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我低頭看了一下。 斯成目不轉睛地專注看車:“小豫兒,再打一下孟宏輝的電話?!?/br> 我打過去,這次變成了關機。 斯成臉上沉了沉。 長夜奔襲,我的心仍然在跳,飛快地跳。 斯成看了我一眼,隨后說:“別擔心,沒事的?!?/br> 我抽出紙巾來擦掉額頭冒出的汗。 斯成方才已經問過孟宏輝的助理,據說他們十點過一刻左右在律所加班完,他的助理收拾案卷回家去,而據孟宏輝離開時說法,他要去當事人家里。 斯成現在帶著我,往邱小杰的家去。 車子在外環直接駛入城中的一片雜亂的棚戶區,這個地段離孟宏輝家不遠,滿城的霓虹燈火在這一片地區都變成了陰暗,斯成減慢了速度,仔細地辨認著路口。 這是舊城區改造的邊緣地帶,這一帶的巷子彎彎曲曲,垃圾雜物和各種舊家具堆滿了路旁,實在非常的難走。 突然近處的一處燈光昏暗的小巷口傳來吵嚷打斗之聲,斯成定睛看了一眼,猛地踩下剎車,推開車門跳下去,矯健迅猛得如一頭在漆黑夜霧中瞬間發現目標的獵豹,他沖著我喊了一聲:“車里待著!” 隨即反手關上了車門。 我即刻按電話報警。 手指在拼命地發抖,我一邊等著電話接通,一遍趴在車窗上,看到孟宏輝正好被人追到巷口,斯成一個箭步沖上去,一拳格開了他身后持刀的男人。 巷子黑暗處陸續跑出五六個彪壯的男人。 他們兩個人被圍堵在巷子口,場面瞬間陷入了一團混戰,孟宏輝大喊:“他們帶有武器,斯成,走!” 斯成側肩撞開了一個貼身逼近的男人,然后迅速補了一拳:“你先到車上去!” 孟宏輝只顧得上護住頭部一邊打一邊往外跑:“一起走!” 這時我忽然看到對方的一個男人,不聲不響地后退了幾步,他側身躲避在了黑暗中,緩緩地從鼓起來的腰中掏出了一個黑漆漆的金屬物體。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幕,連呼吸都停了。 男人舉起槍,調整了一下手上的位置,對準了被三四個人包圍著的斯成。 心臟在一瞬間猛烈收縮,然后下一刻又劇烈鼓動,幾乎要跳出胸口來。 我迅速抬手降下車窗,趴到車窗門口,拼命地尖叫著喊了一聲:“斯成,有槍!” ☆、第21章 二一 我迅速抬手降下車窗,趴到車窗門口,拼命地尖叫著喊了一聲:“斯成,有槍!” 男人循著聲音忽然回頭,手一揮,砰砰地兩聲槍聲在我耳邊炸開。 我本能地趴下去,只感覺到身體旁的車門在劇烈地震動。 我手忙腳亂地將車窗往上升,然后緊緊抱著頭趴在座位上。 斯成和孟宏輝幾乎是在一個瞬間,合身撲上去,將他手中的槍踢掉了。 我聽到車外重物砸落到地上的聲音,有男人的不斷哀嚎聲,后來還響起了一聲槍聲,警車的呼嘯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然后駕駛座的門被猛地拉開了。 孟宏輝也沖到了車邊。 斯成坐到駕駛座上,孟宏輝坐進后座。 車子迅速落了鎖。 斯成和孟宏輝同時問:“小豫兒,有沒有受傷?” 我搖搖頭,努力地鎮定自己,不知道自己聲音是否發抖,只說得出兩個字:“沒有?!?/br> 斯成將我拉起來,打開車前的燈:“讓我看一下?!?/br> 孟宏輝沉聲說:“斯成,先離開?!?/br> 車子迅速掉轉頭,向著警察來的相反的方向,在夜色中疾馳而去。 斯成一路狂踩油門,凌晨一兩點的城市,一路燈火漸漸通明,一直到春漾里大道,在深宵燈光通明的城市商業中心地段,整個世界的繁華和太平終于近在眼前。 這輛豪華的城市越野車開進一片高檔住宅區,駛進地下車庫,終于停了下來。 黑暗的車庫角落有幾盞燈,四周一片安靜。 斯成扶住方向盤,輕聲說:“小豫兒?” 我仿佛出現幻聽,耳邊依然回蕩著子彈突突的激蕩聲,仿佛仍聞到刺鼻的硝煙味道襲來。 斯成抬手,撫住我的肩膀,探手一摸,我不知什么時候被嚇哭了,渾身都在顫抖。 他的手在我臉頰上微微一震。 他將雙扶住我的肩膀:“沒事了?!?/br> 我低著頭,不能說話,試圖控制住身體的顫抖。 孟宏輝有些擔心的湊了上來:“小豫兒,還好吧?” 斯成終于伸出手臂,將我擁進了懷中:“沒事了,別害怕?!?/br> 我將臉頰靠近他的肩頭,他質地精良的大衣上有沉郁的木樨味道,我閉上了眼,聞到他身上沾染的那種奇異的苦寒香氣,他溫暖堅強的胸口,腦中浮起他鎮定到幾乎冷酷的臉孔。 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的英俊逼人。 我抬起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下一秒鐘,我心底一跳,抬起頭喊了一聲:“成哥哥?” 我的手指摸到些許粘稠濕熱的液體,他手臂上有血滲出來,右側的手臂,肩膀下面一點,是一道子彈擦過的傷口。 孟宏輝第二天從春漾里斯成的寓所出發,由鐘楚益駕車,他的助理律師方敏華陪同,另外后面跟著一臺車,車上是保全公司雇來的工作人員。 一行人帶著終審的案卷駛向高院。 一路風平浪靜。 早上九點半,邱勝英訴邱小杰被謀殺案開庭,中午十二點,庭審結束。 案子并未當庭宣判。 孟宏輝攜同律所的幾位同事陪著當事人從高院離開,并沒有回答記者的任何問題。 斯家大宅從一大早卻是烏云密布。 斯成回去直接跟老爺子攤牌。 斯定文昨晚徹夜未歸,今晨快九點駕車回來,臉色陰沉不定,正欲回他的屋中洗個澡換身衣服上班。 沒想正在大屋大廳前迎接他的,是臉黑如鍋底的老爺子。 父子三人關在書房內。 斯太太脂粉未勻,匆匆忙忙趕過來,卻被關在門外,只急得直跳腳。 只聽到斯定文在書房里邊咆哮:“不關我的事!” 老爺子怒吼:“你說你在不在里面?” 斯定文不敢出聲。 老爺子氣得杯子都摔了:“我就知道你貪玩,沒想到到這種地步!” 斯定文平日里威風八面的,從來都只有看別人挨罵的份兒,被老爺子一頓劈頭蓋臉罵懵了。 書房內靜了好一會兒,終于聽到斯定文穩了穩心神,放低了聲音討好:“爸,在外應酬在所難免,我只是剛好在那里,我什么都沒做!” 老爺子余怒猶盛:“沒你的事,沒你的事你會在那?怎么你就撇得清?就缺你獨一份兒?!” 斯定文哀求道:“爸,你得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老爺子恨恨地罵:“我早告誡過你跟歐家面子做足就可,不可深交,你呢,天天趕著跟歐家那小閻王爺吃喝玩樂,我敲打過你多少回,你面上答應,背地里黑白勾當沒少干!定文,你本是我最放心的,現在看來,未必如此?!?/br> 斯定文咬著牙強硬道:“爸,我跟他真的就是應酬而已?!?/br> 老爺子聲音有些疲憊:“我最近對你放得太松了,看來我明日得回公司去看看了?!?/br> 斯定文瞬間有些慌了:“本來這什么事兒也沒有,不就是一個陪酒小姐跳了樓,這也不關我的事啊——您是不是聽了老大什么話?” 老爺子又被勾起怒火:“虧得你大哥沒瞞著我,我還不知道你連人命都敢玩上了?!?/br> 斯定文臉一白,聲音帶了惱恨:“斯成,你到底想怎么樣,你不是查得一清二楚嗎,我當晚有沒有攪進這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斯成的聲音淡淡的:“我不清楚當晚的事?!?/br> 斯定文勃然大怒:“不清楚你還他媽胡說八道!” 老爺子怒道:“住手!” 房內摔打的聲音傳來,然后是物什砸碎跌落的混亂聲音。 斯太太在外拍門:“開門!定文!你別跟你爸吵,還不給我認錯!你就還不認個理,這個家有人胡鬧到了天邊兒去也是穩穩當當大少爺!你是個什么東西!可憐我定文,辛辛苦苦做了這么多也沒人記著半分——” 房門依舊緊閉。 她伏在房門前嗚嗚哭泣,谷嬸將她扶到了花廳。 好一會兒,里邊終于安靜了,傳來斯成的聲音:“銀山中心廣場酒店的室外照明項目,工程部批給了建升公司,這個公司注冊資本不足三千萬,注冊資產人是在歐寶升名下,合同協議條款今日我會給老爺子過目?!?/br> 斯定文冷冷一笑:“老大,你就可了勁兒的陷害我吧?!?/br> 老爺子威嚴的聲音:“你今天也不用去上班了,回去好好想明白了再說吧?!?/br> 斯定文爭辯:“爸,今天還有一個合同要簽呢?!?/br> 老爺子提高了聲音:“怎么了,沒你不成了是嗎?你老子還沒死呢!” 斯定文噤聲了。 半分鐘后斯定文走了出來,在臺階上一腳踹翻了石柱上的一盆蠟蜜佛手。 金漆瑯紋的大花盆哐當一聲劇烈碎裂,黑色的泥土混著那株名貴的花樹滾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