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陸禹矜持地點頭,阿竹看他狀似不在意的樣子,心里覺得這位王爺又傲嬌了,于是她也什么都不說了,用行動感謝他便行。 所以,等到晚膳的時候,陸禹面前依然是一蠱煲好的營養湯。 陸禹有些哭笑不得,說道:“胖竹筒最近怎么這般愛做湯水給本王喝?你正在長身子的時候,應該多吃點?!?/br> 表再說她長身體什么的行不行?阿竹有些無奈道:“還不是看王爺近來事務忙,瘦了一圈,所以要補回來么?!迸滤篝~大rou的膩味,她已經盡量地熬些清淡的湯了。 在阿竹緊迫盯人的視線下,陸禹只能無奈地喝了,同時突然想起,以往他緊迫緊著阿竹用膳時,不知道她是不是這種無奈心情?雖說不過是忙了半個月,但能被人這般重視,那種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的心情,方會讓他即便無奈、也心甘情愿地順著她的心意而做吧。 陸禹有些失神地盯著對面少女的面容,他已經許久未曾體會過這樣的心情了,卻不知道是因為她這個人,還是因為自己變了。 “王爺,怎么了?”阿竹放下筷子,用帕子拭了拭唇,詫異地看著他,這么盯著她,她也會不好意思耶。 陸禹回過神,笑了笑,沒說什么。 很快便到了除夕那天,宮宴在晚上,不過一大早,阿竹和陸禹仍是要提前進宮,給帝后請安,到晚上時,再隨眾人一起去參加宮宴。 進了宮后,兩人先去鳳翔宮。 承平帝也在鳳翔宮中,那些請安的妃嬪已經離開了,只剩下貴妃和四妃,還有一些生育過皇子的嬪妃。對了,這其中變換了位置的,還有代王的生母婉妃。在年前封賞后宮時,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給代王造勢,承平帝和皇后商量后,便將婉嬪升了份位,成了婉妃。 對此,四妃咬碎了銀牙,安貴妃也暗暗生氣一陣,不過鑒于自己仍是唯一的貴妃,方沒有那般生氣。若是皇帝直接將婉嬪升為貴妃,安貴妃估計要鬧上一陣子了。安貴妃雖然上了年紀,但風韻猶存,承平帝偶爾還會臨幸鳳藻宮,比起和四妃蓋棉被純聊天,安貴妃還算得上是受寵的,只是這寵比不得其他鮮嫩的宮妃罷了。 安貴妃一生氣,就喜歡找個垃圾桶來傾吐,以前是找皇后,現在有了兒媳婦,便找阿竹。所以對于宮里的動向,阿竹也十分清楚,只要將安貴妃抱怨的話過濾一翻,便能分析得差不多了。況且還有窩在慈寧宮里的昭萱郡主隨時給她提供消息,阿竹掌控消息的速度是其他王妃比不上的。 阿竹他們到來的時候,康王夫妻、齊王夫妻、魏王夫妻、周王夫妻等都來了,他們來得不早不晚,時間掐得正好。 帝后坐在首位上,承平帝懷里抱著代王,十八公主挨在他身邊,兩個孩子正嘰嘰喳喳地搶著話說,承平帝笑呵呵地傾聽著兩個孩子爭著說話,好一派天倫之樂。 阿竹看了看代王,原本這個十一皇子在宮里就是個小透明,并不怎么出彩。但自從被封為代王后,承平帝時常帶著他,不知不覺,代王便開始活潑起來,而且不僅活潑,甚至有些囂張,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便要發脾氣,打殺宮人都是常事。 想到這么小的孩子輕飄飄一句話便隨意取了宮人的性命,阿竹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即便代王生得再可愛,也萌不起來。 陸禹攜著阿竹上前行禮拜年,順便將他們孝敬的禮物呈上來。 承平帝懷里抱著代王,打開端王孝敬的禮物,是一尊玉雕的佛像,無甚出彩,不過年年都如此一般,多么出彩的禮物也會耗盡的時候。但是承平帝依然很高興,和藹地道:“端王有心了,朕知道近段時間你辦差辛苦,不過別累著自己?!苯又质且魂囂摵畣柵?。 陸禹唇邊含笑,溫和地回答了承平帝的話,語氣誠懇又孝順,讓人心里熨帖。 皇后在旁看著,面上掛著得體的微笑,看著陸禹的目光也十分柔和。 而旁邊坐著的幾位王爺表情淡淡的,他們已經習慣這場面了,從小到大,唯有他們這十弟最得皇父的歡心,也不知道他有何魅力,數年如一日討皇父喜歡。不過今年卻有些不一樣——幾人看了眼承平帝抱著的代王,齊王和魏王眼中露出諷刺。 他們皇父心目中最疼愛的兒子的地位今年終于要易主了,比起從未得到過這種獨一無二父愛的他們,估計曾經得到過,現在卻失去的端王心里的落差比較大罷。如此一想,不覺有些幸災樂禍。 陸禹仿佛沒有發現其他人的目光,在皇帝賜坐后,便帶著阿竹到旁邊空出的位置落坐。而后便又聽到內侍來報平王夫妻、秦王夫妻皆來了。 阿竹坐在陸禹身后的位置,目光一轉,便看到了坐在周王身后的周王妃,她懷里抱著周王世子。 陸珮看到阿竹,臉上露出小小的笑容,小聲地道:“姨母,新年快樂?!?/br> 真是個討喜的孩子!阿竹臉上綻出微笑,朝看過來的周王妃頷首致意。周王妃臉色有些僵硬,不過仍是回了個禮。 阿竹知道周王妃對自己心里有疙瘩,這疙瘩是建立在她是“嚴青桃的meimei”之上。周王妃和周王自六月成親至今,已有半年有余,再新鮮的勁兒,半年也足夠了。周王依然是那副德行,對嚴青桃念念不忘,周王妃仿佛怎么努力也比不過一個死人,自然惱怒非常。加之她脾氣嬌縱,有些自我,難以克制自己的脾氣,連帶的也遷怒于人。 周王妃初嫁給周王時,還有些謹小慎微,等時間一久后,便開始本性萌發,幾次妯娌聚會,對阿竹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雖然不至于當眾給阿竹難堪,但絕對走不到一塊來。 阿竹對此十分無奈,幸好周王妃雖然遷怒于阿竹,但對周王世子面子上還算過得去,沒有因為他一個孩子而遷怒他,該盡的責任也盡了——估計這其中還有惠妃在旁敲打的原因。當然,這建立在她現在還沒有孩子的基礎上,也不知道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會不會改變。 就在阿竹思索著時,秦王夫妻和靖王夫妻已經給承平帝和蔣皇后拜完年了。 “靖王的身子怎么樣了?聽說前陣子下了場雪,你又病倒了,今兒若是受不住,便提前回府去歇息罷?!背衅降壅f道,對這個從小病到大的兒子,他已經習慣了,以前還年年都擔心白發人送黑發人,現在一年挨過一年,每回聽到他咳嗽,不得不說,還真是習慣得不行。 靖王臉色蒼白,身體瘦弱,臉龐清瘦,一雙眼睛卻黑得有神,他咳嗽了幾聲,笑道:“不礙事的,今天是除夕,怎么樣也得陪父皇一起過個年?!?/br> 承平帝聽罷笑了笑,他懷里的小代王卻道:“二皇兄身子不好,可要好好歇息,不然出什么事情,靜嬪母妃可要傷心了。父皇,是不是這樣?” 聽到代王開口,殿內眾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地移到他身上。 承平帝笑道:“小十一說得對?!比缓笥謱竿醯?,“你弟弟說得對,你母妃為你的身子cao碎了心,可要好生保重身子?!?/br> 靖王淡淡地看了眼代王,笑道:“謹遵父皇之命?!?/br> 秦王笑道:“十一弟越發的明理了?!边@話也不知道是夸獎還是諷刺。 承平帝看了他一眼,想起他臘八節那日遇襲受傷,關切地問道:“你的傷怎么樣了?身體恢復得怎么樣?” 秦王臉上擺出了恰到其次的驚喜狀,含笑道:“多謝父皇關心,兒臣的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勞煩父皇為兒臣擔憂,兒臣真是不孝?!?/br> “是啊,九哥真是不孝,竟然要父皇擔心?!贝醢欀”亲?,咯咯地笑著,“像我就不會讓父皇擔心,父皇,你說是不是?” 承平帝聽得大笑,撫著小兒子的腦袋,顯然極為高興。 殿內的人看著這一幕,目光深邃,唯有婉妃面上知得矜持又得意。 阿竹無聲地看著殿內的一切,突然覺得小代王真是作死,對著一群年長的兄長如此顯擺,也不知道何時會被年長又有勢的兄長們給撕了。婉妃也是個蠢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教導代王,讓代王見逢插針地與兄長們爭寵,童言童語地諷刺著兄長。 皇子們的拜年在一種無聲的氣氛中結束了,等承平帝離開后,各位嬪妃也帶著自己的兒子兒媳婦一起離開了。 阿竹和陸禹自然跟著安貴妃而去,離開鳳翔宮時,安貴妃與四妃親熱地道別,只有婉妃孤伶伶地站在那兒,沒人搭理,面上有些尷尬羞惱。不過這等尷尬對于后宮女人來說也只是小case罷了。 等回到鳳藻宮,安貴妃自然又是一頓氣悶,對著兒子兒媳婦抱怨道:“那代王算什么東西?也不想想以前陛下寵你的時候,他還沒投胎呢,這會兒也敢來公然指責其他的皇子,婉嬪也真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教出個蠢物來……” 阿竹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狀,其實眼角余光在注意著身邊的那位王爺,發現他面上清淡如謫仙,一副紅塵不染的模樣,眼神也在游移,顯然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阿竹:“……”原來他一直對自己的母妃的話都是聽著就好,從沒放心里去。 阿竹埋頭,聽著安貴妃在諷刺婉妃如何蠢如何不會教孩子,心情有些微妙。若是陸禹是被安貴妃教導長大的,也不知道他如今會是什么樣子。 ****** 在安貴妃和兒子兒媳婦抱怨的時候,各宮里的嬪妃也正和兒子兒媳婦抱怨,特別是淑妃,邊抱怨邊用眼刀子刮著秦王妃。 “婉妃那蠢貨,若不是陛下高看代王,她到死也只能是個嬪!竟然也敢讓代王來諷刺本宮的兒子,那賤女人竟然敢諷刺我一把年紀沒有孫子抱……秦王妃,你說呢?”淑妃冷冷地盯著秦王妃,“本宮聽說你拘著秦王府里的側妃,不讓她們近王爺的身,可有這等事情?你的女戒讀到狗身上了么?如此不賢善妒,哪里是位王妃該有的模樣?” 秦王妃原本還有些神游地聽著婆婆在大罵婉妃,自從代王橫空出世,婉妃便吸引了宮里大半女人的仇恨值,連帶的她也變得輕松許多。卻不想這仇恨一下子就拉到了自己身上,連忙擺出一副誠懇的表情。 秦王假裝忙碌著喝茶,仿佛沒有看到自己母妃轉移了仇恨對象。 秦王妃誠懇地道:“母妃,孩子一事講究的是緣份,兒媳婦已經將觀音娘娘請回府里了,每日三拜不輟,虔誠無比,應該很快便有消息的?!?/br> 淑妃諷刺道:“你的很快可真是夠快的,都半年了?!?/br> 秦王妃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有半年了么?看來佛祖還沒有聆聽到信女的心聲,回去兒媳婦馬上每天多燒幾支香?!?/br> 淑妃:“……” 秦王:“……” ☆、第106章 天色稍晚,宮宴終于開始了。 宮宴設在交泰殿。 在阿竹扶著安貴妃進入交泰殿時,便見偌大的交泰殿裝飾得極為恢宏壯麗,一桌一椅,各個擺設物件無不精奇,更添一種皇家特有的不凡氣勢,極具震懾性。 除大殿最上面擺放著的那張金絲楠木槕桌外,下面左右兩邊擺放著的一排八仙桌前已經坐了人,放眼望去,除了皇室之外,還有宗室的子弟家眷。因今日是皇家的家宴,倒是沒有外人,直到明日的宮宴,才會出現朝臣勛貴等。 雖是如此,但人數也極多。 安貴妃作為后宮中僅次于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來的時間比較推后,所以他們進來時,在場的很多人紛紛起身行禮請安。安貴妃矜持地搭著兒媳婦的手走過,直到她的位置上坐下后,叮囑了阿竹幾句,方讓她去殿中為端王女眷所準備的位置坐下。 在這種正式的場合,安貴妃還是挺會端著的,極具貴妃的威嚴容雍,讓阿竹再次開了眼界。安貴妃坐下后,便與旁邊的賢妃、淑妃等嬪妃閑聊起來了,攀比是必須的,顯擺是必要的,霎時間殿內一片嗡嗡的說話聲。 阿竹坐下后,看了看,發現自己旁邊坐著的是她的女神秦王妃,再次開心了,不過她面上仍是端著矜持的神色,與秦王妃頷首致意,秦王妃也回了個得體的微笑。等秦王妃轉過頭后,阿竹開始自省自己,這回沒有盛氣凌人了吧? 雖然很想和她的女神說兩句話,不過……看了眼秦王那衰貨,阿竹覺得算了,繼續端著吧。 坐下不久后,便聽到內侍的唱喝,帝后及太后駕到了。 眾人紛紛起身恭迎,便見承平帝和昭萱郡主一左一右地扶著太后走進來,皇后跟隨在承平帝身后。 沒想到一直養病不露臉的太后也出現與宴,眾人驚訝了下,很快便收斂了神色,紛紛給三位行禮請安。 大概是因為久病在身的太后也有精神出席宮宴,承平帝心情明顯大好,神態也變得極為溫和,等眾人行禮呼萬歲后,扶了太后坐到位置上,方道:“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禮,起來罷?!?/br> 眾人再次謝了恩,方恭恭敬敬地起身。 阿竹抬頭的時候,特地看了眼被太后拉著坐在她身邊的昭萱郡主,發現她身上穿著厚厚的衣服,臉蛋蒼白,但精神卻不錯,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眾人入坐后,很快大殿中便響起了歌舞之聲,穿著統一服飾的宮女將酒菜如流水般呈上來。 阿竹看了眼桌上的做工精致考究的菜肴,終于明白了先前陸禹叫她多吃一點的意思??粗@些中看不中吃的東西,怎么可能吃得下?有些葷菜盤上的油脂都凝固成白色了,從廚房呈到這里,走一大段路,天氣又冷,熱菜也變成了冷盤。而那些冷盤,這種天氣沒人會喜歡吃。 在心里嘆了口氣,阿竹看了看大殿上的其他人,果然都是喝酒吃水果點心,壓根沒碰那些菜盤。 很快,歌舞停歇后,便是諸位龍子鳳孫及皇家兒媳婦去給主位上的人拜年,從康王夫妻開始一直輪下來,然后是公主,其中還穿插著皇孫,最后是宗室。 阿竹看了看,年長的王爺們的子嗣極多,最大的孩子都能成親生娃了,從周王下來的皇子,他們的方變得少了,秦王只有一個庶女,而端王更可憐,孤伶伶的。 太后瞅了瞅,說道:“周王、秦王、端王的子嗣少了點兒,明年可要努力??!孩子多點,熱熱鬧鬧的,才教人歡喜?!?/br> “……” 周王妃、秦王妃和阿竹三人有志一同地低下頭,掩飾了自己臉上的表情。阿竹眼角瞄了瞄,周王妃臉蛋漲紅,秦王妃神色淡然,心說不愧是她的女神,就是淡然。 同樣淡然的阿竹不知道,安貴妃和淑妃、惠妃的臉色都不太好,都被太后點名了,以承平帝那孝順的性子,估計他心里也會不滿。雖然到了這年紀,已經不太介意帝寵不帝寵了,但是也是件沒面子的事情,讓她們感覺到自己也好像和其他的妃子比,輸了什么似的。 秦王爽朗地笑道:“皇祖母放心,明年孫兒便再讓你抱曾孫,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盼?!?/br> 太后被他逗笑了,歡喜道:“你這孩子自幼便是個能說會道的,那哀家便等你的好消息了?!?/br> 秦王笑著保證,不過在秦王妃抬頭看了他一眼后,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下,很快便恢復正常了。 太后估計是老了,樂于見兒孫滿堂,喜歡小孩子在跟前湊樂說話。所以今天的宮宴,太后十分熱心地挨個關照皇室及宗室中子嗣不豐的、或沒有孩子的夫妻,阿竹厚著臉皮繃住了,不過仍有很多人沒有繃住,快要被太后弄得快要崩潰了。 阿竹嫁入皇家的第一個宮宴,便在這么讓人崩潰的氣氛中結束了。 放了煙火后,帝后便扶著太后先行離開,其余人等也跟著依次離開。 阿竹和陸禹一起送安貴妃回了鳳藻宮,在離開之前,安貴妃拉著阿竹的手,皮笑rou不笑地道:“端王妃,本宮年紀大了,這新年的愿望便是希望能在今年抱上孫子,端王妃說呢?” 阿竹一臉溫順甜蜜地道:“母妃放心,兒媳婦一定會努力的?!?/br> “……” 安貴妃被厚臉皮的兒媳婦給噎住了,她以為自己施壓會讓她羞憤難當,然后便可以借機提出給端王納側妃的事情——反正他們成親也有半年多了,納側妃也沒什么。但沒想到兒媳婦又溫順又甜蜜地笑著,一口便應下了。 阿竹見她呆住,又握了握她的手,十分孝順地道:“母妃,天氣冷,您還是快進去歇息罷?!?/br> 安貴妃胸口像梗著個什么東西,連氣都有些不順,無力地揮揮手,讓他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