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柔敷、雀舌詫異地偷偷望向甘從汝,不解他為何忽然這么關心夏芳菲了。 夏芳菲低著頭,沉默不語,面前飛過一只小小的白蝴蝶,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環佩叮當、衣帶飄然的女子悠然撲蝶的情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也曾那么悠然風雅過。 “夏七娘,欲擒故眾也要適可而止!”甘從汝等了許久,不見回音,當即不耐煩地拔劍搭在夏芳菲肩頭,示意她站住。 賤、人!夏芳菲轉頭的時候就料到以自己的運氣,若回頭,定然會被那利劍割破臉頰,果然,待她回頭后,那滿是寒光的寶劍,立時劃破了她的脖頸。 拿著手指在傷口上一擦,捻了捻拇指上的一點猩紅,夏芳菲漫不經心道:“你此時殺了我,豈不是任憑那閹人如何蹦跶,都甭想揪出幕后之人?” 這女人……甘從汝眸子驀地睜大,開始疑惑眼前這人什么時候換了魂魄。他模模糊糊地記得曲江上那女人膽小如鼠,見到這把寶劍,就開始瑟瑟發抖,如今這人的言談舉止,卻像個不知好歹的潑皮無賴。 “你要殺我嗎?”夏芳菲袖著手緊緊地盯著甘從汝,總覺得這掃把星的目的,就是折騰死她。 “哼,我為何要殺你?”好心當成驢肝肺,就該叫這女人去死! “既然不殺,那就此別過?!毕姆挤聘A烁I?。 “七娘?!比岱蟮椭^,臉上漲紅,示意夏芳菲駱澄還有居德坊里的人都出來看了。 “走?!毕姆挤泼鏌o表情,不將圍觀之人的眼神放在心上。 “哎?!比岱?、雀舌倉促地對甘從汝一福身,便隨著夏芳菲向駱澄走去。 幾個家丁連忙將紙傘拿來,叫柔敷、雀舌亡羊補牢地替夏芳菲遮遮臉。 “見過敏郡王,芳菲,這是怎么了?”駱澄上下打量著夏芳菲,關切道:“怎地臉上受傷了,脖頸也……” 甘從汝看了駱澄許久,才認出這位就是原本又白又胖素有春蠶之稱的駱中書舍人,上前兩步低聲道:“駱舍人,夏刺史狀告康平公主、韶榮駙馬、梁內監謀大逆之罪,有人暗中偷襲夏七娘,還請舍人大人小心保護七娘?!?/br> 跟那沒關系,都是你這賤、人害的。夏芳菲自己接過紙傘,羞怯地對駱澄道:“舅舅,我這一身泥水實在見不得人,要不,我且回家,舅舅與敏郡王說說話?” “也好,快些回家換了衣裳?!瘪槼伪桓蕪娜昕谥械脑捳ɑ枇祟^,連忙令人護送夏芳菲回去,望見秦少卿護送著廖四娘的轎子從坊門過來了,便又上前寒暄。 夏芳菲、雀舌、柔敷一行三人隨著駱府家丁進了駱家門,又有一群仆婦圍了上來。眾仆婦看夏芳菲模樣十分狼狽,竟是與先回家的駱得計不相上下,當即在心里各自揣測起她的遭遇來。 雀舌、柔敷心恨夏芳菲最風光的模樣沒被其他人看去。 “七娘,你這是怎么了?”游氏、駱得計身邊的施嬤嬤面上關切,心里幸災樂禍地問。 “也不知道為什么,見了太后、今上后,就有人巴巴地想要我命?!毕姆挤谱猿暗貙皲蹁醯囊聰[一撩。 見了太后、今上…… 施嬤嬤愕然,尚且不及細想,就諂媚道:“七娘好福氣,果然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話有道理的很?!?/br> “是、是呀,白糟蹋了圣上親自替七娘挑的衣裳?!比岱笸掏掏峦碌貙⑾姆挤平淮玫脑捳f出。 圣上親自挑的衣裳……圣上為何會給夏芳菲挑衣裳?那等頗似閨房之樂的作為, 莫非是在彰顯對夏芳菲的寵愛? “也不知道梨雪院里熱水準備妥當了沒有?!毕姆挤撇⒉蝗ヒ娺^駱氏、游氏,很有些有恃無恐地領著人向后院去。 “早準備妥當了,七娘,您慢些走?!笔邒哌B忙給仆婦遞了個眼色,叫人去給梨雪院里送熱水,忍著水溝里的濁氣,挨近一些細看夏芳菲的衣裳,見那身胡服果然做工細致、衣料罕見,當下急著給游氏報信,后退了兩步,待夏芳菲走遠了一些,趕緊去給游氏、駱得計報信去。 柔敷底氣不足,雀舌更是被方才的變故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有夏芳菲一個從容不迫。 一路行到梨雪院,果然早有人送了熱水來。 繡嬤嬤望見夏芳菲穿著一身陌生的衣裳,臉上、脖頸上又有些傷痕,當下急紅了眼眶,換做往日,早絮絮叨叨地逼著夏芳菲說個清清楚楚,可如今,她慧眼認出那衣裳價值不菲,又被夏芳菲身上莫名的氣勢震懾住,只能慌慌張張地叫稼蘭、惠兒伺候夏芳菲洗漱。 一日內,泡了兩次熱水,夏芳菲滿眼寒光地摩挲著自己脖頸上的傷,默默地在心里祈求老天將那狗流放到嶺南去。 稼蘭、惠兒被夏芳菲的眼神嚇得說不出話來,許久,才敢提醒夏芳菲一句:“夫人、舅夫人,還有計娘都在外間等著呢,七娘要不要從水里出來?” “嗯?!毕姆挤茝乃镎酒鹕?,由著稼蘭、惠兒給她擦身、更衣、梳頭,待打扮得精神十足,才不急不緩地出了內房門,站在門邊淡淡地一掃,就對上駱得計、游氏、駱氏莫名的神色。 “芳菲,過來坐下說話?!庇问险绽τ卣泻粝姆挤?,看她笑容,就仿佛不曾聽駱得計說過夏芳菲、廖四娘聯手哄騙駱得計并在大屋里吃獨食一事。 “不知母親、舅媽來了,叫三位久等,是我的不是?!毕姆挤飘敿丛谟问舷率诌呑?。 “當真見到太后、今上了?”游氏問。 駱氏、繡嬤嬤、駱得計并稼蘭、惠兒等人紛紛眼睛一亮,巴巴地看著夏芳菲。 “見著了,太后很是慈祥,我與四姐過去了,她便賜我們座墊?!毕姆挤茟袘械爻吨蹇U紗裙帶,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游氏的話。 駱得計嫉妒起來,雖沒人明說,但送她回家的大理寺中人令駱澄好生管教她,顯然是已經斷了她進宮的路子,“……圣上是什么樣子?” 夏芳菲自是沒瞧見那位九五之尊的模樣,信口道:“圣上面如冠玉,又很是平易近人,一舉一動,盡顯君子風范?!闭f完,才想起自己說的是秦少卿。 駱得計緊緊地抓著身下褥墊,極力克制心內的嫉恨。 “原來圣上知道我就是平衍賢名在外的夏七娘,難怪康平公主敢說圣上喜歡我這樣的?!毕姆挤坪衲樒さ刈匝宰哉Z,伸手拿過游氏手上的紈扇,遮著臉斜眼看駱得計那張清清白白的臉。 游氏心顫巍巍的,暗道:不好,竟然叫七娘東山再起了! 駱得計臉色蒼白如紙,也心道:莫非夏芳菲捷足先登,先得了圣上歡心? “……芳菲,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駱氏雖一直坐在游氏身邊聽著,卻不曾將夏芳菲的話聽進心里,雖如今的夏芳菲穿著打扮還與早先一樣,可總覺得她十分的不對勁,就好似被人換了魂魄一般。 駱得計不是說三司會審、太后今上聽審嗎?怎地夏芳菲對惹出來的事,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啊,這個?!毕姆挤迫嘀鶐?,“誰知敏郡王發什么瘋,見圣上對我與四娘和顏悅色了些,便瘋狗一樣見誰咬誰?!?/br> 醋意大發!駱氏、繡嬤嬤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