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鐘皈越想越生氣,思緒卻還很有條理,又問:“你背著我做的,應該不止這一件事吧?去春游那天,你干什么了?” 傅南陌那天比其他時候更陰晴不定,也許就跟高原有關系。 高原意識到鐘皈真的上了脾氣,嘆了口氣,慢慢說道:“那天省里跟市里的媒體在現場拍攝,我跟他們提前打好了招呼,讓他們幫忙抓拍?!?/br> 抓拍什么? 鐘皈眼珠子一轉,就把手里喝了一半的冰奶茶朝他丟過去。 還能是什么?曖昧照片唄。那個活動她大概也知道,主題就是展現親情、友情跟愛情的。 高原抹了抹臉上的奶茶漬,笑道:“鐘皈,對不起。我起先是想跟你做朋友的。但感情要是能控制,人就沒有做不成的事了。我這樣做,最不濟也能逼得你身后那位現身,要是他能放手,那就最好了?!?/br> 鐘皈大大的杏眼快要立睖成吊梢眼,只恨自己手上沒有另一杯奶茶?!半y道你就沒考慮到,我會被他打擊報復,被人指指點點,甚至連累我的家人?我以后的生活、工作都會受影響?” 高原無所謂地笑笑:“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有我在。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不會有任何麻煩?!?/br> “那你怎么會被你父親關了這么多天?高原,看來你父親還是高估了你自我反省的能力?!?nbsp;鐘皈捂著額頭,怒極反靜:“這件事是你理虧在先,我也幫不了你父親跟你。我沒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向他求情。你覺得我答應跟你做朋友時不夠坦誠,那說明我們不適合做朋友,因為以后我也不打算在自己的私人感情上對你坦白什么?!?/br> 高原很少被人這么義正辭嚴地教訓過,有些愣神,不過他一碰到鐘皈就變得不像自己,也是事實?!斑@件事是我做得不地道,不過他也不是好相與的。鐘皈,你聽我的勸,趕快離開他?!?/br> 鐘皈覺得高原還是沒有抓到重點,“高原,我跟他怎么樣,不是你該管的,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以后你回了首都,我回了山海,見面的機會就少了,也沒必要再往來了?!?/br> 鐘皈一口氣說完,轉身就走,不再理會高原的呼喊。 高原跟傅南陌其實是一個世界的人,本質上都是以自我為中心,不懂得尊重別人的,至少沒有學會尊重她。跟這樣的人相處,鐘皈覺得不自在,不舒服,實在勉強。 **** 又過了一個星期,鐘皈的課程結束,拿到了服裝學院的結業證書。雖然只是本短期的結業證書,但有服裝學院的專業性襯著,也足夠鐘皈投個簡歷,在山海市選到自己心儀的、門檻不高的服裝廠了。 租的房子還有半個月到期,鐘皈就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手機鈴聲響起,鐘皈拿起一看,是寧遠航,不由蹙眉。 上次兩個人爭執過后就沒再聯系過,也不知道他想通了沒有。 還是接通了。 “娓娓,在忙嗎?方便跟我見個面嗎?”寧遠航的嗓音有些沙啞,沒精打采的。 鐘皈頓了頓,“什么重要的事情,電話里不能說嗎?”她不覺得需要逃避什么,只是現在灰頭土臉的,懶得拾掇自己。 寧遠航沉默了幾秒鐘,說:“我在省立醫院,其實是我媽想見你?!?/br> 鐘皈愣了一下,“梁姨怎么了?” “胃癌,再過三個小時就要上手術臺了?!?/br> “怎么會這樣?”鐘皈訝異:“上次檢查不是沒問題嗎?” “上次我媽嫌做胃鏡難受,只做了彩超。當時病人多,醫生只看了個大概。第二天一早,醫院就通知我們復查,確診了?!?/br> 鐘皈一時有點呆怔。 上一世,她的母親就是死于癌癥,她太能明白那種痛苦絕望的感覺?!傲阂虪顟B怎么樣?手術成功率高嗎?” 寧遠航嘆道:“我媽從小到大都順順利利的,沒吃過苦遭過罪。這半個月來,她心理壓力身體壓力都大,算是把罪都受遍了。不過幸好發現得早,是早期,要切除一點胃,剩下的只要以后不發生病變,應該沒有大問題?!?/br> 鐘皈松了口氣,又問:“梁姨想跟我說什么?” 上次見過面后,她自認跟梁美蘭沒什么可說的了。 “她不肯告訴我。不過你放心,她絕對不會再為難你的?!睂庍h航知道上次兩個人產生了不愉快,本來不想讓母親見鐘皈的。但自從胃癌確診之后,母親就時不時地提起鐘皈,言語間跟從前大不一樣,甚至還數次催促他主動聯系?!拔覌屢辉賾┣笪?,一定要在手術前見你一面。娓娓,你過來一趟,好不好?” 鐘皈嘆了口氣:“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過去?!?/br> 聽寧遠航話里話外,梁美蘭應該是經過這么突然的大變故,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擔心自己手術不順利,打算把能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非要找她,也就只有對她跟寧遠航的關系表態這一件了,而且這態度,應該跟上次大不相同。 不過這種事情,不是誰想安排就能安排的。鐘皈心里想得明白,自己答應過去,不過是念著舊時鄰居的情分,盡個晚輩的義務,讓梁美蘭安心做手術。她說什么,自己根本不會往深里記的。 -- 出租車剛在醫院門口停下,寧遠航就大步走過來。鐘皈下了車,還沒站穩,就被他緊緊抱?。骸版告?,謝謝你愿意過來?!?/br> “遠航哥,你不用這么激動,探望長輩也是我們晚輩應該做的?!辩婐Ш芸焱崎_他,一邊打量他一邊笑道:“看你還有精神,我就放心了。梁姨需要你,你可不能倒下?!?/br> 寧遠航立刻意識到自己行為欠妥,忙說:“娓娓你別誤會,我剛才就是一時高興。你那天的話雖然嚴厲了些,但卻很有道理。我當時沒轉過來,后來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再要緊追不放,就是勉強,也不會有好結果的?!?/br> 隨即無奈地笑:“沒想到我這個做哥哥的,竟然被meimei訓得毫無反駁余地?!?/br> 聽他這么說,鐘皈知道他終于想通了,倍覺欣慰,問:“梁姨現在怎么樣?身邊有人照顧嗎?” “你放心,醫生剛剛檢查過,各項指標都很穩定。我爸一直陪著呢?!睂庍h航帶著鐘皈走到住院部,上了電梯。 寧遠航給梁美蘭選的是雙人病房,既安靜又不過分冷清。兩人推門進去時,梁美蘭正跟鄰床聊著天,情緒好像很不錯。 看見鐘皈,梁美蘭眼睛一亮,朝她招手道:“娓娓快來?!苯又鴮︵彺舱f:“王姐你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位姑娘,是不是特別乖巧?” 視線轉到寧遠航提著的牛奶與水果上,更高興了:“看看,還特地買了我最喜歡的牛奶跟水果,給我補充營養,多貼心??!” 鐘皈僵硬地笑了下,喊了聲“梁姨”,又跟坐在床邊的寧父打了招呼。 牛奶跟水果她真沒有特意買,就是順手從路邊攤帶的,也知道梁美蘭手術前禁水禁食,買來純是出自禮貌,哪里談得上貼心? 寧遠航雖然察覺到了母親半個月來對鐘皈看法的轉變,但對她當著人面的熱絡態度也不太適應,覺得有些夸張了?!皨?,娓娓只是我的朋友,您不要跟王阿姨說些有的沒的?!?/br> “什么有的沒的?媽說的都是娓娓的好處,你緊張什么?要是以后--”梁美蘭見鐘皈狀似不悅地皺起了眉,便打住話頭,對寧父說:“我的藥還沒取,你跟遠航去趟藥房吧?!?/br> 寧父一向順從妻子,點點頭就起了身。 寧遠航雖然跟鐘皈保證過母親不會再為難她,但還是不放心兩人獨處?!八幏烤驮跇窍?,爸一個人去就行了。您這里不能缺人照料?!?/br> “這不是有娓娓么?再說我現在不需要吃喝,自己也能動,用不著那么多人圍著?!绷好捞m說著就下了床,拉過鐘皈坐下。 鐘皈知道梁美蘭想單獨跟自己說話。不管她說什么,自己都是要聽從內心的,也無所謂。于是對寧家父子說道:“寧叔,遠航哥,沒關系的。你們快去快回,我陪梁姨這一小會兒,沒問題的?!?/br> 等爺倆走了,鄰床的王阿姨很識趣地打了個呵欠,說:“哎呀人生病了就容易沒精神,才說了多會兒話就累了。妹子,你們聊,我先躺會?!本桶汛埠熇似饋?。 梁美蘭給鐘皈倒了杯水,語氣溫軟:“娓娓,上次見面匆忙,阿姨也沒來得及關心關心你。你現在做什么呢?生活順利嗎?朋友多不多?還有。。。感情有新情況了嗎?” 鐘皈看著她:“梁姨,您等下要手術,現在禁食禁水,應該多休息少說話。有事就直說吧?!?/br> “那阿姨就直說了?!绷好捞m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知道,你現在對遠航是什么心思--” 見鐘皈神色有變,忙擺手道:“你別誤會,阿姨的意思是,你跟遠航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知根知底。如果能走到一起,以后就算我們大人不在了,你們也能互相扶持。你知道的,遠航他一直以來都順風順水的,不能說嬌生慣養,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我的情況不知好壞,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有你這么個乖巧體貼的姑娘陪著他,每天替他洗衣做飯打點生活,我也就放心了。還有,遠航平時溫和寬厚,但關鍵時候是會堅持己見的,今后你可得多聽他的,千萬不能惹他生氣--” “梁姨!”鐘皈打斷她,對她口干舌燥仍能這般滔滔不絕表示由衷地敬佩?!澳罱眢w不舒服,記性大概變差了,我以為我上次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br> 梁美蘭訕訕的:“上次是我誤會了?!?/br> “沒有誤會,您說得對極了。后來我跟遠航哥說起時,也十分認同您對伴侶、家庭的看法?!辩婐д酒鹕?,退離床邊?!暗故俏疫@次來錯了,本來只是想盡點晚輩的心意,卻讓您產生了誤會。祝您早日恢復健康,再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