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屋子里,甘從汝終歸脫了衣裳,夏芳菲瞧見他腰上傷痕,拿著手指比了比,見有大拇指那么粗細,噙著眼淚就去拿藥拿水拿帕子。 甘從汝趴在枕頭上扭頭看夏芳菲,嘴里安慰她道:“都已經好了,如今裂開的口子都是你方才掐出來的?!?/br> 夏芳菲因他瞞著傷口不肯理他,拿了帕子來給他擦傷口,瞧見賽姨抱著腳在床上滾了一圈后一腳踹在甘從汝腰上,這才笑道:“活該!” 賽姨瞧著甘從汝光了上身,轉了一圈趴在他后背上啃咬,留下一串串滴滴答答的口水。 “隨誰了呢?”夏芳菲想著自己小時候是個淑女,斷然不會將口水弄到夏刺史身上。 甘從汝笑道:“瞧著有些像天佑?!闭f著,就拿手去拉賽姨臃腫的棉褲,扭著頭將她兩只后腿提起來,看她還是啃個不停,哈哈笑了起來。 夏芳菲原說甘從汝在背后埋汰秦天佑,隨后想想不對勁,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端了盆子就要出去。 “哎,后背上賽姨的口水給擦一下?!备蕪娜昵埔娤姆挤埔吡?,趕緊喊了一聲,光著后背逗賽姨玩了一會,這才穿了衣裳抱了賽姨出來,出門瞧見駱氏不尷不尬地站在不遠處,忙道:“岳母?!?/br> “姑爺出來了?!瘪樖喜蛔杂X地笑著答甘從汝。 甘從汝并不知駱氏是因他一身鎧甲上的血污沒了早先倨傲的膽量,只疑惑駱氏怎忽然客氣了,“岳母可還習慣這邊的水土?” “習慣得很?!瘪樖峡吞椎厣锨叭ソ淤愐?,偷偷打量甘從汝一番,疑惑不解地想這敏郡王在長安城的時候何等的狂狷,怎地如今那么和氣了?莫非是因為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不是郡王就沒了狂狷的底氣?亦或者此地女子中容貌沒有賽過夏芳菲的,于是才忍了夏芳菲? 甘從汝又問了兩句,聽人來說了一句“縣丞,二郎請你去說話”,就伸手從駱氏手上接過賽姨,去尋霽王說話去。 駱氏本要說帶著賽姨去不方便,但因甘從汝甘的是殺人越貨的行當,又不敢說,腳步輕移,又去尋夏芳菲說話,瞧見夏芳菲在后廊上交代人熬了補血的湯給甘從汝,便走上去,不自覺又打量夏芳菲。 “母親看我做什么?”夏芳菲疑惑地問。 “……沒什么?!瘪樖吓c夏刺史成親后,二人便是相敬如賓,彼此斯抬斯敬,是以她弄不明白夏芳菲怎么就膽子那么大敢肯甘從汝胡鬧呢?“……女婿才回來,不該那么著?!蹦樕衔⑽⒂行┌l燙,再接再厲道,“叫人看著笑話?!?/br> 夏芳菲不懂駱氏的意思,但總歸明白駱氏的話追根究底,都是唯恐她得罪了甘從汝日后被休棄,于是有意攬著駱氏,對她道:“母親放心吧,前頭你女婿從外頭回來記著一句玩笑話,就送了我一把殺豬刀。若是你女婿不討人喜歡,那殺豬刀自會派上用場?!?/br> “誰與你說這個?胡鬧!怎就送你殺豬刀了呢?”駱氏語無倫次地道。 夏芳菲笑道:“是以母親別為我cao心,方圓百里我也算是數一數二的美人,你女婿不好了,我吆喝一聲,樂意娶我的多的是,還怕吊死在他一棵樹上?” “誰又跟你說這個了?”駱氏只覺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短短時日,她跟夏芳菲母女兩個就已經說不上話了。 “那母親要說哪個?”夏芳菲問。 駱氏見夏芳菲是當真被此地的蠻子帶壞了,心知再說旁的也是徒勞,只能悄悄地別叫賽姨耳濡目染,跟著夏芳菲學壞了。 晚間甘從汝過來,駱氏與他們一家三口一同吃飯,吃了飯,駱氏眼瞅著甘從汝回來了,他們兩人還是留著賽姨跟他們同住,于是開口笑道:“你們兩個晚上帶孩子不方便,叫我把賽姨領回去吧?!?/br> 甘從汝心道莫非岳母還有奶?因這話唐突,就沒說。 夏芳菲道:“她晚上還要吃兩次奶,母親也累了,自己去歇著吧?!?/br> 駱氏又要重提奶娘的事,但看甘從汝、夏芳菲都不喜歡,只得閉了嘴,回去想著那奶水就如血水一般,夏芳菲若長長久久地喂奶,少不得要被吸干,成個奶娘一樣的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第二日就叫麗娘給夏芳菲熬湯補身子。 偏夏芳菲知道駱氏那方子都是美容駐顏的,唯恐吃了對賽姨不好,于是堅持不吃。如此便又跟駱氏破著鬧了一場。 甘從汝先還勸說兩句,隨后瞧著駱氏跟夏芳菲斗氣每斗每敗,便也樂得在一旁看熱鬧,懶怠插嘴。 如此便到了年尾,項二郎因覺駱氏年長,今年便將霽王府過年的重任交到駱氏手上。 駱氏先心覺“寄人籬下”,不肯“雀占鳩巢”,堅持不肯,隨后見項二郎并非客套,實在是霽王府里沒有女人才會如此,于是領下了cao持霽王府年前年后直到正月十五的大小宴席的擔子。 駱氏這么一忙,夏芳菲頓覺輕松了不少,至少不用防著駱氏偷偷地叫人在她的飯菜里放什么美容養顏的藥材了。 出了十五,甘從汝又出去了兩個多月,待他回來后,賽姨已經斷了奶,成日里開始抱著餅子、果子磨牙。 駱氏盼著夏芳菲再生一子,有意要將賽姨抱走,偏甘從汝、夏芳菲兩個都怕她將賽姨養壞了,不肯叫她抱走賽姨。 “你母親該回去了吧?!备蕪娜觐H有些尷尬,張信之、楊念之兩個就罷了,他們兩個時不時地來聽一耳朵,他已經習以為常了,可駱氏巴巴地盯著他們,叫他就很有些尷尬了。 夏芳菲道:“我提了兩次,她不肯回去。怕是除非父親派人來接,她才肯回去?!币运龑ο拇淌返牧私?,夏刺史是斷然不會派人來接駱氏的,二月里的船送了夏刺史的信來,夏刺史只在信里問候了駱氏,并沒有接駱氏回去的意思。 甘從汝聽了,枕著手臂也沒話說,只是拿著手向夏芳菲肚子上摸去,掐了一把,隨后搖了搖頭。 “想什么呢?”夏芳菲問。 甘從汝笑道:“若再生個哥兒,千萬別再生在恭房里了?!辈耪f著,忽地聽正牙牙學語的賽姨清楚地吐出“恭娘”兩個字,登時驚喜不已,舉著賽姨道:“不愧是賽姨,長得端麗冠絕,還聰慧無比?!?/br> 夏芳菲嗤笑一聲,第二日甘從汝走后,因今日學堂不上課,就牽著賽姨去尋駱氏,見駱氏正忙著裁剪賽姨的棉褲,就在一旁坐下問:“母親什么時候回去?” 駱氏拿著剪刀的手一頓。 “總丟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也不好,家里meimei們漸漸大了,母親不回去替她們張羅著?還有父親……” “等你再生一胎,我就走。免得回家了,你又不知道個什么,再鬧出笑話來,我豈不是叫人笑話死了?”駱氏硬著頭皮道,夏芳菲不在,她對夏家一點留戀都沒有,便是對夏刺史,仔細回想,多年的夫妻之情也淡薄得很,她寧肯厚著臉皮留在這跟夏芳菲吵架,也不肯回去。 “……那你別跟張信之、楊念之學,怪尷尬的?!毕姆挤泼嗣愐痰念^。 駱氏一怔,嘴硬道:“誰跟那兩個不陰不陽的學?我是怕他們兩個做那下流事,趕著去攔著他們呢?!?/br> “總之,以后別那樣了……還有,也別在背地里教賽姨什么庶族的話,她童言無忌,哪一日說出來,豈不叫人尷尬?”夏芳菲覺得語氣太和軟了一些,又略冷了臉道:“還有你那些什么古古怪怪的方子,也別用在賽姨身上。是藥三分毒,誰知道你那些古怪方子吃了會怎樣?” 駱氏道:“那些祖上留下的方子,你瞧你比旁人都細嫩,生過孩子還比人家大姑娘水靈,全靠你打小就吃我們駱家的方子?!?/br> “我說得計怎一只手就能拖著我走,都是叫母親你那方子坑的?!毕姆挤频?。 駱氏還待要反駁,又瞧賽姨笑嘻嘻地,仿佛覺得她們吵架很有趣,當即閉了嘴,須臾道:“我瞧賽姨被你們養壞了,都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越是瞧見吵架、打架的越笑得厲害?!?/br> “這性子多大方多討喜?!毕姆挤撇挥X賽姨哪點子不好,正要再挑駱氏的毛病,就見張信之過來道:“朝廷送信來了?!?/br> “什么信?”夏芳菲趕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