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銀兒道,“可不是么。別的不說,莊小爺屋里的紅翡碧玉都是莊小爺的心頭好,二奶奶要打發了,別的不說,莊小爺不一定樂不樂意?!?/br> 袁氏斜倚著炕上的大迎枕道,“這是二房的事,不與咱們相干。我是說這親事,別看咱家富貴,長卿不一定愿不愿意哪。上回的事沒成,我自討沒趣。這回又去說莊哥兒的親事……” 銀兒拿了美人拳坐在一畔給袁氏捶腿道,“我看二奶奶是實心求娶?!?/br> “二奶奶實心求娶,只怕長卿不愿意啊?!?/br> 銀兒笑,“這也不能吧。卿姑娘雖好,可老姑太太家如何比得了咱家?何況二奶奶這樣看中卿姑娘,一嫁過來就是二房少奶奶,多少人盼都不盼不來的福氣。雖說前頭卿姑娘有楚家的親事,畢竟沒成。她要是再想找跟楚家那樣的,可是不容易?!?/br> 袁 氏看她一眼,道,“要說長卿的性子,你要這樣看她,就小看了她。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她看著不算那一等一的閨秀,無他,出身上就不成??墒?,這丫頭是真正 有本領的人。老姑太太性子執正,長卿她娘是個尋常的,不好不壞。長卿不一樣,她是真的有本事,你看他家這幾樁賺錢的營生,都是長卿自己置辦的。趙家有限, 先時她那包子鋪點心鋪可不就給人算計人,當時我還說,雖被人算計,她一個女孩子,也不算不能干了。誰能想到,她竟東山再起,現在手里的鋪子越發興旺。她這 般能干,尋常男人豈能令她心服?咱家家境是好,莊哥兒也是捐了官兒的,若她尋常些,我去說這親事也有底氣。你看著吧,二奶奶一門子熱心熱腸,到底不知長卿 的意思哪?!?/br> 銀兒笑,“二奶奶這般懇切,都說了要把莊小爺屋里人打發了,奶奶也不好推辭的?!?/br> “是啊?!痹献猿暗?,“也不是沒碰過壁,大不了再碰一回就是,我這臉皮也算歷練出來了?!?/br> 袁氏道,“你著人送帖子過去,就說明兒我去給姑媽請安?!?/br> 銀兒忙下去吩咐。 接了朱家的帖子,趙老太太還納悶兒,與凌氏疑惑道,“好端端的,堂哥兒媳婦來做什么?”尋常袁氏鮮少來趙家的,更不要說請安什么的,不過話頭兒說說罷了。 凌氏也鬧不明白,笑,“興許是有什么事過來坐坐?!?/br> 趙老太太笑,“這也是。不管了,明兒打發人買些南香園的點心來,拿好茶招待你大嫂子?!?/br> 凌氏皆應了。 晚上趙長卿回家聽說了袁氏明日過來的事,想了想并沒有說出口,第二日沒事人一樣去藥鋪里坐診。倒是袁氏,在家用過早飯就過來了,給趙老太太請了安后,凌氏忙扶她坐下,袁氏笑道,“我成日在家瞎忙,姑媽搬了新院子,我竟是頭一遭來,著實不該?!?/br> 趙老太太笑,“你家那么些事都指望著你,你婆婆年紀大了,母親更不必說,要不是你殷勤周全的服侍,老人家哪有這樣事事順心的。我又是常去的,哪里挑你這個理?!?/br> 丫環奉了茶,凌氏笑,“嫂子也嘗嘗我家的茶,怕是不及嫂子的茶好吃?!?/br> 袁氏呷一口笑,“我又不是什么精細人,不似那些墨客文人瞎講究,你這茶就很好,吃著倒似龍井,清香的很?!?/br> “嫂子就是有見識?!绷枋闲?,“先時長卿同趙御史家的鄭姑娘交好,鄭姑娘嫁到了南面兒去。鄭御史前年升了甘肅知府,離咱們這兒也近,是鄭家打發人送來的,說是鄭姑娘指名了給長卿的。我說鄭姑娘真是有心人,還記掛著長卿?!?/br> 袁氏笑,“這也是長卿為人好,人家才惦記著她?!?/br> 大家閑說了幾句,袁氏方進了正題道,“我今天過來,正是為了長卿的事。上回姑媽和meimei過去,我也是做母親的人,怎不知姑媽、meimei的心,如今長卿也一年大似一年,她叫了我這些年的伯娘,我拿她當親女孩兒看。今天過來,正是有人托了我來說親的?!?/br> 凌氏笑,“嫂子說到我心坎兒去了,長卿這孩子,自小到大沒讓我cao過半點心,就是終身大事,總是不順,我心里也急。嫂子說的是誰?” 袁 氏將身子坐得筆直,笑道,“不是外人,就是莊哥兒他娘相中了長卿。若是別的不知根底的人,我斷不會來說的。皆因莊哥兒他娘說的懇切,昨日直跟我說了小半 天,對長卿愛得了不得?!币娳w老太太、凌氏臉上有些異色,袁氏笑,“咱們是知根知底的人家,莊哥兒好的地方不必我說,姑媽、meimei都知道;莊哥兒不好的地 方,我也不給他瞞著。莊哥兒是我的侄子不假,長卿也是我的侄女呢。要說莊哥兒這孩子,品性是不差的,只是年紀小,貪玩兒了些。要是尋常,我也不來說這親 事,不為別的,當初長卿是說過的,再不要那等納妾的人。長卿是個好姑娘,尋常我也不能叫人委屈了她。昨兒莊哥兒她娘一提這事我就先說在前頭,若她說別人家 我不管,要說長卿只這一樣就不成。實在是莊哥兒她娘十分心誠,與我說了,只要長卿愿意,這些天她就安排著把莊哥兒屋里的人都打發了,再不叫咱們長卿受半點 委屈?!?/br> “我也是嫁過閨女的人,就是鈴姐兒的親事,姑爺房里也有兩個屋里人,只是我想著,王家家風是好的,可靠?!痹系?,“別 的我不敢說,莊哥兒他娘實在心誠,有這樣一門心思疼媳婦的婆婆,還有我們看著,誰能給卿丫頭委屈受呢。這親事若能成,就是我這肩上擔子也輕省幾分。不為別 的,阿慶是個犟種,我嘗說他大了,很該說一房媳婦,一則有人照顧服侍他,二則我這三十好幾的人了,也想著享一享媳婦的福哪。結果這犟種就一門心思的念書, 他自幼執拗,老太太、太太又疼他,我也不敢強扭了他。如今好在有莊哥兒,莊哥兒娶了媳婦,可不就是我的臂膀了么?我昨兒還跟莊哥兒他娘說,她真是好眼力, 長卿這樣的好閨女,多么難得,誰娶了是誰一輩子的福氣。莊哥兒他娘實在是誠心求娶,就是莊哥兒,年輕的男孩子,又是這么個年紀,哪個不貪玩兒,好在他品性 是不差的,又是個聽勸的人。我昨兒想了半日,覺著這親事還能跟姑媽、meimei開口,就忙過來了。一則卿丫頭年紀也大了,二則這不是拖著的事兒,三則雖是親戚, 畢竟是兩個孩子的終身大事,我如今把話說出來,姑媽、meimei、還有勇弟,一家子也得商量是不是?” 趙老太太笑,“這話很是,就是親事,也沒有不問一問長卿的理。莊哥兒他娘是心誠,不瞞你,我是過慣了窮日子的。長卿說是能干,我這窮家人口簡單,長卿實在沒見過妾啊二房的,哪里處得來呢?!?/br> 袁氏笑,“她素來是個與眾不同的,這原也是她的福氣。要是尋常小姑娘,哪里有這等眼光。我也是這把年紀,這輩子經過見過的也有一些了,我心里明白,長卿這孩子并不在意家世富貴,她是真心的想過清心痛快日子?!?/br> 凌氏笑,“是啊,我自己的閨女自己知道,我也是想著就近給她尋親,以后在邊城看看她也方便。再者,我也總說,這日子好歹,都是自己過的。只要人可靠,哪怕窮些,我也愿意?!?/br> 袁氏笑,“meimei想得很是。只是長卿出落的這般好,她就是想嫁個尋常,恐怕天都不答應?!?/br> 袁氏說笑了半日,因家中事多,中午并沒留下用飯,便告辭了。 送走袁氏,趙老太太凌氏商量了一回朱莊的親事,并未拿定主意,只等著晚間與父女兩個商議。 趙長卿早有心理準備,只是不知袁氏說的是二房的朱莊罷了。 趙長卿在外做事,這外頭的一些事她也是知道的,不動聲色道,“這親事且不急,袁大伯娘說的懇切,楊二伯娘想來也是誠心求親,只是不知朱莊的意思。若是真攆了朱莊屋里人,再說親事吧?!?/br> 凌氏問,“那你就是愿意了?” 趙長卿喝口茶道,“先試一試朱莊,若是攆了丫頭便罷了,可見他還可救要。這樣的人,調理一二總還使得。若是一攆丫頭他便要生要死,爛狗屎一般,親事再不必提,也省得折了袁大伯娘和楊二伯娘的面子?!?/br> 凌氏道,“這也好?!?/br> 趙長卿根本沒將這親事放在心上,照樣去藥鋪坐診,她只是沒想到朱莊竟能蠢到這種地步,竟找到她門上來。 朱莊一幅憔悴慘然落魄情種貴公子的模樣,進門就給趙長卿作了個大揖,眼包熱淚哀求道,“趙姑娘,你就發發慈悲,放我房里丫環一條生路吧!紅翡碧玉她們眼瞅著就沒活路了?!闭f著就悲悲戚戚的滾下淚來。 趙長卿皺眉,“這是哪家的瘋子出來說胡話了!良棟,攆出去!” 趙良棟立刻去拉拽朱莊,卻給個青衣小廝擋在跟前,那小廝鼻孔朝天,目中無人,耀武揚威,煊煊赫赫道,“誰敢對我家莊二爺動手!我活剮了他!” 趙長卿此方知道這是朱莊,她自診案后起身,繞過椅子到那小廝面前,劈手一記耳邊就將他抽飛到門外去。朱莊臉梢都白了,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哆嗦著道,“你,你,你怎么打人!” 趙長卿上下打量他一番,冷冷道,“再不滾,我他媽連你一起抽!” ☆、第160章 朱莊活了十幾年,見慣了溫香暖玉、溫柔婉轉、柔順可意的女子,何曾見過趙長卿這樣直接一巴掌把人抽飛的女人,頓時不知要如何是好! 倒 是那小廝頗是見機,這小廝原想著,一個女孩兒,能有多厲害,不過外頭人傳得邪乎罷了,就是以前玲大姑娘未嫁時對奴才們也是有限的。何況,他頗有些別個心 事,便隨了朱莊過來,原是想著先給趙長卿個下馬威,不料趙長卿武功高強的名聲真不是假的。小廝被抽到門口跌到地上,腦袋懵了一陣,嘴里血氣彌漫,張嘴吐出 兩顆槽牙。小廝見朱莊給嚇著了,再不敢耍先前的威風,連忙爬起來,扶著朱莊就要走人。 趙長卿忽又改了主意,喝道,“站??!” 小廝嚇的臉上色變,哀求道,“趙姑娘,趙大姑奶奶,趙祖宗,您就放我們一命吧!” “既知今日,何必當初!你以為我這藥堂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你以為我姓趙的是憑你們說長道短的,這就打錯了主意!”趙長卿寒聲道,“良棟,拿繩子來!” 趙長卿直接叫趙良棟把人綁了,她自己騎著朱莊的馬,叫趙良棟去外頭雇了一輛車,把朱莊與小廝塞車里去,趙長卿便去了朱家。 她是常來朱家的,門房都認得,趙長卿下了馬,直接到車外把朱莊主仆都提了下來。她本就力氣奇大,單手提著主仆兩個竟毫不費力,門房見這架式都不知如何是好了!連忙跑出來磕頭問安,賠笑道,“表姑娘來了!” 趙長卿握著馬鞭指了指他們,“六舅爺在哪兒,我有事要說!” 有小子跑進去傳話,另有門房小子賠笑道,“表姑娘這是怎么了?莫不是莊小爺得罪了您?奴才替小爺給姑娘賠不是了!姑娘也是常來常往的,可別這樣,忒不和氣?!?/br> 趙長卿理都不理只管往里走,后頭小子只好陪著,也不敢糊弄敷衍趙長卿,只得帶他去了六舅爺的書房。朱六舅爺雖沒考出個功名來,只是朱家向以書香人家自居,朱六舅爺縱使沒念出個一二三,卻是天生附庸風雅,故此頗養了些清客相公來裝淵博。 趙 長卿到了朱六舅爺的書房,前頭那小廝剛稟過,朱六舅爺還說,“既是表姑娘,請你們太太陪著說話就是?!边@話剛說完,趙長卿已經推門進來了,將朱莊與小廝往 水磨青磚的地上一扔,道,“六舅爺大約是以往沒見過我,我祖母六舅爺是知道的。我祖母是六舅爺的二meimei,我父親叫您舅舅,我叫您舅爺!今日初次相見,實在 是有樁丟人現眼不得已之事要請六舅爺說個公道!” 不待六舅爺說話,趙長卿繼續道,“前些天袁大伯娘受楊二伯娘之托,去我家說親 事,說的就是朱莊少爺!當時袁大伯娘口口聲聲說的,若我家愿意親事,楊二伯娘情愿將莊小爺屋里的人都打發出去!這打不打發與我有什么相干!親事是袁大伯娘 上門子提的!又不是我家上趕著的!咱們兩家雖是親戚,六舅爺家大富大貴,有權有勢,可我家并非攀慕權貴之人!就是這親事,我原說,門不相戶不對的,原不相 宜,并不敢高攀!可今天莊小爺無緣無故便去我藥鋪子說什么,求我放他房里丫環一條生路,他房里的丫環都要叫我逼死了!” “我實不知這是哪家的話!是哪家的理!” “我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原也沒允了你家的親事!” 趙長卿氣得面色泛白,怒道,“親事是袁大伯娘上趕著提的!莊小爺又上趕著壞我名聲!我實不知這是提的什么親事!” “原 來兩家是至親,比尋常人家親近的!就是尋常人家,結親也是結兩姓之好,何嘗有前腳去提親事,后腳就有男人上門子去壞人家女孩兒名聲的道理!”趙長卿質問, “還是說,我家哪里得罪了六舅爺家,你們設下這樣圈套來,成心逼我去死!我如今也是不想活了,只是是生是死,也要六舅爺給我個明白話!不然,我就是死也不 瞑目的!”趙長卿說著就滾下淚來! 朱六舅爺聽這一席話也是六神無主,他原不是個無能的人,只是愛裝b罷了!今聽趙長卿言語厲害,說到圈套不圈套的話,朱六舅爺哪里還坐得住,忙道,“竟有此事!這些沒王法的畜牲!”指著朱莊問,“你可是沒規矩沖撞了你meimei!” 朱莊嚇去半條命,他實未料到趙長卿敢把事鬧到祖父面前。這年頭,都講究隔輩親,朱六舅爺對兒子嚴厲,對孫子向來溫和的。朱莊咧嘴哭道,“祖父,你也看到了,誰敢娶這樣的母老虎??!”就嗚咽的哭了起來。 趙 長卿喝道,“你不想娶,難道我是上趕著要嫁你不成!你不想娶,你娘何苦托人去說親!哼!原我還不信,今我是信了,果然是故意設了圈套逼我去死!”喝朱莊一 句,趙長卿對朱六舅爺道,“我每月都來給老祖宗請安問禮,對六舅爺也是祖父一樣的敬重,還有六舅奶奶、兩位伯娘,都是我的長輩。我個個的孝敬,今天長輩叫 我去死,我也只得去死,只是死前六舅爺給我個明白,我是哪里得罪了你們,叫你們這般恨我,竟使出這種法子軟刀子來殺我!何必使這樣的招術,六舅爺說一聲, 給我把刀,我這就遂了你們的愿!” 有清客來勸,“表姑娘,表姑娘消消氣,不過是莊小爺糊涂,唐突了姑娘。姑娘可別誤會了長輩啊,傷情分!” “我 倒是不想誤會,可這事一樁樁一件件的做出來,由不得我不這樣想!你們都是有了年紀的人,誰家沒有子弟兒女,若你們自家閨女遇到這樣的事,你們要如何!”趙 長卿道,“我自幼四書五經,三從四德都念過的!外人害我,盤算我,我不惱!只是親戚這般做為,著實令人心寒!” 朱六舅爺也氣得了 不得,怒道,“趕緊請你們太太來!還有大奶奶、二奶奶,叫她們過來!”又忍氣與趙長卿道,“侄孫女放心,你祖母是我親meimei,你父親是我親外甥,我時常聽人 說你好,你且歇一歇,莫被急怒激著就想偏了。莊哥兒這個不長進的糊涂該死,可你是個明白人,豈能因此就疑了長輩,這就不應該了?!?/br> 六 舅爺叫人的話剛說了,幾位太太奶奶就來了,趙長卿來者不善,底下人早報到里頭去了。女眷一到,清客們皆避了出去。正趕上聽趙長卿含淚道,“舅爺是念書的 人,怎能不知女孩兒名節重逾性命,莊少爺不情愿親事,難道不能悄不聲的跟我家說,還是我家是那不通情理死皮賴臉的?他偏到我鋪子里大說大鬧,如今這事都傳 遍了,我也是沒臉活下去了。莊少爺也是自幼念書識禮的人,使出這樣惡毒的計量,若說后頭沒人指使,我是再不能信的?!?/br> “我與莊少爺,不說親事,也是表兄表妹,但凡念半分親戚情分,怎能做出這種事來?可是我與他素未見過面,更得罪不著他,他好端端的就要治我于死地,怎會沒有原由?” “其 三,朱家在邊城是大族,說起來誰不贊一聲書香門第,子弟個個知書識禮。大舅爺二舅爺三舅爺還有五舅爺都是外頭做官的人,就是六舅爺房里的三表叔也是在外做 官的。另外旁支他房,在外游宦不知凡幾。朱家是書香官宦之家,族中子弟個個以此為榮,別人說起朱家也都是知禮人家。這些事,我一個外姓人都知道,難道莊少 爺不知?如今莊少爺去害我,難道丟得是我一人的臉?人家知道是朱家小爺做出壞女孩兒名聲的事,笑話都要笑話死了!”趙長卿道,“莊少爺置家中名聲體面全然 不顧,也要害我!這是恨毒了我!我如今問莊少爺一句,到底是誰指使的你!還是我哪里得罪過你!” 朱六太太、袁氏、楊氏聽到這話,忙道,“再沒有的,你想多了?!?/br> 楊氏含淚道,“這混賬糊涂東西,都是給這起子狗奴才挑撥壞了的,唐突了侄女,我叫他給你賠禮道歉?!?/br> 趙 長卿拭淚道,“二伯娘家的事,與我有什么相干,莊少爺去了就說他丫環要給我逼死了!我是哪棵蔥,敢逼死莊少爺房里的丫環!還有什么叫紅翡碧玉的,他在家守 著親娘爺什么事不能說,偏要有名有姓的到我鋪子里去吵!當初大伯娘口口聲聲說的比仙樂還好聽,我祖母、母親都是實在人,只想著二伯娘心誠,又是親戚,殊不 知說一個樣,做一個樣!可見壞我名聲,逼死了我,對伯娘表哥們有好處!說不得一個出主意,一個下套,一個打著糊涂的名份去害我!我如今性命全無,伯娘一句 糊涂挑撥便沒事了,說得好生輕巧!可見伯娘是沒親閨女的,不然摸著良心且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尋常趙長卿過來多是請安討喜,這些 人何嘗見過趙長卿如此厲害之時。楊氏泣道,“卿姑娘說這話,就是逼我去死了?!闭f著就要去撞墻,趙長卿撈起個雨過天青色的梅瓶,曲指往瓶身上一扣,就聽 “錚”的一聲輕響,那梅瓶嘩的便碎了,碎片紛落間,趙長卿隨手抄了一聲瓷片抵往脖頸,寒聲道,“看來果然是逼我去死的!” 楊氏作態而已,趙長卿可是玩兒真的,瓷片抵住頸項就流出血來,連朱六舅爺都平生僅見這等狠人,忙道,“快住手!” 朱六太太嚇得臉色都變了,連聲道,“長卿,長卿,你可別這樣!你放心,我再不叫你受半點委屈的,今天定要給你個交待!”又罵朱莊,“不爭氣的糊涂東西!”忙吩咐道,“把莊哥兒房里的紅翡碧玉拿來!拿藥來!” 趙 長卿連指揮使府上的小廝都審過,何況朱家這些下人,難道還撬不開這幾張嘴?這些人說得就好聽了,自何人在朱莊身邊說趙長卿厲害,朱莊如何打發人出去打聽趙 長卿,連帶著何人給朱莊出的餿主意來下趙長卿的威風,那人說的也好聽,“你去壞了她名聲,她不嫁你能嫁誰?先個下馬威,她也不敢叫你攆丫頭攆妾了,以后你 才好當家做主?!痹僦裂经h如何使性子如何吹枕邊風,不過半個時辰就問得一清二楚。 出餿主意的人也不是別人,就是朱莊舅家表弟,楊氏哭道,“這起子混賬行子,我委實不知道啊?!?/br> 趙長卿道,“好端端的,我與楊家少爺也不相干,他何嘗要出這樣的毒計來害我?”又罵朱莊,“我是頭一遭知道莊少爺這般的有智謀!別說這親事我家沒應,就是我家應了,你自己壞了我的名聲,想來你可是有體面的!別人的腔子上長的是人腦袋,怎么獨你就生了個豬頭!” 趙 長卿對楊氏道,“楊少爺說得真好聽啊,壞了我名聲就能給我個下馬威,這毒計使得,可見是嫡親的內侄兒!嫡親的表兄弟!我就說嘛,我祖母與舅爺是親兄妹,我 每月過來給老祖宗請安,舅奶奶待我沒有二話,就是姐妹們也都與我好,這事再不能是舅爺家指使的莊少爺,原來根子上在楊家!二伯母就請你娘家兄弟過來問一 問,我是面兒都沒跟楊家老爺太太見過的!” 楊氏只知流淚,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朱莊到底是做人家兒子的,哭著吼了一回,道,“與我舅家不相干,就是我不愿意!” “你 不愿意,難道我就看得上人頭豬腦!”趙長卿喝道,“你是什么東西!敢來我面前胡說八道!誰說有親事了!你娘要攆你的丫頭,難道是我逼著她攆的!你無才無 能,枉為這七尺男兒,在自己老子娘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只知出去壞我名聲!但凡有些氣性,就沒臉再活著!可見是沒親姐妹的,不然我定叫你姐妹們嘗嘗是什么 滋味!” “把姓楊的叫了來!咱們當面鑼對鑼鼓對鼓的說個清楚!我倒要問問!他家是什么居心!還是他家沒有女兒的!我倒要看看,楊家的小賤、人們是什么冰清玉潔的好貨!” 楊氏哭道,“卿姑娘,我拿性命擔保,這事再與我娘家不相干的?!?/br> “你 不是拿你的命來擔保,你是拿我的命來擔保吧!”趙長卿根本不聽,只道,“你娘家這樣害我,其實不說我也知道什么緣故。莊少爺早跟楊姑娘有了私情,兩人私下 來往,洞房不知入了幾遭,楊姑娘肚皮都大了!他們知道你要說我家親事,哪有不急眼的,便使出這樣的毒計來!二伯娘往日何等圣明人之人哪,怎么連這等事都不 知道!你自家丟人現眼的事,拉拉扯扯沒個清楚,反來害我!真是欺人太甚!” 楊氏直接一口氣沒上來,驚厥了過去。婆子媳婦的亂成一團,趙長卿跨步過去,推開扶著楊氏的兩個丫頭,一手掐住楊氏的下巴,手出如電,發間取出一支金簪,對著楊氏人中戳了一下,楊氏便又醒了。 袁氏嚇的手里的帕子捏成了一團,心下一沉,以為趙長卿要宰了楊氏呢。 六舅太太心下也不好,連聲道,“請親家老爺太太楊小爺楊姑娘過來,這,這可不是小事,必要說個清楚!” 朱莊與小廝異口同聲,“祖母(太太)!再沒有這事的!” 趙長卿冷笑,“你們主仆可真是心有靈犀??!有沒有這事,莊少爺敢吃不敢認就罷了,怎么你這小子也這樣門兒清!難道你對楊姑娘的貞潔也了如指掌不成!” 袁 氏連忙勸趙長卿,“這事的確是叫你受了委屈,長卿,你是個明白人,這事與你二伯娘有什么相關呢。她是真心實意的喜歡你,是莊哥這混賬不爭氣,辜負了長輩的 一片心哪!就是我,若知莊哥兒敢行此事,我再不會去提親事的!不想倒害了你!”袁氏拭了拭眼角的淚,溫聲道,“你且安坐,看這臉也花了?!庇趾瘸庋绢^, “沒眼力的東西,還不去給表姑娘打水來!服侍表姑娘洗漱!” 這回丫環有眼力,打了兩盆水來,趙長卿洗了洗臉,楊氏也重新梳洗過。 六舅爺六舅太太見趙長卿終于有點和平的意思,老夫老妻對望一眼,心下一聲長嘆。朱莊這事混賬,趙長卿著實不好惹??!今日不能分說清楚,此事難了! 這次來的不只是楊家人,連朱明堂朱明學兩兄弟也來了。朱明學便是朱莊的親爹,進門先給了朱莊兩腳,罵道,“混賬東西!一會兒我再處置你!” 諸人見過禮,趙長卿唯獨不與楊家人見禮,冷聲道,“我就算一介女流也不與這等藏污納垢的人家來往!” 楊太太本是心虛的,畢竟自己兒子出的餿主意,得罪了趙長卿??梢宦犣w長卿這話楊太太也不禁上火,立刻道,“趙姑娘這話是什么意思!我還是頭一回見未出閣的女孩兒家在長輩面前說這等沒規沒矩的話!” 趙 長卿立時火了,怒道,“我沒規矩,你自己養的好女兒可是有規矩的!要不怎么能與莊少爺私通曲款,自薦枕席,先入洞房呢!你敢說我!你家的小賤、人不知羞恥 的做出沒臉的事,不說自己安生,看到袁大伯娘去我家提親,便闔家做出毒計來壞我名聲!殊不知告人失盜的就是賊!還以為事情機密,如今大街上誰不知你們楊家 一伙子的臭不要臉!不過仗著我舅爺家的勢賺了幾個銀錢,就把自己裝的跟個人兒似的,殊不知綾羅綢緞裹了你們這等jian夫yin婦賤人臭賊,那也是白糟蹋!” “我 沒規矩,我也沒勾引男人!更沒有私下做出諸多忘法違禮之事!更沒有暗中施中這等毒計!”趙長卿冷笑,“你家閨女可是清白,連莊少爺的小廝都說她冰清玉潔如 同天上的云朵、地上的白蓮,我就納悶兒,怎么一個奴才倒知這些事,莫不是提前給楊小姐驗過了!楊太太你也糊涂,就是找人給自己閨女驗身,也找個穩婆懂行的 ??!” 楊太太氣個半死,楊姑娘嗚嗚的哭,直鬧著要死,楊公子撲過來要打趙長卿,趙長卿一巴掌就把他抽到門口撞得書房門板嘩嘩亂響,半邊臉都歪了! 楊太太嚎一聲,“我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