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幕后之人又是誰
眼見著那住持就要離開,嚴玉急忙道,“我們的手腳都被綁著,要如何喝水?你既然把我們困在這里,肯定是篤定我們無法出去,那何必行行好,先把我們的繩子給解開了?” 她鮮少勇敢,可眼下的場景,由不得她不勇敢。 她尚且沒有被堵住嘴,她的女兒卻是兩天沒吃飯了。 住持想了想,這地下室是他原先便造好的,隔音的確不錯,即使解開她們的繩子,也無人能夠聽得到才是。 他剛拿開金如云嘴里的布頭,忽而想到了什么,急忙往兩人嘴里塞了藥丸。 “放心,這藥丸只會讓你們四肢無力而已,不過吃個飯喝個水,應該用不了你們多少力氣吧?”住持說完,當下大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抓到的人,若是因為自己一時心軟被人跑了的話,可是得不償失呢。 那藥丸在嘴里融化,苦澀漸漸彌漫,金如云只覺得全身的力氣被忽而抽離,抬手都覺得甚是困難。 看著住持的背影,嚴玉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努力伸手將地上放著的水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遞到了金如云的嘴邊,“云兒,喝吧?!?/br> 金如云的眼眶通紅,說話的聲音卻很是小聲,“娘親為何要如此?” 知女莫若母,嚴玉哪里不知她這是在問她為何要答應那住持的要求。 “先不要去管那些,云兒先把水給喝了吧?!眹烙衿尺^眼,不去與她的目光對視,“這里條件有限,云兒就先將就著些?!?/br> 她的身子骨漸漸軟了下去,一下子癱倒在地,可金如云的眼神很是堅定,“娘親不要擔心,再等上幾日,外公和太子妃一定會找到我們的,我們只需要再等上幾日?!?/br> 嚴玉苦笑兩分,用袖子沾濕水輕輕覆在了金如云的唇上,“傻孩子,聽說太子殿下如今不在建州,沒有殿下的太子妃,又如何能夠和你祖母他們抗衡?至于你外公……” 嚴玉哽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之所以不想讓你外公知曉我們在金府的日子,便是怕他夜不能寐?!?/br> 當年,是她執意要嫁給金盛解的,那時父親苦苦哀求她不要做此決定,可她非但一意孤行,甚至還以命要挾,她是如此不孝之女,又有什么臉面還讓年老的父親替自己如此cao心? 她早該自盡的。 可她舍不得。 舍不得自己的女兒,也舍不得自己的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 “云兒,這里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告知你外公和太子妃,若是你可以逃出去,一定要逃離金家,你如今已經成了柳氏和如意的眼中釘,她們不會那么容易放過你的?!?/br> 金如云瞪大眼,卻是拼命的搖頭,“娘,要走一起走,我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留在這里的,我知道jiejie和姨娘不喜我,我以后不再出頭了,太子妃那里我也不去了,這次回去,我便還是以前的我,這樣姨娘和jiejie是不是就能開心了?”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改變會給娘親帶來如此大的災難,要是早知如此的話…… 金如云難耐的哭出了聲,當日那人溫和的眉眼依舊在眼前猶如昨日,她在太子府替自己出頭時的模樣甚是溫暖,“娘,為何會這樣,為何會這樣!” 她不過是想要找到最真實的自己,為何這樣都不可以…… 嚴玉擁緊了她,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云兒你要記住,再不要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明日那住持前來時,我會要求他將你帶到上面去,然后,你得自己找尋機會離開?!?/br> 金如云沒由來的恐慌,正要開口說話,眼皮子卻是越靠越近,最終闔在了一起。 嚴玉撐著最后一口氣將地上的水都細細灌進了金如云的唇中后才沒力氣的倒下,她能為女兒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秦蓁第二天醒的很早。 含夏尋了一夜都不曾有金如云的消息,將近天亮才回來,很是挫敗,“太子妃,含夏無能?!?/br> “金家他人可有異樣?” 含夏想了想,腦中忽而想起早上回來時經過住持的禪院看到的人,“奴婢看到金府的金柳氏從住持的禪院出來,神色匆忙?!?/br> 秦蓁微微皺了眉,這住持便是當初誣陷金如云之人,而因著他一句話,最后得利的人便是柳氏和金如意。 所以,這柳氏必定早就與住持認識。 一個已婚嫁的婦人,從一個僧人院中幾近凌晨出來。 含夏抬眼便知道自己和太子妃想到一塊兒去了,“太子妃,此事怕是沒我們想的這么簡單,若是住持和那柳氏是一伙的話,他幫著隱藏金如云的行蹤,該是很簡單?!?/br> 秦蓁嗯了聲,“我來此地柳氏必定猝不及防,她會急著要對如云下手,含夏,我們得抓緊時間?!?/br> 原先那住持本想著晚上再出手,可金家老夫人不知怎么的,竟是要他晚上念經保平安,因此剛過午膳,他便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禪院,吩咐人不準靠近后便到了地下。 “美人,時辰有變,不如你現在隨老衲上路?”那住持一把拽住了嚴玉的衣袖將人帶了上來,捂住口鼻拖著往上走去,后者根本來不及作何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還未醒來的金如云留在原地。 那柳氏說了,不能讓嚴玉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這福安寺是個好地方,要是讓老夫人知道這嚴玉跟上來是來tou漢子的,怕是嚴玉不自盡,老夫人也會想盡辦法要了她的命。 如此沒面兒的事,老夫人可不愿意讓金府蒙羞。 住持帶著人從后門離開,從自己的禪院到了最先安排嚴玉和金如云住的廂房,捆住對方手腳后又用布巾塞住了對方的嘴。 嚴玉驚懼的瞪大了眼睛,她原本便想好了自盡的準備,只要這老和尚敢對自己出手,她就算是搭上自己一條命也要給如云獲取一線生機,可是他將自己的嘴給堵住了…… “嗚嗚嗚?!?/br> 那住持哪里在意她說些什么,柳氏的安排他可是得好好做好才是。 嚴玉心跳的飛快,耳邊卻聽到了幾人的腳步聲。 那幾人聲音,她就算是化成灰都認識。 最先開口的人是柳氏,她像是在勸著些什么,聲音此起彼伏,“老夫人可切勿多想,jiejie大概是身體累了所以在廂房休息,本來jiejie也不擅長給老爺祈福這種事,這次她愿意跟著我上福安寺,已經是有了很大的改變了?!?/br> “而且老夫人也知道的,如云膽子小,不喜歡見生人,作為金家的嫡女,她定然也怕是做錯了事情,因此只能跟在jiejie的身邊?!?/br> 嚴玉絕望的躲避著對方的觸碰,卻是明白了那柳氏的用意。 要殺了她何其簡單。 她是想要她生不如死。 走在柳氏旁邊的老夫人冷哼一聲,話語中滿是對嚴玉的不滿,“前幾天不見她也就算了,今晚住持誦經,她若也不在,神靈覺得我等不誠心,報應在盛解身上該怎么辦?” 耳聽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嚴玉的心卻是漸漸冷了下來。 接下去的場景,即使還未發生她也該知道。 她偏頭看到鏡子中的自己,目光卻是從鏡子上挪到了梳妝臺上的剪刀。 如果真的沒有任何辦法的話…… 嚴玉正要有所動作,卻感覺那人忽然卸了力氣,倒在了一側。 自那老和尚的身后露出一張年輕的臉來,冷靜,睿智。 門外的腳步聲也正好戛然而止,丫鬟在外敲著門,“夫人,老夫人和柳姨娘來看您了?!?/br> 眼見著嚴玉驚懼的模樣不曾動彈,秦蓁笑了笑,示意對方開口回復。 “我、我正在換衣服,有些不方便,還請老夫人和meimei多擔待些?!眹烙窕卮鸬慕Y結巴巴,卻是慢慢心安。 一聽這聲音,柳氏喜上眉梢,轉了轉眼珠推開丫頭道,“jiejie,我知道這幾日我們對你有所疏忽,還請jiejie不要怪罪,只因我們一心都撲在老爺身上,今夜便是老夫人請住持給老爺誦經的日子,jiejie不妨先開門讓我們進去?!?/br> 秦蓁利索的將人推到了床底下,塞進去時還順便踩了好幾腳,讓身側的含夏給嚴玉換好衣服后,才點頭示意。 嚴玉眼眶含淚,吸了吸鼻子,開口,“我馬上好了,請meimei稍等?!?/br> 柳氏可不愿意再拖延下去,她不愿意有任何的變故發生,原本敲門的手忽而隱藏在寬大的袖子下,一把推開了門,“啊不好意思jiejie,我原本是想等你開門的……” 門既然已經開了,金老夫人自然也沒有等的必要,正要進屋,被柳氏搶先。 原先那住持和柳氏做了暗號,他不能出現在此,所以不會關窗,如今看到大開的窗戶,柳氏心下冷笑,還未見人,光是看到那搖晃的床幔她便知剛剛發生了什么,大聲道:“jiejie!為何你房中竟會有男人的蹤跡!” 她來的時辰正好,此刻地上必定是丟滿了衣裳,而嚴玉,怕是還在床上! 金老夫人一聽柳氏這話,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加快了腳步,“你這個dang婦,究竟在福安寺做什么!” 柳氏匆忙到了床邊,眼見著里面若隱若現的人影,嘴角微微上揚,卻是在金老夫人來時垮了臉,“老夫人,jiejie一定是一時糊涂,老夫人一定要原諒她才是!” 金老夫人怒不可遏,“你還愣著作什么,趕緊把床幔給老身拉開!” 柳氏自然樂不可支,可她不過剛拉開床幔,卻聽一人聲音從對面傳來,“meimei讓老夫人原諒我什么?” 柳氏瞪大了眼,只見床上枕頭立著,被她一動,幡然倒了下去。 “怎么會,這怎么會呢?” 嚴玉上前給金老夫人作揖,恭恭敬敬,“兒媳先前的確是在換衣服,因此耽擱了,還請老夫人見諒,只是不明白為何meimei如此著急到我的床邊去,可是看上了什么東西?” 金老夫人狐疑的打量著嚴玉,可后者神色坦蕩,不曾有半分猶疑,回想先前柳氏還未見到人就發聲的場景,心中升起半分疑慮,卻還是不喜眼前這張臉,“剛才所說你可記住了?” 嚴玉躬身,“兒媳記住了,晚上兒媳一定會帶著如云到場?!?/br> 金老夫人冷哼一聲,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也沒別的好說的,當下就要帶著人離開。 柳氏不甘心的上前走了幾步,“jiejie換衣服為何需要如此之久,莫不是忙著在藏些什么人?meimei見那床底下似乎有什么異樣,jiejie可否讓meimei看上一看?” 嚴玉笑了兩聲,卻是道,“meimei如此執著我這房中有人,可是提前知道了?” 柳氏臉色一變,笑的尷尬,“jiejie何出此言,我不過是擔心jiejie的安危罷了,好了好了,jiejie自己都說了,那定不會有事?!?/br> 她話是如此,可目光卻還是停留在床底下,可抬頭看著嚴玉的眼睛,她卻是怎么都說不出口了。 這對母女,近日的變化倒是讓她刮目相看了! 待柳氏跟著金老夫人離開房間,嚴玉才軟了雙腿,可看到被扶著出來的金如云,眼淚便奪眶而出,“云兒……” 金如云和她相擁,雙唇顫抖,“娘……” 秦蓁自屏風后走了出來,看到相擁的母女,腦中回想娘親臨死前的話,忽而嘆了口氣,“大司馬之女,自小錦衣玉食,被寵愛著長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為何,嫁入金家后,再無半分司馬之女的模樣?若你能像剛剛那樣,這些年,如云的日子不會如此?!?/br> “夫人,切勿把如云當做你不振的借口,你只是在逃避自己,你不愿和大司馬承認你嫁錯了人,也不愿承認自己在金家的日子,更不愿意承認當年的金盛解,給了你致命一擊?!?/br> 秦蓁讓含夏將人從床底下挖了出來,拿著原先綁嚴玉的繩子,將住持綁成了個粽子,“你費盡心思將自己隱藏,順帶著也將如云隱藏,為的就是茍延殘喘這一生,可如今,柳氏要你死?!?/br> 嚴玉一直靜靜的聽著,直到聽完最后一個字才抬頭認真的看著說話之人。 一如她對她的第一印象。 年輕、冷靜、睿智。 她原先以為,能夠讓自己父親看得上眼的人,必定是與太子殿下經歷過大風大浪之人,可如今見到了真人,卻發覺她比自己的女兒大不了幾歲。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好似拿著刀一刀一刀對著她的心臟刺著,很痛,卻也很清醒。 “太子妃說的是?!?/br> 秦蓁挑眉,看來這嚴玉是個聰明人,務須她再大費周章的勸說,“夫人現在打算怎么做?” “和離,帶如云回司馬府?!?/br> 秦蓁眼中微光閃爍,看來不愧是嚴赫的女兒,躲躲藏藏十幾年,可這一不藏了,竟是憋著個大招,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中卻念叨著,她倒是一拆一個準。 嚴玉看著她笑了笑,“太子妃的恩,嚴玉謹記在心?!?/br> 她原先想著絕不麻煩自己的爹爹,可就在剛才,她忽而想通了。 她對如云的心,便是父親對她的心。 爹爹能對她所做的程度,遠遠超乎她自己的想象。 她已然浪費了許多時間,絕對不能再留任何遺憾。 容非晚的臉赫然出現在了窗外,帶著些許不耐,“皇嫂在這兒要待到何時?” 秦蓁眨了眨眼,倒是將他給忘了。 那住持人高馬大,含夏不過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自然是要他人來扛的。 容非晚神色不滿,卻又無可奈何,認命的將人扛在了肩上,輾轉走廊,將人扔在了秦蓁的房間。 秦蓁隨后趕到,正在猶豫如何處置這住持,一眾官兵卻忽而沖了進來將她們團團圍住,“太子妃,皇上命屬下前來捉拿對住持大不敬之人,多有得罪,還請太子妃見諒?!?/br> 事情來的太過突然,以至于秦蓁還未有所反應,那些官兵已然找到了住持,將繩索解開,“大人,住持被人打暈了?!?/br> 為首之人打量著秦蓁,言語之中讓她見諒,行動卻是絲毫不曾顧忌,“太子妃,還請您跟我們走一趟?!?/br> 含夏在一旁急得不行,挺身擋在秦蓁面前,“你們可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這可是太子妃,若是殿下回來知曉你們如此對待太子妃,你們可知道你們的后果?!?/br> 敢帶著兵刃徑直進入她的房間,這后果,他們自然早已經知道。 秦蓁腦中忽而想到一個可能,卻是苦笑兩分,她本以為這是給嚴玉設的局,卻不想,依舊是個局中局。 對方的目的,還是自己。 將緊張的含夏推到一邊,秦蓁神色輕松,看著那兩個小兵將住持帶走,轉頭對著為首之人道,“你們來的正好,我正想告知皇上,這住持欲對我bu軌,被我當場打暈?!?/br> 章習一愣,卻是不知如何反駁,只道,“事實如何,還請太子妃跟我等去刑部走一趟?!?/br> 還未曾查明真相,對方卻上趕著要她去刑部。 有這么急么? 秦蓁笑意不減,可笑著笑著,眼角卻漸漸濕潤,“那就請帶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