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紀淮倒也不瞞她,老實地點頭道,“確是認得!多年前,那時小姑丈小姑母仍在世,我曾到范家小住過一段日子,便是在那個時候見過彼此的洛家大小姐,如今的李夫人?!?/br> 柳琇蕊恍然大悟。紀淮的表兄范文斌的身世她亦聽他提起過,雖她成親至今并未見過那位范表兄,但偶爾亦會在婆婆紀夫人處聽她提起如今不知身在何處的外甥。 “只是,我瞧你似是不太待見那李夫人,這又是為何?”她想了想又問。 紀書呆總愛裝模作樣,在外頭待人接物守禮周到,如今他對著那李夫人洛芳芝雖是極為客氣,可神情卻是有幾分不易察覺的不耐,這便讓柳琇蕊好奇不已。 紀淮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轉念間又有幾分飄飄然,這偽兔子竟能察覺他不待見洛芳芝,可見她確是時時刻刻將自己放在了心上,否則又怎會留意得到這些? 想到此處,他高興地上前一步,重重地在柳琇蕊唇上親了一口,得到對方一記白眼,“又發什么瘋,好好說話不成嗎?” 紀淮輕笑出聲,一撩衣袍在椅上坐好,順手拉著她跌坐到懷中,緊緊地摟著她的腰肢,在柳琇蕊又要發作之前沉聲道,“她,原是表兄未過門的妻子,小姑丈小姑母過世后,表兄便投奔了咱們家,隔得幾年洛芳芝生母病逝,兩人的親事便拖延了下來。待她出了孝期,爹娘原想著親自到雍州去商議親事,倒不成先接到了洛家的退親信函,爹娘氣不過要上門討個公道,可表兄卻勸阻了,只道結親本是結百年之好,如今對方既然無意,那他亦無需強求?!?/br> 說到此處,他長長地嘆息一聲,若是范文斌果真如此想倒也罷了,那等背信棄義的人家本就不值得他傷神,可他自退了親事后整個人卻日漸消沉下去,到后來更是借故離家,便是朝廷恩科亦不曾參加,若不是半個月曾收到他的來信以及賀禮,家人都不知道要擔心到何種程度。 柳琇蕊有些意外洛芳芝與紀家竟有那樣一層兜著彎的關系,她回想了一下在易州初遇洛芳芝時的情景,當時對方似是總有意無意地引她說些燕州的事,如今想來,莫非…… “這李夫人與范表兄自幼便相識?” 紀淮點點頭,“先洛夫人與小姑母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加上兩人夫家亦相隔不遠,間或亦會相約小聚,正因為此,表兄與李夫人才得以相識?!?/br> “可知洛家為何要退親?” “還能怎樣?左不過是嫌棄范家易主,表兄一介書生,再配不上他洛家門第,這才前腳退親,后腳又將女兒許給了李世興?!奔o淮冷笑一聲,對洛家此等妄故信義、攀附權貴的行為極為不屑。 柳琇蕊沉默不語,心思卻越飄越遠,她方才便注意到,自那李世興出現后,洛芳芝神色一直淡淡的,行為更是有幾分疏離,對夫君既不像是敬,亦不像是喜,頗耐人尋味。 自幼相識的未來夫婿轉眼間便換了人,如若她對范表兄無情倒也罷了,若是有情,只怕…… 紀淮見她低著頭不說話,一截白皙無瑕的肌膚從衣領處露了出來,幾綹發絲貼著頸垂了下來,許是剛沐浴過之故,一陣陣若有似無的清香飄散著,惹得他心猿意馬,忍不住湊上去輕輕親了親。 柳琇蕊被后頸處突然的溫熱柔軟嚇了一跳,未等她回過神來,那溫熱沿著脖子慢慢往上,不一會便湊到了耳后,緊接著小巧的耳垂便被含住了。 她一下便軟倒在身后人懷中,支離破壞的嬌斥斷斷續續地逸出來,“你、你個無賴,我快要、要累死了,你都、都不讓人、人家好好、好好歇息……” 紀淮疼惜她跟著自己趕了大半月的路,原也打算讓她好好歇息一番,方才不過是情之所至,如今卻被她這難得的柔弱模樣勾起了心思,動作開始越來越放肆,直到一陣敲門聲響起,他才挫敗地嘆息一聲,看著反應過來的小妻子快速地從他懷中蹦起來,整整被他扯著松跨跨的衣裳,含羞帶惱地瞪了他一眼,啐道,“壞胚子!” 紀淮失笑,一邊起身前去開門,一邊搖頭晃腦地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憐之愛之……” 柳琇蕊臉上熱度又慢慢升了上來,羞惱難當地跺了跺腳,側身閃到了屏風后頭。 “客官,您的熱水來了!”紀淮開門便見一臉殷勤笑容的店小二站在門外,他的身后則跟著抬著一大桶熱水的兩名男子。 他稍想了想便明白這是柳琇蕊事前替他叫的熱水,點點頭便讓他們將水抬了進去。 次日一早,一行人用過了早膳便決定繼續趕路,夫妻二人剛上了馬車,便聽得身后有人喚,“紀大人請留步!” 紀淮一怔,與柳琇蕊對望一眼,紀大人?可是在叫他? 他回頭一望,果見一位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堆著滿臉笑容朝自己這邊走過來,一直走到離他幾步之遙才停下腳步。 “紀大人,小人劉成,乃錦城知州劉大人府上管事,我家大人聽聞耒坡縣新任縣令紀大人將至,特命小人在此恭迎紀大人大駕?!敝心昴凶颖砻魃矸菁皝硪?。 紀淮微微蹙眉,這劉知州此舉是何意?讓他府中下人特來迎接自己?照理他是自己上峰,本應是自己前去拜見才是。況且,讓府中下人前來迎接,這是打算套交情?只他一個區區七品縣令,又有何德何能讓對方主動交好?官場之事自來便是萬般莫測,既然猜不透對方來意,還是需要小心些好。 打定了主意,他正欲開口婉轉拒絕對方一片好意,又聽得身后有人道,“紀公子,時辰不早了,咱們該上路了!” 他微微側頭一看,見面無表情的李世興淡淡然地望著自己,他心中一動,順著對方的意思應了聲,“勞煩李統領了!”言畢又沖著那劉成歉意地道,“劉大人一片好意,紀淮原不應辭,只如今……還望先生待紀淮向劉大人告罪,他日紀淮必登門賠禮謝罪!” 劉成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沉默地站在另一邊的李世興,心中默默猜測著對方身份。據得到的消息,新上任的耒坡縣令只是帶著夫人與隨從赴任,并不曾與人同行,如今這突然冒出來的‘李統領’又是何人? 雖不清楚對方身份,可他亦稱得上閱人無數,知道此人不好惹,只得客客氣氣地躬身連道了幾句‘不敢’,這才目送著兩方人馬往耒坡縣城方向而去。 “多謝李統領出手相助!”馬車離熙熙攘攘的鎮子越來越遠,直至再看不到鎮子里的一屋一樹,紀淮才命老王頭停下車來,他跳下了馬車,沖著亦停了下來的李世興拱拱手道。 李世興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道,“紀公子誤會了,我不過瞧不慣那劉家老兒的慫樣,加上亦正好與你同路,這才多嘴插了一句,并不是故意助你!” 紀淮淡淡地笑道,“不管李統領本意如何,對在下來說,確是施了援手,在下感激于心!” 劉知州這番頗不合理的做法確是讓他不解,柳耀江雖事前替他了解過耒坡縣情況,可對這上峰卻并沒有多言,是以他也只能暫且敬著遠著??蓪Ψ絽s出乎意料地先派人示好,若是他拒絕了,總歸也是落了對方面子,萬一對方是個小氣記仇的,只怕日后會有不少麻煩。如今李世興這一出言相幫,倒替他免了不少麻煩,畢竟以李世興的身份,那劉知州亦是不敢直接對上的。 李世興眼神有些復雜地望了望他,片刻才轉過頭去,又微不可見地掃了一眼身后載著妻子洛芳芝的馬車,心中突然有些煩躁,猛地一夾馬肚子,高大的駿馬嘶叫一聲,撒開蹄子往前奔去,揚起的灰塵嗆得紀淮連聲咳嗽不止。 此人,當真是有些喜怒無常,黑面閻羅的外號倒也不是全錯的!他心中暗道。 “少爺少爺,你沒事吧?”書墨邁著小步奔了過來。 紀淮沖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又見身后一駕馬車轆轆駛來,車簾子被人從里頭掀開一處,洛芳芝微探出頭來沖他歉意地微微笑著。 他點點頭沖對方回了個禮,便大步向正擔憂地望著自己的柳琇蕊走去,雙手撐在車沿上,稍一用力便上了車,挨著柳琇蕊有幾分無賴地道,“娘子,替為夫擦擦臉!” ☆、第六十八章 兩撥人先到抵達耒坡縣,未等紀淮主動上前道別,李世興已帶著洛芳芝頭也不回地往縣衙相反方向而去,讓他滿是無奈。 柳琇蕊見向來無往不利的書呆子難得的受挫,有些幸災樂禍地沖他抿嘴笑個不停,紀淮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伸手輕輕擰了一把她滑膩的臉頰,“看到自家夫君不被待見,你很高興?” 柳琇蕊坐直身子一本正經地道,“不算很高興,只是一丁點,真的是一丁點的高興而已!”一邊說還一邊比了小半截拇指長度的距離。 紀淮氣結地瞪了瞪她笑得眉眼彎彎的神情,這沒良心的壞家伙喜歡看他笑話的性子,無論是成親前還是成親后都改不了,真真氣煞人也! 他撲過去將滿臉得意的小妻子緊緊地困在懷中,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咬,意有所指地沉聲道,“小壞蛋!果真是欠收拾了!” 柳琇蕊干脆直接伏在他懷中悶笑不止。 夫妻二人小打小鬧只一盞茶的功夫,馬車便停了下來,片刻便聽書墨在車外喚,“少爺、少夫人,縣衙到了!” 兩人連忙整理衣冠,紀淮率先便要下車,柳琇蕊拉住他,幫他正了正發冠,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才笑笑著松開了手。紀淮湊上去輕輕地在她臉頰親了一下,轉身下了馬車。 “夫人!”柳琇蕊提著裙擺正待跟在他身后下去,便見得紀淮在外頭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扶著他的手下車。 柳琇蕊抿抿嘴,這一路上均是紀淮扶著她上車下車,她亦不覺得有何不妥,只如今卻是在縣衙前,他身為一方父母官,卻這般不顧旁人異樣的眼神,大方坦然地向眾人展示了對自己的愛重,單這一點,便讓她心中泛起絲絲甜蜜。 罷了罷了,既然他不在意這些,她又何必在乎。 想到此處,她亦大大方方地將手搭了上去,任由紀淮扶著她從車上下來。 柳琇蕊下了馬車,抬頭望了望,見門上高懸著‘耒坡縣衙’四個黑底金字門匾,瞧著頗有些氣派。那廂自有恭候之人上前來各自迎著他們夫婦進了衙。 進了正門,柳琇蕊便在引路婆子的帶領下入了后衙,穿過一方垂花門,入眼處亭臺水榭、曲徑回廊、湖石假山應有盡有。想是前任離去時便將府內仆役遣散了不少,她這一路走進來,只見得一兩個灑掃的粗使仆婦。那兩人見她一身氣派,心知是新上任縣老爺的夫人了,也不敢耽擱,急急上前見禮。 柳琇蕊也不多說什么,只是簡單問了她們幾句便進了正房院子。院里早就打掃得纖塵不染,柳琇蕊滿意地點點頭,由著佩珠加快幾步上前將正房的門打了開來。 佩珠及挽琴兩人將箱籠里的各式衣物用具一一擺置妥當,因紀淮出來時便是輕裝上陣,帶的都是一些必要之物,如今在府內入住,自然得再添補些日常用品,兩人便又將需添置之物列好了單子,報到了柳琇蕊處讓其過目。柳琇蕊掃了一眼單子,便點點頭讓人到鋪里購置了。 新官上任自然有許多事要忙,紀淮這幾日均是早出晚歸,柳琇蕊亦不比他輕松多少,后衙諸事多要她決斷。加上人手有所欠缺,也還需添置一批下人,幸而得藍嬤嬤得力,這才減輕她不少負擔。 忙了小半個月,瞅著這日兩人均稍得了些空,柳琇蕊便吩咐藍嬤嬤等人好生準備一頓豐盛的晚膳,就當是慶祝一番。新進府的廚娘自是使出渾身解數整出幾桌大菜來,紀淮與柳琇蕊一桌,佩珠、挽琴及藍嬤嬤等一桌,書墨與老王頭等人又一桌,每桌均用大屏風相隔,以免得缺少熱鬧氣氛。 幾杯酒下肚,柳琇蕊臉上便升起幾抹酡紅,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更是添了幾分霧氣,紀淮雖愛極她這般嬌媚神態,可卻亦擔心她酒醉不適,含笑地拿過她的酒杯,順手夾了幾筷子菜到她碗里,柔聲叮囑道,“醉酒傷身,莫要多喝,吃菜?!?/br> 柳琇蕊亦知自己酒量淺,今日不過是心中高興才多喝了幾杯,如今聽得夫君這般說,倒也不逞強,聽話地吃了幾口菜,又由著紀淮替她盛了碗雞湯,小口小口地喝著。 小夫妻倆溫情脈脈,屏風另一處的書墨等人便要熱鬧喜氣得多,紀淮也不以為忤,見小妻子用得差不多了,便牽著她的手出了屋,慢慢往院里走去。順著回廊曲徑欣賞著兩人的新住處,身側是放在心坎上的新婚妻子,皎月當空,繁星點點,紀淮忍不住一聲喟嘆,只覺心滿意足。 只聽‘噼啪’的一下響聲,夜空中頓時焰光大盛,流光四溢,映得整個天空都是炫麗火光。 “快看,是煙花,真漂亮!”柳琇蕊驚喜地抬頭,手指指著天空炸開的焰火,滿臉如春花般燦爛的笑容。 “嗯,真漂亮!”紀淮笑意盈盈地側頭望著她被焰光映得紅艷艷的臉龐,別有所指。 直到焰光慢慢消散,柳琇蕊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微微仰頭問,“今日是什么日子,怎的會有煙花?” 紀淮將她有幾分涼意的手抓得更緊,蘊著溫柔笑意道,“想是下面某個鎮子提前開始雨神娘娘祭了,夜涼,咱們回屋去吧!” 柳琇蕊點點頭,溫順地由著他牽著自己往屋里去。衣袖下兩人的手,十指緊扣,月光映射在地面上交疊的兩道身影,隨著兩人的步伐,越拉越長…… 難得的這半日閑過去后,兩人重又忙得如陀螺一般。后衙之事料理得差不多了,柳琇蕊又要忙著和本地的各官夫人應酬往來。在這耒坡縣自然紀淮官職最高,可錦城下轄八個縣,耒坡不過其中一個,排得上號的官家夫人亦算不得少,今日你邀請我,明日我回請你,這一來二往的,確也累煞人。 紀淮乃錦城八個縣官中年紀最輕的一個,同品級的縣老爺大多將近不惑,甚至是知天命之年,他們的夫人年紀自然亦比柳琇蕊大上不少。這些個有頭有臉的官家夫人面對這么一個嬌滴滴,年紀與自家女兒相差無幾,品級卻與自己相同的小夫人,心中自是各種別扭,便是想有意為難幾下,可又忌憚對方公府嫡女的身份,是以只能客套幾句,人情往來幾番全了臉面便算了。 如此幾日下來,應酬漸少,加上后衙諸事亦開始步上正軌,柳琇蕊便漸漸清閑下來,將更多心思花在照料起早貪黑忙活公事的紀淮身上。 這日,她正在屋內做著給紀淮的新內衫,這兩晚紀淮都在前堂忙到將近二更時分才回來,讓她心疼不已,可官府之事她一個女流之輩又幫不上忙,也只能更盡心地照料他日常起居,只盼著他忙歸忙,卻也別累壞了身子。 “夫人,外頭有位姓章的夫人求見,說是你舊識!”佩珠撩起門簾子走了進來,輕聲稟報。 柳琇蕊疑惑地蹙蹙眉,“姓章的夫人?”她思量了好久,姓章的女子她確是認識不少,祈山村中章姓便是大姓,可這會尋到耒坡縣的章姓夫人,她卻猜不出會是哪一個了。 “既是舊識,那便請她到廳里稍坐,我這便過去?!彼氩煌傅挂卜砰_了,左不過人已經上門了,加上來者是客,便是見上一見也無妨。 將做了一半的內衫收起來,又細細挽了挽發髻,她才起身往花廳處去。 進了廳便見一身華服的女子靜靜地坐在太師椅上,那側臉讓她感到甚為熟悉。那女子察覺到她的視線,緩緩地轉過身來,見是主人家到了,微笑著起身道,“阿蕊,哦不,如今應該稱紀夫人才是!” “碧、碧蓮姐?”柳琇蕊吃驚地望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孔,不敢相信這滿身貴氣的女子竟是祈山村里的章碧蓮。 當初她與兄長堂弟離開祈山村往易州陶府后便一直不曾再回去過,嫁到紀家后紀淮也只是抽了一日的空陪著她到珉安村拜見了外祖父母,至于她自幼生活的祈山村,以及村里的小姐妹章月蘭等人便無緣得見,只能托人送了些小禮物給與自家交好的幾家人。 今日意外得見故人,柳琇蕊驚喜非常。 “碧蓮姐,你怎的在此處?你嫁人了?姐夫難不成是縣里的人?”她試探地問。 她離開祈山村前章碧蓮便與黃家的親事起了波折,柳琇蕊雖不知最終兩家親事如何,但以章大叔章大嬸的性子,想來不會再將女兒嫁進去才是,是以她猜測章碧蓮這夫婿應該不再是那黃家的秀才公子。 章碧蓮溫婉地笑笑,“他并不是這耒坡縣人?!毖韵轮獗闶悄J了自己嫁了人。 柳琇蕊見她表情坦然,心中更是確定她所嫁之人定不是那黃家公子,想到對方不用嫁給那花心大蘿卜,她亦不禁替章碧蓮慶幸。 “他鄉遇故知,如今咱們難得一見,不如擇日邀請姐夫一起小聚,彼此認識一番,也好混個臉熟?!彼闹幸桓吲d,便熱情地主動邀請道。 章碧蓮微微笑著也不搭話,好一會才道,“聽聞你原是出自京城柳府,沒想到我這鄉間女子倒有這等福氣結識國公府的小姐,柳二嬸子她們可好?還未恭喜你與紀公子喜結良緣呢!” 柳琇蕊有些羞赧地垂下頭來,片刻才道,“娘與伯母三嬸她們還好,當初我離家突然,倒抽不得空閑與你及月蘭道別,還望碧蓮姐莫要惱了我!” 章碧蓮輕笑一聲,語氣有幾分古怪,“不敢不敢,今時不同往日……”話說了一半,她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自在地勾勾嘴角。 本以為是與自己同等身份的農家女,如今卻仿似眨眼之間來了個天翻地覆的變化,在村里家世還不如自己的小丫頭,卻原來是出自京城的名門貴族之女,夫君乃本朝連中三元的年輕狀元郎,新一任的縣老爺。相比之下,她原以為的好親事卻顯得那么可笑。 柳琇蕊那久別重逢的喜悅被她方才的古怪語氣一潑,瞬間便冷靜了下來,定定地望著笑得完美無瑕、溫婉貴氣如大家閨秀的章碧蓮,若有所思。 章碧蓮強壓下那慢慢冒頭的嫉妒、不甘與酸楚,揚著笑臉道,“今日來便只是聚聚舊,并無他意,接下來半個月我都是住在西城桂花胡同里,你若得閑,咱們改日再聚!” 柳琇蕊得體地沖她笑笑,親自送了她出大廳,這才吩咐下人引著她離去。 晚間紀淮從前堂回來,兩人用過晚膳,又沐浴更衣過,柳琇蕊繼續做著未曾完工的內衫,而紀淮則捧著書冊靠在床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她說著閑話。 柳琇蕊閑聊當中便將今日章碧蓮上門之事告知了他,末了又道,“她如今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若不是她主動招呼,便是在外頭迎面瞧見,我也不認不出她來,只不知她如今的夫婿是哪個,我問了她不曾回答,便也不敢再問?!?/br> 紀淮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若是想知道,我便著人去打探打探?!?/br> 柳琇蕊猶豫了一會,才遲疑著道,“她竟然不肯直言,可見、可見這當中必有些不妥之處,咱們這般打探別人的私隱事,貌似不太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