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斯定中覷了一眼我的臉,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愉快微笑。 他漫不經心地走進了客廳,望了一眼座中,對上我目光的一剎,瞳孔微微收縮。 斯定中已經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喜悅,笑著說:“大哥,好久不見啊?!?/br> 斯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定中,身體好吧?!?/br> 斯定中笑著道:“托大哥的福,好得很?!?/br> 家里從長輩到傭人,這么多雙眼睛在看,我跟著斯定中站了起來,恭敬地打了聲招呼:“大哥?!?/br> 他低喚:“小豫兒?!?/br> 還是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了他一眼,清減了一點,大約吹了寒風,臉有點凍得發白,但身體看起來似乎也還好,尋常的上班裝束,白襯衣和西裝外套,清白倦然的臉。 斯定中望了我們一眼,拉著我坐下了。 夜里的晚餐,斯爽沒跟家人坐,她的那群姐妹在花廳里熱熱鬧鬧地行酒令。 斯家的大餐廳內卻是四平八穩的安靜。 老爺子坐主位,斯太太坐右首第一位,斯定文坐左邊第一位,他的太太坐在我的身旁,我是第一次,見到他的太太張秉裕小姐,她在年初產下斯家這一輩的第一個孩子,有點圓潤的身形,臉上有得體的笑。 不管她知不知道斯定文跟葭妍的這一段故事,待我卻是客客氣氣的。 在深門大院,永遠不露聲色,也許這是生存的本能。 斯定中坐我旁邊,不似舊日的毛毛躁躁,他先招呼老爺子和斯太太吃飯,然后挑了一只白灼大蝦,仔細地剔凈蝦殼,放進我的碗里。 斯太太笑得合不攏嘴。 老爺子望著我們,眼里全是滿意。 我坐在席間,難以消受他的如此殷勤,卻什么也不能說什么也不能做,一顆心浮浮沉沉的,只好埋頭苦吃。 老爺子忽然斜望一眼下座,不輕不重地說:“誰又給你氣受了?” 斯成正兀自出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老爺子是在說他,愣了愣,說:“沒有?!?/br> 老爺子瞪著他:“那你是什么臉色,誰又讓你不順心了?” 斯成眉頭一直微微蹙著,明顯是壓抑住的情緒:“爸,沒有?!?/br> 老爺子不耐煩地道:“你這一個多月,每次回家來,飯桌上有吃得下過東西嗎?” 斯成的臉白了白。 谷叔忙上前打圓場說:“大少可是胃口不好?我吩咐廚房做點你愛吃的?!?/br> 斯成手握住了桌沿,勉強地答:“沒事,不用忙?!?/br> 斯太太在旁邊說:“別為工作累壞了身體,臉色也不太好?!?/br> 斯定文笑笑道:“媽,哪輪到你cao心啊,集團旗下單單一個小科技公司上月在香港gem上市,隨隨便便就成了今年規模最大的ipo交易,大哥現在是整個集團年輕一代管理層的精英偶像?!?/br> 斯太太又接著說;“既然不是因為工作上的事,那就是感情了,只是大少一向不愛聽我的話,要我說,跟我打牌的那些太太,有幾位的家里,有家世背景和人品相貌都相當不錯的適齡姑娘?!?/br> 斯成忽然靠在椅背,手撐住一旁的椅子,客氣地笑了笑:“是嗎,斯太太不妨介紹我認識幾位?” 斯太太還真沒想到他會搭腔,誰也料不清他話中真假,八面玲瓏的斯家主母,一時噎住了話。 斯定中在我身旁,忍不住噗哧一聲冷笑。 笑聲太大,眾人齊齊地望過來,我忍不住轉過頭瞪他一眼。 斯定中明顯故意的,趁機湊過來捧住我的臉,狠狠地親了親我的臉頰,我慌忙一把推開了他。 座中的長輩們又哄笑了起來。 斯成忽然掩嘴低咳一聲,他端起杯子,側過了頭。 我的手一抖,差點掀翻了筷子。 斯定中扶住我的手,湊到我耳邊,聲音帶了點兒得意:“親愛的,慌什么?!?/br> 我只能默默地忍著。 那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好不容易等到老爺子累了,起身離席,斯成第二個站起來,打了聲招呼,也走出了飯廳。 一時空了兩個位子,席間的壓迫感消失,氣氛頓時輕松不少。 斯太太正忙著溫言暖語地讓傭人服侍斯定中喝湯吃菜。 我握著酒杯,默默地發呆,忽然聽到谷叔在外面一聲低呼:“成少爺!” 我心底一跳,直覺地轉頭望去,從餐廳半敞著的門,看到門廳的臺階上,谷叔一個跨步上前扶住了斯成。 看不見他臉上什么神情,只看得到斯成瘦削頎長的身影,在下臺階時,腳下忽然踉蹌了一下。 斯太太也嚇了一跳,扶著椅子站起來,吩咐一旁的傭人:“去看看大少?!?/br> 守候在花園車道上他的司機迅速走上前來,神色卻沒有谷叔的驚慌,一切動作都是敏捷熟悉而訓練有素的,司機先替他穿上大衣,然后扶住他的手臂,谷叔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他當夜沒有在大宅住,司機送他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i like that you e in here, ag like somebody else. ☆、第56章 五六 婚宴永遠是熱熱鬧鬧的。 說不完的百年好合,道不完的早生貴子。 新郎新娘在臺上交換戒指,孟宏輝跪下來,一番話告白的話說得情意深重,底下的客人齊齊大聲拍手叫好。 站起來的時候,他踩住了新娘的婚紗,差點沒把斯爽絆倒,斯爽含著感動的淚花,卻又忍不住惱怒地瞪一眼,伴娘在一旁掩嘴吃吃地笑。 在相愛的人的眼中,世界總是那么的美好。 眼光移動的一個剎那。 他的身影一閃而過。 不知道是否因為太久不見,我覺得麥綺似乎胖了一點點,但仍然是非常美麗動人的女人。 斯家三兄弟齊聚一堂,并且齊齊攜帶嬌妻美眷,各個英俊不凡,意氣風發。 簡直是盛況空前的一副景象。 連負責拍婚宴的私家攝影師,都忍不住將鏡頭移過來,多拍了幾張。 到婚宴開始上菜時,我們隨著兩家的父母坐在一個大圓桌上,菜式琳瑯滿目豐盛無比,我卻完全不知道我塞進嘴里的,是什么東西。 到后半段,男人們小酌了幾杯后,氣氛漸漸開始輕松起來。 斯定中和斯定文開始邊喝酒邊聊起他在舊金山開辦的游艇會。 孟宏輝的父親替斯成倒酒,斯成趕忙推辭,推辭不過,只好客客氣氣地端起來,舉杯飲干了。 斯定文的太太和我談論斯爽何處置辦的時裝,又跟我說起產后身材恢復,麥綺在社交場合,一貫是高貴的儀態,她坐在斯成的身旁,大方得體的笑容,只應付簡單的恭維,很少主動開口說話。 從頭到尾,我跟斯成,一句話都沒有說, 倒是斯定中找他寒暄了幾句,他端著酒杯笑嘻嘻的:“大哥,什么時候喝你喜酒???” 斯成抬眸不咸不淡地望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麥綺微笑著代為回答說:“四少,快了?!?/br> 眾人會心地相視而笑。 晚宴過后有狂歡派對,新人包下酒店兩層的酒吧,供賓客跳舞暢飲。 十二點的新年鐘聲敲響,對岸的高爾夫球場有煙火亮起,斯定中難得回來一次,又重新遇見昔日那群朋友,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不到一點,他已經有些微醺,在吧臺邊大聲地喚我名字。 我走過去,扶住他的肩膀,將他扶到沙發上坐著,扯出紙巾替他擦去臉上的酒漬。 我悄悄地回頭,將熱熱鬧鬧的大廳巡視了一番。 斯成和麥綺在十二點之前已經離開了。 我跟斯定中在國內住了一個多禮拜。 婚禮后的第三天,按照習俗新娘子要回門,全家人在一塊吃飯。 斯爽還帶著新為人婦的喜氣洋洋,追著姑表親家的孩子逐一派發了紅包,又圍著我們繞了一圈,然后問:“大哥呢?” 孟宏輝在一旁陪老爺子喝茶,抬頭答:“我昨天不是告訴你了嗎,有份合同要在香港簽,他昨晚過去了?!?/br> 斯爽笑嘻嘻地拍了拍額頭:“哦,對,我忘記了?!?/br> 飯桌上,斯太太不舍地說:“定中,難得回來,多住幾天好不好?” 斯定中說:“不了,還有事呢?!?/br> 他跟朋友最近在大海灣區開了一間帆船俱樂部,老爺子也沒什么意見,他在銀山集團持有的資產和股份,交由職業經理人管理,足夠他玩樂到下輩子的了,如果他能把興趣做成事業,也是好事一件。 老爺子望望我:“小豫兒,你也回了嗎,不陪陪父母?” 斯定中抬起頭看我一眼。 我低聲說:“不了,我也回去了?!?/br> 斯太太欣慰一笑。 我爸爸忽然說:“葭豫,你們兩個人結婚也一年多了,該抓緊了,斯董等著抱孫子呢?!?/br> 斯太太臉上一喜,忙跟著說:“是啊,定文媳婦生了個女孩兒,別提多可愛了,我這做奶奶還沒做過癮呢,斯家這一輩的長孫,說不定就是指望著小豫兒了?!?/br> 我臉上沉了沉,低下頭,愣是沒吭聲。 斯太太望了我一眼。 在長輩面前,我很少有這么不知分寸的時候。 眼看氣氛尷尬,斯定中出言替我解圍:“爸爸,我們會的?!?/br> 第二日的下午,司機送我們從羅湖口岸過關。 新年的機票特別緊湊,頭等艙都全部訂完,我們在香港登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