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斯成一手撐住了桌沿,一手將我擁進懷中。 我們在街邊打了輛車,回到酒店里。 高級的酒店套房,奢華柔軟的寢具,密密拉上窗簾,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便不再管如今是二十幾世紀。 入骨的纏綿之后,我進去洗澡。 裹著浴巾出來,斯成坐在房間里的一把扶手椅上,抬眼望我,神色有點變化莫測:“你手機一直在響?!?/br> 我看了一眼擱在桌面的手機,來電顯示屏上的名字一直閃爍,想必他也看到了。 我側過身,走到外面客廳的窗邊,接起來:“喂?” 斯定中在那端說:“都三點多了,你在哪里?” 我說:“我又何時在深宵時候問過你在哪里?” 斯定中不理會我的話:“回家來?!?/br> 我說:“我今晚有事?!?/br> 斯定中說:“現在?!?/br> 他直接掛了電話。 我看著黑掉的屏幕,將手機關掉。 腳下是璀璨的城市燈火,凌晨的兩點多,我回頭將手機擱在桌上,看到斯成就站在我身后不遠處。 我無聲地望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斯成也沒有說話,轉過身,慢慢地走回了房間里。 我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緩緩地吸氣吐氣,揮去心頭的煩悶。 在外面站了半個小時,我回到房間里,看到他半跪在床頭柜前的地毯上,一只手撐住腿,低著頭在找止痛片。 我將他扶?。骸按采咸芍?,我給你熱敷一下?!?/br> 我調暗了床頭的壁燈,解開他的浴袍,在灰色的柔絲的貢緞衾被上,看到他筆直修長的腿,因為堅持的長期運動,腿部的肌rou保持著優美的線條。 可是這也是半年多前受過嚴重創傷的身體,車禍后骨折內固定術后的第五個月,內踝骨留了多枚鋼釘,腿部打了三塊鋼板,長途飛行導致的下肢腫脹,右腿顯得有點腫。 我用燙手的熱毛巾蓋住他的腿部,小心翼翼地、緩慢地、按摩他的腿上的經絡。 斯成一動不動地望著我做這一切,然后握住我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抵擋不住疲倦慢慢地睡著了。 我們相擁而眠,他第二天一早要走。 一夜睡得太沉,我們早上被電話鈴聲吵醒,斯成接通了電話,沉著一聲:“給我十分鐘?!?/br> 他語罷掀開被子就要下去,我拉住他,細心叮囑了一句:“別太急,當心一下腿?!?/br> 斯成應了一聲,坐起來,在床沿緩了會兒,然后拿起手機去了客廳。 我睡意朦朧之間聽到他在外面講電話,助理的電話在八點準時打進,知會他今日行程,我套了一件他的棉t恤,進浴室洗漱了一番,出來時,看到斯成已經洗漱整齊換了衣服,在房間里對著落地窗打領帶。 還顧著看手機,神色松散,左手拿著手機,右手單手扣著襯衣扣子,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走過去,站在他的身邊,接過了他手上的領帶。 斯成自然而然就撒手不管,只低下頭吻了吻我的臉,然后地微微抬起下巴,專心看手機里的郵件。 我踮起腳,替他整理好襯衣的領子,然后站在他的身前,專心致志地系一個半溫莎結,手法不夠熟練,在將寬的一端向上翻折時,還弄錯了方向,我趕緊重新拉出來,斯成注意到了,覺得頗為有趣似的,彎起唇角,無聲地笑了笑。 我自然看到了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惱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喂!” 斯成更樂,直接低下頭,捧住了我的臉。 他吻住了我的唇,溫柔繾綣的一個吻結束后,我再一看,連襯衣都亂了,又要重新來。 這一次終于順手,我看到立在早晨的客廳中的男人,剪裁合體考究的深灰西褲,白色襯衣上的香檳色領帶,一個半溫莎結打得四平八穩,時光在他身上過去,卻讓他整個人更加的光華沉郁,有一種難以言述的光彩。 這一刻竟然不是夢。 幸福得讓人無比心慌。 斯成自己動手整理袖扣,我蹲在客廳里給他收拾箱子,將衣柜里的襯衣西服收起來,收拾好浴室間的剃須刀和須后水,還有他的文件書籍,筆記本電腦,盡心盡意地打點一切。 斯成穿好了外套,坐在椅子上,手撐住下巴,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在床上摺衣服。 他同我說話,聲音帶了一絲軟弱:“這一個多月,我聽你的話,度日如年。我明明已經拖到幾乎要走的最后一刻,才敢給你打電話?!?/br> 我低著頭給他疊襯衣,默默地說:“你不要再來了?!?/br> 斯成說:“好?!?/br> 我在房間里送他離開。 后來他每次來,我都跟他說:“你不要再來了?!?/br> 斯成都答:“好?!?/br>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第52章 五二 我們沒有辦法割斷這份感情。 斯成大約兩個禮拜過來一次,有時一個月過來一次,待一到兩天,有時久一點。 時間若是短暫,我們便在酒店里幽會,是的,只能是幽會,我們的確是一對偷情的男女。 如果他在這里的時間稍微寬裕,我們則會在bay area一帶挑一間私密的餐館一起外出就餐,或者有空,去聽一場喜愛的搖滾歌手的演唱會。 從始至終我都非常的小心謹慎,從不和他一同走進酒店,用餐從不坐臨窗的位置,甚至連一起外出,都各自開車,斯成也不多說什么,只沉默地配合。 有一天的夜晚,我們在the warfield看了一場演唱會,散場的擁擠人潮中,我陪著他慢慢地走出去,斯成忽然伸手,緊緊地牽住了我的手,那是第一次,我們在人群中牽手。 走過982市場街,興奮的歌迷漸漸散去,路邊有流浪藝人抱著吉他,低低地唱一首迪倫的老歌,那是一支古老的英倫民謠:oh it's faretheewell,,my darling true,i'm aleaving in the first hour of the morn.,i'm bound off for the bay of mexiaybe the coast of californ… 一整個夏天過去了,我猶如陷入秘境的愛麗絲,住在充滿幸?;糜X的洞xue里。 斯定中有一日好像終于有點察覺哪里不對,他在早餐的餐桌上問:“你最近好像挺忙?” 我埋頭收拾東西,我說我要去圖書館,我要要考lsat。 斯定中最不耐煩圖書館:“早點回來?!?/br> 我將車子駛出蘭打街,在高速路口轉了個彎,在機場接到了斯成。 他出差途經北美,從東岸飛到西岸,只為了見上一面,陪我吃頓飯。 十月的秋風漸起,舊金山的天氣宜人,他穿了一件素色棉襯衣,手邊只拎了一個幾何圖案的圣埃夫斯手提袋,隨行的一班助理秘書已經提前回國。 我們在機場的大廳擁抱,然后相偕去吃飯。 那一日我宛如鬼使神差了一般,提議去gary danko吃晚餐,這家法式米其林餐廳位于漁人碼頭,是三藩市內非常有名氣的餐廳,餐廳卻是見仁見智,有人抱怨環境人多嘈雜,有人則對菜式贊不絕口,不管怎么樣,它至少獲得了trip advisor評出的年度全美第二最佳。 我在那一瞬間,那個夜晚,非常想要在那樣人聲鼎沸的煙火氣息和他吃一頓飯。 在生活的一些瑣碎事情上,斯成一向懶得打理,一切全憑我的意見。 我們驅車直往大海灣,路過北灘時,傍晚的夕陽落海面上,波光粼粼,非常的美麗。 我們在餐廳坐下,點餐到一半,斯定中忽然打電話來:“我gary danko外面的街上看到你的車,你在里面嗎?” 我說:“我過來吃飯?!?/br> 斯定中理所當然地說:“那正好,我也沒吃?!?/br> 我抬眸望了對面的人一眼,有點慌了心神。 斯成臉色微沉,但仍出聲安撫我說:“你出去等候他,他不會看見我,沒事的?!?/br> 我匆匆忙忙地扔下餐巾:“我先出去一下?!?/br> 我在門口截住了斯定中:“我剛進來,不想吃這家了,我們換別家?!?/br> 斯定中納悶地說:“來都來了,進去吧?!?/br> 我徑直往外走:“我出去開車走,你愛就自己去吃?!?/br> 斯定中在后面大叫:“喂,李葭豫,你怎么這么反復無常?” 他邁開步伐追了上來。 我們走到外面的,斯定中不悅地叫:“看到我就走,至于嗎你?” 我不想與他起爭執,放低聲音說:“我剛進去,人太多了,好吵,我們換別家?!?/br> 斯定中臉色稍霽:“好吧?!?/br> 我們并肩往餐廳外的空地走,斯定中邊走邊與我閑聊:“我今天沒開車,坐你車啊?!?/br> 我為了掩住略微緊張的情緒,只好順著他的話說:“你車怎么了?” 斯定中無所謂地答:“沒怎么,保養而已?!?/br> 他走在我的身畔,習慣性地抬手攏住我的肩膀,我們結婚以后在公開場合,這是非常尋常的事情,我掙扎了一下,斯定中沒有放開。 我只能默默地忍受。 在一家意大利餐廳與斯定中吃晚餐,吃到一半,手機在包里震動起來。 我看了一眼,起身對斯定中說:“我去一下洗手間?!?/br> 我走進洗手間,關上門,從包里掏出手機,接通了電話,小聲地說:“喂?!?/br> 斯成的聲音,有點惱怒的低沉:“他為什么在路上也要抱著你?” 我好聲地安慰他:“沒有?!?/br> 斯成苦澀地說:“你們的關系仍然這么親密?” 我急忙否認:“沒有!” 這時,嘩啦啦地一聲響,隔壁傳來沖水馬桶的聲音,我被嚇了一跳,等了會兒,隔壁的人出去了,我才說:“我們還在外面,我一會再和你聯系?!?/br> 斯成在那端沉默。 我壓低了聲音地說:“晚點我給你打電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