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長相三分有余,卻是不像
秦蓁想,容權或許是太好騙了些。 百里霽既然對秦家出手,又怎么會只留下秦蓁一人呢? 秦蓁垂眸冷笑兩分,他們都高估了百里霽對她的感情。 正如容成祉的猜測,容權替秦箏的接風洗塵宴,定在三日后。 “秦湘,將無妄谷送來的瓷瓶拿過來?!?/br> 秦湘替秦蓁梳頭的手一頓,轉而欣喜浮上面容,“是!” 那藥瓶自她拿到手小姐便擱置了,無論她說什么小姐都不愿意,可今時今日小姐居然愿意了,她可不是得高興嘛! 秦蓁做了個深呼吸,今日需要見那秦箏,定然不能有任何人認出她才行。 秦湘擅長易容,卻不是將人改的面目全非,銅鏡里的人,是秦蓁,卻又不是秦蓁。 “小姐,谷主的東西可真好,不過才一次,鋪上些粉,竟是看不出來了?!鼻叵婵粗鴰缀趸謴腿绯醯男〗?,眼眶倐而紅了,這明明不是她的小姐該承受的。 “哭什么?”秦蓁隨后替她抹去那淚珠子,笑道,“不過一張臉罷了,你家小姐我,從來靠的都是這里?!?/br>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偏頭正好看到了容成祉命人送來的衣服。 秦蓁抿了抿唇,華貴,實在是太華貴了。 他莫不是以為,今日是給她做的接風洗塵宴? “含夏,替我換一套衣服?!?/br> 淺杏色的襦裙,肩上繡著起舞的蝴蝶,裙擺處是金絲線的海棠,簡單的裝束,卻很引人注意。 容成祉將人扶下馬車時,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夫人如此耀眼,他倒是想藏也藏不住。 今天他們不是主角,可容成祉的身份擺在這里,容帝左下方的位子,自然是給他的。 而她雖說是太子妃,畢竟是女眷,被安排在了靠門的最上座位,秦蓁入座后,一偏頭便看到了和她打招呼的金如云,回應的笑了笑。 金如云今日穿著不同往日的衣裙,顯出了她這個年紀本該有的活力,礙于嚴赫的面子,金盛解近日不得不一直帶著她。 宴會開始,秦蓁的心跳卻是快了起來。 “來人,請潯陽小諸葛!” 許是因為秦箏的到來讓容權覺得希望萬分,他在說這話時,連坐在最遠處的秦蓁都能感覺到他的喜悅都溢于言表。 “請潯陽小諸葛!”太監尖細的聲音自大殿傳了出去,縈繞耳邊不散。 世人只聽聞潯陽小諸葛的名號,卻從不曾見過她真人。 曾有元國能人異士斷言,得秦箏者得天下。 因著這七個字,元國才能經久不衰。 如今這小諸葛來了他們容國,莫不是知道他們容國將會一統天下? 大殿門口緩緩走來一人,秦蓁屏住了呼吸。 對方身量與秦蓁差不多高,一半墨發垂在背后,一半被仆人束起覆在腦后,五官清秀,算不上是絕世美人,看上去倒是也舒服。 容成祉兀自舉起酒杯,液體入口,微苦,隨后而甘,他看著那人攥緊了自己的手,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來人。 有三分相像。 可若是見過秦蓁真人的,定然能夠一眼認出兩人的區別來。 她的眼,遠沒有那人的好看。 秦蓁看著秦箏從自己面前走過,伸手拿酒杯微微擋住,看著她到了大殿中間。 “秦箏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容權開心的不行,大笑兩聲抬手道,“平身,不必多禮,來人,給潯陽小諸葛看座?!?/br> “聽聞潯陽秦箏三歲作詩五歲道盡天下大事,不知我等可有機會,聽一聽秦小姐的看法?” 眾人對秦箏很是好奇,在她落座后,匆忙問道。 秦箏嘴角微微上揚,“秦箏乃元國人氏,知曉的不過是元國的形勢,還請各位大人不要為難秦箏才是?!?/br> “為難?”以金盛解為首的幾名大臣面面相覷,互相遞了個眼神,卻是笑道,“對于秦小姐的到來,我等甚是榮幸,怎么會是為難呢?還是說秦小姐不愿說說那元國?” 見眾人著重強調了“元國”二字,不知是誰開口,“話說回來,咱們的太子妃也是元國人氏,這好巧不巧的,竟是與潯陽小諸葛名字一樣?!?/br> 有了這人開口,其余幾人更是竊竊私語,“是啊,先前還未曾注意,如今想來倒是覺得湊巧的很?!?/br> 秦箏挑了眉,“哦?是嗎?不知太子妃在哪兒,秦箏可有幸一見?” 金盛解轉了轉眼珠,忽而道,“秦小姐來容國時日不長,太子妃來容國時日也不長,兩人又同是元國潯陽人士,照下官看來,皇上,您不妨讓兩人比試比試,如此,一來能夠彰顯太子的賢內助,二來還能讓咱們見見小諸葛的本事,您說如何?” 對于秦箏的本事,容權自然也是好奇的,可一國之君隨時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自然不能八卦,可若是有人給他遞了臺階,他何樂而不為? “太子妃何在?” 秦蓁暗自將金盛解記了下來,面上卻是揚起得體的笑,“兒媳參見叔父,叔父萬歲萬歲萬萬歲?!?/br> 眾人都還記得當日臉上刻著栩栩如生蓮花的太子妃,乍一眼看到如此端莊大方之人,倒是愣了。 “你與這潯陽小諸葛同名不說,且都是同個地方出來的,如此緣分倒是少見?!比輽嗟哪抗庠诙酥杏巫?,情緒卻是不明。 秦箏在看到對方時心中便是五味雜陳,潯陽城中,難道還有與她同名之人?自己與她一同站在一起,竟是莫名被比了下去。 “皇上,既然是緣分,那今日秦箏便在百官面前獻丑了?!?/br> 秦蓁還未來得及退下,就被身后人拉住了手,“夫人既然上來了,那且與本宮坐在一起如何?” 不等她回答,容成祉便顧自拉了她坐下,將糕點推到她的面前,“宮里的御廚手藝不錯?!?/br> 秦箏的目光自容權起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清了清嗓子,“元國文武百官,文有右相梁世饒,武有統領秦杼束,如同容國穆勒統領與大司馬等人一般,那梁世饒處事精神額,秦杼束在戰場上更是驍勇,因為這兩位,元國經久不衰,而后,新帝繼位,卻是以二人謀逆罪論處,抄了二人的家,將元國基業毀于一旦,新帝手段凌厲,百姓苦不堪言,怕是不能久矣?!?/br> 不能久矣四個字,甚得容帝的意。 在場的官員哪一個不是官場上的老狐貍,見這潯陽小諸葛的話說到了容帝的心坎,自然應和,“秦小姐說的有理!” 秦蓁吐掉嘴里的核,伸手拿了塊糕點塞進了自己的嘴里,待將那甜味鎖在了自己的嘴里,才不聲不響道,“要是秦蓁沒記錯,那秦統領,為秦小姐的父親,對于父親直稱其名,是否有不孝之嫌?” 秦箏沒成想這太子妃居然是個吹毛求疵之人,當下踱步到了她面前,“爹爹是關起門來的稱呼,我如今是在容國的朝堂之上,自然是要說個大人們都聽得懂的名字?!?/br> 秦蓁哦了聲,反問,“秦蓁倒是第一次見見到父母兄弟姐妹,是得需要關起門來才能說的關系,秦統領的名號何人不知?秦小姐多此一舉了?!?/br> 不等秦箏反駁,秦蓁緩緩站了起來,“且秦小姐先前所說幾點,本就不可厚非,這都是世人都知道的事,再強調幾分,倒是沒意思了?!?/br> 秦箏算是知道這太子妃是來干嘛的了,這擺明了是來拆她臺的。 是為了在容帝面前獲得好印象?還是多得些賞賜? 秦蓁不知她心中想法,只在殿內走上幾分,卻轉身半跪了下來,“秦蓁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br> 容權皺了眉,當著眾人的面只好擺手道,“太子妃但說無妨?!?/br> 秦蓁抬頭,眨巴眨巴眼睛,“叔父可得保證,等秦蓁說完,不會降秦蓁的罪才是?!?/br> “朕答應你便是,還不快說?!?/br> 秦蓁得了容權的保證,悠哉悠哉的站了起來,將跟前的秦箏打量了個遍,光是說這幾句,就能夠糊弄到容帝,倒是不知道該說容帝傻還是潯陽小諸葛的名號太過好用,竟是這么容易就讓人鉆了空子。 “秦小姐所說,現在無論尋個從元國來的百姓,怕是也能說出來,不過秦蓁對于秦小姐最后的斷言,卻是此心存疑慮?!?/br> 秦蓁此話一出,眾人倒是嘩然。 這太子妃怕是不想要自己的小命的了,那潯陽小諸葛說了一堆的廢話,也就最后一句話有些許用處,可她竟是說此話有疑慮。 不出意外的看到容帝冷了臉,秦蓁咽了咽口水,自己的小命重要,可解決眼前這胡說八道的人,也同樣重要。 “秦小姐方才說,元國新帝將元國基業毀于一旦,這是秦蓁不同意的第一點?!?/br> “一國繁榮昌盛,并非由兩人成就,正如秦小姐所說,新帝的確抄了二人的家,可那是小家,并不是元國整個江山,若元國如此易折,也不會鼎力這么多年?!?/br> 秦蓁自殿前緩緩走到了門口,隨后又折了回來,她的語速不緊不慢,聲音卻是清脆好聽,整個大殿安靜不已,獨獨只有她的聲音響徹,“秦蓁不同意的第二點,是秦小姐所說,新帝手段凌厲,百姓苦不堪言?!?/br> 她做了個深呼吸,腦中閃過了秦湘早上和她報告的消息,面上如往常平靜,可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嘲諷,“一代君王一代臣,新帝登基本就是大事,新帝更是不受寵的三皇子,他手段凌厲,卻是為了培養自己的人馬,待穩定之后,各方形勢便會緩解,到那時,怕是還不定會是如何情況?!?/br> 金盛解越聽,眉皺的越深,尖著嗓子道,“太子妃這是認為,元國還是會將我們容國踩在腳下,永世不得翻身?” 秦蓁呵呵笑了兩聲,她說的清清楚楚,也分析給他們聽了,可他一句話,卻是要將眾人引到別的地方去,她才不能受這個委屈。 “金大人此言差矣,秦蓁不過是分析了當下局勢,人不可妄自菲薄長他人志氣,可也有人曾言,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若是一昧的樂觀,怕是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金盛解驀然冷臉:“太子妃此話何意?” 何意? 秦蓁眨了眨眼,很是無辜,她都已經說的這么清楚了,這金大人怎么還是不明白呢?也不知為何容帝會選如此愚蠢的人步步高升。 “秦蓁不過是想說,在做任何事之前,還得細細思量才是,不然到時候有什么意外出現,定會追悔莫及?!?/br> 她回頭看到容權的臉都綠了,卻還是裝作沒看到道,“秦蓁斗膽所言,不過是希望叔父切莫因為旁人的一兩句話便做重大決定,而且叔父剛剛說過,不會與秦蓁計較的?!?/br> 那俏麗的女子仰頭看著帝王,目光無所畏懼,側臉精致嫵媚,幾人不過抬頭看了一眼,竟是移不開眼了。 容成祉皺緊了眉,上前握住了對方的手,“叔父,阿蓁平時日便喜歡胡言亂語,還請叔父不要放在心上?!?/br> “太子這話倒是錯了,”嚴赫坐在左下方,伸手撫著自己的胡子,“太子妃先前所言,字字包含邏輯,所有推測都很是有理,元國新帝百里霽不是個簡單的人,他既然能夠穩定心性安安穩穩在秦府待上那么幾年,伺機而動一舉拿下元國地位,說明此人不容小覷,我們切不可因為當下情景便妄言?!?/br> 秦箏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這老不死的是在說她妄言是嗎? 不得她解釋,穆勒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站了起來,“微臣也覺得太子妃所言甚是有道理,能將如今的局勢看的如此清楚,太子妃倒不是一般的人物,我們容國有太子妃,是容國的榮幸?!?/br> 嚴赫替她說話,在秦蓁意料之中,可穆勒此番話,倒是讓她不對不轉頭看他。 聽說穆勒統領不愛說話,看他今日開口便是一大段,秦蓁著實受寵若驚。 容權不是昏君,不是聽得幾句好話就摸不著北的人,他自然知道秦蓁說的有道理,可不知為何,原先潯陽小諸葛到來的喜悅,此刻卻是退的一干二凈。 他伸手擺了擺,“愛卿們多慮了,朕自然也覺得太子妃所言有理,但小諸葛此番話也無不道理,那元國,遲早會是容國的!”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匆匆下跪,高聲喊道。 秦蓁被幾人聲音大的一嚇,忍不住雙腿就要下去,身側之人卻是用他的膝蓋頂著她的,讓她看起來與眾人一同給容權行禮,可實際上她不過就是靠在容成祉身上罷了。 秦箏見幾人都選擇站在那太子妃一方,忍不住抬頭朝著容權身后的方向看了看,咬牙道,“太子妃對元國如此熟悉,秦箏斗膽問一句,你可是還心系元國?” 秦蓁微微挑眉,此人若是百里霽派來的,那未免太過愚蠢,此人若是旁人派來的,來之前定是沒有好好了解過她。 用身份來讓她與旁人生出嫌隙,倒是和容非晚有的一拼。 秦蓁正色,卻是步步逼近那盜用她的名號的人,“秦蓁生在元國,父母皆是元國人,我自然也是元國人,在元國眼里,我不過是元國眾多普通人中的一個,可在我眼里,元國是原先的我的全部,我自是要好好了解我的全部,如此才能守護它不被他人傷害?!?/br> 她頓了頓,卻是回頭看了眼容成祉,“如今我嫁給了殿下,是容國的太子妃,元國早已經沒有任何我留戀的人或物,此后,殿下便是我的全部,我會一如往昔,好好愛護,秦蓁倒是不知,秦小姐一句心系元國,是從何而來?” 幾人聽秦蓁短短幾句,卻很是沸騰,當下道,“太子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子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秦箏被她逼退,駭于對方的氣勢,說話竟是結巴起來,“我……我不過是隨口一說,太子妃何必認真?” “何必認真?”秦蓁冷笑兩分,“秦小姐此刻所站,是容國的大殿,你的四周,是容國的百官,你的面前,更是容帝,你竟是讓我不要認真?” 秦箏無言以對,卻是徑直到了容權的跟前,“皇上,秦箏不知道容國的待客之道竟是這樣的,若是如此,秦箏倒是希望自己從未踏進來過?!?/br> 秦蓁在內心嘲諷的道了句幼稚,說不過自己卻只能跟別人告狀的行徑,無論是放在原來的她,還是現在的她身上,都是做不出來的。 容權隨意的擺了擺手,內心卻是莫名起了一股煩躁,“太子妃也不過是認真了些,還請小諸葛多擔待一些?!?/br> 他言語之中并無半分對秦蓁的責怪,秦箏又哪里不知。 只好暗自將虧悶聲吃了。 回去的路上,容成祉見小丫頭的眉都快擰成一股繩,無奈的伸手一把將人攬了過來。 秦蓁原本在想事情,等到她反應過來時,自己竟是整個人都陷在對方的懷里,更是坐在了對方的tui上,當下結巴道:“殿下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