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有人都在找葉子，特別是二哥，雖然明知道她已經離開了我們?！?/br>
    葉菲一怔，“什，什么意思?！?/br>
    葉誠抽出紙巾遞給她，葉菲擦了眼淚，看向他。

    “葉子開著車被泥石流沖下了山，當時氣候相當惡劣，我們動用了所有人，軍隊都派出了，結果還是一個月后才挖到?！?/br>
    “她，她的尸體，已經腐爛，甚至，已經不，不全了……”

    葉誠說到最后的時候，幾乎是哽咽著說這幾個字，他張了張嘴，發覺已經開不了口。

    葉菲顫抖的覆上他的臉頰，早已模糊的眼眶，淚再次掉了下來。

    尸體腐爛，甚至，不全。

    那是怎樣一個畫面，多么痛苦又殘忍的畫面。

    當所有人看到這個場面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會瘋掉。

    葉菲沒看到，但卻感受到了，那個漂亮的女人……

    葉誠眼眶已經紅了，眼睛里蘊著晶亮的東西，他突然起身，幾乎逃一樣的沖進洗手間。

    呯的一聲關上了門，葉菲的眼淚，再次，唰的掉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葉誠才出來。而這次，換做葉菲，站在洗手間門口，背靠著墻等著他。

    葉誠的眼睛通紅，葉菲想要微笑表示她不怕看到他哭，但她卻沒擠出笑，淚卻擠了出來。

    葉誠欠了欠身，輕輕的攬住了她的身子。

    葉菲沒有掙扎，她知道，他抱的是葉子！

    ☆、第79章 七十九

    葉誠遲遲沒有開口，葉菲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因為這種痛，她理解不了，但此時能夠感同身受他的痛。

    過了好一會兒，葉誠放開了她，葉菲看著他，他的目光漸漸平靜下來。

    葉菲倒了杯熱水遞給他，葉誠接了過來時碰到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涼，涼意從指尖傳到她的身上，甚至連她也覺得，冷。

    兩人坐回沙發前，葉誠沒有喝水，而是用杯子暖著手。

    葉菲安靜的坐在那里，過了好一會兒，葉誠放下杯子，目光直視著前方，像是敘述又像是在對她講。

    “關于當時的情況，我們每個人都心存幻想，希望那個尸體不是她?！?/br>
    “不是可以做dna嗎？”葉菲雖然不是特別懂，但也明白一些。

    “葉子，不是我親meimei?！比~誠搖了搖頭，這是他們無法掌握的事。

    葉菲一驚，原來葉子不是葉誠的親meimei。

    “不介意我點支煙吧?！比~誠從茶幾下面拿出一盒整包的煙，問她。

    葉菲搖頭：“沒關系?！?/br>
    葉誠拿出火機，點著了煙，用力的吸了一口，“葉子是我爸戰友的遺孤，她來我們家的時候，還不到兩歲，特別可愛的奶娃娃。我們都把她當成一家人，她一直不知道，她不是我們葉家的孩子?！?/br>
    “她有你們關心愛護她，她是幸福的?！?/br>
    對于一個死了的人，死的那么慘的人，她說出幸福兩個字，實屬不合適。但她確定覺得葉子是幸福的，那么多人都喜歡她，想念她，甚至七年過去了，每個人都沒有從痛苦中走出來。

    “對不起，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比~菲自覺有些失言，急忙道歉。

    葉誠搖了搖頭：“葉子在葉家生活了二十幾年，確實很幸福，她得到我們所有人的愛，我特別寵她，她就是我的親meimei一樣，我也當她是親meimei從沒有過半點不是親meimei的想法。她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嫁給了二哥，幾乎每一個她想要的，都如了愿?！?/br>
    葉菲沒說話，不知道該說什么。

    葉誠又吸了口煙，從抽屜下面找出放了好久沒用過的煙灰缸，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彈著煙灰。

    “所以我們都在幻想，葉子沒死，雖然沒有像開始那樣瘋狂的搜尋，但漸漸的大家也都默認了葉子真的不在了的事實?！?/br>
    “你覺得，她在還是不在？”

    “沒有其它的想法，因為在我心里，她一直在?！?/br>
    葉菲明白，這是哥哥對meimei的愛。葉誠真的很愛葉子，她感受得到。

    “那……”葉菲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問，她只是開了頭，沒再說話。

    葉誠唇角漾起一扯苦澀：“你想問她和二哥的事？”

    “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再提起這些痛苦的事?！?/br>
    “葉家和陸家是世交，打小一起長大，葉子后來偷偷跟我說，她喜歡上二哥了，其實之前我也看出來了，但是二哥的性格，我和爸媽私下聊過，不適合葉子?！?/br>
    葉誠吸了最后一口煙，掐滅煙蒂，緩緩道：“我與葉子偶爾聊過，覺得二哥的感情很淡薄，不一定會給她想要的感情，但葉子很喜歡，我們大家自然是支持她的?！?/br>
    葉菲點了下頭，沒說話。

    “二哥的性格很冷清，而且做事要比任何一個兄弟都果斷，甚至，沒有感情?！?/br>
    這是葉誠對陸染的評價，但他說的很準確，陸染是個沒感情的人，是個連血液都冰冷的人。

    “但是他們結婚了，看起來還不錯，我們漸漸也放心了?！?/br>
    “葉子的性格很獨立，脾氣被大家寵壞了，但她發脾氣也針對事情，不會隨意發脾氣。那天……”

    葉誠頓了頓，“出事那天，我在國外，接到她的電話，就聽她在電話里吼，說她和二哥吵架了?！?/br>
    “倆人吵了起來，葉子就開車出來說要走，而二哥，也沒留?！?/br>
    “二哥當時在南方邊境，他在深山里考察，當時正在雨季，葉子開車出來，命吧，那一年，整個國人都震驚的災難，死傷無數，也包括了，葉子?！?/br>
    “葉子是我們葉家愛護了二十幾年的寶貝，嫁給陸染一年多，便遇難了?！?/br>
    葉誠說著，握在腿上的雙拳又緊了下，骨節分明的指節，是他在心痛，他在憤怒，他在哀傷，他在扔受……

    “我恨不得殺了他，可是就算弄死他，又能如何。葉子依舊回不來了?！?/br>
    “他也應該很痛苦，我能感覺到?！比~菲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慰著他。

    “他是很痛苦，我們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但他的痛苦換不回葉子的命?！?/br>
    葉誠這句話，幾乎是咬著牙說的，那是命，一去不返的人命，連一句告別都沒有，這是多么殘忍的事情。

    “我媽當時就倒下了，后來，日漸消沉，郁郁寡歡，有一段時間，她就像瘋了似的，半夜總是蹲在葉子以前住的房間里，拿著布偶娃娃和床上的空氣說話?！?/br>
    葉誠雙手拄著額頭，遲遲沒再開口。

    葉菲知道他痛，她不會安慰人，只能傻坐著，眼圈通紅。

    “情況越來越嚴重，我媽在精神病院住了二年，才徹底的接受這個事實，后來回了家，雖然不再那樣癡傻，但也一點笑容沒有。就那么一段時間之內，我們這個家，已經不是家了，只有無盡的痛苦包圍著?！?/br>
    “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恨他?！比~菲的手覆在他的手臂上，“葉誠，過去的，終將過去，你要好好的，我不想看到你這么難過?！?/br>
    “謝謝你安慰我?！比~誠第一次，對她說出了謝謝兩個字。

    “我知道你對我好，是想找一絲感情上的寄托，我不介意你把我當葉子，雖然，我沒有一點像她的?！?/br>
    “我知道你介意的是他把你當葉子，感情的事，與友情親情完全不一樣?！?/br>
    葉菲沒有說話，因為她不善于反駁。

    “其實他也挺可憐的，至此之后，他成了千夫指，連陸家二老，都因為葉子的事，幾乎與他斷絕了關系?！?/br>
    葉菲一怔，睜大眼睛看著葉誠。

    “你聽他提過任何家人的事嗎？”

    葉菲搖頭。

    “七年，他應該沒回過一次家，他也很痛苦，我知道的，葉子的死對他打擊很大，我看到幾乎發了瘋似的他，那是第一次，他那樣的人，整個人都頹廢了?！?/br>
    “其實他挺可憐的?！比~誠說出這句話時，突然無奈的笑了出來。

    “是他害死了我meimei，雖然不是直接兇手，但如果不是他們吵架，葉子怎么會開車跑出來，那樣惡劣的天氣，二哥為什么不去阻止?！?/br>
    “他們為什么吵架？”

    這個問題，葉誠回了句：“你去問他，他最清楚事情經過，葉子打電話只是說吵架，很兇，她很少哭，那天電話里卻哭的厲害?！?/br>
    葉菲終于明白，第一次的相遇，他應該是知道她叫葉菲，他抓著她的手里，目光里的落漠，應該是失望吧！

    她原以為是感情破裂，或是葉子遠走之類的情形，沒想到，葉子已經不在了。

    兩人坐了很久，直到后半夜近三點，葉菲才回了另一間臥室休息。

    葉菲沒有睡，因為這些東西太難消化，葉子不在了，陸染與家里斷絕了關系。

    怪不得，去年過年的時候，她提到他的家人，他當時是那么的落漠，原來，是觸到他的傷處。

    她明白，陸染是個從不表達內心痛苦的人。

    他只喜歡把自己包裝得冷清，讓所有人都不能靠近，其實，他自己的痛苦，只能承受著。

    葉菲這一晚，一點睡意也沒有。

    她不知道另一間臥室的葉誠，有沒有睡。

    當天空泛起白肚，雨，還沒有停，從窗戶看下去，地上積了水，可見昨晚的雨勢有多兇猛。

    葉菲下了床，悄聲打開了房門，葉誠那邊，依舊很安靜。

    她走到廚房，冰箱打開，除了一些啤酒，什么也沒有。

    葉菲洗漱過后下了樓，不一會便回來。

    進了廚房，剛洗好小煎鍋，葉誠的房門便開了。

    葉誠走了進來，臉色很難看，但抱懷站在門口，看起來，心里應該沒昨晚那么痛了。

    “我身上什么也沒有，看到你門口的柜子上有點零錢，去樓下買了些東西，我給你做早餐?！?/br>
    葉誠沒開口，倒是淺淺的露出一抹笑。

    “你不會介意我不請自拿吧?！?/br>
    “如果你做的不給我吃，我會介意?！?/br>
    “去洗臉，我很快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