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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養成夫妻日常在線閱讀 - 第26節

第26節

    念頤眼角耷下來,顧之洲卻打了勝仗也似,逗了meimei一會兒便笑容滿面帶她往明間走,邊走邊道:“瞧好吧,他這自負的脾性遲早能改掉,首先從你的態度起,別叫他以為自己是香餑餑,念頤再不濟也有我這個堂哥呢?!?/br>
    她勉強露齒一笑,仍有些低迷,顧之洲的聲音卻猝的停下來,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拐角的墻角有人。那里是一處死角,按說應當無人經過逗留的,念頤抖了抖精神,眼前浮現四個大字——非jian即盜。

    兄妹兩個是同樣的想法,俱凝神屏息,留神聽了,傳出的竊竊女聲卻居然是六姑娘。

    “我實在不甘心每日看她春風滿面,分明是這般不堪的身世,何以匹配太子?!”

    另一個男聲也開口了,嗓音刻意壓得低沉,“我警告過你,你非要不識大局么?!?/br>
    念頤幾乎在瞬間認出這是顧之衡的聲音,她更清楚,他們此刻在談論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他們說她是不堪的身世,說她配不上太子……?

    顧之洲的震驚不比念頤少,他怕她有動靜叫他們發現了,便捂住她的嘴巴。

    那廂六姑娘的聲音又響起來,含著一絲怨毒,“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此言果然非虛。你還不曉得么,念頤本事大著呢,在皇宮里時便同承淮王有所牽搭,如今不知到了哪一步,這樣的姑娘,果真堪配太子么?”

    ☆、第47章

    顧念兮滿以為自己兜出了念頤的大秘密,正在暗暗得意之時,忽而注意到顧之衡變了臉色,簡直是一瞬間鐵青下來,聲音像是堅冰,又硬又脆劈頭過來,“你若再提到我母親,我必叫你吃不了兜著走!管好你的嘴,念頤出了事,你面上便光彩了么?”

    “有其母必有其女”,這樣針尖麥芒死的形容,乍然聽到事實鮮血淋漓從念兮口中說出,他險些失控,還能站定同她說話已是最大的容忍。

    顧念兮卻一時不曾料到顧之衡竟有這般的反彈,自幼幸福的人,哪里能切身體悟到旁人的隱秘禁忌。

    顧之衡最是在意自己母親一事,其次便是打小就戳進眼窩子里的念頤,他看著長大,卻從沒有過表示,長久以來一遍遍問自己能不能接受她,到底該以怎么樣的心態來面對她。然而一直到了現如今,他也沒有理出頭緒。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個不敢面對現實的人,努力規避著母親與大伯有染的事實,努力叫自己以為顧念頤不存在,她不是自己的meimei,他是顧之洲的meimei……可是,人時常如此,并不能順應自己心意,他對念頤終究還帶著些與生俱來的親近,掩飾的再好,當設計她安危利益時不免為她考慮。

    “順應大勢,你是聰明人,萬不要做下糊涂事?!彼麑深a發白的顧念兮淺淺而笑,嘴角的弧度卻十分凜冽,“從今往后都不要提及此事,此番是最后——”

    “唔!”

    一個短促的女聲突兀地插。進他的聲音里,顧之衡唇角緊抿,顧念兮卻瞳孔放大,視線經過他,落在他身后的兩人身上,她神色幾度轉換,忽的發笑,“一場好戲就要開場了,五哥哥,這可不是我敲鑼打鼓宣揚出去,十二meimei她自己聽了這壁角,只怕怨不得我了罷?”

    念頤的嘴還被顧之洲緊緊捂著,他鬧不清發生了什么尚在觀望,她卻異常敏感,顧念兮的話言猶在耳,含沙射影隱喻的竟是……

    她混亂極了,生出一股蠻力來掙脫了顧之洲,正在拉扯之際,顧之衡看了過來,念頤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停止了動作,訥訥地望著他,口中喃喃,“哥哥…你們在說什么?”

    顧之衡沒有開口,他向顧之洲打眼色,讓他帶她走,顧之洲卻泛起一絲猶豫,適才念兮的話是投入湖中的石子,漣漪已然波及自己,那句“有其母必有其女”,這暗指的說什么?倘若她認為念頤同承淮王有首尾,一面又與太子定下的親事,那么,由此說來故去的二太太竟然——?

    這種事情不能細想,細思極恐,當務之急拉走念頤顯然才是正確的選擇,盡管顧之洲自己內心里也想弄清真相,他手上才要用力,念頤卻游魚似的滑了開去,她徑直掠過顧之衡停在念兮跟前,這樣的氣勢,倒仿佛她才是jiejie,念兮咬著嘴唇,不知什么話會從她嘴里蹦出來,想想都叫人心悸!

    “六jiejie,你有什么話不妨親口告訴我,我的身世…我是誰?”

    話畢都來不及逼問,手臂就叫顧之衡拖住了,他把她向后拽,聲音仿佛自喉嚨口壓出來,“跟我回去!”

    關鍵時刻念頤不是吃素的,這事早在前一回就埋下了根源,她今日又撞見是天意,若再不弄清楚怎么對得起自己的運道,哪怕明知將要面對的不是什么好事。

    她死死頓在原地不肯再移動,眸中楚楚望著他道:“是我想的那樣么?我的身世,我不是爹爹的女兒,我是娘和大伯——”

    “住口!”顧之衡的臉孔上突然猙獰起來,他素來是翩翩的風度,念頤驟然見哥哥如此,話也難以為繼,眼眶里不知何時蓄起熱淚,滾滾流下來。

    他的反應是最好的側面印證,顧念兮果然就是那個意思了,她覺得這個世界恐怖極了,親人忽然之間全然顛覆,顛倒了她整個世界,而她的母親,她雖然不曾得見但一直敬重珍視的母親,居然與大伯私通,置父親于和何地?

    這在世家里是如何的罪孽,她是她的女兒,自然沒有資格置喙,然而……

    念頤腦海里翻江倒海,她力竭蹲下去,也不是想哭,只是看著周圍晃動的人影,他們的聲音她一個字都聽不分明。她不再是自己曾引以為傲的身份了,甚至沒有資格做太子妃,還有須清和…他尚不知曉她的身份。

    幸好他不知道。

    他知曉了,看她的眼神也會變吧?仿佛此刻六哥哥的眼神,到底不似往日純粹了,依稀夾帶著什么。

    她像是猛然被隔離在世界之外,這樣的身份只有她一個人,他們都不是,即便他們都是她的親人。過去總弄不懂爹爹和哥哥對自己冷淡疏離的原因,如今身處其中輕易便瞧明白了,這份明白她卻承擔不起。

    她失去了同父同母的兄長,在二房是尷尬的存在,在大房亦然。念頤繞過他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她覺得自己也不在乎這些了,是不是最親厚的兄妹,有沒有人真正在意她,都不重要了。

    天上云層稀而薄,日光*辣照射在身上,熱意蒸出滿頭的汗水,念頤擦擦汗,木然地仰頭看天穹。方才大伯便是如此仰面望天,他看到什么了呢?

    她一直是個聽話守規矩的孩子,父兄的忽視沒有擊垮她,繼母的冷漠她不在意,而今現實的殘忍卻壓得她脊梁顫抖,天空的藍越來越淺,越來越白,某一個瞬間化作一道白光,她蹙眉執著地望著,倏地眼前暈眩栽倒下去。

    只感覺一個臂膀在身后接住了自己,念頤沒有暈倒,只是潛意識里厭世的情緒作怪,她閉著眼睛不想動,哪怕自己就這么一覺睡死過去也是好的,醒來后春光明媚,母親坐在窗前繡花,窗縫里桃花灼灼,迎風飄落的花瓣里哥哥和爹爹在院中對弈,間或有爽朗的笑聲傳進屋中……

    都是奢望,從前是,現下連想都不敢想。

    顧之衡把念頤摟了摟,顧之洲仍在怔然,他忖了忖,道:“你們先去屋里見老太太,什么也不要說,更不要露出異樣,至于念頤——只說她這幾日身子不適,被我路上碰見送回去了?!?/br>
    念兮咬著唇還要說什么,顧之洲看她一眼,頷首道:“我們知道了?!辈挥X看著念頤蜷縮著躲在顧之衡懷里的模樣,心頭絞了絞。

    他有什么可說呢,事實既然是如此,他們要做的唯有接受此一條路可走。只是苦了念頤,她與他不同,她自幼便是個堅強樂觀的孩子,縱然父兄不待見,卻也沒叫她養成個陰郁的性子,如今真正的身世揭開,父兄似乎都換了人,母親又……

    受傷的小獸只能獨自舔舐傷口,外人介入不了。顧之洲不再看念頤,轉身便走,屋里老太太那里不好耽擱太久,他還得進去遮掩,想來,長輩們苦心遮掩十數年,并不希望他們知曉。

    ***

    念頤躺在床上,兩眼無神望著帳頂,屋里的sao動強行在顧之衡的氣勢下熄滅。

    幾個丫頭都退出去,他在床前站定,高大的人影投下灰長的影子,念頤不想見到他,她連自己也不想見到,拉著被子漸漸蒙住了臉。

    顧之衡看著那一塊凸起,她仿似沒有呼吸,“你要把自己悶死么,這樣能解決什么問題?”

    石沉大海,她不作反應,他對她從沒有好言好語,一時竟不知如何待她。便是要安慰,他卻難以啟齒,誰又來安慰自己呢。

    “你已經十三歲,難不成還把自己當作個孩子么?”顧之衡去拉被子,她沒有抵抗,白生生的小臉露出來,眼瞳碌碌地轉向他。

    這一眼,鐵石的心腸都要化作繞指柔,顧之衡新房筑起的厚壁響起崩塌的碎響,他手指動了動,背回身后,沉聲道:“爹爹面前不要暴露出來。他從來嫉惡如仇,當年連看我的眼神都是滿滿不虞,既然能疑心我的出身,遑論是你?!?/br>
    念頤眼睫顫了顫,膚白若雪,蝶翅一般的剪影愈發惹人憐愛,揪著被角沉默不言。

    過了良久,她唇畔抿出個細弱的笑弧,“哥哥,你以后一直對我這么好,好不好?”她對他有執念,從小就有的執念,如果父親那里指望不上,那么眼下即便是同母異父的兄長,她也會像落水的人抓緊浮木一樣抓住他,尋得一絲慰藉。

    難的得心有靈犀,盡管不擅長,顧之衡還是僵硬地幫她掖掖被角,手指偶然碰到她的臉,他頓下來,輕輕撫了撫,“待青花大缸里的冰塊融了便不要縮在被子里了,免得悶出毛病來?!?/br>
    被子其實很薄,念頤垂下眼,既不點頭也不說話,顧之衡坐了一會子,以為她睡著了便要起身離開,誰知她不知是什么時候拽住了他的衣帶,牽一發動全身,他忙拉住,回頭帶著三分疑惑看住她。

    “哥哥,你小時候是不是討厭娘親……”她若有所思,嘴唇微微啟合,“現在仍舊討厭么?她已經不在了,我都不曾有機會見到她。哥哥,娘親歡喜的人是不是爹爹,還是難道是大伯么?!?/br>
    顧之衡的面色冷下去,他聽不得她碎碎念上一輩的骯臟事,眼前不自覺出現母親和大伯在一起的場景,眉頭緊緊蹙起來,不屑地道:“便是喜歡大伯又如何,身為女子,莫要忘了自己的夫君是誰——”

    他忽然想起什么,眼神一利望著她,一字一頓地道:“念頤,你明白么?”

    ☆、第48章

    “明白…什么?”她兩眼閃爍,“哥哥說的什么,顯是誤會了,我與承淮王殿下并不相熟,不過是……略見過幾面,說過話,除此外再無瓜葛?!?/br>
    顧之衡勾了勾嘴角,“每一句都像是在騙我?!?/br>
    他估計不信,雙目如炬,一看就不好糊弄。只是他約莫是不想同她計較,開口道:“沒有瓜葛便好,你這里不能出差池。父親將你的婚事看得極重,這也是你表現的機會?!?/br>
    念頤咕噥了句,顧之衡看在眼里,便換了副聲氣與她道:“如今家中的光景你也看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宮中圣躬欠安,太子繼位是眨眼的事,這樣關鍵的時候,你要出岔子給家人添堵么?”

    她又拉著錦被蓋住了臉孔,只有額角露在他視線里,須臾,被子里傳出嗡嗡的聲響,“哥哥多慮了,這事…我一早便拿好了主意,不會叫你們為難?!?/br>
    有她這句話,他還有什么不放心呢?橫豎她便是內心里其實是不樂意的,而今也是由不得她,開年婚嫁在即,等嫁了人,心就踏實了,偌大的侯府也有了穩固的保障。

    顧之衡往外走,身影消失在屏風后,念頤望著屏風上的花鳥出神,她從前不明白世上因何有那許多身不由己之事,直到切身聯系到自己身上,才發覺出當中的滋味。唯有慶幸疏遠須清和是自己先前便做好的決定,是自己作出的決定,她可以安慰自己,她并不是被逼迫的。

    須清和,須清和……

    往后是再碰不得的名字,連睡夢里也不能提及分毫。

    所謂的春閨夢里人,他于她便是罷。

    還有娘親,思及此念頤忽而心酸,以手障面,眼角流出溫熱的透明液體,怎么也止不住。她從小就不愛哭,因為知道為別的都不值得,父兄不在乎她,哭了沒人看也沒意思。

    只是故去的娘親,她身上原來有這樣一段波折,如果女兒是母親的小棉襖,那么念頤當仁不讓。她不曾見過母親一面,對她的愛卻不會比天底下任何與父母朝夕相對的人少,反而是長久的不得見,讓她在母親身上加諸了更多美好的特質。

    哪怕這樣為世人所不齒的事發生在母親身上,念頤也怪不了她,說來說去,不都是命么。

    海蘭喜珠采菊三個打簾繞屏風一路進來,她們沒收到風聲,自然不曉得發生了何事,不過都是打小兒一起長過來的,姑娘心情不愉她們一眼便瞧出來,且瞧她不單是不愉那么簡單,沒瞧見五爺走時那神色么,面色分明冷沉同往日無二致,卻叫人無端生出他哪里變了些的懷疑。

    就像今日他抱著姑娘回來,這在海蘭看來簡直猶如晴天下冰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這就是發生了。

    喜珠把冰碗放進海蘭手里,同采菊兩個緘默著退出去了。這屋里三個大丫頭,終究念頤倚重的是海蘭,喜珠過去還有些不甘心,如今也看開了,出了門就和采菊門神一樣守在門首,交由海蘭為姑娘解開心結,和她說說話,或許心情能好些。

    海蘭見四下無人,便將盛著西瓜汁水的冰碗在案前放了下來,這種時候,念頤必然什么也不想吃,她脫了鞋盤腿在床頭坐下,緩慢說道:“姑娘和五爺是怎么了,我瞧著五爺今兒不大對頭,臨走前吩咐我照顧好你,臨到院門口還回身朝里屋看,也不知在想什么,氣色都是差的?!?/br>
    念頤同海蘭當真是沒什么可隱瞞,抱膝靠在床欄上,紈扇硌了腳,順手便拿起有一下沒一下扇起來,徐徐將今日發生的說了。海蘭驟變的臉色她不去理會,撂下紈扇,翻身郁郁地躺下了,“今天我什么也不想吃,晚飯也不消叫我了?!?/br>
    “不吃怎么成呢?”

    海蘭擔憂她,在她肩膀輕輕推了推,她輕舟一樣被推的動了動,卻沒別的反應。海蘭嘆了口氣,便道:“事已至此,不是姑娘你的過錯,我也知道,姑娘心里已經接受了這事,只是需要時間來消化。倒是六姑娘那兒,往常愈是端和的人,咬起人來愈是不手軟,太子妃一事在前,父兄一事在后——”

    嘴上不能說,她在心底卻是松了一口氣,還好念頤是嫁給太子,往后的身份只要高于六姑娘,壓得住她,便不信她能翻出什么水花來。

    “太子殿下人好,等閑不招惹他,我瞧著殿下都是個和氣的人,”海蘭潛移默化之下,怕姑娘還有旁的心思,不免為太子說好話,貶一貶須清和,“反觀承淮王殿下,就奴婢所見的幾遭兒,他哪一回不是喜怒無常乖僻不拘,對外塑造的是溫文儒雅的形貌,可他是么?”

    她不住碎碎念,卻不知自己起了相反的效用,念頤整個腦海里都是須清和,閉上眼睛是他,睜開眼亦是他。他的笑貌,他的嗔怒,他逗弄人時的無辜得意,每一樁都歷歷在目仿佛昨日,可是昨日已經回不去。

    也罷,就算了吧,再惦念他是苦了自己。

    她其實不惱他的,他那日說出那樣的話,叫她先嫁與太子,他日后再拿主意。約莫是這個意思,她當時心煩氣盛,壓根不想聽他說那些夢囈一般的話,癡人說夢也不過如此了,他開口后她就知道他們真的沒有未來。

    時如逝水。

    桂花香的季節緩緩過去,秋天更加的短暫,等到了冬日,念頤更是窩在小院里,除卻必要的晨昏定省,她簡直成了個透明人,活活把自己一個未來太子妃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年后春回大地,當普通百姓們尚在混混沌沌之時,宮中太子的婚事已然張羅起來。太子和諸王爺成親與別家不同,出嫁女子只當日在府中置辦酒席宴客便好,其余一律不必參與。新婦嫁進了皇家,便是皇室中人,一切禮儀自然隨皇族的來,與民間不同。

    要進宮的當日,念頤天還沒亮就被海蘭一眾從棉被里挖了出來。

    經過一整年,她如今也十四歲了,出落得花骨朵兒一般,削肩細腰,窈窕秀致,身量亦拔長許多,穿著紅衣大袖喜服立在闌干前不言語,優美的側頰籠在熹微的晨光里,氣質略顯得朦朧憂郁,活脫脫像是畫中走出的人物。

    海蘭在窗口喚她進去上妝,點朱唇,掃峨眉,成親最是多的繁瑣細節,念頤“嗯”一聲,挽袖復進去。宮里來了好幾個嬤嬤,據說都是來日近身在東宮伺候的,念頤由著丫頭們裝扮,待戴上沉重的鳳冠,珠簾垂下之際,忽然發覺其中一個嬤嬤似乎有些不對勁。

    她掖著手立在靠近門首的地方,視線曲折地從銅鏡里看著她,那樣仿佛觀察一般的眼神看得念頤很不舒服,她轉頭假作看風景去打量她,卻發現這嬤嬤的神情與另外幾個不無不同,甚至是更為莊重的。

    是看錯了吧,銅鏡里映出的她自己都是蒙昧的,她又怎么能斷定別人居心不良。

    念頤恢復成沒什么生氣的模樣,人偶似的被帶著往外走,沿途鋪了厚厚的紅色氆氌,腳踩在上面丁點聲響也無,宮嬤嬤丫頭宮女們跟了一長串,禮樂齊鳴,鑼鼓濤濤,她出嫁是浩浩蕩蕩的排場。

    進宮的鳳鸞軟轎停在垂花門外,顧之衡身為嫡親兄長,在眾人的注視下背著念頤把她放進花轎里。

    轎子里都是紅通通的一片,漫天漫地的紅。她覺得窒息,拂開蓋頭卻見顧之衡還未出去。他神色不若適才表現的歡喜,一如老太太之人,趁著還有時間叮囑她道:“切記,不要同承淮王有糾葛,哪怕他來找你也不要有反應?!?/br>
    念頤直覺地點頭,突然又搖頭,紅唇輕抿著道:“眼下是這個地步,他不會再找我了。況且,我和他本就……”

    事到如今她仍要抵賴,顧之衡從去歲夏日起便留意了承淮王,堂堂一位王爺,他私底下的動作自然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究竟事實如何是嘴唇一閉一張幾句話便能搪塞過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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