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卿臉一黑，不知要如何跟趙長寧解釋秦樓楚館，索性謅道，“那里就是吃小孩兒的地方！你可不許去，去了會被人煮煮吃掉的！”

    趙長寧不大信，朝熱鬧處看了又看，問，“那怎么還有那么多人去??！”

    趙長卿接著謅道，“里面的小孩兒都煮熟了，那些人是進去吃小孩兒的！”

    趙長寧立刻緊張起來，道，“那我們趕緊跑吧?！?/br>
    楚渝哈哈大笑。

    回家的時間并不晚，倒是楚越，梁青遠送她到集合的青石牌坊處，楚越臉上微紅，如染胭脂，一派情思朦朦之意。四人一路到了停馬車的地方，楚家兄妹先送了趙長卿趙長寧回家。

    趙長寧歡快的同母親道，“楚哥哥請我們吃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我有許多都沒吃過。后來我們一起去射花燈，楚哥哥送了我一個，送了jiejie一個?！壁w長卿與楚渝都叮囑了趙長寧，一句話不要提楚越。

    凌氏只以為自家兒女是隨著楚家兄妹吃的夜市小攤，笑道，“又叫人家破費?！?/br>
    趙長寧美滋滋的說，“楚哥哥還送了jiejie兩壇酒，jiejie說到時也叫我嘗嘗?！?/br>
    凌氏皺眉，“怎么還吃酒了？”

    趙長卿笑，“吃飯的時候喝了一點，是果酒，并不醉人，我嘗著味兒挺好的，就提了一句，楚哥哥送我兩壇，正好明天也叫母親爹爹嘗嘗?！?/br>
    凌氏笑，“別總叫人家送你東西?！?/br>
    趙長卿笑，“真是冤枉，讓阿寧說，我有沒有要？”

    趙長寧立刻道，“娘，是楚哥哥主動要送給jiejie喝的?！?/br>
    凌氏摸摸女兒粉嘟嘟的臉，笑道，“既是喝了酒，就早些歇了吧。今天李百戶家送了帖子來，說正月底是明珠的生辰，請你們過去玩兒?！?/br>
    趙長卿笑，“這個我早料著呢，李jiejie的生辰禮年前我就備好了?！?/br>
    凌氏點點頭，“早些去歇著吧?！?/br>
    凌氏打發白婆子給趙長寧洗漱，待趙長寧去東耳房歇了，凌氏悄悄對丈夫道，“你說，咱們長卿是不是挺招男孩子喜歡的？”也就是夫妻二人說私房話，凌氏才會這樣說。

    男人與女人看問題的角度是不一樣的。趙勇渾然沒有凌氏的擔憂，笑道，“那還不好，女孩子嘛，就得像咱們長卿這樣大大方方的才好?！壁w勇是男人，他心里清楚，女兒早晚得嫁人。再說了，女人賢不賢惠在其次，關鍵得得丈夫喜歡，包管這一輩子的日子好過。

    凌氏雖是擔憂，其實心里也是很竊喜的，做為一個母親，當然是一女百家求才體面。凌氏又悄悄對丈夫道，“我看明寶很喜歡咱們長卿?！?/br>
    趙勇將臉一板，惡狠狠的老丈人口氣，“這小子平日里看著老實，不想竟有這等賊心！以后莫叫他來咱家！”

    凌 氏笑，“看你這臉變的也忒快了。咱們長卿才幾歲，明寶那孩子秉性不壞，為人也老實，我看他也就是小孩子喜歡漂亮的意思。一時間也論不到親事上去，他本就是 你的表侄，慢慢看唄。李百戶夫妻都不錯，明寶又是獨子，這親事其實也還湊合?！崩钰w兩家門第相仿，事實上李家更勝趙家一籌，但也勝不太多。要是女兒生的尋 常些，能結李家的親事，凌氏再沒有不樂意的。只是，如今就能看出趙長卿必是個美人胚子，何況，女兒自小琴棋書畫的長大，待得再大些，說不得有更好的親事。 凌氏自然并不拘泥于李家。

    趙勇并沒想這許多，只是磨著牙道，“魯莽的臭小子，倒是挺有眼光。不過，咱們長卿還小的很，等十五及茾再議親也不遲?！边叧侨顺捎H的年紀會比內陸州府早一些，但，肯定也要過了十五歲才好成親的。

    凌氏笑，“我也是這個意思，話趕話到這兒，跟你提一提罷了。咱家閨女，以后絕不愁婆家，只是一樣，孩子們漸漸長大，外頭有出息的小伙子，你也留些心?！?/br>
    趙勇極是自信，“咱們閨女平日里多有交際，只要是有眼光的人，誰會不喜歡咱們閨女?！?/br>
    凌氏笑倒在炕上，說，“我肚子里這個若是女兒，你可不許嫌棄?！?/br>
    趙勇摸了摸妻子漸漸隆起的肚皮，稀罕無比，笑道，“你生多少我都一樣喜歡，咱們已經有了寧哥兒，我倒是喜歡女兒伶俐乖巧?！?/br>
    凌氏倚在丈夫肩上，夫妻兩個細細的說了許多柔情蜜意，直至夜深，方才歇了。

    ☆、第64章

    待五天的燈會結束,小梨花兒喜氣盈腮的來給趙長卿蘇先生送銀子。

    趙長卿遞了盞姜蜜水給她，小梨花兒笑,“我自己倒也是一樣的?！?/br>
    “順手而已?！壁w長卿說笑，“何況jiejie今天是來送銀子的,更得服侍你一回了?！?/br>
    小 梨花兒笑著接了姜蜜水，“真個鬼頭,我還沒開口，你倒未卜先知了?！彼騺硎窍裙笏降牧晳T,笑道,“這個上元節當真是熱鬧,全城的人都出來觀燈了,咱們 生意也不錯。咱們做的那個走馬燈便足賣了一兩銀子?！毙±婊▋貉壑猩癫兽绒?，“我連工帶料的一并算了，去了工料的銀子，去了請人一道賣燈的兩個嫂子的工 錢，昨天事事料理清楚，剩下的幾盞燈沒賣完，我便給幫忙的兩個嫂子分了，又花了五百錢叫了桌席面請她們吃了。這些林林總總的一并算清楚，咱們凈賺六兩七錢 銀子，”

    這年頭，像趙長卿家，一個月吃用算下來也只要五兩銀子罷了。這其中，還有二兩是蘇先生的束脩。趙長卿笑，“竟賺了這么多！”

    小梨花兒挑眉道，“不算多了。今年匆匆忙忙臨時起意，才賺了這幾兩，待明年我提前預備，包管狠狠的賺一頭?！毙±婊▋赫f了回宏圖偉略，笑道，“咱們三家平分，每家二兩二錢，我出工出力，多出的一錢就算給我，如何？”

    趙長卿道，“我與先生都沒幫忙去賣燈，再說了主意是你出的，梨花兒姐從頭忙到尾，理應拿大頭。咱們一碼歸一碼，哪能叫你吃虧？”

    小梨花兒笑，“主意雖是我出的，你和先生也沒少幫我的忙，不然，咱們也沒這許多花樣的燈，也賣不了這么好。咱們一起出工出力，理當平分。再說了，生意雖當丁是丁卯是卯，咱們情分不同，日后少不了再合伙的時候。相對于咱們的情分，錢財是其次，你就別跟我客套了?！?/br>
    蘇先生笑，“以后有什么發財的事，再來找我跟長卿就是。銀子擱在家里也生不出小的來，倒不如拿去做生意?！?/br>
    小梨花兒笑，“肯定的?！彼贸鲇涃~的單子來，先把趙家絹的銀子給了趙長卿，又把趙長卿蘇先生該得的銀子分了，笑道，“其實燈市上，最好的生意倒不是賣燈。那些賣元宵賣小吃的才是賺得最多，現在梨果大些了，不用人成天看著，我娘說想出去做些小生意?！?/br>
    蘇先生問，“打算做什么？”

    “早 上出去賣早點?！毙±婊▋旱?，“咱們邊城，除了有些家底的人家，有仆婢可用的，會自家燒早點。其實有許多都是花幾個錢出去買來吃。我以前早上出去送貨，外 頭賣早點的攤子上，包子饅頭燒餅面條油條稀飯，賣什么的都有，一早上也能賺不少錢，只是辛苦些。要早起出攤子，到快晌午的時候就能收攤回家了。我跟我娘說 了，先蒸些包子去賣，看一看行情再說?！?/br>
    趙長卿問，“那要租個早點鋪子嗎？”

    “先暫時不租，早上在家里蒸好了包子，推出去賣就行了?！毙±婊▋盒?，“試一試行情，若是好賣再說鋪子的事兒?！?/br>
    蘇先生道，“民以食為天，賣吃的，關鍵是味兒得好，只要好吃，雖是辛苦些，卻是個長久營生?！?/br>
    小梨花兒笑，“你們都覺著好，我就跟我娘試一試?！?/br>
    趙長卿問，“那么些包子，你們怎么推出去賣呢？”

    小梨花兒笑，“開始做的少，我家有輛手推的獨輪車，推著去就是了，并不太重?！?/br>
    小梨花兒做事向來是謀定后動，說是賣包子，她也不急，先是早上出去買了不少包子來，非但趙梨子大呼他姐太陽從西邊出來變得大方，小梨花兒還拿了不少來給趙長卿蘇先生嘗，說哪家的包子賣的最好，叫她們跟著嘗味道，又把自家蒸的包子叫她們吃。

    趙長卿上輩子于廚藝頗有一套，道，“味兒是差了一些，調餡兒的調料不一樣?！?/br>
    小梨花兒道，“我也是吃著朱家包子鋪的包子更好吃，卿meimei不知道，他家包子的買賣真叫一個好，早上人們都要排隊才買的到。就這么一個rou包子，別人家撐死賣五文，獨他家賣八文，還供不應求哩?！?/br>
    朱家包子的名頭，趙長卿自小在邊城長大，自然也是知道的。上輩子凌騰就很喜歡這家的包子，有一次還給她買了兩個回去，把趙長卿感動的了不得。趙長卿在廚房發憤數日，大大改良了自己的包子手藝，雖然比起朱家包子猶有不如，不過，比杏嫂子蒸的包子也要好吃一些。

    趙長卿道，“你家還有沒有rou餡，我給你拌回餡兒?！?/br>
    “有，有?！毙±婊▋旱?，“連現成發好的面粉都有?！?/br>
    小梨花兒當真是個再精細不過的人，她早上買了一斤豬rou回來，細細的剁成rou葺，一次卻只叫自己的母親蒸三五個包子，而且，每回的配料多少都細細的記錄下來，嘗不同的味道。

    趙長卿換了身衣裳過去，梨子熱的臉上泥一道汗一道，他是火頭軍，管著在廚房燒火，即便是大正月，也燒出一身汗來。

    趙梨子道，“姐，卿meimei只會念書，你找她來干什么??？”他這幾天吃包子吃的都快變成包子了。

    小梨花兒道，“說你沒見識你還不樂意，念書就使人聰明，人聰明了干什么都靈光。卿meimei這樣聰明的人，做包子只是小菜一碟好不好?！?/br>
    趙長卿直笑，“梨花兒姐，也不一定能做得出來?！?/br>
    “沒事，你試一試唄，這叫集思廣益?！毙±婊▋簡?，“要不要給你打下手？”

    趙長卿笑，“不用，餡兒都是現成的?！?/br>
    小 梨花兒為了調包子餡兒，把集市上的調料都買回來了。趙長卿將花椒炸了油，生姜豆蔻rou桂之類煮成調味水，這才開始慢慢的調包子餡兒，里面先是放了花生油，調 入幾滴芝麻油，rou餡兒不能急，用筷子往一個方面打，邊打邊加煮出的調味水，最后把rou餡兒打到一個不薄不厚的程度，再搟出四個包子皮，包出四個rou包子來。

    梨子把鍋里的水燒開，杏嫂子笑，“我來蒸吧，別燙著長卿。梨花兒，你跟長卿出去喝口水，我把茶泡上了?！边@兩年，日子漸漸寬裕，小梨花兒掙了錢很舍得叫母親弟弟吃好些。梨子梨果漸漸長大，個個懂事，杏嫂子的氣色瞧著竟比前幾年還好。

    小梨花兒就帶著趙長卿出去喝茶，小梨花兒道，“卿meimei，你比我還小，包的包子還有模有樣的?！?/br>
    趙長卿笑著呷口茶，道，“這還不簡單，我去年就開始學著做點心了。不過，恐怕我這包子蒸出來，也不如朱家的包子好吃?！?/br>
    小梨花兒道，“這做吃食的跟編籃子不一樣，再難編的籃子，大不了我買幾個拆開來，自己琢磨琢磨也就會編了。吃食可是各家都有各家秘方的，你想想，人家朱家靠這個吃飯呢，他家包子鋪火了多少年，沒哪家比他家賣的好。要是咱們一參就參透其中的秘方，人家也不用混了?！?/br>
    “關鍵是，既然要做，就要做好?！毙±婊▋鹤詠硎莻€要強的人，她道，“雖然是打算做些小生意，也不能湊合。尤其這吃食，好壞人們一吃就吃得出來。一次吃得不好吃了，人們就不來第二回。所以，寧可在家多費些工夫，也把包子做得差不好，再去出攤?！?/br>
    趙長卿笑，“是這個理?！?/br>
    一時包子出鍋，趙梨子端著一個切成四半的包子進來，眉開眼笑地，“姐，你嘗嘗，卿meimei做的包子，比咱娘蒸的還好吃?！背鲥佀统粤艘粋€。

    杏嫂子笑，“是啊，這有學問的人就是不一樣?！?/br>
    小梨花兒拿過一角，咬一口便笑了，“果然好吃?！?/br>
    趙長卿也嘗了嘗，以往她想到上輩子的事只覺著心酸，如今興許是給小梨花兒的笑容感染的，不覺心酸反是一笑，道，“還是略差些，我再去重新調回餡兒?！睍r久不做，手有些生。

    小梨花兒忙跟著去了。

    趙長卿重調了餡兒，重蒸了包子，拿去給蘇先生嘗。蘇先生點頭，“這回明顯要好吃了些，長卿調的餡兒？”

    小梨花兒笑，“可不是么，我以前都不知卿meimei有這樣的本領?！?/br>
    趙長卿笑，“做包子、包餃子都差不多，若是rou的，無非是放些rou桂生姜豆蔻之類的去腥。再者，花生油也香，在香味兒上又不及芝麻油，故此，再放些芝麻油。不過，比起朱家包子，還是不及?！?/br>
    蘇先生問，“里面都用什么調的餡兒?！?/br>
    小梨花兒道，“是啊，meimei估量著，把配方給我寫下來?！?/br>
    趙長卿提筆寫了幾樣配料用量，小梨花兒接過，給蘇先生瞧，蘇先生微微點頭，提筆又在上面加了幾樣，斟酌著寫上用量，道，“再去試試，我覺著應該還有這幾味料?！?/br>
    直到趙長卿帶著趙蓉去參加李明珠的生辰，小梨花兒猶在斟酌包子的配料，倒是做出的包子一回比一回的好了，連凌氏趙老太太吃了也直說味道不錯。

    凌 氏私下對趙長卿道，“你跟小梨花兒交情好是一回事，自己也得多幾個心眼兒，她家賣包子，能幫則幫，還是要以課業為重。我看你這些天都跟她忙活包子，念書上 也懈怠了?？茨鉳eimei，每天用功，這樣才能做出好詩呢?！痹诹枋系恼J知里，會做詩的便是才女。有了才女的名頭兒，對自家女兒是很有好處的。

    趙長卿笑，“母親，我知道的。這幾天我都沒再去，梨花兒姐的包子已經做的很不錯了?！?/br>
    凌氏笑，“對誰都好，拿別人的事比自己的事都執重，跟你爹一個樣子?！?/br>
    “親父女，當然是像的?！壁w長卿笑問，“今天爹爹又去給誰幫忙了不成？”趙勇是個熱心腸，用凌氏的話說，天生傻實在。

    凌氏嗔道，“你爹手下的小旗，喚孔祥東的，要娶媳婦，你爹跟著去忙活了?！?/br>
    趙長卿笑，“爹爹對手下人盡心，手下人才能用心當差。等孔小旗家娶媳婦擺酒，咱們也跟著去湊湊熱鬧?！?/br>
    凌氏笑，“去就去，反正得備禮?！庇謫?，“你給明珠備的什么禮？”

    趙長卿笑，“做了個荷包?！蹦贸鰜斫o凌氏看。

    凌氏見上面繡著蝶戲牡丹的花樣，小小荷包做的有模有樣，精細極了。凌氏不禁贊道，“針線越發好了?！?/br>
    趙蓉已經穿戴好，進來笑問，“娘親說什么好呢？”

    凌氏招呼她到跟前，給她看，“你jiejie做的這荷包，你看好不好？”

    趙蓉點頭，指了指自己佩的小荷包，“比我這個好看?！?/br>
    趙長卿接過趙蓉的話頭兒笑，“蓉姐兒也五歲了，雖說詩書要緊，也要學些針線才好。我記得，我就是五歲上學的針線。憑蓉姐兒的伶俐，以后針線定比我還好?！?/br>
    凌氏笑，“你不說我還忘了，蓉姐兒是該學些針線了?！?/br>
    趙蓉平生最不喜做針線女紅，心知趙長卿是有意為難她，只作一笑，“娘親，正月里不能動針線，待過了正月我再學吧?！?/br>
    凌氏笑，“這也好?！庇侄诹诵┏鲩T作客的話，便讓她們去了。

    李明珠十二歲的生辰，并不大過，只是請相熟的姐妹們來家里聚一聚。趙李兩家本是親戚，趙長卿與趙蓉自然要早些到，李明珠迎出來，笑道，“卿meimei、蓉meimei。外頭冷呢，快跟我到屋里來?！?/br>
    趙長卿問，“姑媽可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