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晚上好,”費瀾對沈悅之的印象不差,雖然這個家伙是個出了名的花花大少,商場詐徒,不過卻是為費瀾擺平不少問題,“這次帶了很多新人來嘛?!?/br> “對別人來說是,對你……”沈悅之笑了笑,“你們是同學吧?” “大學校友,”費瀾向張月雁微笑致意,“而且我有段時間沒去學校了?!?/br> 張月雁精致的妝容也掩飾不了她的尷尬和僵硬,但是她既沒有像平時那樣轉過臉,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 費瀾嘆了口氣,不得不佩服沈悅之真是會挑地方,跑到這里來讓他們相認,人家的男朋友還在自己身邊呢。當然,沈悅之肯定是不知道的,要不是因為費瀾的關系,他也不會去注意張月雁。 費瀾看到張月雁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后,立刻僵硬住了,隨即有些不自然地別開了視線。 “對了,之前有關你的新聞,”沈悅之對這些變化一無所知,他的視線至始至終都沒有落到張月雁的身上,“真不好意思,這邊的他們新任的經紀人不知道規矩,要是我知道的話,肯定不會讓這個上報的?!?/br> 沈悅之現在說的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反正怎么樣都已經上報了,這時候再追究也沒用了,干脆就大方一點。 “沒關系,”費瀾的唇輕輕碰觸在酒杯上,故意不去看張月雁現在的表情,“反正也是事實?!?/br> “噢,費少這樣動心真是難得,”沈悅之笑著說,“那么,你jiejie怎么說的?” “她忙家里的事情,哪里顧的上我,”費瀾道,“你又在打聽jiejie的事噢?!?/br> “我只是很自然地……”沈悅之的表情不太自然,“好吧好吧,看起來你不太喜歡我?!彼隽艘粋€投降的手勢,“我還是哪邊涼快去哪里呆著吧?!闭f著,擺著手轉身走開。 接下來的場面有些尷尬,之前張月雁對費瀾的態度很堅決,一直就是非常討厭,要不然也不會帶著男朋友將車開到費瀾家里去。但是現在,不管是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她的出道就是靠著費瀾在造勢,在提升知名度,這一點無可否認。她討厭他,但是她現在的名字又不得不與這個男人聯系在一起。 費瀾默默地喝著酒,倚在吧臺上看著局促不安的張月雁。他沒有任何為難她的意思,再怎么樣,對方也只是一個小女孩,更何況她是費瀾真正喜歡的女孩子。他不說話只是因為他就是一路人,現在張月雁的男朋友就在他身邊,他也不好急著去搭訕。 張月雁就是看到了彥磊,才更加不安。這是一個多尷尬的境地,她知道彥磊在校外打了很多工,有學術上的,也有一般服務行業的,但是她沒想到會在這個派對上遇上他,還是在她今天第一天出道,作為嘉賓來到的這個派對上。所有的人都衣著光線,雷家的這場私人派對,可以說是這塊地方最上層的人士的聚會,高官巨富,名流子弟,而男朋友卻作為一名調酒師出現在這里。 張月雁可以發誓,她從認識彥磊,了解他的家庭背景開始,從未嫌棄他。就像她曾經對費瀾說的“我和我的男朋友經過努力,也會有這樣的車?!彼恢边@樣堅信著,她可以和他走下去,走的更遠,更努力地實現他們自己的未來。 但是現在,在一切華麗地如同夢幻一樣的場景下,她有種虛脫的感覺。她想轉身離開令她這么尷尬的場面,但是她不能。 “你……也來了?!彼穆曇粲行└蓾?,從小到現在,她第一發現自己的聲音那么難聽與丑陋。 費瀾正喝著酒呢,那奶油形成的漩渦讓他覺得很有趣,冷不防張月雁居然向他開口說話。他的本意也不是想呆在這里做電燈泡,但是沈悅之既然把張月雁帶過來了,他也不能在他前腳剛走以后,就跟著走了,多不給人家面子的。 沒想到張月雁沒有跟彥磊說話,倒是看向自己,跟自己說起話來。這算什么情況了? 費瀾有些驚訝地看著她,但是一眼就看到張月雁的身后不遠處有人在偷拍,馬上就明白什么情況了。 他露出一個社交性的儒雅笑容:“費家與雷家是世交,雖然我估計只有我爸媽那一輩的交情?!?/br> 張月雁也微笑了一下,笑容僵硬,視線沒有再落到正在調酒的男朋友身上。 費瀾轉身看向彥磊,發現彥磊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他從旁邊拿起一杯彥磊剛調好的酒,遞給張月雁:“恭喜你的樂隊成立,發售新專輯的話,我一定會去買?!?/br> 張月雁接過那杯雞尾酒,心亂如麻,想也沒想就昂頭喝了一大口。雖然是度數很低的酒,但是畢竟是酒精,張月雁又是不習慣喝酒的,馬上就被嗆到了,刺激的酒精味道讓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樣一來,周圍輕聲談笑的賓客立刻轉臉向這邊看過來,張月雁越想控制自己停止咳嗽,就越咳的厲害,周圍的人的視線讓她不由得紅了臉,加上酒精的關系,臉就像燒著了一樣。 “抱歉,抱歉,”她聽見費瀾輕聲對周圍的賓客道歉,隨后一件黑色的外套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抬起頭,看到費瀾握著她的手柔聲說:“跟我去那邊休息一下吧?!?/br> 他的態度如此自然又紳士,竟然讓她無法拒絕。 外套帶著另一個男人陌生的溫度,張月雁忽然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這件衣服神奇地阻擋了別人探究的視線。 “過來,”費瀾輕執著她的手帶他離開熱鬧的派對會場,走到了賓客的休息區,讓她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我去給你拿杯水?!?/br> 休息區昏黃的燈光將來往的人的臉照的曖昧不明,輕聲笑語飄進耳朵讓人覺得格外煩躁,張月雁覺得有些熱。 “喝點水,”一杯涼水遞過來。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啊,我已經拿來了,謝謝?!?/br> 剛碰觸到的水,卻被費瀾微笑著拒絕了,那名遞水的男子訕笑著拿著水走開了。 費瀾將水杯遞給張月雁,然后在她身邊坐下:“這種地方,不要隨便喝人家遞來的水?!?/br> 張月雁沒有說話,小口喝著費瀾拿過來的水,冰冷的水讓喉嚨舒服不少,頭卻開始昏昏沉沉。 費瀾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帶著不滿的哼聲出現在了休息區,張月雁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眼熟,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是誰。 “小洛,”費瀾從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車鑰匙,“送同學回家了?!?/br> “???”東小洛不樂意了,“我又不是你家司機……”再看向張月雁的時候,東小洛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后看看費瀾,沉默地將鑰匙拿過來。 費瀾坐在張月雁身邊,幫她重新披上自己的外套:“我讓小洛送你回家,彥磊他……大概還要一會兒才能下班,回去了好好睡一覺?!?/br> “可是……”張月雁心里想著事情,但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只好說,“我不回去?!?/br> 費瀾道:“我想照片已經拍好了,這里的派對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結束,你酒量太小,不方便再呆在這里……早知道我就不把酒給你了?!?/br> 張月雁愣了愣,轉眼看向費瀾,他怎么知道是照片的事情。 費瀾將有些醉意的張月雁扶起來,對東小洛說:“往后門走,把她送到家再走?!?/br> 東小洛也覺得張月雁這樣一個人在這種派對不太好,也就沒有計較,點了點頭扶著張月雁往外走去。 ☆、第十七章 費瀾讓東小洛扶走張月雁以后,重新回到派對,看到彥磊還在吧臺后面調酒,于是他走過去重新坐到那張吧凳上。 “我讓東小洛送她回去了?!辟M瀾隨意拿過一杯放在托盤里正要端走的雞尾酒,這種派對里,手里不拿杯酒就有種沒穿衣服的奇怪感覺。 彥磊點點頭,沉默著繼續調酒。 費瀾發現彥磊的臉色有點不好看,連忙向他解釋:“剛才有人在那里拍照,我想連張月雁過來打招呼也是經紀人安排好的,她畢竟是新人……” 彥磊抬頭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我知道,我理解?!?/br> 他這么一說,費瀾確實不好解釋下去了,那種情況下,就算不是費瀾曾經喜歡過的女孩,就當做是普通的大學同學,或者是朋友彥磊的女朋友,他這個時候也應該拉她一把。像她這樣剛出道的年輕新人,在這種派對上出事的人很多,加上有人在一邊拍照,彥磊也不方便出來,只能由自己幫忙了。 不過自己的女朋友當做沒有看到自己,對彥磊的自尊來說,打擊應該挺大的吧。費瀾有想說些安慰的話,但是卻又什么都說不出口,有些差距,在學校里可能沒有那么明顯,但是在外面的天地中,就是那么顯眼。 所以費瀾只有在一邊靜靜地呆著,他既不想去人群里湊熱鬧,也不想這個時候回家。他有些煩躁,更郁悶的是,他連自己在煩躁什么都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也許……僅僅是因為雷修在這里。 他微微仰起頭,將酒杯中的最后一點酒喝掉,輕柔舒緩的音樂讓人有些醉意,酒總是會讓人的精神軟弱,甚至想起一些平時不愿意去想的問題。而費瀾的腦海里一片空白,他微微瞇著眼睛在人群中掃視著,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是確實有什么東西遺失了…… 彥磊此刻的心情簡直就是跌到了谷底,也許這樣形容有點奇怪,但是確實很不舒服。他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大度的,能講通情理的人,但是現在卻是郁結難抒。沒錯,張月雁這樣無視他的時候,他的確有種自尊心受打擊的感覺,雖然一邊說服自己那是因為這邊地點特殊的關系……但是讓他覺得不舒服的是后來發生的事。 他看到費瀾對她笑意盈盈,柔聲細語,在周圍人投來輕慢的注視的時候,更是將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張月雁的身上,并且在眾目睽睽之下,扶著他離開派對。他是那么喜歡那個女孩嗎,如此小心翼翼又輕聲細語,對方的態度無論是怎么樣的傲慢與厭惡他都對她如初,即使是之前還車這樣過分的事情后,他依然默默地喜歡她,跟著她學小提琴,配合她出道的新聞,在她落入尷尬境地的時候,毫無顧忌地伸手幫她……他就那么喜歡她嗎? 不可否認的是,在看到他扶著她離開的時候,彥磊的心里竟然是一種嫉妒,嫉妒他如此溫柔專注地對待那個女孩子——這種感覺讓他心里堵得慌。 回過頭來,他發現彥磊的心情也不好,坐在那邊連喝了好幾杯的酒,他剛想叫住他,卻沒想到費瀾站了起來,離開吧臺向派對里走了過去。彥磊轉頭看看他喝剩的空杯子,微微皺皺眉頭,有點擔心他喝多了。 派對上的燈光微微有些刺眼,擦肩而過的人的面目模糊,費瀾想自己是喝多了,所以才會有這樣不真切的感覺,就好像自己飄飄蕩蕩地踩在云端,周圍的一切喧鬧全與自己無關,眼中所能看清的好像只有臺上的那架黑色鋼琴。 一切的成功與失敗在這時候看來是那么無關緊要,他曾經以為自己彈鋼琴是為了讓父母為自己自豪,是為了臺下無數的掌聲,在世界巡演的時候,他聽到了無數贊揚與掌聲,他曾經以為那就是一切,直到他某日離開這一切,回到自己的家,他才發現,他并不是為了那些在彈鋼琴,他只是喜歡彈鋼琴,無論心中的快樂與悲戚,無論過去與未來,他如此熱愛的,唯此而已。 指尖輕輕碰觸黑白鍵盤,熟悉的觸感就像見到了久違的情人,鋼琴的聲音給自己帶來那么安全的力量,好像周圍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彈的是什么曲子,現在他就像一個孩子那樣亂彈鋼琴,只是單純的碰觸就能帶給他無比的幸福感和歸屬感一樣。 “別搗亂了,”熟悉又低沉的聲音,讓費瀾愣了楞,隨即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他抬起頭,看到抓著自己手腕的人正是雷修。 比起幾年前的雷修,現在看起來更加成熟和沉穩,他微笑著看著他,一如他們在花園的籬笆下初見:“……小修?!?/br> 雷修怔怔地看著對方。 “對不起,對不起,”忽然有人伸手將費瀾的手腕從雷修手里抽出來,“我弟弟喝醉了?!?/br> 雷修這才發現,將對方拉開的人是費家的大小姐,費樾辛。 費樾辛對雷修微微一笑:“抱歉,我弟弟喝醉了,我正要送他回去?!?/br> “他……”雷修剛說了一個字,對方便一口回絕:“我們現在告辭了,剛才的事情很抱歉?!?/br> 說著,對方扶著那個年輕的孩子轉身下了舞臺,走進人群中。 “二少爺……?” 雷修轉過頭,對鋼琴的彈奏者一擺手:“接著彈?!闭f著,他也下了舞臺。 派對沒有因為這樣一場小小的意外而有什么影響,持續著熱烈的氣氛。 雷修原本平靜的心卻掀起了一場不小的波瀾。 剛才他正跟叔叔雷若輕講著一些事情,從他這邊的角度看到那個年輕人搖搖晃晃地走上了舞臺,還好幾次差點從臺階摔下來。當時舞臺上的鋼琴演奏家正在彈奏鋼琴,誰知到這個人上去就在那個人旁邊彈起來,而且是用一只手在彈,另一只手則扶著琴架,防止自己摔倒。 身邊的幾個保鏢剛想上去,卻被叔叔雷若輕阻止:“是費家的公子,客氣一點?!?/br> 雷修這才走上去,他才回國內,但是因為這次要去費家借宿,也大概了解了一下費家的情況。費家現在國內當家的是長女費樾辛,聽說手腕厲害,將費家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至于費家的獨子,生意場上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的事情,倒是八卦新聞有一大堆?,F在大概是喝醉了,過來臺上搗亂。 雷修等走到臺上正要伸手的時候,頓了頓,雖然聽起來是亂彈的樂曲,但是這會兒看到了以后卻又覺得他的指法雖然凌亂,但是自有一番精湛的技巧,甚至連樂曲也有一些似曾相識。當然,他還是阻止了這個費少無禮的舉動,奇怪的是,他看著自己竟然叫了一聲“小修”。如此親密的稱呼,讓他不由得怔了怔。 不待他細問,這個年輕人就被費樾辛帶走了。 雷修有些困惑,慢騰騰地走下舞臺,到了派對上以后,又有些迷惑地看了一眼那架鋼琴。剛才費少貌似亂彈的那段似曾相識的曲子,這會兒他終于記起來是一曲《即使你遠在他鄉》。這是肖邦在20歲的時候遠走他鄉,他的老師艾斯內爾為他送行的時候寫給他的。他的老師告誡他,不要忘記自己的祖國,還送了一只閃閃發光的銀杯,里面裝著他的祖國波蘭的泥土,這是老師艾斯內爾送給肖邦離別的時候,兩件特殊的禮物。 雖然有些亂,而且是單手彈奏,但是那曲的確是艾斯內爾寫給弟子肖邦的那曲《即使你遠在他鄉》。 雷修回到叔叔的身邊,雷若輕問:“怎么了?” 雷修反問:“剛才那個孩子……以前學過鋼琴嗎?” 雷若輕搖搖頭:“他的事情我不清楚,你明天不就要住過去嗎,那時候當面問他就可以了。怎么了?” “有種……奇怪的感覺?!崩仔掭p聲說。 無論是那種彈奏手法,還是剛才靠近的時候,那聲輕聲細語的“小修”,或者是在明亮的燈光下依然波瀾不驚的漆黑眼睛,都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的腦海中不止一次的出現那抹纖瘦的身影,他猛地搖搖頭,他為了忘記他,從世界的另一頭到了這里。那個人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而他還要向前看,他不能再回到那些想念著他的糟糕的日子里去了。 “雷修,”他的叔叔忽然叫他的名字。 雷修回頭看向他。 “我把你從那個地方拉出來,不希望你再回去,”雷若輕淡淡地說。 雷修拿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不會的?!蹦莻€地方,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湊字數到三千,歐耶! ☆、第十八章 費瀾早上醒來的時候,頭還是昏昏沉沉的,眼睛睜開看到的是家里的地毯,身上裹著一條厚毛毯,他努力讓自己的視線清晰一點,才發現他裹著毯子睡在一樓大客廳的地毯上。房間里暖氣倒是開著足足的,費瀾打了個呵欠,這才回過神來,原來從昨天晚上的派對回來,他jiejie就讓司機將醉酒的自己扔到了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