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等紀老夫人從老太君那兒出來后,便尋了紀華身邊伺候的丫鬟閉月問道:“華少爺去了哪里了?” 閉月有些惶恐,忙道:“奴婢也不知道,少爺沒有說?!?/br> 剛才對老太君所說的紀華去訪友之事純粹是騙她的,紀華和其父鎮國公一般喜好美色,屋子里的通房姨娘不少,他身邊伺候的丫鬟幾乎沒有幾個沒被他沾過的,連他妻子的陪嫁丫鬟也都被他睡了個遍。晚上他出去鬼混沒有回來,大多是去那種銷金窟鬼混了。 想明白這點,紀老夫人有些生氣,心里埋怨侄女沒有將紀華教好,抬腳便往鎮國公夫人的屋子去。 ******* 紀顯回來后的第二日,皇帝的旨意便下來了,將他從西北營調入神機營。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皆倒抽了口氣,看來紀顯依舊圣眷不衰啊,神機營擔負著“內衛京師,外備征戰”重任,是京師三營之一。也不知道這紀顯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深得皇帝如此信任。 京中世家勛貴子弟多如狗,若是不走科舉出仕,便只能在皇帝面前露臉,紀顯便是如此,看到紀顯囂張得幾乎連鎮國公府也不放在眼里,那些世家勛貴弟子都羨慕不已,心里也琢磨著,如何在皇帝面前露露臉。 阿竹聽到這個消息時,也同樣皺起了眉頭,不知承平帝這是何意。 不過,好消息是,紀顯和嚴青菊這婚事是定下了,在紀顯回來第十天,便讓人去選了吉日,將婚期敲定,定在十月初十。 八月底嚴青蘭出閣,嚴青菊定在九月,也不算得趕。 陸禹下衙回來,看到阿竹對著窗口的一叢湘妃竹發呆,探手過去,直接捏了捏她的臉,另一只手也攬住她的腰。 “哎呀!” 冷不防地被人拽住,阿竹往后仰倒,被人穩穩地接住時還有些心悸,正想磨牙抗議時,突然他咦了一聲,將她抱了起來,目光在她身下掃了掃,將她抱到了旁邊的軟榻上,說道:“身子虛就別太累,聽說這種時候站多了腰疼?!?/br> 阿竹頓時滿臉通紅,有什么比你的大姨媽來時,你心目中的男神一本正經地和你討論什么站姿腰疼不疼的問題更尷尬? 陸禹支著臉打量她,揉了下她的腦袋,將她的綰著的發髻都弄散了,方問道:“喝紅姜糖水了?” “……沒有?!?/br> 聽罷,陸禹直接叫來甲五,讓她去廚房叫人煮碗紅姜糖水過來,然后又伸手覆在她的小肚子上,慢慢地揉著,詢問了她今日的飲食,知道她沒有吃寒涼及冰的東西,滿意地點頭。 阿竹被他揉著肚子,那種脹疼感減輕了很多,但被他如此詳細地詢問著日常,又覺得自己嫁的不是老公,而是個愛管她的爹。 “真乖,以后繼續保持!”陸禹滿意地親了下她的臉蛋作獎勵,含笑的眉眼,看起來真是賞心悅目得緊。 當然,陸禹會如此詳細地詢問,還是五月初阿竹經期時,因為天氣太熱,又因為嚴青菊定親一事,難免疏忽了,吃了冰鎮的水果,讓她肚子疼了一回,陸禹知道后,瞇著眼睛看了她很久,看得她心驚rou跳的。 晚上睡覺時,阿竹慢慢地蹭上床,越過床邊的男神,直接滾到床里頭。 “睡那么遠做什么?過來?”陸禹單手撐著臉,拍拍身邊的位置。 阿竹有些心塞,吞吞吐吐地道:“臣妾身子不干凈,不宜同床,王爺……”話還沒說完,便被他探手扯到了懷里。 陸禹嘲笑道:“不過是怕第一個晚上弄臟本王的衣服罷了,沒事,本王不介意這點小事?!?/br> 阿竹漲紅了臉,覺得沒臉見人了。上個月大姨媽來時,晚上睡覺時,她便弄臟了他的衣服。其實阿竹心里也很想哭啊,明明她以往都沒有出過這種事情的,但偏偏上回就出了這種窘事,原因大概是她被他抱著睡,睡姿不正,所以漏了出來吧。 所以,歸根究底,還是他的原因。 女人的月事對于男人來說是一種污穢,一般來這種東西,夫妻是要分房睡的。但阿竹發現這位王爺未免也太坦然了一些,堅決不肯分房睡,害她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被他拉著躺下后,一只大手便蓋在她肚皮上,暖暖的手心揉著,緩解了不適,讓她開始昏昏欲睡起來。不過腦子里還惦記著事情,強迫自己清醒一些。 “王爺,鎮國公世子和四meimei的婚事就這么定下了?皇上沒說什么嗎?” “有什么好說的?”陸禹揉著她的小肚子,說道:“你就是愛胡思亂想,不用擔心,紀顯的份量還不夠,父皇不會質疑我什么?!迸滤院蠖家@樣提心吊膽,心里多少有些心疼,親了親她的小耳朵,又道:“不必如此小心,只要我不作為,父皇暫時不會懷疑我的?!?/br> 阿竹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為何他能如此篤定地說這種話?難道有什么秘密不成?下正想再問時,他已經像對待個小孩子一般,哄著她入睡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阿竹嘀咕著,總覺得他的態度奇怪,到底是拿她當妻子還是當孩子看? 半晌,陸禹低頭看她入睡的臉,小嘴微張,呼吸輕輕淺淺的,已經無法從這張妍麗的臉蛋尋找她小時候的輪廓了,不過——以前只要看到她,心情總會很好,到現在每次看到她時,心里總會洋溢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柔情。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感情,但他選擇了順著心意先將她抓到身邊,禁錮在身旁,誰也搶不走。 ☆、第91章 轉眼便到了周王成親的日子。 早上,阿竹探頭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夏季晝長夜短,絢爛的朝霞將天空業渲染得分外美麗,不過這種艷麗的色澤配上炎熱的天氣,只讓人感覺到心浮氣躁。 “天氣那么熱,當新娘子很辛苦吧?”阿竹用手中的團扇朝自己扇了扇,她是怕熱的體質,一到夏天,動一動都會出汗,冬天倒是沒有那么怕冷。 鉆石端了冰鎮好的綠豆湯過來,笑道:“可不是,雖說屋子里能放冰盆,花轎里也可以放,但路上走動幾步,那厚厚的嫁衣還不得熱出一身汗來?作新娘子的在這種日子可遭罪了,還是春天和秋天成親是好日子?!?/br> 阿竹心有戚戚然,突然想起張閣老所說的,四月初的天氣不冷不熱,正是結婚的好日子說得也是挺有道理的。 接過鉆石呈上來的綠豆湯,阿竹喝了口,湯里放了些冰糖,淡淡的甜味加上冰鎮過后的口感,喝一口全身心都舒爽起來。天氣熱,早上時候,她一般沒什么食欲,只吃了一點兒東西,事后再喝一碗冰鎮的綠豆湯,方覺得緩過來勁來,而不是一直提不起精神。 對于她一到夏天情緒就不高的情況,鉆石已經見怪不怪了,反倒是陸禹看著不習慣,覺得失了活力。所以在早晨上朝之前那段時間,特別愛作弄她,直到她呆滯的目光轉為靈動,才滿意地抬腳離開。 對于那位王爺總能端著清冷高貴的男神樣對她耍流氓,阿竹已經木然了。估計這個世界上,能看到他這一面的人不多,多的也只以為他是個清高又愛擺譜的王爺罷了。 喝了綠豆湯,阿竹的精神已經抖擻起來,想著呆會要去周王府觀禮喝喜酒,忙讓人去將賀禮帶過來檢查一遍。雖然知道有耿嬤嬤和丫鬟等看著,不會出什么差錯,但阿竹仍是喜歡在行事時再過一遍手,以防不測。 檢查了賀禮后,阿竹便將它放到桌上,在等待時間時,不免想到周王世子陸珮。 在婚禮接近時,周王沒有再將他送過來,而是送到宮里給惠妃,今日婚禮,生怕府中一片忙亂照顧不周,所以昨兒周王已經將兒子送進宮給惠妃照顧了,估計明日周王夫妻進宮謝恩時,順便一起帶回來。 鉆石和翡翠見她邊翻著端王府的賬冊,邊漫不經心地想事情,以為她對周王世子仍是念念不忘,不由笑道:“王妃和王爺成親也有兩個來月了,王妃若那么喜歡孩子,何不和王爺生一個?” 阿竹嘴角抽搐了下,不好說那位王爺其實挺懂得避孕的,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兒學來的,加之她也覺得十五歲生孩子太早了,所以便含糊地道:“這得看緣份?!?/br> “王妃,懷孕一事除了緣份,也可以人為的?!便@石興奮地道:“奴婢以前就聽鞏嬤嬤說過,宮里有些厲害的女官可以根據女子的月事和吃食之類的安排一翻,很快便會有消息了?!?/br> 雖然她說得含含糊糊,但阿竹仍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就是看女人的生理周期安排受孕的好日子嘛,這個她懂啦。 見她仍是無動于衷,鉆石簡直要捉急。端王現在獨寵自家姑娘是好事,應該趁著這機會先生下嫡長子,以后就算有側妃小妾進門也不怕了。而且以端王現在的年紀,應該要有子嗣了,以前他沒成親無人敢說,現在他都成親娶妃了,子嗣問題便要提上行程了。 鉆石時常陪阿竹進宮給皇后貴妃請安,皇后是養母不會說什么,但安貴妃可就有意見了,才成親一個月,安貴妃已經等不及了,時常明里暗里地說子嗣的事情,想來她也急了。 發現這姑娘急得不行,阿竹看了不忍,安慰道:“沒事,看緣份吧?!蹦俏煌鯛斪约憾疾患?,她就算要急,能直接推倒他么?鉆石的顧慮她也明白,只是十五歲太早了,就換十六歲吧。 端王如今的地位,確實需要個子嗣,阿竹即便明白十六歲生孩子風險挺大的,但在這時代女人十六歲生孩子是正常事情,她也不能太任性,真的等它個幾年。所以,再給自己一年時間,等到十六歲,便生一個。 決定了后,阿竹心里便開始琢磨起自己的吃食來,怎么說也得將身體給養得成熟一些,別再像個小女孩兒一樣,豐胸細腰長腿什么的,一樣都不能缺。嗯,明天開始,她要天天喝木瓜牛奶!握拳! 有了目標,阿竹又精神抖擻起來,雙眼亮晶晶的。 陸禹下朝回來,看到她這樣子,心里有些奇怪。每當她雙眼發亮時,就是有什么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力,讓她全力以赴了,雖然看著是活潑可愛,但是有種被排除在外在感覺。 “怎么了?”陸禹將她拉到身邊,忍不住又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蛋。 阿竹笑容可掬,說道:“今天是七皇兄成親的日子,也不知道這七皇嫂是什么模樣的?!?/br> “你不是知道了么?” 那是你自說自話,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阿竹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他所說的清寧郡主是小時候,誰知道她長大了有什么改變? 因為今日是周王成親的日子,所以宮里給這些皇子放了半天假,允許他們去湊個熱鬧。等時間差不多了,陸禹方攜著阿竹一起出了門,坐馬車去了周王府。 到得周王府,剛下了馬車后,陸禹已經變成了那副高不可攀的男神樣,視線往人群淡淡一掃,不在任何人臉上停留。 阿竹其實很早就注意到這情況了,他這種清淡的模樣,視線從不在人群中停留,雖然看著特別的不食人間煙火,但也特清高了,怨不得人人都要說他清高擺譜,也特不將人放在眼里了。幸好,除了這點,若是有人來同他打招呼,他也不會不理,態度還算是溫和從容的。 “十皇弟、十弟妹!” 一道開朗的男聲響起,阿竹抬頭望去,便見到秦王攜著秦王妃過來了,除了兩人外,秦王妃身后還跟著一名容貌秀美的女子,是秦王府的側妃馮氏。 陸禹朝兩人淡淡頷首,等周圍的仆人行了禮后,方說道:“九皇兄和九皇嫂也來了,正好一起進去罷?!?/br> 秦王視線在兩人身上一掃而過,然后笑道:“好啊,今日是七皇兄的好日子,咱們兄弟幾個不醉不歸?!比缓笥H熱地攜著陸禹走進秦王府。 “十弟妹,咱們也一起吧?!鼻赝蹂矡崆榈乩⒅?,一起跟著他們走進去。 阿竹靦腆地笑了笑,也沒有甩開她的手,扭頭看了眼,秦王側妃馮氏低眉順眼地跟了進來,身后是跟著的仆婦丫鬟。 婚禮還未開始,阿竹被帶到了女眷所在的一處偏廳喝茶,這里來了很多皇室的女眷,在坐的都是王妃、郡王妃、公主、郡主之類的,只有幾個勛貴家的女眷,英國公夫人便是赫然在例,同時還攜了英國公府的兩個姑娘。 阿竹輩份比較小,忙和那前長輩見禮寒暄,幸好今日人多,大伙都是微笑著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后便由人將她帶去旁邊坐著了。 阿竹和秦王妃坐在一塊,雖然這是因為秦王妃與她都是九、十皇子妃,但似乎也有秦王妃隱隱被人排斥的原因。阿竹暗暗觀察,有些不解,秦王妃嫁進皇室不過三年,性格是個爽朗的,也沒有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會這樣呢? 正觀察著,一道人影走了過來,阿竹抬頭看去,發現是石清溪。 “端王妃,臣女可以坐這兒么?”石清溪謙和地問道。 阿竹笑著點頭。 石清溪挑了她下首的位置坐下,左右看了看,小聲地問道:“請恕臣女無禮了,今兒難得見到您,想問一問昭萱郡主的身子現在如何了?她進了宮后,我已經很久未見到她了?!彼蓝送蹂驼演婵ぶ鞯慕磺?,問別人不如問端王妃,所以才有現在這一遭。 阿竹有些驚訝,她還以為石清溪和昭萱郡主從小打到大,總是一言不和就生氣,還以為她不關心呢?;蛘?,女人的友誼這種事情其實挺難說得通的,便笑道:“已經無礙了,若是她知道你這般關心,她會很高興的?!?/br> 石清溪略略有些不自在,低聲道:“也沒什么,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長公主的事情……請她節哀?!毕氲搅俗屗龕盒牡恼讶A郡主,石清溪下意識地看向人群。 突然,一道柔美的聲音插.進來,“meimei在和端王妃說什么呢?” 聽到這聲音,石清溪眼中露出明顯的厭惡,阿竹抬頭看去,便對上一張精致絕倫的臉,美得她生平難見,那雙盈盈水眸眨也不眨地盯著你看時,仿佛連魂都被勾去了。連女人都無法抗拒她的美,何況是男人,這簡直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女人心目中的敵人。 “jiejie怎么來了?”石清溪磨牙道:“這里不是家里,jiejie還是別隨意亂走比較好?!?/br> 石清瑕一臉受傷的表情,抓著帕子的手輕輕捂著胸口,仿佛被她這話傷透了心,喃喃地道:“meimei怎么說這種話?還不是見你突然不在,我有些擔心,才過來尋你的?這位是端王妃吧?請原諒……” “行了,別擋在這里作態!” 這句話是原本漫不經心地喝茶的秦王妃說的,只見她端坐著,用一種無限睥睨的眼神看著石清瑕,出口的話卻極其傷人,“像你這種會作態的女人本王妃見得多了,說多了都是錯,別出現在本王妃面前就行了,傷眼!” 石清瑕臉上滑過難堪,眼淚奪眶而出,掩著面離開了。 這角落里的一幕很多人都瞧見了,不過沒人當回事。作為個王妃,難道對個勛貴府的庶女說兩句也不行?更何況這庶女長得還那么讓女人有危機感,自然不會有人為她出頭了。 英國公夫人和旁邊的武安侯夫人說話,眼角都沒有施舍一個過來。 阿竹面上鎮靜,心里有些呆。首先為石清瑕的壞人氣而呆滯,能混到這種程度,她做人有多失???不,應該說,石清瑕的姨娘做人有多失敗,才連累得她變成這般?京城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哪家后院出個丑事,若是沒及時掩住,還真是不過半日整個勛貴圈都知道了。 其次是秦王妃,這嘴也太不留情了,對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而且也沒有惹到她。難道就是因為她這種太過爽利的脾氣,無意中說的話得罪過人,所以才會被隱隱排斥? 石清溪再三給阿竹道了歉后,沉著臉離開了。 沒人理會石氏姐妹間的事情,婚禮很快便開始了。 這次主持婚禮的仍是懷王,懷王是承平帝最小的弟弟,也是唯一沒有在成年封王后就藩的兄弟,掌管著宗人府,朝堂上沒什么說話的份兒,但是對于皇子們來說,他的輩份也挺大的。 禮成后,新娘被送入了洞房。 而作為新郎官的周王雖然穿著一襲大紅色的新郎官服,看起來卻沒有多少喜色,神情淡淡的,面對眾人的賀喜也回了禮。這一幕看在眾人眼里,免不了要暗暗笑上一聲,怨不得皇帝不太愛理他的事情,這位性情也太扶不上墻了。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