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岳父,小婿已經不是郡王了?!备蕪娜牾局碱^,神情很是憂郁,“小婿才接到圣旨,小婿萬萬不舍叫芳菲隨著小婿去嶺南,但小婿此時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想見太后一面也不成。岳父瞧瞧有沒有什么法子,能叫太后收回圣旨?” 岳父、小婿、芳菲…… 夏刺史只覺得甘從汝看似憂郁,實際上正在竊喜,不然這稱呼怎會那般親昵,抿了抿嘴問:“……眼下,你住在哪里?今兒個上朝,瞧著簾子后太后身邊站著個女官,可是,你府上的側妃?” “……是??ね醺粵]收了,該散的都散了。甘家還有一處老宅,但老宅年久失修,滿是霉氣……”甘從汝不肯多提蕭玉娘,甚至怕見到秦少卿,他總覺得,倘若那日聽著蕭玉娘對太后的稱呼不對,便提醒秦少卿,秦家便不會受此重創。 “搬來駱家住吧?!毕拇淌仿择勚?,用眼角細細再將甘從汝看了一遭,在心里搖搖頭,他不喜歡這么妖嬈的女婿,可不喜歡之余,又詫異,不過是換掉了彰顯身份的紫袍,怎地這廝就比早先懂得禮數了? “哎。小婿的鞋襪衣裳,都已經送到駱家去了。小婿這就隨著岳父去駱家?!备蕪娜瓴挥X有兩分自得,心道夏刺史定是被夏芳菲堅定的心智感動,才會這么快地接納他。 夏刺史心里想的卻是給游氏添麻煩。 他雖覺跟女子計較太過小肚雞腸,但眼瞅著夏芳菲從個……旁人眼中的懦弱,卻是他眼中的嬌矜,變成個“不拘小節”的女子,不免就想若不是吃了大苦頭,誰家舍得好端端的嬌弱女兒變成那么個油鹽不進的樣子,是以,雖說駱得計無意吃了梁內監的藥后受了些苦,他心里依舊氣不平。 在他看來,游氏的軟肋,一是駱得計,二就是小氣。倘若叫了甘從汝去駱家住,狗改不了吃、屎,甘從汝必定會惹事,就算不惹事,在吃用上他也必定會挑剔,怕只他一人的吃用,就夠駱家一家半年的嚼頭。 游氏心疼銀子,必然鬧心,既然鬧心,必然要教唆駱澄來勸說他令甘從汝搬出去;駱澄要面子,又指望他幫把手將官位討回來,自然不肯。如此一來二去,游氏少不得要跟駱澄爭執。他再稍加挑撥,只一招借刀殺人,就能叫游氏的日子不好過。 甘從汝不知夏刺史的心思,緊跟著又問:“那三媒六聘該如何料理?宴請賓客呢?又該怎么辦?” “……你只管過來,都交給駱家料理?!毕拇淌沸膰@只能委屈駱澄了,事后他暗中為他的官位奔走一番,聊作補償吧。 “是,小婿都聽岳父的?!备蕪娜耆粵]往上門女婿一事上想,聽夏刺史這么說,就覺夏刺史不僅僅是接納他了,甚至是對他十分地中意,乃至十分喜愛,不然,夏刺史怎會沒往聘禮上想? 第43章 泯了恩仇 甘從汝心心念念著浪子回頭金不換,夏芳菲卻在心里嘀咕著狗改不了吃、屎,二 人心思各異,只能隔著夾在中央的夏刺史喊話。 奈何夏刺史為將迎娶的事都丟給駱澄、游氏,成日里帶著甘從汝去外頭挑選帶去嶺南的隨從、管事,見見昔日同年、同僚,只有每日晚上留在駱家里頭。 如此,原本就很是懼怕夏刺史的夏芳菲不由地多想,只覺得甘從汝定是將用在太后身上的手段用在夏刺史身上了,不然,早先對甘從汝不屑一顧的夏刺史,怎地會對甘從汝那么好? 原本,柔敷、稼蘭還安慰夏芳菲道:“老爺領著五郎去挑隨從,還不是為了七娘到嶺南好過些?五郎身邊都是咱們的人,那還怕個什么?” 偏張信之、楊念之二人卻道:“老爺不僅幫著五郎挑人,還當著一群白胡子老爺子的面考校五郎的學問,還帶著五郎去城外踏歌會上玩了一宿,第二日一早才回來?!?/br> 張信之、楊念之說的人與夏芳菲記憶里的夏刺史相差甚遠,就因相差甚遠,夏芳菲本在夏刺史跟前就不自信,因此便想,夏刺史對著她時不假辭色,原來當著外人的面,竟是那樣一個慈祥敦厚的模樣。不覺嫉妒起甘從汝,便又在心里恨上了他幾分。 眼瞅著正日子到了,夏刺史瞧著駱澄、游氏將一切準備妥當,才安生留在家中。 喜事前一夜,夏芳菲到夏刺史房中,聽候夏刺史、駱氏的教誨,誰承想,甘從汝竟然也在。 甘從汝這幾日跟在駱澄身邊,很是享受了幾天向往已久的“天倫之樂”,心中已經把夏刺史的地位擺得極高,雖一眼看穿駱氏那皮笑rou不笑的勉強模樣,也不跟她一般見識,及至夏芳菲過來了,當即拿著眼睛望向她。 只見夏芳菲身上的病氣已經全然褪去,抿著嘴羞答答地站著,嘴角露出兩粒淺淺的酒窩,很是惹人憐愛。 甘從汝瞧見夏芳菲不自在地咳嗽一聲,才收回眼睛,心嘆到底老天有眼,叫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夏芳菲咳嗽那一聲,乃是不明白夏刺史給她最后一次教誨的時候,為什么那狗也跟著? “成家后,就不是小孩子了,該為整個家思量?!?/br> “是?!?/br> 夏芳菲嘴唇動了動,看夏刺史訓話后,甘從汝搶著答應了,隨后還很是得意地看她,越發氣不順,心道女婿是半子,莫非,夏刺史喜歡兒子到了這個地步? “雖是去嶺南,但好歹還有個官做。酒香不怕巷子深,若能造福嶺南一方百姓,也是一樁積福的好事?!毕拇淌酚珠_口了。 “是,父親教訓的是?!备蕪娜甑?。 父親?夏芳菲、駱氏雙雙怔愣住,這成親之后,改口也是一樁必不可少的禮儀,還沒等成親拜堂,甘從汝就先改口了? 夏芳菲一聽這話就不是說給她聽的,不免在心里又酸澀了一番,哪怕是些老調重彈,她也想請夏刺史把那些夫唱婦隨、勤勉持家等話提一提。 “嶺南那邊龍蛇混雜,但好歹,沒什么要緊的人。正所謂山高皇帝遠,你的手段素來粗暴、利落,到了那邊,正好能派得上用場?!?/br> “咳?!毕姆挤瓶人砸宦?,險些咬到舌頭,狐疑地耷拉著眼皮,心道夏刺史是鼓勵甘從汝把在京城里抓梁內監的手段用到嶺南去? “芳菲,沒事吧?”甘從汝、駱氏異口同聲道。 夏芳菲一頭霧水,不解自己何時跟甘從汝那么親近了,忙道:“無妨無妨?!?/br> 夏刺史微微蹙眉,只當夏芳菲找了涼,干脆道:“芳菲先回去歇著吧,五郎留下,我還有些話說?!?/br> “是?!备蕪娜旰苁顷P切地看了夏芳菲一眼。 偏這眼神在夏芳菲眼中就是示威,夏芳菲有苦難言,只得隨著駱氏向外去,在路上滿心酸澀地回味著方才夏刺史對甘從汝那親昵的口吻。 “芳菲……”駱氏喊了夏芳菲一聲。 夏芳菲腳步一頓,恭謹卻又疏遠地望著她。 “芳菲,阿娘……”駱氏總覺得自己被排除出了夏芳菲的親事之外,因這親事來的倉促,她只能交給駱家料理;甘從汝那邊,她不甘心耗費了十幾年心血養出來的女兒嫁給那樣的人,對甘從汝自然喜歡不起來;可夏芳菲這邊,夏芳菲一直對她十分冷淡,這叫她心里無論如何受不得。 “七娘,夫人早先是有意冷淡你,想叫你受了磨礪,自己硬氣起來。想來,若夫人那會子不狠心,如今七娘你還是個由著人拿捏的主呢?!崩C嬤嬤將夏芳菲對駱氏的疏遠看在眼中,此時瞧著夏芳菲明兒個就出嫁了,對駱氏還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模樣,不由地搶著替駱氏將其中的重重誤會說清。 駱氏眼眶里蒙著水霧,哽咽道:“七娘,咱們娘兒兩在夏家相依為命多年……” “……因為母親,女兒才親近不得祖母、嬸娘、姑媽等人,甚至連父親也不敢依靠,才只能跟母親在夏家里相依為命?!毕姆挤埔魂囈娧氐?,看駱氏流下淚來,便也跟著紅了眼眶。 “七娘,你這話就太傷人心了?!崩C嬤嬤護主心切地道,“七娘,你一個人留在梨雪院,夫人惦記著你,也跟著寢食不安?!?/br> “繡嬤嬤,別說了?!瘪樖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