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凌氏頓覺不舍,道,“我給馮掌柜看過了,都是極罕見的好料子,有錢都沒處買去。咱們自己留著穿倒罷了,你要打發給誰?真是天生的不存財?!?/br> 趙 長卿笑,“咱家就是做這個生意的,衣裳料子不比尋常,一年有一年的新鮮花樣。那許多料子,我一個人也穿不過來,倒不如親戚朋友的分一分。我想過了,大jiejie 正在置辦嫁妝,留出兩匹來給大jiejie。余下的,楚jiejie、李jiejie、鄭jiejie、族長家的飛云jiejie、宋千戶家的繡jiejie、還有房長五爺家的卓jiejie、然jiejie,各分兩 匹?!?/br> 凌氏有些心疼,又覺著人情往來,不外如是,咬牙強調,“十兩銀子都買不到一匹的好料子呢!” 趙長卿笑,“都是平日里交好的姐妹,我有了好東西給她們,她們自然也會念著我。就算不念著我,也是為著兩家交好呢?!?/br> 趙勇向來就是個熱心腸,又素來很想的開,對凌氏道,“行了,她愿意打發就打發吧,左右是白得的?!?/br> 凌氏嘆,“家里有你們父女這樣的散財童子,咱家不定哪輩子才能攢下家底子呢。就算年年翻新花樣,這料子也好的很,放幾年都是好料子,現在送了人,以后買都沒處買,你別后悔就成?!?/br> 趙長卿笑,“母親放心,就算各家送一些,我也還能剩十來匹?!笔侵炖咸鍪执蠓?,趙長卿才能拿去自做人情。 凌氏想到趙長卿這樣大手筆的破財就沒心思說話了,索性打發她自回屋里,揉揉太陽xue,對著趙勇直發愁,“以前看她很會攢錢,怎么突然之間又這樣大手大腳了!以后可怎生得了!” 趙勇摸摸新留的胡須笑,“楚姑娘一直對咱們閨女很照顧,李姑娘是親戚不說,李百戶是我的老上峰,那位鄭姑娘,你不是還指望著問人家哥哥考官學的事么。就是族長與房長家的女孩兒們,交好這兩家對家里難道沒好處,宋千戶就更不用多說了?!?/br> 凌氏心下稍緩,嘆,“我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一想散出這些銀子去,實在心疼。這丫頭倒是越發大方了?!?/br> 趙勇笑,“長卿都舍得,你就別舍不得了。等閑家里果子豐收還得親戚間走動呢,本就是白得的東西?!?/br> 凌氏沒好氣道,“若是叫老祖宗知道她是這么個傻大方,以后再不能給她這些好東西?!?/br> 趙勇笑,“看你這說的,只說長卿是個傻大方。老祖宗一下子給她這些東西,算不算傻大方?!?/br> 凌氏連忙用手掩了丈夫的嘴,嗔道,“哪好對長輩不敬?!钡降撞辉俣嗾f。 年前,小梨花也帶來了好消息。 小 梨花兒笑瞇瞇的,“因又盤了鋪子,梨子那邊雖有些進賬,不過剛剛回本,真正賺錢得明年了。鋪子里還要留下些周轉的銀子,我都算過了。這過年,每家不多分, 先生和meimei都是五十兩,梨子自己看一個鋪子,他不算大掌柜,也是個小掌柜了,每月給他算二兩。若是生意好,還有獎勵。這也不單是對梨子,鋪子里幫忙的嫂子 們都是一樣的,生意好時,大家都忙,月底算了贏余,若賺得格外多些,我就拿出幾兩來給她們分分。這樣,也算多勞多得,干起活來就有勁頭?!?/br> 趙長卿笑,“一年不單回本,還有賺頭,何況又開了新鋪面,梨花兒姐真正能干?!?/br> 小梨花兒揚頭一笑,“我也是栽了幾個小跟頭才學了乖,只是我這人要面子,不跟你們說而已。不然,還不止這個數目?!?/br> “還 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們商量?!毙±婊▋旱?,“今年第一年,到底經驗不足。不過,經這一年,我也練出來的?,F在咱們的鋪子都是小鋪子,東開一家西開一家,且鋪 面兒都是租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是這樣想的,以后生意是不難的,咱們每年都撥出一部分銀子攢著,過三年爭取能買一處自己的鋪子。這樣,咱們若能將包 子鋪做成朱家包子鋪那樣幾十年的老字號才好?!?/br> 小梨花兒眼神明亮,雄心勃勃。蘇先生與趙長卿皆稱好。 非但鋪子里收益好,因趙勇升了百戶,他本就為人厚道,尋常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如今隨著他官職愈高,在族中的地位也漸漸上升。待得年下族中大祭時,趙勇還擔任了個小小的助手職位,就是族長家老太太也同趙老太太說了不少話,還請趙老太太有空過去說話。 而且,今年趙長卿幾個收到的紅包也較以往更為豐厚,待初五晚上數紅包時,趙長卿樂得見牙不見眼,還額外賞了永福一兩銀子。 永福笑,“過年時,姑娘已經賞過我了?!?/br> 趙長卿笑,“過幾日上元節,大家都會一起出去玩兒的。你跟了我這大半年,處處用心,把屋子打理的妥妥當當。待上元節時,有看到喜歡的東西盡管買去?!?/br> 永福鄭重謝了賞。 今年的上元節,官府照樣擺花樓。 凌騰早來問過,知道趙長卿幾個要打算去湊熱鬧,凌騰笑,“那正好,不如咱們一起逛,人多也熱鬧。還有大jiejie二jiejie四meimei也一起去的?!?/br> 趙長卿笑,“我早應了李jiejie李哥哥一起?!?/br> 凌騰笑,“這有何妨,過節就圖熱鬧,平日里與李兄見得不多,正好借此機會聚一聚?!?/br> 趙長卿便只有應了。 邊城民風開放,待得到了牌坊街,見到兩位臉生男子,趙長卿就有些懵,凌騰低聲道,“陳姐夫和他弟妹們?!?/br> 趙長卿道,“不早跟我說?!?/br> 凌騰笑,“現在說也不晚?!?/br> 兩行人相遇,難免哥哥meimei的一通見禮。 連主帶仆真是有二十來口子了,幸而陳家大郎早有準備,笑道,“知道騰弟要去燈樓湊熱鬧的,我是沒這等才華,倒是三郎也要去燈樓,我在附近的酒樓訂了包廂。有愿意去燈樓的就去燈樓,若是不去的,在包廂里玩兒也一樣?!?/br> 這種安排…… 除了心懷鬼胎的陳大郎,誰愿意大過節的在包廂里呆著啊。 趙長寧先很實在的說話了,他問,“陳大哥,你不去燈樓嗎?雖然咱們不會做詩猜謎的,不過,也可以跟著jiejie一起上去啊,燈樓里有好吃的元宵和酒席?!?/br> 陳大郎輕咳一聲,“我就不去了?!?/br> 陳三郎笑著給兄長圓話,“大哥已經在衙門里當差,是大人了,就不湊那個熱鬧了?!?/br> 趙長寧便不再說什么,他轉而央求李明寶道,“李哥哥,這次我也不跟著jiejie去對詩猜謎,我跟著你去看比武射箭好不好?” 李明寶笑,“當然好?!?/br> 趙長寧問蘇白,“阿白,你要不要一起?” 蘇白道,“我同阿騰哥一起,阿騰哥去年就得了文房四寶,我也去開開眼界?!?/br> 最 后,凌四姐不放心自家大姐,留在酒樓里做電燈泡,其余人或文或武或跟班,都去了燈樓湊熱鬧。這次趙蓉的詩依舊在三甲之列,趙長卿卻沒有去年的運氣,她只得 了一套文房四寶安慰獎。倒是蘇白小小年紀也得了兩個墨錠,雖不比凌騰陳三郎斬獲頗多,不過想一想他的年紀,也是很不錯了。 凌騰還遇到了朋友同窗,倒不是外人,都是姓朱的,朱慶是袁氏的嫡長子,算來是趙長卿的表哥。還有一位朱姓族人,叫朱唐的,年紀與朱慶凌騰相仿,又與朱慶同輩,便一并以表兄稱呼。 朱慶朱唐也是與姐妹們一并來的,大家打過招呼,朱家人告辭離去。 凌騰趙長卿一行人都等了片刻,待得李明寶李明珠趙長寧出來后,大家方去了酒樓與陳大郎幾個匯合。凌大姐臉色微紅,帶著一抹羞意,凌四姐做電燈泡做的百無聊賴,見姐妹們回來,笑問,“怎么樣,都得了什么東西?” 大家又是一番說笑,及至天時已晚,方各回各家。 凌氏聽說陳大郎也去了燈市,只是一笑,“這些孩子們吶?!闭l都年輕過,何況邊城人于男女大防看得并不嚴厲。兩人都已經定親,彼此多些了解并非壞事。 趙長寧道,“今天李哥哥又得了一把寶弓,可威風了?!?/br> 凌氏笑,“你趕緊去睡覺,明天一早就得上學了?!?/br> 趙長寧不大樂意上學,道,“娘,我不能晚幾天再去嗎?明天我還想跟楚哥哥一想逛燈會?!?/br> 凌氏道,“燈會也是晚上的事了,再說,是楚姑娘請你jiejie去,又沒請你?!?/br> 趙長寧道,“反正楚哥哥也都會在嘛?!?/br> “那也是晚上的事了,你白天上學,晚上又不用上,快去睡,不然明早沒精神?!绷枋洗虬l趙長寧去睡后,又叫白婆子拿來趙長寧的書包看了一遍,幾本蒙學都在里面,連帶的筆墨紙硯也都擱好了。 趙長卿笑,“母親莫擔心,族學里規矩嚴明,阿寧去了自然會大有長進?!?/br> 凌氏道,“覺著昨天還是小娃娃呢,一轉眼就上學念書了?!?/br> 趙勇笑,“天晚了,長卿阿蓉也去休息吧?!?/br> 姐妹兩人便各回各屋,各去休息。 第二日,趙長卿又出去賞燈,趙長寧果然要跟,他還拉著蘇白一起,趙長卿只得帶著他們。好在與楚越極熟,楚越也見過他們,笑,“阿寧阿白都長這么大了?!?/br> 趙長寧認真道,“楚jiejie,我跟阿白哥都上學啦,當然是大人了?!?/br> 楚越笑,“是啊,長得這么高了呢?!?/br> 趙長寧見楚越贊他長得高,連忙挺一挺小胸脯,做出個挺拔認真的模樣來,惹得楚越又是一笑。相比之下,蘇白就格外文靜,說話也不似趙長寧那般孩子氣。 楚越只管讓他們自己玩兒,同趙長卿說起話來,“年前你送我的料子,都是極好的,你自己留著穿就是,又送我那許多?!?/br> 趙 長卿笑,“那是曾外祖母給我的,說是帝都大舅爺差人送來的。我以前也從沒見過這樣的好料子,jiejie平日里有好東西都不忘了我,我也鮮有這些稀罕物件。因是衣 料,想著趁時穿才好,就各處分了分。其實,我平日里除了去曾外祖母家或是jiejie家,也不穿這樣的好衣裳。倒是我瞧著跟jiejie平日里穿用的差不多,就送了jiejie幾 匹?!?/br> 楚越笑,“我平日里穿的雖好,卻也沒有幾匹進上的料子,你給我的四匹里面,有兩品是進上的料子,你可知道?” 趙長卿輕笑,“曾外祖母給我的料子都很好,唯有四匹是格外好的,我也猜著了。有兩匹我做了衣裳,另外兩匹就是送jiejie的了?!?/br> 楚越一笑,捏一把趙長卿的臉。同趙長卿來往是件很舒服的事,趙家門第尋常,趙長卿去將軍府從卻不會縮手縮腳自卑自怯,平常做了點心有了鮮果,便與楚越做些尋常往來。待她有了好東西,亦不小是那等小家子氣的人。 楚 越想,楚渝向來眼光不錯,只是,先不說趙長卿年紀小楚渝太多,還有門第之別令人煩惱。梁青遠的父親好歹于自己的父親有救命之恩,何況,梁青遠自幼在自家一 道長大,很有幾分香火情誼。趙長卿自身條件是沒的說,念書識字,女紅廚藝,便是琴棋書畫也略通,吃虧就吃虧在出身上。家里就楚渝一個兒子,看母親的意思, 定是愿意給楚渝娶個高門之女的。 再者,就是從趙長卿自身來說,看趙長卿對楚渝根本沒的半分男女之意。 當然,這可能與趙長卿的年紀也有關系。 楚渝這個大混蛋,卿meimei才幾歲,真不知他什么時候動的賊心! 楚越腦袋里胡思亂想,到了牌坊街,她便下車與梁青遠逛燈市了,楚渝照舊請了趙長卿趙長寧蘇白去摘星閣吃好吃的。待吃過好的,大家再一并逛燈市。 這次喝的酒不是薔薇露,而是梨花白。 楚渝發現趙長卿很有幾分小酒鬼的意思,只要一嘗,便能知不同酒的妙處。楚渝感嘆,“莫不是酒鬼投的胎?!?/br> 趙長卿笑,“投胎也是酒仙,怎么說是酒鬼?” 楚渝便送她兩壇梨花白,趙長卿道,“我家里有李公子送的酒,是屠蘇酒,味道很是不錯,我嘗著起碼得是五年的老酒了?!?/br> 楚渝不動聲色的問,“李明寶送你的?”他常與趙長卿來往,又素來有心,對于趙長卿交際的幾家人也都知道。何況李明寶看到趙長卿那幅傻樣,楚渝可是見到過的,除非是個瞎子倒罷了,不然,實在不好裝做不知道! “不是,是帝都的李公子,李公子家與鄭jiejie家是世交,他來邊城做生意,人生地不熟,我家不是有個綢緞鋪子么,正好李公子也要做衣料生意,就把我家的掌柜介紹給他認識?!壁w長卿細品梨花白,清冽芳香,果然不是凡品。 楚渝一聽便覺出里面的異處,笑道,“這事稀奇,帝都何等繁華,什么生意不好做?倒要千里迢迢的自帝都跑到邊城來,可見不是做小生意。既是做大生意,你家鋪子有限,怎么會打聽到你頭上?” 在 格局上,趙長卿是沒辦法與楚渝相比的,她想了想,依舊沒明白楚渝的意思,道,“李公子做的是皮毛生意,當然是來邊城的好。他肯定是邊城沒熟人才找到我家的 唄,就是鄭御史,他家又不做生意。別看鄭御史是正經的御史大人,說來他對邊城的了解,不見得比我們世居邊城的人更知道?!?/br> 楚渝笑,“你也只是知道小生意的做法,邊城的大生意,你還沒摸門?!?/br> 趙長卿好奇,“什么樣的生意算大生意?” 楚渝一笑,“先不說這個,就是李公子,既自帝都到邊城,又與鄭御史相熟。鄭御史老家山西,出身尋常,鄭御史這些年一直在江南為,即便有世交也不是在帝都,李公子多半是他的同僚之子?!?/br> 趙長卿笑,“不中亦不遠矣。我聽鄭jiejie說,李公子的父親在朝中任翰林。我也奇怪翰林老爺還會釀酒哩,鄭jiejie說這叫雅痞?!?/br> 楚 渝哈哈一笑,“翰林是編書的地方,能入翰林的都是極有學識的人,別看尋常翰林官職不高,正經清貴的很。里頭的官員除了編書做學問,尋常做詩賞花喝酒弄琴, 自是雅事。要說喜歡釀酒的……”楚渝細思量片刻,給趙長卿夾一筷子清蒸魚,道,“倒是有一位,釀酒大大的有名,連陛下都贊過的?!?/br> 趙長卿贊嘆,“楚哥哥連帝都的事都知道?” “這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你想,陛下都贊過李翰林釀的酒,那便是美談了?!背宀⑽磁c趙長卿多談李家的事,反是打趣道,“唉喲,李公子都特意送酒給你,你跟他還挺熟的吧?” “熟什么啊,就見過一面,生意的事我并不懂,他熟也是跟我家掌柜熟?!壁w長卿笑,“這回李公子送我酒,我也挺吃驚的。其實,他主要是給鄭jiejie家送年禮,我是順帶的?!?/br> 楚渝笑,“李公子不忘給你酒,就是還沒忘了你,他在邊城有開鋪子嗎?” 趙長卿道,“聽說是開了鋪子的?!?/br> 楚渝問,“知道在哪兒么?” “這我就不知道了?!?/br> 楚渝笑,“那你回去問問,到時給我個信兒?!?/br> 趙長卿是個非常機敏的人,她不禁問,“你又不認得李公子,問這個做甚?” 楚渝賣個關子,“等以后再告訴你?!?/br> 趙長卿撇撇嘴,不說就不說!就聽咕咚一聲,趙長卿連忙回頭,趙長寧一腦袋扎到了桌子上,手邊的酒灑了一身,蘇白小臉兒泛紅,連忙扶起趙長寧的頭。 趙長卿大驚,“阿寧,哎喲,你這小子!你喝了多少酒!”她本就力氣奇大,一著急,直接一只手將趙長寧從椅子里舉了起來。楚渝連忙道,“放穩了放穩了,別這么拽?!睂②w長寧從半空救下來,又喊人送醒酒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