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真以官員的數量來看,勛貴這個圈子的力量相對比較弱小。像張家,除了繼承爵位的張老太爺,下面最大的官就是京指揮僉事張老爺了,也不過就是個正四品,比他才大兩級。當然,張老爺的能量要大他百倍,但他將來有可能成為尚書入閣,張老爺要想成三品都千難萬難。這一來是因為勛貴家的讀書種子的確不多,二來無論是一般的大臣還是皇帝,都不希望勛貴人家再出重臣??梢f其他黨派能給予他的好處更多,那也不見得。 勛貴人家,歷經幾朝,姻親遍布,那種勢力底蘊卻不是一般的書院派、地方派能比的,詩書傳家的另外說,不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周判官卻能這么給他透露,是胡亂許諾,還是真有后臺? 前者,以周判官的為人處世看來是真不像;后者……他那后臺又是什么? 地方派?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可地方派又怎么會有這樣的能量?還是周判官走的是宮里的路子?想到從京中得到的一些消息,高老爺更鬧心了。以他的想法,圣上既然無子,身體又不是太好,就該早早過繼一個兒子,這樣萬一有個好歹,也不至于動搖國本。當然,這也是大多數官員,特別是正經考出來的文官的想法??扇缃袷ド暇陀X得自己千秋鼎盛,起碼能再活個五十年,在有心人的奉承下,對于所有上這種奏折的,要不訓斥,要不降職,有的惹惱了,甚至能打出去。 只是上個月,被打出來的言官就有三個。雖然本朝言官以挨廷杖為榮,可這廷杖背后的意思卻令人膽寒。 “大明,會走到哪一步呢?”在喝花酒、對月吟詩之余,高老爺也會嘆息這個問題。而這一次周判官對他的拉攏,更讓他懷疑是不是宮里的jian人已經把手伸到了地方上。 他當然不會附庸周判官的,但對于這樣的人他也有些束手無策。首先,周判官的地方基礎很好,在江州六年,周判官也算有口皆碑了,雖然說不上什么清天,可大家都知道周大人是能辦事的;其次,周判官的領導基礎也很好,本來做滿了兩任,周判官是要調離的,可人家硬生生的留了下來;第三,周判官很會來事,做事情滴水不漏,輕易不會讓人抓到把柄。 高老爺捫心自問,只比做官的話,周判官是要比他強的。所以最后他也只能把這邊的事寫成信,讓人送到張家。信是送過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信。 一大堆的煩心事在這里等著高老爺,再看綠兒,就沒有那么明媚嬌人了。綠兒也看出高老爺心煩,要在過去,她要不給高老爺捏捏肩,要不唱個曲,總之是絕對不會再惹麻煩的?,F在她卻不這么想了。 “meimei現在是最嬌貴的時候。待生了,若是個哥兒,那自不必說,若是個姑娘呢?meimei不要看楊姨娘如何如何,不是我說的,meimei還真不能與她比。就算沒有二姑娘,她同大老爺也是少年時的情分,再怎么樣,大老爺也不會虧了她??蒻eimei呢?meimei應該知道,早先這家里還有一個吳姨娘,就是四姑娘的姨娘,她得寵的時候啊,那真是……嘖嘖,就算當初我還在老家呢,也是聽過的。不說別的,你只要看四姑娘現在的穿戴,也能想到一二??勺詈笤趺粗?,說打發出去就打發出去了。所以啊,這顏色再好、再得寵,也只有一時的,要想一世穩妥,總要有些別的?!?/br> 吳氏的事在高家是個忌諱,下面雖有人在傳,到底不詳細。綠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能確定的就是吳氏惹了高老爺,然后就被打發到了莊子上,這還是看在她生了舒姐的份上,否則就被發賣出去了。此時聽金氏這么一說,她立刻道:“jiejie的意思是……” “咱們大老爺啊,還有一個妾,不過在京里沒帶來,那是大夫人的貼身丫頭,雖不怎么得寵,卻也不會有麻煩。你可知,這代表了什么嗎?” 綠兒就算不怎么聰明,此時也明白了。楊氏是貴妾,有往日情分,另一個妾有后臺,她若想在這府里呆的舒服,也需要有人。而金氏現在對她伸出了手,就看她接不接。 她很猶豫,她是別人送給高老爺的,這種身份,就算做了妾也是最低等的,是真的需要一個后援。不過她也知道金氏有自己的小算盤,她想不到金氏會想著高老爺的院子——這種不可能的事情讓她絞盡腦汁也是想不到的,所以她猜想,金氏大概是想插手家務。要說,這也算在理,畢竟楊氏再好,也是個妾。有正兒八經的二夫人在,她早就該讓賢了。 思前想后,綠兒覺得不能放過這個機會,當下拜倒:“以后,綠兒就全靠jiejie了?!?/br> 金氏連忙把她扶起:“傻meimei,我早說了看你歡喜,還來這些虛的做什么?你現在最最要緊的,是得了名份有個自己的院子,否則萬一等孩子生下來,難保沒有變化,甚至……這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都不好說??!” 綠兒深以為然,和她一樣身份的,鱗波軒還有三個。過去大家都一樣,互相捻酸斗法,而現在,那三個竟仿佛隱隱抱成一團了。萬一哪天哪個喪心病狂推她一把,她可是哭都沒地方。所以現在明知道高老爺不高興,她還是道:“綠兒知道不該讓老爺為我的事煩心,可綠兒是真的……想要個自己的院子?!?/br> “以后自然會有你的?!?/br> “可……” 她還想再說什么,高老爺已經拂袖而去,到了前面,就讓人把高二老爺叫來了,高二老爺本在對賬,被他慌里慌張的叫過來也有些莫名其妙,再見他臉色不對,當下就提起了小心:“大哥叫我來,是有什么事嗎?” 高老爺雖然繃著臉,但還是讓人給他上了茶,又指了座,然后道:“老二,這些年我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大哥說的是哪里話,我若沒有大哥,又哪有今日?” “那么,你有什么要求,往日不方便的,今天都可以對我說?!?/br> 高二老爺看了他一眼,覺得有些不妥,可想想這是自己的親大哥,因此搓了下手道:“大哥,你知道的,我這輩子是就這樣了,就想著大郎二郎能有出息?!?/br> 高老爺點點頭:“大郎二郎現在有白先生教著,再過兩年就可以去試試靈山書院了?!?/br> 高二老爺的兩個孩子完全繼承了他的資質——平平,雖然很用功,雖然在老家的時候就沒少抓緊,但經過高老爺考核,還是比較一般。江州最好的書院靈山書院不是有錢就能上的,就算勉強上了,也是跟不上。高老爺就先給他們找了一位不得意的老舉人做西席。這老舉人雖然考了幾次進士都沒能考上,為人也缺乏變通,基本功還是有的,給大郎二郎打基礎完全足夠。 “這真要大哥多費心了?!?/br> “他們是我的侄子,我自然責無旁貸。還有嗎?” 高二老爺有些茫然的搖搖頭,他現在的小日子過的不錯,江寧繁華,他哥是知州,人人見了他都給幾分面子。經營的生意雖然他哥占了大半,但他哥也就年底看看帳,平時很少過問。要說有什么不舒服的,也就是每天身上都會有些金氏留下的印記,但他也習慣了。 “好,你若沒有,那我有,管好金氏,家里的事不要讓她再插手了!”他咬牙切齒道,本來他是不想說破的,他一個做大伯的說弟妹,不說禮教,只是他讀書人的體面都要沒有了??山鹗显絹碓竭^分,過去在他娘耳邊嘀咕也就罷了,現在還慫恿綠兒,再這樣下去是不是連舒姐也要來找他說話了? 高二老爺的臉一下紅了,囁嚅著:“大哥……她、她沒壞心的?!?/br> “我不管她好心壞心,總之讓她少管家里的事,否則你們一家還是出去住吧?!?/br> 高二老爺搓著手:“大哥怎么這樣,怎么這樣說……” 高老爺看著他,心中又是氣憤又是悲涼,他不是沒有辦法收拾高二老爺一家。之所以一直不鬧僵,一是因為高老太太;二來,也是同這個二弟真有感情。他還記著失去父親后,他們兄弟倆互相扶持互相謙讓的歲月,也還記得赴京趕考時這個二弟對他的保證,更記得他第一次失敗這個二弟站在村口對他的安慰。 因此他雖然覺得賬目上有些不對,也依然讓他打理生意;雖然他覺得這個二弟變了,也還是捏著鼻子讓他住下來了??涩F在,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眼見高二老爺還是吞吞吐吐,他哼了一聲:“你要真下不了狠心,就由我來替你管!” 高二老爺驚詫的看著他,高老爺道:“金氏生了大郎二郎也算有功,就讓她在家中給爹看墳。你這邊,我再給你找個妥當的?!?/br> 高二老爺看出他哥是來真的了,頓時沒了聲音,不過回去后就把這話給金氏學了。金氏聽了那是又驚又怕。驚的是她沒有想到高老爺會這么做,在她的印象里,高老爺過去就是讀書,后來就是做官,后宅如何他一般是不怎么理會的,只要家中沒出事,老太太沒意見,他就會和稀泥。 早先高老爺大婚,她隨著高二老爺送老太太進京,這些事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她才會在路上就對高二老爺吩咐好怎么拿著老太太做文章。事后的發展果然像她想的那樣,高老爺雖不樂意,還是讓他們住了下來。而借著高老爺的這股東風,他們在江寧也過的很不錯。所以她更認定了,只要抓住高老太太,別的都不是事。 高老太太雖不太喜歡她,對她卻無可奈何——說到底,高老太太就是一個典型的安縣老太婆,而她從小生活在這個環境里,看多了婆媳斗法,太知道怎么對付了。 她從來沒有想到高老爺會親自對付她!而高老爺說的法子也實在令她害怕。不過在害怕的同時她又有一股怒氣——憑什么?她做什么了?她給高家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她一路陪著高二老爺從貧寒走到現在。高老爺去科舉的時候,這家里不就靠她打點嗎?現在就為一個院子,就說讓她回家看墳,這是什么由來! 當下她就對高二老爺又抓又撓,一邊撲騰一邊哭:“我知道,我知道你嫌棄我了,覺得我老了,沒姿色了。這院里的丫頭你是不是真想收一個進屋?你收啊收??!也別把我一個人趕回去,把我們娘四個一起趕回去才好呢!讓那新來的小蹄子再給你生兒育女,看看能不能生個帶把的兒子來!” 高二老爺一邊擋一邊道:“你胡說什么呢,我要有這個心思還等到今天嗎?” “哼,你過去沒有,只是你沒這個機會,現在你哥給你機會了,你還不想?” “我怎么會想?” “不想?你怎么不一口噴回去,這是當大伯該說的話嗎?” “你也別氣了,大哥的意思就是讓你安穩些,只要你不再惹事,他也不會趕你。那院子,我看你就別再想了,咱們現在住在這里不也挺好嗎?” “那是你說的,你天天在外面,哪知道我的苦?不說別的,就連我想請幾個知交過來喝茶,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你不要覺得我是為自己。你看看大郎多少歲了,現在還不得相看人家?早早的說一門好親事,一來能穩了他的心,二來也是個助力?!?/br> 這倒也是實情。雖然要辦宴席的話家中自有花榭亭臺,可宴席哪能經常辦?平時內宅之間的往來還只是互相走動。高老爺想了想,道:“那要不,咱們就去大哥說的那個院子里???” 他話音沒落就被金氏提起了耳朵:“你長不長腦子???住在這里,誰不知道咱們是江寧知州的親戚,大郎二郎是大老爺的親侄子?搬出去,就算外人知道,也能看出是隔了一層!何況老太太還在呢,咱們有必要分家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辦啊?!?/br> 金氏沉著臉:“我有辦法?!?/br> 三天后,九月初一。高老太太帶著舒姐金氏一家外出燒香,本來說楊氏母女也去的,但因安姐有些著涼,就沒有去。臨走前金氏拉著楊氏的手:“妹子真不去嗎?說不定你去給菩薩燒根香,二姑娘的病就好了呢?!?/br> 楊氏有些猶豫,不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趕明兒我們母女再去好好給菩薩燒香?!?/br> 金氏還想說什么,見她態度堅決,最終還是先走了。她們走后,安姐被勒令躺在床上,楊氏拿了個活計坐在她床邊陪她說話。畢竟有些不舒服,說著說著安姐就有些想睡,就在似睡非睡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個驚慌的失措:“不好了不好了,綠兒姑娘肚子疼了!” ☆、第65章 第十七章 這聲音凄厲,但楊氏只是手停了一下,見安姐睜開眼,給她掖了下被角:“睡你的吧?!?/br> “好像不太對?!卑步惆櫫讼旅?,雖然那個綠兒天天是有狀況的,可這次的聲音也有些太不尋常了。 “能有什么不對的?”楊氏一邊說著一邊叫來卷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綠兒姑娘真有什么不妥,就照老規矩辦?!?/br> 因為綠兒出狀況的時候實在太多了,高家也形成了一套流程,簡單來說就是:一,找高老爺;二,找戴郎中。卷秋去了,過了一會兒有些慌張的回來:“好像真有些不妥呢?!?/br> 說到這里她看了眼安姐,見她閉著眼,就趴在楊氏耳邊道:“說是,已經見紅了?!?/br> 楊氏皺了下眉:“戴郎中來了嗎?老爺呢?” “說是已經去請了?!?/br> 楊氏點點頭不再言語,但手里的活兒卻怎么也做不下去了。綠兒已經有七個月了,現在見紅,又是什么癥狀?安姐睜開眼,就見她站在窗前,怔怔的看著外面。 就在這時,鱗波軒一個丫頭連滾帶爬的趕了過來:“姨娘姨娘,郎中說綠兒姑娘好像要發動了,您快去看看吧?!?/br> 楊氏臉色一變:“老爺呢?” 那丫頭有些迷茫:“不知道啊,姨娘您快去看看綠兒姑娘吧,她叫的太嚇人了?!?/br> “你個糊涂的!”卷秋道,“姨娘去了又有什么用?快去請穩婆啊。綠兒姑娘的穩婆不是早打聽好了嗎?這時候還不趕快去請!若那婆子不在家,就快去請別人?!?/br> 那丫頭本來六神無主,聽她這么一說就連忙跑了出去。卷秋倒了杯茶來到楊氏身邊:“姨娘也別太cao心了,這事啊,您是沾不得的?!?/br> 楊氏低著頭,沒有說話。卷秋又道:“既然姨娘一開始就撇干凈了,現在還是離的遠些好。何況,姨娘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楊氏嘆了口氣:“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br> 卷秋退了下去,楊氏回過頭,就見安姐已經睜開眼了,當下苦笑道:“早知這樣,還不如去給菩薩上香呢?!?/br> “姨娘現在去也可以?!?/br> “你這孩子?!睏钍袭斔f笑,連連搖頭。 “我說真的,后面不是有個小祠堂嗎?姨娘不如現在進去拜菩薩,就說為綠兒姑娘祈福了?!卑步阏J真道,這事明擺著就有蹊蹺。高老太太雖然信佛,可也不是次次初一十五都會去廟里上香的。而金氏同她們這邊一直都有些冷淡,沒找過她們什么麻煩,卻也不是多熱絡。而今天卻拉著楊氏的手讓她上香,再加上現在綠兒的事,要是再想不透才是真傻呢。 楊氏沒有說話,安姐看著她也不再說什么。楊氏身上有很多的東西,但歸根到底,就是一個好人,而好人,往往就是高標準要求自己,哪怕明知這件事對自己沒好處,甚至有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危害,也還是會去做。 想到這里她坐起身,開始穿衣服,楊氏道:“你做什么?” “沒事,只是在床上躺著累了,想活動活動?!?/br> “你先前還說要睡呢,活動什么?” “姨娘也說先前了,現在我也沒了睡意。而且我還有些餓了,不如讓廚房下碗面來吃,就做個清湯面吧,昨天鹵的雞不錯,不妨再撕幾塊rou進去,再讓廚房燙個青菜,也不用加別的,直接擺在面上就好了?!?/br> 楊氏雖覺得她是有別的意思,但聽她說餓了,還是讓卷秋去廚房吩咐了。那邊面還沒端過來,這邊綠兒的丫頭就又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姨娘姨娘,求求您去看看我家姑娘吧,王婆子說她要生了,求求您,求求您,姨娘,我家姑娘一直叫你呢?!?/br> 她說著跪倒在地,抱著楊氏的腿大哭起來。對綠兒她不見得有多少忠心感情,但此時的事真的嚇住她了。全家上下又只有一個楊氏在,就希望她能去震震場面。 “起來吧?!?/br> “姨娘,我家姑娘真的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好多血……” “起來吧,我去看看?!?/br> “姨娘……”那丫頭還要再說什么,聽到這一句突然怔住了,這邊楊氏已經讓卷秋拿衣服了,卷秋本不太愿意,但見她一臉堅決,還是給她了件小披風,“姨娘小心些?!?/br> 楊氏笑笑,那邊安姐已穿了棉褙子:“我同姨娘一起去?!?/br> 楊氏皺著眉想要拒絕,但見安姐的表情就知道是說不通的:“你這孩子,插手這樣的事做什么?” “我去長長見識?!?/br> 楊氏搖搖頭,不再說什么。一行人向外走去,還沒到鱗波軒,就聽到里面一聲聲的尖叫,喊痛,喊高老爺,還夾雜著喊楊氏。而鱗波軒的媽子丫頭看到楊氏,一個個都面露驚喜:“楊姨娘來了,這下總算好了?!?/br> “楊姨娘快去看看綠兒姑娘吧,郎中先前說情況不太好呢?!?/br>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br> 楊氏一來,鱗波軒的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楊氏看了周圍的人一眼:“戴郎中還在嗎?” 那邊過來一個四十幾許的矮個郎中,只見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小花褙子,留著山羊胡,人很精瘦,走上前對楊氏行了個禮:“見過姨夫人?!?/br> “戴先生不必多禮,情況如何?” 戴先生并沒有和楊氏見過幾次,但也知道目前高家是她在主持中饋,當下就道:“不是太好,綠兒姑娘是提前發動,有些……兇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