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他對我做過的那些過分的事,我都可以原諒,因為他充其量只不過是毀了我們在一起的機會而已。而我從不覺得我們能在一起。 在這邊的三年,是我這輩子心境最平和的三年,除了睿睿,我不用再擔心任何人。我靠自己的能力開個小書店,賺多少錢,就用多少錢,我成不了厲害的物理家,也做不了律師,但我每天都可以看書,看流體力學,看費米悖論,看明清小說,看希臘法典。沒有愛情,我也活得很好。 我別無所求,只希望他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書上常寫,分開多年的戀人,再見已經是滄海桑田,我們現在就是滄海桑田,我已經在這座小城市里找到屬于我的生活,世俗也好,庸碌也好,這是我的生活。林教授的提議也許很誘人,但最誘人的蘑菇,往往是有毒的。 “你不可能這樣過一輩子的?!蔽腋嬖V他:“你不適合這里?!?/br> “只要堅持下去,不適合也是適合了?!彼虉痰卣f。 這樣的心境,哪是一個冷飲店服務生該有的,平凡人的生活,連壞了個手機都要難受一整天,誰可以這樣輕描淡寫地談自己的人生?他有退路,才這樣灑脫。 “隨便你吧?!蔽抑牢覀冋l也說服不了誰:“聽人說你今天和人打架了?” 他眼里隱隱有殺氣,但轉瞬即逝。 “遇見一個傻逼而已?!彼Z氣不屑:“又沒真的打起來?!?/br> 看來小欣意yin的那個可能性是對的。對于普通的服務生而言,他長得太好看了,是屬于那種走在路上就會被星探問的那種好看,何況現在還流行中性美。在他現在所扮演的那個服務生的身份里,這么好看并不是什么好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他當初還是鄭敖的時候,身邊帶著形形色色的美人,還有人開玩笑說,不知道是他嫖別人,還是別人嫖他。從大眾審美觀來看,夏李鄭三家,鄭家確實是最適合被嫖的那個,李家太冷,夏家太硬朗,吃了都會消化不良,唯獨鄭家看起來賞心悅目。 小欣他們把同性之間的事想得太美好了,同性戀本質上和異性戀并無兩樣,可能還更混亂點,如果那個所謂“黑白通吃”的“傻逼”真的有同性戀傾向,平時玩幾個男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當律師的時候還特地了解過這方面的東西,“健身教練”比妓女報價還高。 “如果你還要這樣玩下去,這樣的事會越來越多的?!蔽腋嬖V他。 被開幾句玩笑并不算什么稀奇事,長得好看,面對的sao擾——或者稱之為誘惑就更多,不知道對于他來說,來自同性的sao擾和年長富婆的“包養”哪個選項侮辱的程度更重一點。 “我忍就行了?!彼z毫不以為然。 我知道他心里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也沒必要放在心上,說不定此刻就有哪個保鏢在暗中看顧著他,說不定就是鄭偃。也許他會派個人去暗中解決掉這件事。 這種事,不是忍就可以的。 他之所以這么好看,就是因為鄭家到他這里已經傳了五代,再加上關家在民國時就盤踞在東北的好基因。好基因的來源,就是一代代娶進來的美女。 大概是因為學法的緣故,我反而對社會的發展抱著非常悲觀的態度——法律已經如此完善,社會卻仍然是這個樣子,如果撤去法律,又會怎樣呢? 資本的累積向來是不可阻擋的趨勢,目前的社會體系無法阻止這一點,那些已經成為龐然大物的大財團就如同一塊吸鐵石,最好的教育資源、人才、機遇、還有最美麗的面孔和最優美的身段、最奢侈的享受,都會像吸鐵石一樣被他們吸走。就如李嘉誠之于香港,就像那些美貌的明星之于李家。 鄭敖所見到的,不過是一塊小型的吸鐵石而已。他覺得惡心,是因為那個所謂的“黑白通吃”的大哥,在他面前,不過是螻蟻而已。他留在這里,只會見識更多像這樣的不自量力。在他面前也許是不知死活,但是在小欣她們那里,在林宜那里,也許就是理所當然。 何況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塊巨大的吸鐵石而已。 那些奢侈的享受,有著漂亮面孔和身段的人,那些窮盡我的想象力也無法想到的誘惑,會像飛蛾撲火一樣朝他撲過去,他終究是屬于那個世界的,我不過是一個平凡人而已。他今天愿意為了我放棄那些,明天呢?十年之后呢?二十年呢?我又拿什么來補償他做出的這些犧牲呢? 李祝融為我爸放棄這些,是因為愛情。而愛情有時候并不足夠打敗一切,看看鄭野狐和林尉就知道。 何況我們之間,還沒有愛情。 最近連著幾個下雨天。對面冷飲店總算生意少了一點,鄭敖有點時間就夠來逗牛牛和睿睿玩,牛牛比較老實,看鄭敖長得漂亮,呆呆地看著他。但是睿睿自從上次計劃失敗之后對鄭敖就很不友善,還好有個牛牛,雖然有點呆,但也算是充當了睿睿和鄭敖之間的紐帶。 既然連小欣都能夠看出睿睿和鄭敖的相像的話,我覺得我大概沒什么資格去阻撓鄭敖和睿睿的交流,所以一般這種情況我都不太管他們。 這天下午雨停了一會,我在里面給睿睿洗衣服,睿睿和牛牛坐在店前面玩,鄭敖大概跟他們在說話,過了一會兒,鄭敖到店里喊了一句:“我帶他們去買東西吃?!?/br> 看來是預支工資的日子到了。 我追出來的時候,鄭敖已經牽著兩個小孩子走了,路上只有一輛白色的面包車,我想鄭敖的身手帶兩個孩子也沒問題,就繼續進去洗衣服了。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我滿手都是洗衣粉的泡沫,找干衣服擦了兩下,接起電話。 是睿睿的聲音,還帶著哭音。 “爸爸,你快來,”他緊張到這程度還記得報地址:“我在自動取款機對面,鄭敖被幾個流氓一樣的壞人抓走了!”背景里似乎是牛牛在大哭“檸檬西施被人抓走了……” 我腦中“轟”地一聲,但我知道這時候誰都能慌,唯獨我不能。 “你們先別動?!蔽遗潇o下來:“別哭,保持安靜,找個地方躲起來,等爸爸過來再說,冷靜,睿睿,照顧好牛牛,聽到沒有,他比你小?!?/br> 睿睿帶著哭音答應了。 我掛下電話就打給了李貅。 那邊大概情況也不妙,李貅語氣燥得很:“干嘛!” “你在我們這邊有沒有可以動用的人,鄭敖被人抓走了,睿?,F在也在外面?!蔽倚募比绶?,習慣性地用手指掐著手掌:“順便給我鄭偃的電話?!?/br> “哇,我還沒出手呢,就有人搞他了!”李貅幸災樂禍得很:“別動啊,小爺在你家附近搞了個駐地的,十分鐘就到,你和睿睿身上都有定位裝置?!?/br> “我要去找睿睿。還有鄭偃的電話,快給我?!蔽壹钡谜径颊静蛔?。 “急什么嘛,”李貅一聽到鄭敖出事,開心得很:“你也是越活越天真,鄭敖那只狐貍,小爺死了他都不會死,你不要被騙了才是真的?!?/br> “你根本不清楚情況!”我沒心思再和他歪纏,匆匆掛了電話。手機一響,鄭偃的電話發到了。 我一邊朝睿睿躲藏的地方跑了過去,一邊打鄭偃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許朗?”鄭偃顯然是知道我電話號碼的:“出了什么事?” “你現在在哪?”我問他。 “在市中心?!彼磻故秋w快:“是先生出了事嗎?” 我實在沒法相信鄭敖身邊是沒有人跟的,但他語氣里的焦急一點也不像裝的。 “睿睿說鄭敖被人抓走了,在我家附近的自動取款機門口,是建行的?!蔽覇査骸袄铛鞯娜穗x這邊近一點,鄭敖身上有什么定位裝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