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柳姨娘笑道:“大郎溫潤寬厚,是聚德坊里數一數二的男兒,廖四娘一準還惦記著他呢。夫人請了她來,她一準為了討好夫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游氏嗤笑道:“我瞧著她昨兒個的言談卻不像那么回事?!痹賳柫艘淮务樀靡庠谀?,聽紅袖答駱得意在溫書,面上又有兩分得意,才要說話,卻見駱澄衣冠整齊地從房里出來了。 “老爺,這是要出門?”游氏趕緊攔著駱澄。 駱澄先點頭,隨后隔著簾子察覺到屋外的暑氣,當即又搖了搖頭,“二郎還沒回來?” “老爺再耐心等等,二郎一會就回來了?!庇问厦f了茶水給駱澄。 柳姨娘附和道:“是,老爺放心,二郎一會子就回來了?!闭f著話,趕緊叫金鳳出去找人去尋駱得仁。 駱澄在屋子里坐立不安,不時地起身向外看,過了足足一炷香功夫,不見人回來,就問游氏:“方才你說廖四娘跟大郎什么?” “沒什么?!庇问闲χ?,偷偷將信藏入袖子里。 駱澄背著手踱著步子道:“廖家四娘并非良配,那女子膽子太大了些……等我復了職,等大郎開過恩科再商議大郎的親事?!?/br> “是、是?!庇问系暣饝?,盤算著先糊弄廖四娘,叫廖四娘好生替駱家打聽消息再說。若廖四娘實在難纏,將她配給駱得仁也好。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見綠裳從外頭回來。 綠裳鼻尖冒出幾點汗珠,臉上被暑氣蒸得通紅,甫一進入陰涼的屋內,連連打了兩個哆嗦。 “沒請來四娘?”游氏問,偷偷覷一眼駱澄,見駱澄并不追問,才松了口氣。 “今兒個敏郡王府的玉側妃生辰,四娘去敏郡王府了?!本G裳拿著帕子抹了抹鼻尖上的汗珠,一口氣將紅袖遞過來的酸梅湯喝掉。 “去敏郡王府?”游氏心提了起來,盼著廖四娘還惦記著他們家大郎,別在敏郡王府信口胡言,誰人不知蕭玉娘進了敏郡王府后,最愛給敏郡王挑姬妾,若非夏芳菲一直半死不活的,怕是她早被蕭玉娘接進敏郡王府了。 綠裳用力地點頭。 游氏舔了舔嘴唇,滿眼焦急,六神無主之下,趕緊問駱澄:“老爺,你說,廖四娘會不會把昨兒個聽見的事,添油加醋地說給蕭玉娘聽?” “……都怪得計多事,若她那會子只是說……” “這事如何怪得了得計?明明是七娘胡言亂語?!庇问洗驍囫槼蔚脑?,又吩咐綠裳,“廖家沒有冰窖,你帶上幾個媳婦,先送二十桶冰去廖家?!?/br> “是?!本G裳雖怕外間暑氣,但游氏吩咐了,便趕緊又向外去。 “多事!多少年的鄰居,難道廖四娘還會有意害咱們?”駱澄道。 游氏懶怠言語,柳姨娘忙道:“老爺,夫人的擔憂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人心隔肚皮?!?/br> 又聽屋外有動靜,游氏趕緊叫柳姨娘去看,卻見這次來的是惠兒。柳姨娘聽說惠兒要絲線,才要不驚動駱澄地叫紅袖去拿線,隨后又覺這是她借花獻佛的好時機,駱澄在,只要她稍稍提起夏芳菲此時衣裳都不合身,他一準叫游氏給夏芳菲做新衣裳,吩咐惠兒在屋外稍等,才進來回說:“惠兒說七娘的衣裳都大了,要改一改,請夫人給些各色絲線?!?/br> “叫人給七娘做新的吧,她的衣裳得計穿過,難道還能再穿?”駱澄道。 游氏嘴角蠕動兩下,待要不肯,又生怕夏芳菲再攀扯駱得計,只得點了點頭,“紅袖去挑幾匹顏色好的布料送去梨雪院?!币尚南姆挤剖怯幸鈸熘槼卧诘臅r候才來要絲線,瞥了眼柳姨娘,又怪柳姨娘不省事,這等事,背地里叫紅袖找些絲線送去就得了,何必當著駱澄的面說。 柳姨娘略低了頭,面上帶著兩分笑意,須臾又疑惑駱得仁不過出門打聽消息,怎遲遲不歸? 足足等到傍晚,柳姨娘、宋姨娘、梁姨娘伺候駱澄、游氏吃過晚飯,才有了駱得仁的消息。 望見駱得仁進來,駱澄臉色很是不好,“不過叫你去打聽消息,怎這會子才回來?” 駱得仁被駱澄嚇得縮手縮腳,垂手道:“兒子先去了衙門打探,問了半日沒問出什么,虧得兒子一直在衙門里軟磨硬泡,才遇上一個舊日里跟父親相熟的向老爺,向老爺說,暫代老爺職位的賈老爺手上正有幾件要緊的事辦,上頭的意思,是叫賈老爺有始有終,把手頭上的事辦完,才叫父親復職?!?/br> “托辭!”駱澄握拳砸向小幾,目眥俱裂道:“我做了那么些年中書舍人,還不曾遇上幾件要緊的事,姓賈的不過暫代了幾月,竟然就握著好幾件要緊的事?!?/br> 駱澄渾然不覺這話有指明自己無能的嫌疑,連連唾罵賈老爺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老爺稍安勿躁?!庇问馅s緊安撫駱澄,依稀嗅到駱得仁身上的酒氣,心知駱得仁一準抽空出去花天酒地了,并不揭穿駱得仁,只問:“衙門里的人見你去,是防著你,還是跟早先一樣熟絡?” “母親,兒子瞧著,姓賈的手段了得,已經將衙門里的人籠絡了七八分?!瘪樀萌室а狼旋X道。 “這……”游氏暗恨駱澄昔日不會做人,不過病了一場,屬下竟都叫姓賈的籠絡去了。不覺心中有些小看駱澄,打發了駱得仁回去,又叫柳姨娘領著駱澄去她房里歇著。 屋子里,只剩下游氏跟紅袖、綠裳后,游氏又對綠裳道:“抽空去廖家,叫四娘什么時候有空,什么時候過來跟得計說話玩笑?!?/br> “夫人放心,這話奴婢已經說過了?!本G裳討巧地道。 游氏滿意地點頭,又特特地叫了施嬤嬤、燕奴來,一并對她們幾個道:“廖家四娘來了,你們只管待她親熱些,話里藏話地叫她明白,我跟老爺都喜歡她處事大方、言語有趣,想把她跟大郎湊成一對,等大郎考過恩科、金榜題名,駱家就跟廖家提親。施嬤嬤提點得計一些,叫她莫再跟早先那般笑話四娘是個跳梁小丑?!?/br> “是?!笔邒叩融s緊答應了。 游氏依舊有些放心不下,再問施嬤嬤:“嬤嬤瞧著,四娘上次宴席上出言不遜,可還像是對大郎念念不忘的樣子?” 施嬤嬤笑道:“夫人放心,四娘那是瞧著大郎關心七娘,才心氣不順暢,等夫人叫她明白七娘跟大郎絕無可能,四娘自然一門心思對咱們計娘好?!?/br> 游氏懊喪道:“早就提醒過得計不可樹敵,她偏不聽,若七娘、四娘跟得計沒有怨仇,如今哪里有那么些煩心事?!蔽竹樀糜嬆沁叧隽瞬铄e,便對燕奴三令五申道:“你勸著得計一些,告訴她,那些事她若自己分辨,只會越描越黑,叫她只管安心陪著姑夫人,旁的一概莫管。如今,老爺的官職沒個著落,合家的前程全靠得計一個了,若叫我知道誰壞了事,一準叫她不得好死?!?/br> 施嬤嬤、燕奴聽出駱澄復職一事十分艱難,臉色越發凝重,待游氏吩咐完,便趕緊回廷芳院交代駱得計。 康平公主又相中了另外兩個女孩,駱澄賦閑在家,這兩件事好似厚重的黑云,壓得駱家上下喘不過氣,再加上三不五時,駱得仁從坊間捎來些關于駱得計的閑話,游氏、駱得計等人更是愁云慘淡。 游氏一連請了廖四娘五六次,才終于在五月中旬將廖四娘請來。 廖四娘此次依舊穿著件簇新的精致襦裙登門,過了二門,就有丫鬟媳婦親自來接,來到上房門外,模樣兒乖巧可人的駱得計便挽著她的臂膀向門內去。 廖四娘聽見遠處傳來一句含糊的“大郎跟四娘真是一對璧人”,抿著嘴一笑,心下里已經有兩分明白游氏的意思,進了門,瞧見駱氏、游氏笑盈盈地坐著,先跟她們二人施了個萬福,從容地起身后,便問:“七娘怎不在?姊妹們多了才有趣?!?/br> “七娘身上不大好?!瘪樖闲趴诘?。 廖四娘虎著臉道:“又不好了?我原想請她出去散心呢?!?/br> “不過是天太熱,懶得動彈,算不得不好?!瘪樀糜嬓膬劝傥峨s陳,雙手從紅袖捧著的茶盤中接過茶水,擺在廖四娘面前。 “既然如此,我且去看看她?!绷嗡哪镎f著便起身,“不看看她,我不放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