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厲景呈的手伸向門板,心里被矛盾所揪扯,最終,他還是將房門反鎖了。 那一刻,心被無奈和諷刺填塞得滿滿當當,這難道已經成了他留她的唯一方式了嗎? 他自己都替自己覺得悲哀啊。 榮淺聽到動靜,跑過去拉了拉門,果然被鎖住了。 她一掌狠狠拍向門板,“厲景呈,你開門!” 那一掌仿佛打在厲景呈的臉上,將他的自尊擊得潰不成軍。 榮淺的掌心立馬泛紅,火辣辣得疼。 “你鎖住我有用嗎?我既然下了這個決心,今天走不掉,明天還是要走,今年走不掉,明年也要走,厲景呈,于事無補的,你省省力氣吧?!?/br> 這樣的女人,他留有何用? 厲景呈一遍遍反問自己。 憑他這樣的,不需要多言,動動手指頭就能有數不盡的女人前仆后繼而來,他這份執念,究竟為了什么? 也只有厲景呈最清楚,他要的一直就只有她。 榮淺用力拉了下門板,憤怒和悲哀再度襲上心頭,厲景呈這樣對她,她怎么還可能有丁點的猶豫留下? 以后,她總有被再次揭開傷疤的時候,她要走,他便將她禁錮起來,這樣的日子榮淺連想都不敢想。 中午時分,傭人進來送飯,她神色小心翼翼,不明白為什么隔了幾天,榮淺又被關起來了。 進去時,榮淺抱著小米糍坐在床沿,看到傭人送來的飯菜,她冷冷道,“拿走吧,我不會吃的?!?/br> “少奶奶,您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br> “你告訴厲景呈,一天不讓我走,我就一天不吃東西?!?/br> 傭人杵在邊上,“您這樣可不行,身體會被折騰壞的?!?/br> “都這樣了,我還能指望自己的身體好到哪里去?” 傭人嘆了口氣,緩緩走出去。 這個房間內,曾經的歡聲笑語被死一般的寂靜所取代,傭人晚上再來送飯時,果然見她中午的東西一口沒動。 她將晚餐放到茶幾上,又將中午的飯菜收拾下去。 厲景呈在樓下看見,“她沒吃?” “可不是嗎?一口沒動?!?/br> 厲景呈只字未說,只是擺了擺手。 他在家從來不酗酒,應該這樣說,哪怕是在生意場上,他也不會酗酒。 厲景呈走到酒柜前,開了瓶伏特加,沒有經過絲毫勾兌,倒入杯中后直接飲入喉間。 高濃烈的刺激,灼燙了他的食道,厲景呈又灌了兩杯,他走到落地窗前,在黑暗的夜空下,雙層玻璃房真的猶如宮殿般屹立在那,蜿蜒到屋頂的燈全部打開,可里面卻是空空如也。厲景呈想過,將它打造成名副其實的皇宮,可那又怎樣,榮淺偏偏連看都不看眼。 舌尖殘留著酒味,男人伸手覆向落地窗,他一動不動站在那里。 厲景呈捫心自問,他是不是應該放榮淺走。 可那股子執念令他無法釋懷,他千方百計將她綁在身邊,奪了她的公司,又讓她懷上孩子,再用一紙結婚證牢牢捆住她,可就是這樣的三重保證下,都僅僅只是放慢她離開的腳步而已。 厲景呈自然不甘心。 但他比誰都了解榮淺,他若強行禁錮,最后只會落得兩敗俱傷。 厲景呈取過邊上的酒杯,輕啜口后,似乎覺得不過癮,又一飲而盡。 濃重得猶如黑幕般的夜色逐漸褪去,東邊悄然泛起的魚肚白劃開云層,厲景呈猶如一尊雕塑般站立在原地。 榮淺翻個身,淺眠過后也睡不著了,昨晚,小米糍是貼著她睡得,女兒的兩手高高舉過頭頂,屋內是恒溫,所以榮淺不用害怕她凍著。 小米糍睡得很沉,嘴里偶爾發出哼哼的響聲,榮淺緊貼女兒的臉,她拉起小米糍的手,見指甲有些長了,便起身拿來指甲鉗。 小心翼翼得一個個剪掉,又將她的小腳趾甲也剪去,榮淺跪在床上,僅僅一個月多,小米糍好像長大不少。 孩子的變化那么大,再過三個月、半年、一年,她的小米糍會長成個漂亮的公主,窩在她爸爸的懷里撒嬌。 榮淺眼圈通紅,這幾日,眼淚總是不受控制,心里一想到離開女兒的日子,就會慟哭。榮淺擦著淚水,手指撫上小米糍的臉,“寶寶,你以后會知道mama這樣愛你嗎?你會不會以為我把你遺棄了,會不會覺得是我不要你?” 小米糍一聲不吭,即便聽到,也完全聽不懂。 樓下,傭人進入客廳,猛地看到落地窗前站著個人影。 她被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尖叫出聲,再定睛一看,卻是厲景呈。 身上的穿著還是昨晚的。 傭人亦步亦趨上前,“厲少?” 厲景呈閉著的眸子睜開,“什么事?” “您在這站了一晚上,趕緊回房歇息吧,少奶奶走不掉,我會看住大門的?!弊蛲硭帐巴?,回房時就見他站在這,后來不放心,凌晨時分也偷偷來見過,他還是沒回二樓。 聽了傭人的話,厲景呈輕諷出聲,“若這樣簡簡單單就能看得住她的人和心,我倒心甘情愿給她敕造一座皇宮,一輩子只給她一個人住?!?/br> 傭人聽聞,只好轉身離開。 她刻意將榮淺的那份早飯提前做出來,然后端上樓。 開門進去,一眼看到茶幾上的飯菜紋絲未動,傭人心里也跟著堵悶,“少奶奶,你們這是何必呢,厲少昨晚一宿沒睡,就在客廳里站著?!?/br> 榮淺臉上沒有一點的表情,“他以前夜生活就豐富,不過是一個晚上而已,死不了?!?/br> “厲少真的很緊張你?!?/br> 榮淺目光移到她臉上,嘴唇發白,有氣無力,“端下去,我不會吃的?!?/br> “您就算為了小姐也好啊?!?/br> 榮淺掀開被子,重新躺回床上。 昨天下午,榮擇的電話就打來了,榮淺沒告訴他被關起來的事,只說還要逗留兩日,讓他們別擔心。 傭人將昨晚的飯菜原封不動送下樓,厲景呈正好走上樓梯,他瞥了眼,一聲不發抬動腳步。 她已經跟他用上絕食這一招了。 厲景呈昨天還想過,狠狠心,餓死她拉倒,可那不過是句不爭氣的氣話罷了。 窗外的景物還未完全復蘇,都沉睡在昏暗的晨霧中,帝景內的景觀燈一一亮著,放眼望去,市區內的高層建筑都在酣睡,厲景呈看眼時間,才早上五點而已。 傭人關心他,今兒才會起得格外早。 他沉重的腳步落在地板上,一步步接近主臥。 榮淺聽到動靜,懷里緊緊抱住小米糍,臥室門被推開,男人的身影投射在墻壁上,厲景呈徹夜未睡,下巴冒出點點青茬,他徑自走到床前,彎腰欲從她懷里抱過女兒。 榮淺驚蟄般坐起身,“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要走嗎?我把門給你開著,把女兒給我?!?/br> 聽聞這句話,她眼淚控制不住往外流。 榮淺雙手抱緊懷里的小米糍,不住搖頭,“不?!?/br> 厲景呈也沒搶奪,只是兩手撐住床沿,目光定定落在榮淺臉上,“那就別走?!?/br> “不!”這一聲,依然堅決。 男人看向她懷里的女兒,在蜜色的燈光下,能看清楚小米糍眉宇間那層很細的絨毛,榮淺遲遲不肯將她交給厲景呈。 她縮到床頭后,從另一側抱著女兒下床,腳步往門口方向而去。 厲景呈攔住她的去路,這會沒有猶豫,硬是從榮淺懷里將小米糍抱了過去。 她落了個空,心也空了。 喉間沖出的哽咽聲被榮淺強行咽下去,眼里滿滿聚集著悲傷,她不住抽泣,雙目盯著小米糍不放。 心痛一陣緊過一陣,但既然下定這個決心,榮淺就有心理準備。 她咬了咬下唇,擦了把眼淚后轉身去拿放在床頭柜上的包。 厲景呈看著她邁動艱難的步子往外走,他咬緊牙關,還是一個字沒有喊出來。 榮淺走得很慢,她想過這樣的場景,當時只想著扭頭就跑,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聽,挺一挺也能過去的,可她還是不舍得啊。 厲景呈就跟在她后面,兩人一前一后下樓,好幾名傭人和月嫂都起來了。 看到榮淺背著個包,有人上前阻攔,“少奶奶,天還沒亮,您去哪?” 榮淺沒有回答,徑自往門口的方向而去。 周邊的好幾人都聚過來。 厲景呈冷著聲,突然說了句,“你們都出去?!?/br> 幾人面面相覷,但還是全部往外面走了,厲景呈將小米糍放進嬰兒床內,他大步上前,在榮淺即將跨出大門的一剎那,他從身后緊緊將她擁住,長腿將門一勾后帶上。 榮淺雙肩被他抱住,沒法動彈。 她彎了彎腰,“厲景呈,放開我!” 男人將她抱起,榮淺雙腿騰空,厲景呈將她一把抱到沙發跟前,榮淺整個人往里陷,身子朝后仰,厲景呈忽然蹲下身,雙手緊緊抱住她的腰。 這個動作,令榮淺陷在里面半晌沒動。 厲景呈的手臂越收越緊,灼熱的鼻息緊貼她腹部,每呼出的一口氣甚至都能令她感覺得到。 榮淺噤聲,兩手在他肩頭推了推。 “松開?!?/br> 男人單膝壓在地上,頭就埋在她身前。 榮淺推不開他,只能坐在那一動不動。 厲景呈將她拖向自己,“我真的就沒法留住你么?” “厲景呈,當年的那件事情出了以后,我說,我一定要殺了那個人,但我現在沒有,這是我最大的容忍?!?/br> 男人抱住她半晌沒說話,榮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像有一股溫熱浸透了她的打底衫,但她覺得不可能。 厲景呈這樣高傲,流血都不可能,更別說是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