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車后邊的三人心里一驚。 對面來的面包車和警方的車隊高速擦肩而過著。 言焓始終沒動靜,沉穩冷靜至極。 可等那輛車要經過他身邊時,千鈞一發之際,他突然猛打方向盤,車胎在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 車頭急轉,猛烈而準確地撞進了面包車的車身。 哐當一聲巨響,面包車躲避不及,劇烈側滑著撞進路邊的樹樁里。 言焓拉起車上的手剎,瞬間跳下。 后邊的警車全部緊急剎停,無數刺耳的急剎車聲中,刑警們全從車上跳下,將面包車團團圍住。 車里的阮云征被撞得不輕,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試圖要倒車,可言焓剎停的車堵在他的車身上。 他轉動方向盤,猛踩油門要強行突破。 “危險!”眾人紛紛躲讓。 只聽“砰”的一聲槍響,震徹天際,枯樹椏間的麻雀齊齊振翅飛天。 巨響過后,山林里一片死寂,面包車也停止了運轉。 …… 阮云征全身僵硬地握著方向盤,驚愕地瞪著眼球,從頭到腳都僵直著,只有牙齒在打顫。就在片刻前,一枚子彈打飛了他頭上的帽子,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頭發被燒掉了一半。 阮云征控制住自己,望向車外,就撞見幾米開外一個黑漆漆的槍口,和一雙比槍口還危險的眼睛。 言焓眸光平靜如古潭,手中的槍點了一下,警告:“再動,下一枚子彈打穿你右眼?!?/br> 阮云征起先面如死灰,半刻之后,卻恢復了鎮定。 他竟揚起嘴角笑了笑,投降地舉起手,被警察們扭了下來。眾人這才看到他的褲管里在滴血,紅涔涔的流到地上。他唇色灰白,人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居然還聳聳肩挑釁。 言焓仍然黑眸沉沉盯著他,手中的槍并沒有放下,對扭著阮云征的同事們說: “放開他?!?/br> 黑子和林子愣了愣,依言照做。 阮云征看著言焓舉起的槍口和那雙黑漆漆的冷酷的眼睛,驀然察覺到了不對,片刻前的鎮靜驟然煙消云散,他要干什么? 言焓一字一句,平靜淡淡道:“阮云征拒捕,刑偵一隊隊長言焓,將其擊斃?!?/br> 說完,他拉開了保險栓。 咔擦一聲金屬碰撞,讓天地靜了聲音,失了顏色。 所有人在一瞬間驚呆,齊刷刷看向言焓。 卻見他的臉在北風里冰冷得不像他! 阮云征明白了,剛才欺負警察不敢拿他怎么樣的篤定早沒了,頓時腳軟地靠在車上,強定著忍住驚慌地四處看:“這么多人看著,我沒有拒捕!” 言焓:“好。我們來賭。他們說你拒捕,我寫份報告;他們說你沒拒捕,我去坐牢?!?/br> 蘇雅嚇得心驚膽戰,攔去言焓前邊,瞠目瞪他:“你瘋了?” “我是瘋了?!?/br> 他很平靜地說:“我現在只想殺人?!?/br> …… 夏時消失后, 言焓很多時候,獨自一人的時候,會忍不住想: 她被人抓走后發生了什么事。 有沒有男人欺辱她,折磨她;有沒有人把她囚禁,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窖; 他最心愛的寶貝,最心疼的女孩,是否被人當破布一樣對待,是否被人當畜生一樣凌辱,是否被剔了rou削了骨頭,被人切成一塊一塊,是否被吃了…… 任何一種想法都讓他生不如死,恨不得殺人,殺了全世界! …… 蘇雅驚怔。 言焓失控了,他從來不會失控。 “言焓,”她眼中冒出了淚,“你別這樣。求你別這樣?!?/br> 言焓看她半秒,唇角邪氣地一勾,笑了笑:“也對,值得我殺的人,不是他?!彼谛?,把槍收了回來。 蘇雅渾身發涼,剛才言焓的笑,又陰又冷,仿佛釋放著某種不可抑制的野性和邪氣。 她莫名想起尚局說: “言焓骨子里有股壓不住的野邪,不太像警察。我很擔心,夏時的那件事,會讓言焓有天失控走上錯路……” 阮云征大氣不敢出了,軟在地上,再也沒有了之前放蕩又無所謂的樣子。 刑警們很快在他的車里搜到滿是鮮血的水果刀、斧子,還有甄暖的粉藍色內衣…… “我cao你大爺!”老白暴紅了眼,揪住阮云征的衣領把他提起來,一拳狠狠揍上去。 阮云征捂著發痛的臉頰,大罵:“你打人,我要投訴……” 話沒完,老白又是一腳猛踹。 蘇雅看得著急:“老白你別……”看看周圍,“你們攔一下??!” 譚哥和黑子他們全都不攔,連程副隊也不阻止。 “言焓,這要出事的?!?/br> 言焓涼涼地笑:“老白有分寸,出不了事。打壞了算我的?!?/br> 蘇雅:“……” 這時,遠處救護車的鳴叫劃破天空,刺耳又刺心。大伙兒靜止一瞬,全紛紛上車把堵在路中的警車挪開。 言焓立在蕭索的北風里,眼眸清凜地望著那閃著紅燈的車由遠及近,風一般從面前疾馳而過,又漸漸遠去。 那輛車的里面是怎樣一種情況,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再次回到悅椿,言焓走在空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忽然發覺,甄暖其實很有勇氣,這樣空曠幽暗的地方,一個女孩也敢來。 也果然是社會經驗不足,太傻,太傻。 他推開工具室的門,痕檢員們全低頭在勘測,氣氛憋屈而沉悶。 天色晚了,又避了光,屋子里黑漆漆的,地上放眼全都是血,經過特殊處理在黑暗中散著觸目驚心的熒光。 地板上一灘灘一條條,墻壁上也四處飛濺著。 甄暖胖胖的栗色雪地靴倒在門邊,綠色的圍巾,淺藍色的軟呢大衣,白色的毛衣t恤全碎了,散落在各處。 言焓在門口站了幾秒,終究沒進去,拉上門退了回來。 他插著兜沉默無聲地走回地面,筆直地在臺階上站了一會兒,走下一級坐到地上,掏出一根煙點燃。 他坐在北風和煙霧中,望著沉下來的天色,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關小瑜提著勘察箱出來。 見言焓坐在門口,她擦擦紅紅的眼睛,走過去,鼻音很重地說: “我問了最先找到甄暖的交警。他說……甄暖裸著上身趴在地上,身上都是傷,頭上也有多處鈍器傷……腹背還被捅了幾刀??伞掷镞€抓著阮云征的鞋子?!?/br> “嗯,知道了?!毖造实皖^,把煙摁滅在臺階上。 關小瑜擦擦眼淚,剛要走,想起什么又說:“隊長,有一件很奇怪的事?!?/br> “說?!?/br> “潘盼和孫琳的dna序列是一致的?!?/br> 言焓沒動。 “她們兩個是失散的雙胞胎?!彼f完,又揉揉眼睛,跑開了。 言焓沉默,玩著手里的火柴,又點了一根煙來抽。 蘇雅從遠處走過來,坐在他身邊: “阮云征說了,他……到一半,被甄暖拿鋸子……傷了那里。他震怒之下,拿錘子砸她的頭??赡艽蛄怂奈逑?。等她不動了,又聽到幾個交警喊甄暖的名字。他扔了錘子要逃。但……” 蘇雅別過頭去,忍住眼淚, “甄暖抓著他的鞋子不放他走,他就……就捅了她兩刀?!?/br> 言焓瞇著眼,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看它消散在風里。 “蘇雅,你現在別和我說這些?!?/br> “我……” “別說話?!彼⒅股?,“蘇雅,別說話。你讓我想說臟話了?!?/br> 蘇雅心如刀割,眼淚嘩地落下來,可他仍是不看她,不為所動,只有側臉寂寥。她捂住臉,低低地哭:“對不起,言焓,你怪我吧。怪我不該嗆甄暖,激得她這個時候來現場。怪我不專業。怪我……” “不怪你?!毖造实拖骂^,搖了搖,“怪我?!?/br> “怪我不該讓你進一隊……也不該讓她進clab?!?/br> …… 天黑如墨。 開車回去的路上,聯絡員給言焓匯報:“言隊,甄暖現在還在手術室?!?/br> “嗯?!?/br> 言焓關上對講機,打了個電話給老白,“林老師和秦姝手頭上沒事,讓她們兩個去醫院看看。其余人繼續堅守崗位,一切等結案再說?!?/br> “好?!?/br> 他抬手掛掉電話,卻看見通話記錄的下面幾行,還有甄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