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你看看那姓傅的女人最近得意的樣子,我呸!真以為咱們不知道她那錢都是從哪來的呢?整天擺出那么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做給誰看呢?!說到底,不還是個出來賣的?不然有哪個正經人家的女人,在這個年紀還帶著那么個半大的丫頭住這種地方?” “是啊……其實我也總看到,時不時有陌生的男人上她們家的門,看樣子是個生面孔,好像是個拉黃包車的……我都親眼看過好幾次了!那人進門沒多久后,傅文佩就收拾好東西跟著那人走了。然后過了大半天才回來!” “噗嗤,你說,他們能去干什么?” “還能去干什么?一個常年守寡似的碰不到男人的老女人,和一個老男人走,還能去干什么?!” 后面的話,陸依萍已經幾乎聽不清了。 她耳邊回蕩的,只有那幾個女人放肆而又曖昧的嘲笑聲。 “你們都給我閉嘴?。。?!” “哐當——??!” 等陸依萍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早已經扔了手里的傘。 而那幾個用這世間最最惡毒的語言來中傷她mama的女人,則正一臉吃驚地看著她,還有她腳下那已經散了一地的guntang火盆。 ☆、第33章 雪姨很忙 陸依萍目眥欲裂地看著那幾個并不熟悉的鄰居,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人?! 她和mama的生活一向本分而又平靜,因為家里沒有男人,只有她們母女倆,所以mama一直以來都深居淺出,怕的就是出門太頻繁被外人說閑話。 流言猛于虎。mama總是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告訴她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愛,才會被人尊重。 可是這些人,怎么能用這么惡毒的話來說mama?! 陸依萍這輩子,最接受不了也最無法容忍的事情,就是讓mama受委屈。 所以她惡狠狠地瞪著那幾個女人,聲音都因為激動而不自覺顫抖起來,“你們,敢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嗎?!” 那幾個女人本來就是因為雨天沒事做,湊在一塊閑磕牙,誰也沒想到這人竟然這么不禁念叨,說誰誰到。 對于陸依萍家里只有她們母女兩人的事情,這條弄堂里的人都清楚。 鄰里鄰居一起住了四年,有時候連誰家男人夜里打呼嚕聲大點,都會在第二天成為被鄰居說笑的理由。 更何況像陸依萍母女這樣本就有點奇怪的人家。 自從四年前傅文佩母女搬到這條弄堂里后,眾人就一直對她們二人抱有濃厚的興趣。 你要說傅文佩是寡婦吧?這幾年下來,大家確實是沒見過她家有男人。 可有人打聽過后,卻被傅文佩否認了。 可要說她不是寡婦吧?這四年來,她們兩個絲毫沒有經濟來源,也從不見出門干活的女人,卻也從來沒見缺過錢,起碼房租什么就算拖欠了,沒多久也會全數繳上。 時間長了,大家的八卦之心自然瘋長,對這母女二人的身份猜測花樣也就越來越多。 而不巧的是,今天在她們編排傅文佩的時候,竟然恰好就被傅文佩的女兒聽到了。 住在這條弄堂里的,大都是社會底層的人群,早在多年的貧窮生活中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和不要臉的本事,像傅文佩那樣軟和的性子幾乎是獨一份。 所以在聽到陸依萍的話后,被她突然沖過來嚇了一跳的女人們自然也不甘示弱,立刻牙尖嘴利地頂了回去,“怎么,你媽有臉做還怕我們說?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成天擺出一副知書達理的柔弱樣子,背地里還不是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 嘲笑地說完,那女人還嫌不夠,惡心似的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什么東西?!” 陸依萍腦袋嗡一聲,腦子里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沖那個女人撲了過去,抓住那女人的肩膀就死命晃起來,“你怎么能這么說我的mama?這么多年來她一直是個那么本分的女人!是,我們家是沒男人,那是因為我爸爸把我們趕出了家門!你們不同情我和我媽也就算了,竟然還在背地里這么污蔑她?!你們還有沒有良心?我和我媽平時有得罪你們嗎?你們怎么可以這么壞?!要是讓我媽聽到這些話,她還怎么活?!” 沒人比陸依萍更清楚,mama是個多么在乎名聲和貞潔的女人。 在mama看來,那是比命還重要百倍的東西! 陸依萍簡直無法想象,如果mama真的聽到這些女人在背后議論自己的話,會不會直接一頭碰死在井檐上?! 陸依萍沖過去的時候,那婦人也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動手。 直到被陸依萍箍住肩膀,看到她那副瘋魔一樣的神情時,心底才有幾分打怵和心虛。 不過到底是摸爬滾打了那么多年,論起臉皮厚度,就是十個依萍母女拍馬也趕不上。 所以那婦人很快就尖叫著讓幾個在一旁看著鬧的鄰居,把瘋了一樣的陸依萍從自己身上撕了下來。 陸依萍恨極了那女人的嘴臉,掙扎著被拖下來的時候,仍舊不忘在那女人身上狠狠踹了一腳。 那女人被踹得一個趔趄,心底頓時也起了一股邪火,一耳瓜子就抽在陸依萍臉上,邊整理被陸依萍拽得幾乎壞了大半的衣服,邊嘶聲罵了幾句不知道是哪的土話。 陸依萍的臉被打得腫了半邊,但她的表情卻很快平靜了下來。 一雙黑黢黢的眼睛仿佛死水一樣,直勾勾地在這幾個女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看得人心中不禁一寒。 那幾個婦人一來因為說人閑話被抓包而有些心虛,二來是看陸依萍年紀輕,不想太為難她,所以只再教訓了她幾句,就都罵罵咧咧地散了各自回家了。 徒留陸依萍一個人半跪在大雨里,越發顯得形單影只。 半晌后,陸依萍仿佛才回過神來。 雨水已經把她的全身上下都打濕了,她卻沒什么反應,只用剛才在推搡中不小心劃破的手在臉上狠狠抹了一把,讓眼睛勉強能夠視物。而后撿起掉在污水坑里的書包和傘,腳步虛浮地向弄堂外走去。 她不能回家。 mama看到她這個樣子會擔心死的,也一定會問她為什么變得這么狼狽。 伸出手堵在嘴上,陸依萍死死咬著手背上的rou,不然下一刻,她委屈的哭聲一定會沖破喉嚨。 看著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的自己,陸依萍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明明片刻前出門的時候,她對今天的開學典禮還十分期待。 現在,腳步卻是那么沉重。 風很大,油紙傘幾乎遮不住快要橫飛著抽下來的雨點。 在馬路上被小轎車濺了滿滿一身水之后,陸依萍才火急火燎地沖上一趟快要開走的電車。 車上的乘客見她狼狽的樣子,都紛紛側過身,眼中嫌棄的神色幾乎沒什么掩飾。 陸依萍倒是也不在意,她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因為出門之前被mama耽擱了些時間,所以她去師范學院的時間本就不多。剛才和那幾個女人起沖突又耽誤了些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及。 低頭一看,陸依萍才猛地怔了一下。 她忽然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進了半屏幕水的手表,里面的時針分針秒針,都靜靜地停在水中,像死了一樣絲毫不肯挪動一步。 眼淚忽然就決堤般沖出眼眶,絲毫不在乎別人的目光,陸依萍邊任由眼淚大顆大顆劃過臉頰,邊抽著氣解下手表,死命想把里面的水晃出去。 這是去年她過生日的時候,mama送給她的。 這塊表從她記事起,就知道mama一直很珍惜它,因為這是爸爸送給mama的。 可是現在……天??! 她做了什么?! 她竟然把這塊表弄壞了! 它不走了! 陸依萍都快崩潰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倒霉。 可顯然,她今天的霉運并沒有走完。 因為時間緊急,畢竟是大學的第一天,所以在遠遠看到師范學院大門鐘樓上的時間后,陸依萍不禁加快了腳步,看到一條似乎能直達校門的小巷,幾乎沒怎么思考就一頭沖了進去。 在這樣的大雨天里,最繁華的街道上都不一定能見到幾個人影,所以陸依萍根本就沒想到,在這樣一條大學附近的小巷子里,竟然會有好幾個沒打傘的人在。 最可怕的是,這幾個人都是男人,并且樣子也都狼狽極了,被雨水打濕的衣服即使不細看,也能看得清那上面原本就已經骯臟得厲害。 眉頭緊緊皺了下,陸依萍心底猶豫了一瞬,但終究還是不想遲到太多的心理占了上風。 緊緊抓住身側的書包,陸依萍幾乎快要小跑起來,想要趁那幾個男人不注意的時候,快點沖出巷子。 只是陸依萍顯然并不清楚,這幾個人特意出現在這條離大學如此之近的巷子里,目的就是為了打劫那些剛進大學的菜鳥們。 這所師范學院,因為學費全免的原因,所以只要能過了入學考試,就有資格入讀。如此一來,里面的學生自然三教九流,來自社會的各個階層。 因為經費不足,所以學校在學校周圍的安保問題上,抓得并不太嚴,只要這幫小地痞不鬧得太大,幾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幾個人,顯然已經是師范學院附近的慣犯。 搶劫的對象,自然就是那些剛入學不久,還沒有什么防范意識的新生。 陸依萍直到被人猛地攔住的時候,才終于反應過來,原來這幾個看著就不像善茬的人,竟然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死死抓住手里的書包,一臉警惕地看著那幾個像水鬼一樣的流氓,聲音都有些顫抖,“你們要干什么?!” 那幾個人對視一眼,而后好笑地對視一眼,流里流氣地道:“這大雨天的,你說哥兒幾個要干什么?” “就是,雨這么大,你個小妞這么這么沒眼色,只顧著自己打傘,沒看到我們都還在淋雨嗎?” 說著,一把奪過陸依萍手中的傘,挨個在手里傳了一圈。 形勢比人強,陸依萍也不敢把傘搶回來,只好忍氣吞聲道:“傘送給你們,請你們放我離開。開學典禮已經開始了,我不想再遲到更久了!” 那幾個流氓卻在聽到后,忽然笑了起來。 其中一人甚至拍了拍手,繞著陸依萍走了一圈,“師范學院的高材生是嗎?哥兒幾個今天淋了雨,身上冷得厲害,乖乖給哥哥們幾個打酒錢,讓我們暖暖身子,我們就放你走!不然,今天你就一步也別想離開!” 如此得寸進尺的嘴臉,讓陸依萍的腦中幾乎嗡地一聲。 從今天出門起,她簡直就像是被霉云罩頂了一樣,各種突發狀況幾乎打得她快要站不住。 她全身上下,此時只剩下mama在她出門時塞給她的一塊錢,是為了讓她坐車和買些學習用品的,怎么可能交給這些人渣?! “我沒有錢!”把書包放在身后,陸依萍強撐著說道。 “沒有?”那流氓怪笑了一聲,向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陸依萍警惕地看著他們,但是雨幕實在太大了,在她幾乎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中原本抓著的書包,就已經被對方拽到了手里。 陸依萍心底的積攢了半天的怒氣,終于再也無法壓抑,猛地就沖那個正在翻她書包的男人沖了過去,“把我的書包還給我??!” …… 因為老總讓他們負責采訪上海各個大學今年新生的情況,所以何書桓和杜飛這幾天幾乎忙得分身乏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