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柳氏為兩姐弟打扮一翻,又讓人去取了些藥材作禮物,便讓阿竹他們離開了。 姐弟倆坐在馬車上,小胖子歡快無比,阿竹收斂了在家里散漫的神色,端莊又刻板,看起來就像個認真嚴謹的姑娘。 所以到了端王的莊子時,阿竹從容地下車,小臉繃著,使得原本歡快的小胖子都發覺了jiejie的轉變,變成了個虎姑婆了,頓時歡快的氣息收斂了不少。 耿嬤嬤和一個美貌的丫鬟引他們下車,往內院行去。 到了正院前,突然從天而降下一位美男子。 阿竹嚇了一跳,小胖子一臉崇拜地看著那位美青年,美青年笑嘻嘻地道:“嚴三姑娘來啦,主子在院里曬太陽?!?/br> 阿竹斂衽為禮,笑道:“何哥哥怎么在這里?”而且……這么大的人了,還爬墻不好吧? 何澤見她過份恭敬,反而有些不自在,說道:“嚴三姑娘不必客氣,在下在此等你們?!比缓笥中χ嗣值艿艿墓奉^,笑道:“令弟與你挺像的?!?/br> 怕是指她弟弟和她小時候一樣胖吧?阿竹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院子是仿江南園林修建,引經過莊外的溪水為塘,假山流水,名花異草,可比他們那邊的環境高了幾個檔次不止。阿竹在江南住過,或者是剛出生就在江南,反而喜歡江南園林的玲瓏精致,對這院子也極喜歡。 正是六月時節,驕陽似火,院中一池的荷花開得正好,荷葉如盤,滿眼青翠,初綻的白蓮亭亭玉立,粉蝶環繞,水中各色游魚在根葉間嬉戲,帶來一種閑趣。 那臨水的亭子里,坐著一位正在撒餌喂魚的青年,穿著一襲煙柳色的紗衫,束著白玉帶,一頭烏壓壓的黑發披散下來,宛若潑灑的水墨,襯得面如冠玉,一雙丹鳳眼黝黑,如點晴之筆。他倚著欄桿,隨意的動作,卻自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優雅貴氣,不染塵埃。 遠遠看著,就覺得這是一副極為精美的國畫,讓人無限心喜,甚至想要占為已有。 阿竹突然有些明白昭華郡主為何拒絕了秦王的示好,一心一意地等他了。若是他這次回京現身,以他的年紀,應該很快便會訂親,昭華郡主是極好的人選,也算是全了她一片癡情。 腦中千回百轉,但阿竹面上并無異樣。 亭里的人聽到了腳步聲,微微側過頭,瞬間讓阿竹注意到的是那雙清冷如霜的鳳眸,無一絲溫度,與那溫和如風的氣質極為不搭?;蛟S世人給他和評價雖然多有傲慢清高,但卻無太壞印象,原因便是他那種給人溫煦的印象。 可是阿竹每次都覺得,無論他笑得多溫和,那雙眼睛總是泄露了他的冷情,這便是她不愿意與他接觸的原因。 一瞬間,那雙清冷的眼睛卻染上了笑意,如同滿天的星光碎落在他眼中,蕩起了陣陣漣漪,整個人更是溫雅如華。 “胖竹筒,小胖子,過來!” 阿竹胖弟弟:“……” 胖弟弟鼓著小臉道:“胖胖不是小胖子,叫胖胖!” 阿竹抽搐地看著他,心說弟弟喲,你怎么這么蠢萌呢?小胖子和胖胖其實都是同義詞啊,換湯不換藥,都是胖嘛。 小胖子聲明了自己不是小胖子后,行了禮后,歡快地跑了過去。亭中有丫鬟伺候著,見狀忙小心地將他抱到鋪著軟墊的石椅上,又給他呈了小孩子愛喝的果汁及精致的點心。 小胖子喝了口甜甜的果汁,笑得整張胖臉紅撲撲的,萌死人了,樂顛顛地對陸禹道:“大哥哥這里好漂亮?!?/br> “喜歡么?”陸禹含笑問道,親切得就像個鄰家大哥哥。 “喜歡!” “那就時常過來玩吧?!?/br> “好噠!謝謝大哥哥!” 阿竹:“……”胖弟弟你不要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逗完了小胖子后,陸禹看向阿竹,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想起初次見面時,她也是這樣正正經經的,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胖臉,說道:“小姑娘家的,做什么擺副老太太樣兒?” 阿竹忍住拍掉他手的沖動,肅然道:“王爺,話不可這么說?!辈幌牒退缎]的,阿竹關懷地道:“聽說王爺病了,現在怎么樣?”細看之下,發現他的臉色確實有些蒼白,唇色也是一種極淡的櫻色,看起來有些脆弱。 陸禹深深地看著她,然后淡聲道:“無礙,再休息個把月就好了!” “這么久?”阿竹蹙起眉頭,有心想問他可看過太醫了,又擔心說錯話,只得閉嘴。 陸禹靠了靠欄桿,并不忌諱告訴她,“當時胸口被人砍了一刀,恰好那刀上有毒,所以拖得久一些?!比缓髠仁卓此?,笑道:“看在本王受了這般重的傷,胖竹筒是不是應該笑一笑?” 她笑和他受傷有什么關系?阿竹心中腹誹,不過仍是扯起嘴笑了笑。 “好丑!”陸禹批評道:“笑得太假了!” 阿竹又笑了幾次,都笑得不自然,被陸禹折騰了許久,深吸了口氣,回想胖弟弟平時做的丑事,終于能露出一個自然的表情。 陸禹突然笑起來,扯了扯她的小辮子,贊許道:“順眼多了?!?/br> 發現自己又成為他的玩具了,阿竹頓時笑不出來。 等小胖子坐不住端著魚餌到池邊喂魚時,亭中只剩下他們二人。陸禹將她拉到身旁的位置,摸了摸她的頭,細細地看著她,含笑道:“胖竹筒瘦了點兒,不過好像沒長多高呢?將來真的嫁得出去么?” “……多謝王爺關心?!卑⒅衿ばou不笑地道。 哪里聽不出她的言不由衷,陸禹似乎玩上了癮,將她捏來捏去,臉都變了形。因為靠得太近,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靈犀香,讓阿竹一陣不自在,等他一放手,蹦得老遠。 等蹦開后,阿竹不小心對上那雙變得冷清的雙眼,頓時又頭皮發麻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回答一下文里可能有的疑問: 1、有人說石家姐妹的出生時間不對,其實是這樣的,英國公夫人懷孕一個月左右,崔氏便爬床,一次中獎,七個月時就早產了,所以才會比英國公夫人早生下石清瑕,隨后足月出生的石清溪便是meimei。 2、昨晚和基友一起討論了下文里路程的問題,基友說這里有bug,一百公里的路,坐馬車中午就到了不科學。好吧,在這里解釋一下霧的設定。 霧在文中提了一下,他們是天未亮就起程了,一般古代城門開門時間是五更以后,即是3點到5點是五更,這時候城門會開。當然,有些資料上說城門開啟時間是日出時候,但沒有準確的說法,就用宵禁結束時間五更3點吧。 然后再說一下路程和時速,100公里,即200里。1公里=2里=1000米,查了資料,有的說馬車速度是一小時20公里左右,一般馬車好的話一天可以跑200公里,就以這個為準吧。而阿竹他們早5點就出發,中午12點左右到,一共7個小時,應該也能到了。 以上便是霧的設定,不知算不算得上科學?=。= 咳咳,木有坐過馬車,不知道時速多少,盡可能地找資料,極不考究,所以若是文里有什么bug,大家可以提出來,霧會改正的。謝謝你們=3= ☆、第39章 自從上回去端王府的莊子坐客后,胖弟弟成了這里的???,阿竹是附帶的。 阿竹第一次知道,原來何澤還是個孩子王,五花八門的玩具都折騰得出來,無論是木制的或者是西域西洋的玩具,都可以不眨眼地拋出來,甚至何澤本身武藝高強,常帶著胖弟弟飛天遁地,上山捉鳥下河摸魚,弄得就像兩個野孩子。如此,胖弟弟待他親切得就像上輩子的娘親一樣,于是更愛往這邊跑了。 阿竹有些吃醋,胖弟弟你怎么可以這么經不住糖衣炮彈的誘惑呢?白養你了! “何哥哥,高高~~” 一道歡快的童聲響起,伴隨而來的是咯咯的笑聲,阿竹有些心神不寧,往外一瞅,何澤正抱著小胖子在花園里的那株高大的榛樹跳上跳下,像只猴子一樣。阿竹的心都提了起來,就生怕何澤失手將胖弟弟給摔著了。 “你分心了!” 清潤低磁的男聲響起,然后她的腦袋被敲了一記。 阿竹轉過頭來,目光對上紅漆雕花小案幾對面的男子俊美的面容時,又有些閃神。不同于何澤那種雌雄莫辯的美麗,而是一種帶著男子特有的英氣的昳麗,五官沒有西方人的深刻,卻具有東方人那種柔和的精致,反倒顯得干凈而高貴,宛若從畫風優美的風景畫中走來的貴公子一般。 微微閃神過后,阿竹視線拉到小幾上的棋盤上,然后扁了扁嘴,說道:“我輸了?!?/br> “認輸得倒爽快!”也不知道是稱贊還是不快的聲音,他端起旁邊的茶喝了口,神色淡淡的。 為防他多想,阿竹正經道:“臣女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王爺的對手?!逼灞P中自有無數的奧秘,對奕中亦是無窮智慧,阿竹雖然不是個笨蛋,但若按心機謀略,她比之陸禹輸了可不是一星半點,所以每回棋盤上廝殺,只有被他宰的份兒。 明知道后果會很慘,還要強撐,她又不是受虐狂。 一見她那正經的模樣,陸禹手又癢了,忍不住掐了掐她的小肥臉兒,嘀咕道:“怎么還是一團孩子氣呢?是不是長不大?”然后又憂心起她以后真的能嫁出去么? 十歲的姑娘已經是個小大人了,可以初見少女的嬌俏。但偏偏阿竹矮墎墎的團子樣,一團孩子氣兒,說她七八歲都使得,讓人完全沒有她是大姑娘的感覺。 阿竹淡定道:“娘親說,過了今年,我就會抽條兒了,臉會長開,到時候王爺一定認不出我!就像我爹當初也認不出我娘呢……”剛得意了下,馬上意識到這話不對,阿竹心虛地掩住了話。 若是現代,這些算什么?但在一個男女大防敏感的古代,這話就大大地不對了。發現自己有些放縱過頭,阿竹趕緊恢復正經狀。 心虛的阿竹低著頭,沒有瞧見對面的男人突然變得高深莫測的神色,那雙鳳眸微微瞇著,手中的茶杯在唇邊,擋住了唇角挑起的軌跡。 他道:“若是本王仍能認出你呢?你該怎么辦?” 阿竹眨了下眼睛,坦然道:“咳,不如何辦,王爺不必將臣女的話放在心上?!彼槐菊浀厮F鹆藷o賴。 這點小把戲自然瞞不過他,陸禹偏不讓她如愿,略微一想,便道:“屆時本王若認得你,胖竹筒可要答應本王一個條件?!碑斎?,這不過是隨口一提的話,卻沒想到將來會派上大用場。 阿竹納悶了,她一個閨閣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拼爹也拼不過他,他堂堂一介王爺還需要從她這里得到什么嗎?阿竹直覺要拒絕時,便又聽得他道:“做人不能言而無信,胖竹筒會守諾吧?” 有點抓狂的小感覺,她什么都沒說呢,他便自作主張了。果然這種身居高位的人都有些霸道,這讓她更堅信了與他拉開距離的想法。想想自己沒什么讓他可圖謀的,阿竹爽快地應下了。 正說著,胖弟弟興沖沖地從外面跑了回來,直接撲到陸禹面前,舉著手中的兒童型彈弓道:“禹哥哥,胖胖打果子給你吃?!?/br> 陸禹又是一副親切溫和的模樣,摸摸胖弟弟的狗頭,含笑地聽著他天真稚氣的話,童言童語別有一翻妙趣,讓人止不住發笑。 阿竹想捂臉,她不認識這個蠢萌的小胖子。 “禹哥哥,風大大,去放風箏。jiejie會做風箏,不過風箏跑了,jiejie說它們私奔了,后來風箏掛樹上,jiejie趁人不注意,自己爬上去拿,被蟲蟲咬了,手上有泡泡,jiejie疼哭了……禹哥哥,jiejie笨笨,不能欺負她……”他條理分明,竟然還能將事情敘述得差不多,雖然有些斷層,但對個三歲的孩子也很厲害了。 阿竹:“……”小胖子你過來,我保證不打你! 何澤笑得不行,又不敢笑出聲,肚子都疼了。 陸禹便沒這般好的涵養了,直接笑出聲,眸里一陣水光瀲滟,美得不行。 阿竹開始還被坑姐的小胖子弄得尷尬,后來秉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淡然處之,一副認真嚴肅的模樣兒。 套用那句名言,女人一思考,上帝就發笑。輪到陸禹這兒,她一嚴肅,他便發笑。 陸禹用力地揉著她的腦袋,她的頭發都被他弄亂了,整個人都有些狼狽。偏偏她還要端著一副嚴肅的樣子,更讓人笑得不行。他刮刮她的小鼻子,輕聲道:“胖竹筒真是個有趣的孩子……” “……” 何澤笑了一會兒,突然笑容僵住了,又陷入了一種驚悚中。他家主子何曾這般對個姑娘親近?就算是當女兒養,那也是別人家的女兒,主子會不會太親近了?然后又安慰自己,沒事,主子今年也二十歲了,他的婚事已經拖不得,等回到宮里,皇帝自會為他作主。 在胖弟弟差不多將她的老底掀得差不多之前,阿竹趕緊拎著他告辭離開了,順便暗暗決定,她再也不帶胖弟弟帶這里作客了。 陸禹穿著素淡的紗衫,踱步站在廊下,看著阿竹姐弟倆踏上馬車離去,直到馬車看不到蹤影皆沒有收回視線。 何澤站在其后,總覺得主子的情緒不對,大著膽子道:“王爺,天氣熱,您回屋里歇著罷,省得傷口又要發炎?!碑敵跄莻驇Ф?,使之長久都難以愈合,偶爾還會發炎潰爛。陸禹金尊玉貴的皇子,何曾受過這等致命之傷?讓何澤等人對幕后的指使者恨得不行。 陸禹眺望著遠處看了會兒,方慢慢踱步回屋子,臉上完全沒了先前的溫和笑意,而是一片清冷,眼里更是深沉的漆黑。 何澤自幼便跟在他身邊,早已摸清他的性格,所以方會覺得他待那嚴三姑娘太過與眾不同。因為他無法辯識人的長相,所以他拒絕與人太過接近,甚至連生母安貴妃也保持著一段距離,唯有嚴三姑娘,似乎每次見她,他的心情都會很好。 陸禹倚坐到榻上,丫鬟已經將茶盞點心之物收拾了,只留下小幾上的棋盤,還保留著先前的棋局。陸禹捻起一顆棋子,慢慢地擺放著。 很快便有一名侍衛突然出現在門口,何澤機靈地過去,隨后便帶侍衛進來。 侍衛跪在陸禹面前,呈上一封信。 自有一名貌美的丫鬟接過,訓練有素地檢查一遍,沒有發現什么問題后,將之打開,恭敬地呈給主子。 陸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將之闔放在桌上。閉目思索起來,半晌說道:“陸壹,你繼續派人盯住魏王那邊,不放過任何人。至于齊王,不必理會他,將人都撒回來?!?/br> 等侍衛離開后,何澤奇怪地問道:“王爺,為何不理會齊王?這次的事情,齊王一定也摻了一腳!” “哦,一個被拉來平衡各方的擋箭牌,反正板倒了也無趣,便不必浪費工夫了?!标懹淼氐?。他的敵人從來都不是那些兄弟,他們蹦跶得再厲害,也不過是跳梁小丑,板倒了兩人,還會繼續有人站出來,除非他那些兄弟都死了個精光。只是虎毒不食子,他那父皇自不會做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