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成親之日的意外
從重遇陸隱那一刻起,秦蓁一開始想的,是讓秦湘監視他。 后來,是想著如何讓他能夠幫容成祉,甚至不惜威脅他。 可從頭到尾,她卻從未想過,要如何替他考慮。 秦蓁眼中閃爍著自責,臉上卻是無盡的無奈,“我無意與你作對,但是容成蕊,我一定會帶走,還請你轉告陸隱,他有這份心我已經很感動,但是我希望他能夠在保證他自己的安全前提下,再幫我?!?/br> 穆瑛琪盯著她臉,話語中帶著一絲猶疑,“你真的對他一點念想都沒有嗎?” 念想? 初識她不過是同情心泛濫,也是正義感爆發,覺得以多欺少的行徑不可取,幫他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而后在無妄谷的生活便是朋友一般,在她回了潯陽之后,就連這絲友情都慢慢淡卻。 再次將他從自己的腦海深處挖出來,是因為他做了對不起無妄谷的事情。 對于她而言,無妄谷遠比他要重要。 秦蓁嘆了口氣,回道,“我只能說,對于他的這份心,我很感激?!?/br> 對方眼中落落大方,卻顯得穆瑛琪很是狼狽。 爹爹自小就教她做人不能小氣,看人看事也必定不能看表面,可對于陸隱和秦蓁之間的事情,她難以做到不聞不問,更做不到忽視。 “還有,我前幾日瞧見秦箏從月貴妃的寢宮里出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怪怪的?!?/br> 羅清月?秦蓁皺了眉,“你可告訴了陸隱?” 穆瑛琪搖頭,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恍惚,“聽說秦箏是陸隱剩余不多的族中之人,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跟在了他的身邊,一直叫他師父,陸隱該是對你的念想都強加在了她的身上,對她很是嚴苛,要求她事事都做到最好,若是知曉她違背他的想法暗地里與月貴妃接觸,陸隱怕是會把她打死?!?/br> 秦蓁沒有說話,也未曾覺得穆瑛琪是在夸大。 從無妄谷寄來的書信里,在她不曾見過陸隱的那些年里,他確實,變了很多。 不然,師父也不會狠心將人趕出谷去。 對于陸隱而言,那個不過是她不在了的一個空殼,被趕了就被趕了,并無其他情感。 可對秦蓁而言不同。 她是可以為了無妄谷與正片天地為敵的。 原先的她總覺得來日方長,可現在的她更為珍惜每一天。 “他倒是和你說了很多?!?/br> 她的身份,陸隱未曾隱瞞,秦箏的身份,他也未曾隱瞞。 不過秦蓁從她的話中該知道,陸隱并未將無妄谷的消息告知給她。 穆瑛琪往后退了兩分,掩下多日因這一句話而帶來的欣喜,至少在這一方面,她對他而言,也是不同的不是嗎? “我言盡于此,還望太子妃好自為之?!?/br> 待穆瑛琪離開,秦蓁才沒好氣道,“殿下為何要偷聽我們說話?” 待身后那身著大紅色喜服的人從假山后出來,秦蓁癟嘴又補上一句,“今兒個可是你成親的日子,你不好好在殿前陪大臣們喝酒,來這兒做什么?” 容成祉緩緩走上前,小媳婦兒似的扯住了自家夫人的衣角,“本宮尋了一圈都未看到夫人,出來找找夫人?!?/br> 秦蓁板著一張臉,目不斜視,“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的?!?/br> 容成祉覺得,自家夫人定是有變臉的功能,明明前幾日還對他很是恭敬順從的,這不過是在他的字上添了幾筆畫,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想起這個,他的目光頓時便的深沉,“既然如此,那夫人不妨解釋解釋那副字畫吧?!?/br> 秦蓁一愣,露出個極其狗腿的笑來,“殿下這是在說什么呢,那字畫秦蓁覺得很是配周國公主的氣質,當然,主要是殿下的字寫的好?!?/br> 哎,她可沒見夠先前模樣的容國太子,卻是風水輪流轉到她自己求饒了。 她將書畫拿出來時,那眾大臣可是將此吹噓的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可偏生那字是容成祉幼時所寫,頂多算的上端正。 她的畫工容成祉是知道的,只不過今日在看到她畫在字畫上的時,卻也被驚艷到了。 不過幾筆,卻很是傳神。 將人拉到別處隱秘的地方,容成祉將人環在自己的胸前,笑道,“夫人的畫技倒是進步的很快?!?/br> “哪有哪有,都是殿下教得好?!?/br> 容成祉笑,對于她的奉承很是受用,“夫人現在可否告訴本宮,那日你在窗口上喊的是什么?” 她早已經忘了這一茬,冷不丁見對方如此認真的看著自己,心跳竟是漏了一拍,“什么是什么?” 他俯身,與她鼻尖對著鼻尖,兩人距離極近,她能夠聞到他身上好聞的蓮花淡淡的氣息,那是經人提煉出來的香味,對方呼出的熱氣撲在她的臉上,她徹底完了。 “阿蓁,如何發現是本宮的?” 秦蓁莫名想到了先前她親口問他時他的回答,不好意思道,“若我說是容成蕊告訴我的,殿下可會生氣?” 他先前不告訴她,是想要她自己想起來。 奈何她是潯陽小諸葛不假,可也不會將容國太子認為是漂亮jiejie啊。 容成祉很是挫敗,卻也欣喜她的誠實,“不瞞夫人,即使她不告訴你,再過上幾日,本宮也會親自告訴你?!?/br> 秦蓁內心好奇,往前湊了湊,“怎么個親自告訴我法?換上女裝?” 不是沒看到對方眼中的捉狹,可容成祉如今心中滿是滿足,又哪里顧得上這小丫頭的話,“嗯?本宮倒是沒想到夫人竟然好這一口?” 秦蓁:“……” 這容國太子過分了! “夫人倒是說說,我們分別后,你可曾想過本宮?” 秦蓁不假思索,“當然想過啊,那時哥哥來帶我回家時,我還一直和娘親抱怨為何是哥哥不是jiejie呢,氣得哥哥好幾日都不曾給我帶城南的冰糖葫蘆?!?/br> 容成祉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問道,“后來呢?” 后來?秦蓁歪了歪腦袋,“吃不到冰糖葫蘆的我自然也不開心,不過到底是我妥協了,央他不買城南的也行,城西的就好?!?/br> 容成祉被她逗笑,卻是能夠想象當初的場景。 秦蓁氣鼓鼓,“我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了,城西的冰糖葫蘆,可沒有城南的好吃?!?/br> 容成祉笑夠了,才將人擁入懷,“再等等,再等上一段時間,本宮會陪你去買城南的冰糖葫蘆?!?/br> 她靠在他的肩上,卻不知為何因了這幾個字,匆忙伸手擦去了眼角的酸澀。 買呀買呀,城南的冰糖葫蘆的確好吃呢。 秦蓁正想讓他快些回到前殿,防止容帝抓到把柄,卻驀然聽到幾人聲音,與容成祉對視一眼,暗自將兩人身形隱藏好了。 “這么重要的日子皇后都不出現,看來皇上對她的寵愛也不過如此?!?/br> 那人聲音輕浮帶著些許調笑,可熟悉到秦蓁和容成祉都認識。 秦蓁正要把腦袋探出去看看究竟是那個貴妃,被容成祉一把按了回來。 她面露不滿,那人卻是笑著伸出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示意她乖一點。 “呵,誰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的心思,本宮可猜不透?!?/br> 確認是祺貴妃,秦蓁倒是也不急了,原先就想著要離人群遠遠的,所以才特意選了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沒成想大學士和祺貴妃居然也和她有一樣的想法。 只不過…… 朝中重臣和后宮嬪妃廝混在一起,若是傳出去的話…… 秦蓁眨巴眨巴眼睛,安安靜靜的聽著另一邊的動靜。 “這可說不準,若是皇后失寵了,你不就有機會成為容國最尊貴的女人了么?” 朱成吉這話似乎是取悅了祺貴妃,那祺貴妃先是捂著嘴偷偷笑著,隨后倒是覺得笑的不過癮似的,笑出聲來,“要是皇后死了本宮倒是能夠上位,如今皇后情況不明,你還是不要瞎說的好?!?/br> 察覺到容成祉的不喜,秦蓁伸手攥住了他的手,手指輕輕在他手掌按了按。 他反手將她的手緊握,不過是些小人之言,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管貴妃是不是容國最尊貴的女人,在臣的心里,貴妃就是臣最重要的女人!” “呀——” 不知是不是那朱成吉動手動腳,不過短短時間,秦蓁只聽到了不可描述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那祺貴妃的喊叫聲綿長,一聲高過一聲,秦蓁登時自脖子紅到了耳根,只好別過了臉。 容成祉無聲的勾了唇角,他家的小丫頭這是害羞了? 待等了許久,直到那廂再沒有發出聲音,她才伸手捂住自己的臉頰,“那祺貴妃竟是敢如此光明正大的給容帝戴綠帽,我倒是小看她了?!?/br> 隨后看向容成祉,頓時明了,“話說回來,今日他們的茍合,倒是殿下你給的機會?!?/br> 祺貴妃篤定周國公主身份高貴,容權不敢輕易離開位置,所以才能放心大膽的和朱成吉在此相會。 這宮里的宮女和太監可都是成了精的,就算是看到聽到了也不會亂說什么,畢竟一個不小心,掉腦袋的可是他們自己。 “嗯,此地的確是孤男寡女談情說愛的好地方?!比莩伸淼哪抗庖恢痹谒砩?,聽她將罪名推到自己的頭上,笑著接受。 秦蓁驀然躲開了目光,這樣的容國太子很是陌生。 不過…… 先前她才剛剛和穆瑛琪說過,祺貴妃的娘家勢力太大,所以容帝也不敢輕易動她。 凡是不觸及到他的底線,祺貴妃是他很好的盟友。 可如果要是容帝的盟友是給他戴綠帽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另當別論? 和自家小丫頭相處的時間久了,對方一個眼神他便能想到她要做什么,容成祉無奈的笑著,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祺貴妃此人不是好惹的,明面上不過是她與那朱成吉有染,可你細想該知道,她一個后宮嬪妃,如何能夠聯系到朝中重臣?” 容成祉此話一出,秦蓁本能的想到了秦婉如,如果是容帝要祺貴妃如此呢? 可這個想法剛出現在腦海,就被她立馬否決。 百里霽用她,是因為她心甘情愿。 而且,他需要她。 可容權根本務須如此。 朱成吉不是掌握重權之人,穆勒等人又足夠忠誠,容權沒有必要。 眼見著對方的眉頭都快皺在了一起,容成祉笑著替她撫平,“這些年,祺貴妃應該一直都和這大學士有聯系?!?/br> 秦蓁眨了眨眼,卻是想到了他們初見時她對朱成吉的評價。 難道這是,一語成戳? 當粗她嘲笑朱成吉用不正當的手段爬到了現在的位置,不過是反駁他對容成祉的輕視,可現在看來,她不過就是闡述了事實而已。 想清楚后的秦蓁卻有了別的疑惑,她偏頭看著臉色平靜的人,不冷不熱的開口,“殿下怎么知道的?” 容成祉彎了嘴角,既然打定主意要將人帶回來,自然是要打聽清楚這里所有的一切,確認她的周圍安全才敢。 當然,他是不會將這些告訴她的。 “祺貴妃是宮里的重要人物,更是將母后視為眼中釘rou中刺,本宮若是不多上點心,如何能夠保證母后的安危?” 秦蓁轉眼一想也是,即便素寧再聰明,可到底也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無旁人相護要在這深宮里待下去,實屬不易。 提起此事,秦蓁的面色便沉了下來,“皇后娘娘的身子骨很不好,容帝怕是對她動了手,可是我聽太醫堂的人,侃侃而談皇后不日就痊愈,可事實如寧宮那里根本沒有任何太醫造訪,他們說謊不過就是為了取悅容帝?!?/br> 拿別人的命取悅龍顏,倒是有趣。 她每說一個字,容成祉的神色便會冷上一分,若是太醫堂的人如此不作為,又何必再行醫救人? “你可將人記下了?” 秦蓁挑眉,“你這是在懷疑我記人臉的本事?” 容成祉心軟的一塌糊涂,卻是暖到至極,他不過問出口,她便知曉自己要做什么,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說謊話的人,自然是要受懲罰的呢。 有些事情,不需要她去做,這些事,怕是秦湘更加樂意效勞。 她可是一直都在說無聊呢。 “本宮該回去了?!?/br> 本就耽擱了不少時間,又被祺貴妃二人困在這里不能動彈,新郎若是再不回去,容權怕是要差人出來找了。 容成祉一步三回頭,生怕站在原地的人又給跑了。 “結束后在菡萏院等本宮?!?/br> 秦蓁揮了揮手,卻覺得他這話好笑。 今天晚上可是他和周云云的洞房花燭夜,他竟是說要她在菡萏院等他,豈不是笑話? 容成祉離開后,為了防止容帝的人找到自己,秦蓁匆忙離開。 在無人知道的地方對她下手,怕是容權此刻最想要做的吧? 不等散席她便偷偷溜回了太子府,多日未見她的秦湘將人上下查過一遍,看到她脖子上的傷痕頓時紅了眼眶,“這是誰干的?” 秦蓁笑了笑,伸手便將她的淚珠子給抹去,“別哭了,那人怕是已見到了孟婆,問她要湯喝呢?!?/br> 雖說知曉那人大概率已經被自己小姐給處理了,可秦湘還是覺得委屈,“聽說您被困在皇宮都是因為五皇子,秦湘下次就把五皇子抓來,讓讓您好好的懲罰他?!?/br> 秦蓁失笑“容非晚身邊的常蘭身手不差,如你要將人帶過來,得先解決了常蘭才行?!?/br> 秦湘氣鼓鼓,小姐這是看不起她的武藝?她明兒早上就早起練武去,她才不相信打不過那常蘭呢! “好了,不說這些,近日可有新的消息?” 秦湘緩了緩自己的心情,將信件從柜中拿了出來,“先前哥哥和小姐說過的,秦家軍還剩下一百八十人,這一百八十人,如今全在副將鄧晉的手里,全憑小姐差遣?!?/br> “有多少人在容國?” 秦湘搖頭,“秦家軍分布在各個地方各個身份,如果不是小姐要召見他們的話,他們不會隨意暴露自己,小姐是找他們有事嗎?” 周絡繹的排兵布陣能力不弱,不然當初爹爹也不會特意將她帶去看看對方帶領之下的士兵。 若真是那些人到了容權的手下,容成祉怕是會遇到不小的困難。 “給我調二十個人前來,我需要他們在短時間內將原先學過的技能教授給別人?!?/br> 秦湘不解,“小姐這是想要訓練軍隊?可這是在容國地界,若是讓容帝知道了,小姐恐怕會有麻煩?!?/br> 就算不讓容權知道,如今光是她這個人,怕都會讓容權將她放在心上,既然如此,為何不索性來一次大的? “容帝已然在懷疑我的身份,我們不能拖,必須盡快做好一切準備?!?/br> 秦湘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元國那邊,聽聞百里霽正在四處派人找您的下落?!?/br> 段正清是容成祉的人,若是百里霽讓段正清的大理寺找人,怕是找錯了。 只不過…… 若段正清長時間不給他任何信息的話,他的處境怕是不好過。 旬邑哥哥還在段府,段正清不能出事。 秦湘本還想說什么,門外敲門聲響起——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