松開她,走去廚房。 幾秒后,甄暖聽到燃氣灶打開的聲響,跑過去,沈弋立在灶前,照片在火里焦黑卷曲,男孩女孩的笑臉燦爛如夏。 甄暖撲去搶救照片,沈弋單手把她制服,箍進懷里。 “你放開!”她尖叫掙扎。 “沒發現你那么喜歡這張照片?!?/br> “你放開我!”她心急如焚,眼睜睜看著照片在爐火上跳躍。她像小獸一般撕打掙扎,他如泰山巋然強勢。 照片燒得只剩黑灰,她也漸漸安靜了下來,仰頭望他,表情不可置信,可以說失望至極: “是不是你殺了夏時?” 他被她眼中的失望刺痛,彎了彎唇角:“是或不是,對你有差別嗎?” 甄暖心底發涼:“如果是,我們永遠沒有和好的機會,這一次,徹底而絕對的分開?!?/br> “你再說一遍!” 甄暖心中巨震。 “甄暖,你敢再說一遍?” “我敢再說一遍,沈弋,你敢再聽一遍嗎?” 他看著她,冷酷而絕望。 “我們早就分手了,沈弋。再沒有和好的機……”一瞬間,甄暖懸了空,被他抓提起來摁到嘴唇上,剩下的話被他吞進嘴里。 他狠狠吮咬著她的唇,吸吞著她的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