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曹玉文一進來就覺得這個房子配得好,依著他和黑妹的水平,肯定弄出來不像樣,還想問問是不是能把家具留下。一聽錢磊這么說,就立刻點了頭,“就一萬吧。還是這么搭配好看?!?/br> 兩邊都是痛快人,一說定了,這房子也就定了。因著這天已經晚了,公正沒法做,老教授就留了他們一夜,說是第二天早上去辦公證。為此,黑妹還專門給自己和曹飛許樂請了假。然后趁著天沒黑的時候,帶著一群孩子跑到省城的商場里,使勁給全家人一人買了幾套衣服。 老教授顯然挺想兒女,第二天一早錢款交接完畢,公證結束,就開始找人打包行李,并且保證兩天內離開。曹玉文想了想,覺得還得有個人在這兒看著,否則兩天后老教授就搬走了,房子總不能空著。 于是,他就讓黑妹帶著許樂和曹飛回函城上班上學,自己帶著老太太和曹遠在省城,一個是看著房子,順便熟悉省城,另一個是,他得瞧瞧這里有啥賺錢的門道嗎? 回去的路上,許樂一臉的興奮,只要一想到,終于離開曹玉武一家人了,曹飛以后不會每次瞧見他都暗自生氣了,就忍不住的高興。倒是曹飛,臉上雖然挺高興,但眉頭卻皺著,似乎有什么心事。 他們坐的是客車,因著來的晚了,上來的時候,只有前面一個空座,還有最后一排有兩個空座,黑妹就坐了前面,把他倆打發到后面去一起坐。因此,許樂問起來也不擔心黑妹聽見,“飛飛,你不喜歡啊?!?/br> 曹飛立刻搖了頭,“沒,我都沒見過這么好看的房子,一想到要住在里面,別提多高興了,怎么能不喜歡?” “那你干啥皺著眉頭?你擔心什么???” 曹飛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就是在想,老教授后天就走了,咱們是不是立刻就要搬過來啊?!?/br> 一聽是這個問題,許樂就放松了,“哪能啊,干媽的工作還沒辭呢,再說咱們還得一個半月才期末呢,怎么也得等這些事都完了,才能搬過去呢?!?/br> 聽了這話,曹飛居然使勁兒吐了口氣,好像放心了很多,他瞧了瞧前面的黑妹,見她沒回頭聽,這才壓低了聲音跟許樂說,“樂樂,偉哥不是說不干了嗎?我上次進貨的時候,他說要跑最后一趟,覺得我還行,問我要不要跟著他去一趟,自己聯系一條路出來,以后就可以去廣州直接進貨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芒,許樂幾乎不用想就知道,這家伙是動心了,他真想去。他不由有些捉急,“你才多大?就算聯系上了,你能常年往那邊跑?我聽說他們都是背貨過來,你能背的動嗎?再說,廣州那地方聽說可亂呢,萬一丟了怎么辦?” 這話說得又急又躁,曹飛不由低了頭,顯然他也明白不切實際,可最終,他還是不甘心的抬起了頭說,“可樂樂,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帶著你去找貨源的。我們不是說在省城買攤子嗎?那也需要貨吧。我還是覺得應該去一趟。再說,”他伸伸胳膊,“你瞧我這個頭,他們也不能信我才十三,肯定不敢欺負我的?!?/br> 曹飛眼中閃現的兩個字,就是堅持。許樂想了想,王偉說要金盆洗手這事兒,得有小一個月了,要帶他條路這事兒,顯然曹飛不是剛聽到,他八成已經考慮了小一個月時間,這是下定決心了??煽v然知道,曹飛這幾年已經在這方面成了個小油條,許樂想著還是擔心,還是心疼。 他知道肯定很多人都會說,沒爹沒娘,自己不爭氣,難道一輩子靠叔叔?或者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能干了這么多年,就該去闖闖。 但許樂總覺得,即便曹飛能夠帶著比他身體還大的包袱,從零下十幾度的冬夜到地面溫度四十多度的酷暑,日復一日從不缺席的干了三年,他也是個如今只有十三歲的孩子。 如果說原先是討厭曹飛,后來是可憐曹飛,但這三年堅持下來,他現在是心疼曹飛。他知道去廣州有多苦,他舍不得他去受這個苦。 所以,許樂沖著他說,“能不去嗎?這些年你也存了那么錢了,買兩個攤位租出去,肯定夠你和小遠的生活了。再說,馬上上初中了,要加可多新課,要好好學習了,就算你去了不危險,哪里有時間?” 為了怕別人聽見他們有錢的事兒,許樂將聲音壓得低低的,湊在曹飛耳朵邊說的。熱乎氣從許樂的嘴里吹到曹飛的耳朵上,讓他耳朵瞬間變得通紅,整個人也有些不自然的僵硬。這其實是在最近一年才會出現的狀況,每次許樂靠近他的時候,無論是說話,還是玩笑式的擁抱,但凡有些身體接觸,他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反應過度,可后來他發現,除了許樂,無論是曹遠,還是他那幫朋友們,就算到了夏天光著屁股一起去洗澡,他都沒這反應——他不會對除了許樂外的任何人類敏感成這個樣子。 當然,這個發現對于十三歲的,缺乏任何性、指導的少年來說,無疑是巨大的,煩惱的。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曹飛都覺得自己是身心煎熬。他每天無比期盼的期望著與許樂晚上同睡一床,頭對頭,腳對腳的說說當天的營業額,下回的進貨種類。也每天無比期盼的希望,許樂不會在兩個人手腳偶爾碰到一起的時候,發現他的不自然。 當然,最基本的要素是,他不愿意與這個類似于救命稻草,生命曙光的人有任何誤會。于是,在長久一段時間內,發現無藥可救,癥狀明顯的情況下,他的要求變得務實起來——他如今只是想,千萬別被許樂發現了。 現在,他不自然的將許樂的腦袋掰回來后,曹飛決定快速結束這個話題,“那我跟小叔商量商量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59章 王偉的意思是,想要趁著帶曹飛過去這一趟,再賺最后一筆。所以,他對時間要求也挺嚴的,等著曹飛和許樂到了家的那個周末,兩個人去他那兒進貨的時候,王偉就又提出了這事兒。 他指著已經只有幾個貨包,顯得空蕩蕩的臥室說,“曹飛,你想的怎么樣了。我這次的貨出的差不多了,大概下個星期就要去一趟。你要是愿意接著干,就跟我去。不愿意的話,也早給我個答復,還有幾個一直做批發的,有這個意思,我再找個接下來?!?/br> 王偉跟他們接觸這三年多,一向是在商言商,什么話都說的特別清楚,他跟曹飛算了算,“曹飛,其實這條線無論給你,還是給別人,對我來說都差不多。不過咱們也合作了三年,你的情況哥我都知道,我覺得這條線還是給你比較放心?!?/br> “我知道你擔心什么,”趁著許樂去上廁所的空擋,王偉說,“不就是覺得耽誤學習了嗎?可曹飛,你的成績我又不是不知道。就小學那些題,我外甥,你弟弟,哪個都是第一名,你哪次考進去過班級前二十啊。不倒數就不錯了。你看,哥給你分析,一你學習不算好,二你做生意是個料子,三是你家里缺錢,你想想看,就知道該怎么選擇?” 他說完拍拍曹飛的肩膀,沖著他說,“再想想啊,明天得給我答復了?!?/br> 曹飛點點頭,沒說話。許樂從廁所出來后,他就帶著挑好的貨物拉著他回家了。那天曹飛就有些沉默,進了夜里后,也沒跟平常似得,非要把一天的利潤數出來,讓他記在賬本上,自己看著樂,而是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知道睡著了沒有。 許樂一想就想到了那天在車上曹飛說的話,可當時曹飛也說了要等著曹玉文拿主意,他就沒再多問一嘴,就這一次疏忽,結果讓曹飛鉆了個空子。 五天后的一個早晨,許樂一大早起來,就發現曹飛不見了,兩個人的枕頭中間放著張紙條,上面曹飛用他那特有的,跟螞蟻爬的字寫了幾句留言——“樂樂,我跟著王偉去廣州了,大概要七天左右時間回來,你別擔心,幫我跟奶奶,叔叔,嬸子,小遠都說一聲,給老師請個假。曹飛?!?/br> 許樂只覺得一股怒氣就沖上了頭頂,他幾乎是迅速的將自己的描金箱子拿了出來看,果不其然,里面放著的準備周末去存的三千塊現金不見了。 黑妹正做著飯,聽見許樂起床了,就開門進來,手上還滴著水說,“樂樂,你見飛飛了嗎?他是不是買飯去了,一大早就不見了?!?/br> 許樂咬著牙說,“這小子偷了錢跑了?!?/br> 這事兒一出,第一個擔心的肯定是許樂。許樂別提有多失望,多生氣了。他在這三年里,跟曹飛同吃同睡,同擺攤,他還跟個管家婆似得,幫曹飛天天數他那三萬塊錢,就為了不打擊曹飛的積極性,自己存折上那些錢,還有他偷偷買的那些整版的猴票,他可是一個沒拿出來顯擺。 從許樂的角度看,兩個人的友誼已經牢不可分了,不算是生死之交吧,也算是患難與共了。曹飛居然還能背著他偷錢不上學去做生意,他一想就覺得自己對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過于高估了。 所以,這幾天許樂完全是悶悶不樂,小臉氣鼓鼓地一副誰也別惹我,我很煩的樣子。這讓知道了真相,專門去王家問了問,還給王偉打通了電話,如今已經不擔心但很生氣的黑妹有些哭笑不得,她十分感同身受的對著許樂說,“樂樂,要是我是你,我也要生氣,我才不理他呢。以后也不跟他擺攤了,也不幫他數錢了,讓他自己干去吧。一點義氣都不講?!?/br> 這話她就是安慰他家大兒子的,依著黑妹平日里對許樂的看法,這孩子絕對成熟內斂有想法,沒想到許樂居然點頭了,還沖著她說,“干媽你說得對,我就是對他太好了,他這是得寸進尺,得隴望蜀,貪得無厭,鼠目寸光。等他回來瞧瞧,看我還理他?!?/br> 黑妹忍著笑點頭,“對,就該治治他?!?/br> 曹飛哪里想得到他這個舉動惹來了多大的麻煩。他當時就是想著王偉的話,覺得他說得有道理。自己的確不是讀書的料,許樂成績那么好,天天看著他做作業,可用功的時間同樣多,他的成績就是不行。 但做生意吧,他就覺得自己心里挺有底,更何況,這條路如果抓緊了,說不定幾年下來,他就能賺夠小遠日后上學的錢,還能買上兩套像小叔那樣的房子,一輩子的大事兒就解決了。 如今王偉,不就開轎車了嗎?要知道三年前,他還只有輛摩托車呢。 可他也知道,這事兒家里沒一個人能同意,所以他思來想去,就想到這個先斬后奏的招兒,他想著,許樂是擔憂他的安危,只要他安安穩穩的回來了,應該就沒事了,大不了讓小叔給說一頓,揍一頓唄。 他哪里想到,許樂已經將他上升到叛變友誼的高度了。 從函城到廣州一共一千八百多公里,這趟火車足足要跑兩天一夜,因著兩個人都算有點錢了,好歹沒受罪,王偉全買了臥鋪票,但即便這樣,等著下了車,曹飛也快虛脫了。 他從沒感覺到,兩腿不著地,居然這樣的難受。下來就先找了個地方吐了幾口酸水。王偉在旁邊搖頭說,“你這樣可不行,我們那時候倒貨哪里有臥鋪啊,都是坐票,有時候買不到坐,就直接站著回去。你現在可舒服多了。再說,貨都要自己背著,你虛了,貨怎么辦?” 曹飛連忙點頭,“我……我沒事,咱們走吧。我就是一下來有點不習慣?!?/br> 王偉等他好些了,便帶著他找了個公交站點,坐著公交車去交易地點,還叮囑他,“火車站這地方太危險,什么人都有,住這兒不安全。我在那邊有個住了好幾年的旅館,老板人不錯,貨物可以寄存在他那兒,不怕丟,到時候你也住那兒就行?!?/br> 曹飛連忙點頭。他不過十三歲,縱然這三年在函城擺攤算是見了些人,但畢竟稚嫩,連門也沒出過。所以,王偉的這些看似簡單的道理,到了他這兒就是至理名言,這個男孩像個海綿一樣,有著可怕的學習能力,他立刻將這事兒印在了腦子里。 大概是下火車的人不少,公交車上一直十分擠,也十分吵鬧。曹飛幾乎看不見外面的窗戶,也聽不見任何報站聲,他此刻壓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兒。只覺得悶熱的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像是喘不過氣的魚,努力的呼吸著。 他回頭看了看王偉,跟他也差不多,就低聲問,“偉哥,咱們這是去哪個批發市場啊?!?/br> 王偉這才想起來,沒跟他說行程呢。他說,“要去好幾個地方,貨都不在一起。我跟你說,如果不是特別有把握的東西,我每次都是分散著進的,這樣肯定能有賣的好的,也就避免了賠本了。咱們今天先去西湖路。這是這個月剛辦的,可熱鬧了,我原先的老上家也搬到這兒來了。那邊都是香港那邊進來的衣服,很時髦,保證好賣。另外它是夜市,下午五點鐘開,咱們今天去那兒,不耽誤一晚上時間?!?/br> 曹飛立刻點點頭??杉幢闼行睦頊蕚?,一下車,也被人山人海給震呆了。 西湖路并不怎么寬闊,八成也是因為這個,所以門面特別的小,一個個緊緊地挨著,門口掛著一個碩大的燈泡,將檔口照的清清楚楚。 來過一次的王偉說,“瞧瞧,遠處看是不是五顏六色的,有人說從高處看像星星呢?!?/br> 星星曹飛倒是沒感覺到,只是他的目光看向了每個檔口伸出的兩根竹竿,它們直接戳向了馬路中間,竹竿上掛滿了喇叭褲、牛仔褲、超短裙,還有各式各樣的連衣裙,哪個都比他見過的洋氣。 他不由感慨,“這里東西真好啊?!?/br> 王偉在一旁點頭,“這里挨著香港呢。那邊上個星期流行的衣服,這邊這個星期就能上檔,這么快,能不時髦嗎?你瞧瞧,”他指著門面門口站著的,身上帶著個腰包的男女青年們說,“看見沒?這些年輕人都是老板。聽說一個月能掙幾千塊,不少機關干部都眼熱,辭職經商了?!比缓?,他的理論又出來了,“所以,上學有啥用呢,還不如干這個呢?!?/br> 曹飛看了看離著他最近的一個檔口的老板,那是個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的女青年,她身上帶著個鼓鼓囊囊的腰包,面前的人顯然已經挑好了兩條牛仔褲,數了五十塊錢給她,她拉開包,里面露出滿滿當當皺皺巴巴的錢,找了人家五塊。這么貴的褲子,那人也高高興興的抱著走了。 他不由地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加更來了。 曹飛又出現問題了,不過我覺得這也難免,他雖然掙錢了,可畢竟沒媽了,爹又那樣,還寄居在叔叔家,雖然誰也沒嫌棄他,但是不安全感肯定是時時刻刻存在的。上學還是賺錢,在他進入青春期后,肯定是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 不過,樂樂會管好他滴。 ☆、第60章 從服裝到手表,還有打火機、頭花之類的小東西,但凡王偉有門路的,在三天內,都領著曹飛轉了一圈。 尤其是手表,這些年曹飛賣的一直是電子表,利潤從20元每塊,到現在不過5塊錢。這次聽說曹飛可能去省城,以后想弄個固定攤位,王偉專門帶他去了自己批發高檔手表的地方,帶著他找了個叫勝哥的人,那人手中全都是中高檔表。 王偉沖曹飛說,“這兩年國內的工廠也都起來了,這些東西利潤沒那么高了,不過這里的樣式、質量都好,所以你批點回去震店,肯定能成?!?/br> 曹飛立刻又謝了。 等到回去的時候,兩個人身上都背上了大小包。王偉還專門帶曹飛去買了個鐵架子推車,總算這樣,才進了站后,沒誤了上火車。 曹飛將三千塊錢花的光光的,不過他心里有數。王偉這是最后一批貨,他說家里人已經給他找了份有編制的活,以后就吃公糧了。所以要賺最后一筆,曹飛瞧著他這次在西湖路上進了不少夏裝,都是女孩子們的裙子,大包小包足足有六個。曹飛雖然也想弄個服裝攤位,并且地方要開在省城,跟王偉不搭界,但還是覺得避嫌為好。 所以,他這次只在西湖路上給家里人買了衣服。奶奶、叔叔、嬸子、小遠都是一人兩套,唯獨到了許樂的時候,他一是覺得樂樂長得好看穿什么都好,二可能是有些不好意思,順手就拿了五套,從春天的襯衣長褲到夏天的t恤牛仔,就這樣,還老可惜的放棄了許多。 他這次大多數貨物,還是那些小百貨們。打火機、手電筒,頭花都占不了多少錢,最主要的還是手表。如今電子表批發五塊錢一塊,王偉帶著他找了家要轉手的,將價錢壓到了四塊,他就把人家手中剩下的六百塊全都買了下來。至于勝哥那兒,一是他那兒東西太貴,二是第一次來,他并不想一開始就下大單,所以一共買了五塊中檔表。除了小遠,家里一人一塊。 只是就算給家里買了這么多東西,這兩天一夜的火車,他也越坐越心虛,越坐越膽顫,尤其是快到的那六個小時,車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王偉早就跟人湊了搭子打牌,還有人在一起嗑瓜子說八卦,更有睡得呼呼的。 只有他,心里燥得坐都坐不住,在車廂里晃蕩了半個小時后,就跟王偉一說,讓他注意點東西,去車廂連接處透風去了。 曹飛有感覺,這次的事兒,怕是小不了。 曹玉文和黑妹還有奶奶那兒倒好說,低頭認錯保證不再拿主意私自上路就成,可許樂那兒咋辦啊。尤其是,他之前明明答應了要問問曹玉文才下決定,這回不但自己偷跑了,還偷了錢跑的,雖然許樂長得很白凈,比他小一歲,看著乖乖的,幾乎不怎么發表意見,也不發脾氣,可他有種許樂會撕了他的感覺。 這種惶恐不安的感覺一直持續到了背著那些貨到家,黑妹沉著臉給他開的門,第一句就數落他,“你膽子可真大,才多大點就敢偷偷跑了?!比缓笫抢咸珦溥^來使勁的拍他的后背,罵他沒良心。再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曹玉文,虎著臉坐在床上,沖著他說,“你跟我過來,”他回頭看在那兒裝閑人的許樂和曹遠,“你倆也跟過來看?!?/br> 曹飛連忙放了手中的東西,跟著曹玉文就出了門,結果曹玉文倒是痛快,沖著他說,“去屋里把長板凳拿過來?!辈茱w又轉回去一趟,將長板凳拿到院子里,聽著曹玉文的吩咐,放在了正中央。 然后曹玉文又說,“去煤棚自己掰根棍子來,粗細你自己看著辦?!?/br> 曹飛二話沒敢說,直接進了煤棚。他家煤棚里除了蜂窩煤,還有不少曹玉文運回來的木頭枝子,都是秋天的時候綠化秋剪,他帶著曹飛和許樂撿回來的,用來引火。如今還剩下不少。曹飛站在小小的煤棚口,瞧了瞧里面的東西,一狠心,就拿了根最粗的,大概有手腕粗細,一米來長,就出來了。 等在門口黑妹和老太太一瞧就急了,黑妹三兩步攔住他,低聲罵他,“你咋么這么傻,看不出來你叔叔這是要打你啊,還拿這么粗的,趕快換一根?!闭f著,就去拿那根棍子。 曹飛張頭看了看他叔,曹玉文明顯是聽到了,可愣是沒吭聲,顯然是讓他自己選擇,他攥緊了手中的棍子,沒放手,低聲說,“就這根吧,嬸子,我錯了就得挨打?!?/br> 黑妹搶不過來,氣的使勁點他的腦袋,“你個傻孩子啊?!?/br> 曹飛沒停下,低頭過去將棍子遞給了曹玉文。曹玉文伸手拿過來,掂量了一下,大概還算滿意,沖著他說,“趴下吧?!?/br> 曹飛就趴到凳子上了,曹玉文又說了句,“撅起來!”他又將屁股撅了起來,怕是還是怕疼,將袖子塞進了嘴里。曹玉文瞧見冷笑道,“怕疼早干什么去了,這時候咬什么袖子,是個男人嗎?” 這話挺激將,曹飛立刻將袖子從口中拿了出來,低聲說,“叔,你打吧?!?/br> 這話還沒落,就見曹玉文的棍子已經落了下來,這時候函城天氣已經暖和了,曹飛不過就穿了個牛仔褲,薄薄的一層,木棍子打到rou上,頓時就發出砰地一聲,老太太一把就捂住了曹遠的眼睛,將他摟進了懷里,“小遠,跟奶奶回屋去?!?/br> 曹玉文卻喊住,“媽,讓他看著。讓他們都瞧著,這個家不是沒有規矩的,不是掙點錢就能為所欲為。讓他們也記住老曹家的規矩。曹飛,這一棍子是替你mama打的。你mama別的不說,從來對你的學習都十分上心,我記得那時候我和樂樂剛回函城,你mama每天多忙啊,還天天盯著你寫作業,你卻逃學去賺錢,你說你對不對得起她?” 曹飛咬著牙喊了聲,“對不起?!?/br> 聽他承認了,曹玉文的第二棍才又打了下去,曹飛悶哼了一聲,但終究沒叫出來,曹玉文又說,“這一棍是替奶奶打的?!崩咸荒槻蝗?,可終究沒再出聲阻攔,反而將曹遠也放開了,讓他懵懂的看著哥哥挨打。 曹玉文接著說,“為了讓你和曹遠過好日子,奶奶專門留在了樓房那兒,見天的對著羅小梅,伺候你們一家人吃喝。你們搬到這兒來,她老人家都六十大幾的人了,一天兩趟往這邊跑,做飯洗衣哪個都干?她為什么?為了讓你倒騰東西掙錢嗎?為了讓他當個目不識丁的暴發戶嗎?曹飛,你對得起奶奶嗎?” 曹飛被說得眼眶發熱,曹玉文的聲音落下后,大喊了一聲,“對不起!” 緊接著第三下就打了下來,曹玉文指著許樂說,“你瞧瞧你樂樂弟弟,你們是同學,別的孩子天天放了學干什么,滑冰看電視唱歌玩游戲,他天天放了學跟著你干什么?冬天能到零下十幾度,夏天熱的地面上能煎雞蛋,他每次都跟著你跑。這三年你吃了多少苦,樂樂也跟著吃了多少,他幫你賣東西,管賬,催著你寫作業,看著你上進。你就答應了他,轉頭偷了錢跑了,你對得起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