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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又回頭看了看先前的那個男人,心里知道自己是怎么也都沾不上邊的,倒不如找個敦厚些的,也好拿捏著,這么想著,又傍住身邊情郎的胳膊。 蔣彌倒不清楚自己就是站在那,還惹了這么個是非出來。 他見下船的人不再多了,反手將帽子戴回頭頂去,也從船上下來了。 蔣彌一身洋里洋氣的打扮昭示著他身份不俗,有人看他一眼又憤憤暗唾聲赤腳佬。 也有人想上前接點生意,知道蔣彌這種人出手大方,小費定然給足。 一個短衫漢子上前,頸上搭著汗巾,“先生,去哪兒地方,我給您拉一路?!?/br> 蔣彌看了眼遠處一溜排的黃包車,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兩個滿臉兇相的高大男人仔細的看他一眼,不確定的問,“蔣少爺?” 他們也不確定面前這人究竟是不是蔣彌,他們除了張前年的照片外也沒什么其他認人的方法。 但蔣彌確是笑了起來,很是隨和,身上帶著些處世未深的少年氣,“是我爸讓你們來接我的嗎?!?/br> 兩個高大男人趕忙鞠躬,然后又麻利的接過蔣彌手上的箱子,“是的,是的,還請蔣少爺跟我們過來,車在外邊候您?!?/br> 這副架勢,讓那個原本還想載蔣彌一程的黃包車夫趕忙退遠了,再不敢上來搭話。 蔣彌無所謂的點點頭,任他們接過自己的箱子,被兩人一路引著到了塊安靜地,那邊停著輛黑色老福特。 蔣彌還沒到車邊上呢,后排座上就有人推門下來。 那是個看著極溫潤的男人,一身天青色的長衫,腳上是雙黑色布鞋。 鼻梁上搭著副黑邊圓眼鏡,臉就被這烈日頭照著都還是泛著冷白,唇是淺淺的紅,頭發梳的齊整,但底下還是有點壓不住的卷,眼角極細小的紋路揭示他要比蔣彌大上不少。 看起來很是內斂含蓄的樣子,好像又是那種老派私塾里面好脾氣的教書先生。 他比蔣彌矮上大半個頭,與一身洋裝張揚的蔣彌卻像是兩個地方的人。 蔣彌身邊的兩個男人恭謹的喚了聲,“程先生?!庇挚戳丝词Y彌,憋著氣準備著引薦的措辭。 但那個程先生先淺笑著開口了,“蔣少爺,我是您父親派來接您的人,我叫程綻?!?/br> 蔣彌也回笑著點頭,“那我也叫你程先生嗎?” 程綻搖頭,垂下眸子,扶了扶鏡框,又抬首笑道,“您實在抬愛我了,直接喚我名字就好了?!?/br> 蔣彌摘下頭頂帽子,“那像什么樣子,看起來,你似乎比我大些?不如叫你程哥吧?!?/br> 程綻笑了笑,“好?!?/br> 今年蔣彌剛滿二十,而程綻卻已經是二十九了,喊一聲哥也算不得假。 蔣彌被日頭曬得有些熱,想要脫外套擼袖子,但看著也不雅觀,又隨便客套幾句,就說,“先上車吧,等會慢慢聊?!?/br> 他話剛說完,兩邊的高大男人就開了后座的門讓蔣彌進去。 蔣彌也沒猶豫,就這么坐了進去。 那個程綻也坐在后座上,靠著蔣彌的右手邊,兩人之間隔了段距離,不近不遠的,也不會叫人感覺過于疏遠,或是過于接近,還是保留了私人空間的。 蔣彌個高腿長,雖然現在年齡還算小,但是那股子氣勢卻是不容小覷的,原本還算寬敞的后排座不知怎么的都有點逼仄起來。 程綻坐姿端正,腰桿沒有刻意就已經直挺,哪怕車子偶爾會顛簸兩下,他都不帶晃的。 身子似乎有些纖瘦,天青色的長衫穿在身上有些空落落的,看起來倒像是個嚴謹規矩的人。 蔣彌對他沒有多大看法,也不過把他當他個普通人來相處。 程綻先開口問,“您在國外呆著還好嗎,蔣先生一直很惦念您?!?/br> 蔣彌也就答道,“還行,倒也過的不錯,對了,我爸現在身子怎么樣,這幾年里都是書信聯系,也不知其中細況?!?/br> “蔣先生身子一直都不錯,畢竟蔣先生的年齡也不算大?!?/br> 兩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也就聊些淺顯的表面問題。 車開了許久,一直到了棟獨戶小洋樓前停了下來,前邊兩個開車的高大男人回頭道,“蔣少爺,程先生,到地方了?!?/br> 說完又趕忙下來給后排座上的兩人拉開車門。 蔣彌從車上邁腿下來,與旁邊的程綻頷首,然后蔣彌在前的走入獨戶洋樓里面。 洋樓里面飯菜香味彌漫,原本安靜的洋樓里面隨著蔣彌進門頓時熱鬧起來。一個老媽子給蔣彌開的門,看著蔣彌,手在腰間圍布上揩了揩,很是欣喜又是無措的樣子。 也沒忘記給人報信。 “少爺回來了,快去喊老爺下樓!” 有年輕的小丫環答應一聲,腳步匆匆的上了樓。 原先樓上還隱約傳來老式收音機的聲音,現在那聲音戛然而止。 洪亮的大笑聲從樓上傳來,聽得出來中氣還算十足,一個鬢發半白的中年男人從樓上下來。身上是黑袍藍褂,頭發向后倒梳,被發油抹的锃光瓦亮的,手上拿著柄煙桿。 中年男人額頭處是一道半長不短的疤,笑的時候眉頭都還是有皺起的紋路,雖然穿著考究,但還是難掩身上那股子粗野匪氣。 蔣彌看著他,笑起來,“爸,您又在身上熏香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