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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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舊淡然??v使山眉水眸天然含愁,仿佛內有一段欲訴還休的衷腸。但趙文淵看得出來,她就是很淡然,懷抱的是一種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心態。 果然就聽樓蘩問道,“趙將軍生我的氣了?” 趙文淵是有些中二病的。中二病的青年脾氣都是有些梗的。他也直言,“沒什么可生氣的。你有難言之隱,瞞著我情有可原??晌译y免也會有些不快?!?/br> 樓蘩一笑,嘆道,“趙將軍是實誠人?!痹S久的沉默之后,她才又望向他,問道,“我們日后……還能再見面嗎?” 趙文淵就有些氣結,道,“自然是能見的——可你若不想見時也不必勉強來見?!?/br> 樓蘩就又垂首,道,“哦?!?/br> 趙文淵就又說,“他們也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仇人——非選我去馬場的時候劫掠,已是得罪了我。所以不論你讓不讓我管,這件事我都要管到底。你也不必覺著有什么負擔,日后我做的,都是為我自己出氣?!?/br> 樓蘩不覺就又莞爾一笑。 趙 文淵越發負氣,可見她眉目柔婉,淡然含笑的模樣。終究還是無法和她計較。只嘆了口氣,說,“……我還是覺著你過去那樣最好。想做就去做,不想做的就不做。 人最不該背叛的就是自己的心。何況你根本不必為了什么目的嫁給我,我待朋友故交一向也都盡心竭力。不是說非得你嫁給我我才幫你的?!逼毯笥钟行鋈?,他 畢竟還是喜歡樓蘩的,可是——“你非那么想,反倒令我難過了?!?/br> 樓蘩沉默了片刻,復又仰首,輕輕的眨了眨眼睛,道,“小哥哥,我沒大聽清楚,適才你是說不想娶我了嗎?” 那聲音并不曾刻意的嬌媚,甚或該說是干凈無辜的。只帶了一絲委屈,就像水里那滴融開的墨,一行牽牽繞繞的撓在趙文淵心口上。 趙文淵全身的血都涌到臉上,下意識就捂著鼻子退了一步。指著樓蘩道,“你,你這人……” 樓蘩輕輕笑著別開頭去,仿佛什么也沒說過一般,略一屈身,道,“趙將軍,我告辭了?!?/br> ☆、53 第四十三章 上 送走了樓蘩,林夫人獨自在花廳里坐了一會兒。 雁卿邁過門檻進來時,林夫人才回過神。 外頭日光明耀,樹蔭繁密飽滿,搖曳時滿院子都是窸窣的聲響。斑駁光影令人眼花。她家大姑娘也不上前,就靠著花廳的木格扇月洞門向她屈膝行禮。 因日頭太明了,林夫人便令丫鬟們放下竹簾。招手令雁卿過去。 雁卿垂著頭上前去,全無平日里活蹦亂跳的精神頭。林夫人便略有些心疼。 將她攬過來,就抬手撫了撫她的額發,道,“月底就是元世孫的生日了,世子妃開筵,你去不去?” 雁卿這才提起些精神來,道,“要去!” 林夫人便笑了笑,又道,“紀家是世子妃娘家親戚。你若要去,可就得和紀雪、韓十三她們同桌而坐了。又是元徵的喜慶日子,她們若和你搭話,你便不能太虎著臉不理人。這也能做到嗎?” 雁卿就糾了糾眉頭,道,“可若她們又說阿娘的壞話呢……” 林夫人就嘆了口氣,道,“那你就斟酌著處置——只記著一件,有時你做對的事,得到的也未必是好的結果。問心無愧不一定就過得舒坦,更不一定就會討人喜歡?!?/br> 雁卿卻并沒有驚訝,眸光漆黑寧靜,仿佛早有料想,只不過此刻才得到確切的答復一般。 也只有略微的失望罷了。她就垂眸,道,“我知道?!?/br> 林夫人有問她飲食起居,和她說了一會兒讀書彈琴。略無話可說了,才讓人送她回慈壽堂去。 雁卿牽著丫鬟的手,將至門前了,又回過頭來。仿佛已猶豫過很久,輕聲問道,“阿娘,樓姑姑不能再做我三嬸了,對不對?” 這回輪到林夫人驚訝了。片刻后想到趙文淵百無禁忌的性子,便知是他早向雁卿透過風了。不覺搖頭笑起來。問道,“你喜歡樓姑姑?” 雁卿就點頭。 林夫人又問道,“是三叔在前頭,還是三嬸在前頭?” 雁卿道,“自然是三叔?!?/br> 林夫人就道,“所以,就等你三叔的決定吧——你三叔娶誰,誰就是你三嬸。再喜歡樓姑姑,你也別忘了這點?!?/br> 雁卿說是,可依舊不肯走。林夫人便知道,她今日顯然是聽見樓蘩說的話了。 林夫人讓人領雁卿來,原本也是有這個意思。只是雁卿來得晚了些,林夫人已和樓蘩、趙文淵屏退人說話,雁卿便沒來得及近前拜見——也是因雁卿不在場,樓蘩坦白時更不加避諱。到頭來雁卿不留神聽見的,反而比林夫人預想中更殘酷些。 林夫人也不問雁卿聽去多少,只道,“你樓姑姑家的事,并不是你能cao得上心的?!?/br> 雁卿自然也明白,可到底還是沒忍住問,“樓姑姑不會再遇上危險吧?” 林夫人道,“我也不知道——可憑你樓姑姑的聰慧,縱然遇上了,也能化險為夷吧?!?/br> 如今樓蘩手上握著族長的兒子,樓家人想再用什么黑心暗手,就得仔細斟酌斟酌了。 雁卿又沉默了一會兒,才仰起頭望著林夫人,道,“阿娘……怎么會有那么壞的人?” —— 她生在趙家。趙家也是十分龐大的家族,家中子弟不下百人。有煊赫為官的,有習武從軍的,也有布衣耕田的。她父母還年輕,算不得族老,卻是說話算話的宗子宗 婦,統帥著這些人。雁卿只知道為一家宗主,需得憐恤老幼、周濟貧弱,令有才華的子弟有晉身的渠道,令平庸的子弟有糊口的家業。她曾見林夫人處置各房糾紛, 必以公平、和睦為要。也見太夫人出體己錢貼補族中孤老,秉持的是憐憫、為善之心。 她是知道宗族究竟有多大的權力的,她只是沒想到,這權力竟也可以用來迫害人。 林夫人卻說,“也只是尋常罷了。世上最多的便是這樣的人,你只是不曾當家,也少出門,便沒見過罷了?!?/br> 雁卿才略訝異起來。 林夫人就又招手令她回來,想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心里樓家是大jian大惡的之輩嗎?” 雁卿自然點頭。林夫人便道,“那我們不妨就來論說一番……一者,若當年你是樓家宗主會怎么辦?你眼前有兩條路,其一順從雍王,舍棄成國公一家,如此便可繼續安享富貴,甚至更上層樓。其二悖逆雍王,追隨成國公,可眼看著便要舉家覆滅,性命都難保全。你會怎么做?” 雁卿就糾結了一會兒,才艱難的問,“便沒有旁的路可走嗎?” 林夫人搖頭道,“強敵面前,人是沒有選擇的余裕的??v然有,最后也不過是殊途同歸。所謂無可奈何,便是如此?!?/br> 雁卿拼力去想,到最后也只能說,“我不知道?!?/br> “那你依舊覺得,樓家從一開始就是壞人嗎?” 雁卿這回沒有猶豫,“是。不忍累及家人固然情有可原,可壞事就是壞事。何況后頭他們欺負樓家姑婆,這回總不干家族存亡了吧?” 林夫人點頭,道,“你說的對??赡阌X著他們欺負樓家姑婆,就只因為他們天性邪惡嗎?” 雁卿待要點頭,卻又有些不確定了,就望著林夫人。 林 夫人道,“他們已背叛了成國公,投靠了雍王。為何還要冒著得罪雍王世子的風險,好好的養著仇人的女兒呢?”看雁卿的面色,便無奈笑道,“你心里更確認他們 是壞人了?是,他們確實是壞人,可你也要看到,驅動他們去做壞事的,不論從一開始背叛成國公,還是到現在迫害樓姑姑一家,其實都不是他們天性里的‘壞’, 而是另有緣故?!?/br> 雁卿就一怔,片刻后道,“……他們背叛成國公,是為了安全和富貴,現在迫害樓姑姑,是為了她家的錢財?!?/br> 林夫人道,“就是如此。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左右不過一個‘利’字。天性邪惡的人少,可天性逐利的人,你說是多還是少?” 雁卿就沉默下來——若說逐利,縱然是她自己也不能免俗。 就只是各人所追逐的“利好”不同罷了。她愛看書,愛吃桂花藕,愛聽太夫人講故事,愛讓林夫人抱著她入睡,愛和七哥、月娘、謝三哥哥一起玩?!@些便是她所逐之利,為此她是愿意做一些平時自己不做的事的,譬如賴在林夫人被窩里裝睡,使她不能攆自己回去。 但是她還是覺得逐利也不一定要做壞事,譬如大多數人若是愛錢,便會去經商,而不是劫掠。 林 夫人卻道,“我說樓家只是尋常,世上多的是這樣的人。便是這么個意思——自然,逐利之人也不是個個都不擇手段,可也同樣不是人人都慎獨自律。他們大都會在 面臨誘惑時動搖,縱然不會做出大jian大惡之事,可不觸及底線的小jian小惡卻常不斷——譬如,你覺著月娘的生母柳氏是個多壞的人嗎?” 雁卿記起元徹所說,你都不替你阿娘考慮——便抿唇不語。好一會兒才道,“我很不喜歡她?!?/br> 林夫人便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不當緊的?!本驼f,“柳氏不過是個jian猾些的尋常人罷了,縱然十分嘴碎可厭,可平素也不曾作jian犯科??删褪沁@么個看似尋常的人,卻差點害了你性命。又對你父親說,是你喂青雀珠子,才令青雀差點兒噎死?!?/br> 憶起此事,林夫人依舊恨惱得氣血上涌。片刻后情緒恢復了,才又對雁卿說,“可怕的正是這樣的人。他們平素看著尋常乃至良善,可一旦遇見事時為了自?;蚴歉毁F,做出的惡你甚至防不勝防??v然不遇見那個契機,他們悄無聲息做下的小惡,也依舊讓你舉步維艱?!?/br> 雁卿沉默著,許久才點了點頭——她依舊覺著這世上良善之人多??伤膊坏貌怀姓J,良善之人再多,可只因柳氏一個,她在家中便遇上許多不愉快;只因韓、紀兩家,她去給七哥過生日就都不能暢懷。 林夫人就又說,“且柳氏不過是個賤人罷了。若她處在樓家宗主的位子上,她所見之利大、所避之害大、所握之權也大,那她所做之惡,真就會比此刻樓家做的小些嗎?” 雁卿就愣了一下,片刻后才道,“她若處在樓家宗主的位子上,所受的教導自然不同。讀過圣人之詩書,知道榮恥防禁了……會不會反而好些?” ——終究還是個孩子。 林 夫人就搖了搖頭,道,“你覺著教化導人向善,確實不錯??衫媾c危難使人jian猾兇悍,也許還更有甚之。且在樓家宗主那個位子上,若要迫害族內一個女人,幾乎 是悄無聲息的,甚至都少有人察覺到。會讓外人知道的,甚至不過九牛一毛。那個位子上的人做的惡,只會比你想的更大、更多?!?/br> 雁卿便記起樓姑姑一家的遭遇,當日若不是宗祠失火,大樓氏姊妹逃了出來,她們就真的被樓家活活餓死還無人知曉了。 雁卿不由悚然,一時連脊梁都冰寒了。她就想若換做是她,能逃得出來嗎——不知為何她竟有溺水的感覺,無力的掙扎著,卻還是緩緩窒息沉沒。她逃不出來。 不止她,只怕大多數人都反抗不了,只能悄無聲息的任人擺布。 她阿娘說的不錯,永遠都有不為人所知的掩埋著,人做下的永遠比外人看見的多。 隨即她又記起四月里去給她舅舅過生日。因表姐不肯露面,她便悄悄的去尋。卻正碰見表姐在向舅母哭求——似乎是舅舅給她訂了一門很不如意的親事,她不愿意嫁??煽v然她不愿意又怎么樣,哭過一陣子,也就認命了。 雁卿忽然覺得,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逼迫擺布?可所有人都覺著這是理所當然。 不過雁卿知道,她家是不同的。她的父母不會如此去迫害別人的女兒,也定然不會如此來逼迫她。 她又記起,樓姑姑這么好,可那日在演武場上貴婦人們和女公子們卻都不肯親近她。她阿娘這么好,可在外頭她聽見的卻也大都是她阿娘的壞話——她們說她阿娘“不守規矩”。 這么些人疏遠她們,指斥她們,她樓姑姑和阿娘看似過得光鮮,其實是不是也很辛苦呢? 那些人對她阿娘和樓姑姑做的,又何嘗不是迫害? 林夫人自己也覺著,對一個九歲的孩子而言,她說的未免太殘酷了些??赡転槭寡闱渖袼?,這也是必要的。畢竟自己已將她教成了這樣,她以后要面臨的難免要比別的姑娘更多一些。 便又道,“阿娘指望你能秉持正道,純善待人??梢彩菚r候教你‘防人之心不可無’了。越涉及大的利益,越面對有權勢的人,便越要心存防備,謹慎待之。你可明白了?” 雁卿默默的點了點頭。林夫人又說,“既明白了,眼下便有一件事——太子其人,連阿娘都摸不透。阿娘希望你能離他遠些?!?/br> 雁卿怔了一下,隨即就抗拒起來,道,“誰愿意親近他??!” 林夫人略無語了片刻。又道,“不止太子,也還有元世子……你自幼和他親近,可你也未必真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一個人。 ☆、54第四十三章 中 對林夫人的話,雁卿不敢茍同。 七哥究竟是怎么樣一個人,雁卿也許嘴上說不清楚,可她知道自己心里是明白的。 七哥就是七哥。 也 許他頗有些小毛病,譬如敏感、不夠率直,總要人去猜他的心事,可他和太子是截然不同的。雁卿就算刻意嘗試,也無法對他生出防備之心來。因為那是七哥啊,打 從記事起她就認得他了。幼時她搖搖晃晃的走過去牽起七哥的手,略大些她笑哈哈的抱著頭躲在七哥的傘下,再大些她旁若無人的吃著果子歪在七哥身旁看書。忽然 你和她說,日后要防備這個人……就算是她阿娘,也不能不講道理啊。 可林夫人顯然沒有和她講道理的打算。也只說了那句“你未必真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一個人”就作罷了。 雁卿雖問,“七哥也做壞事了嗎?”林夫人卻沒有答,只說,“世家大族,總難免有些陰私。日后你就明白了?!?/br> 雁卿也只好十分郁悶的等待那個“日后”。她覺著日久見人心,“日后”她阿娘就知道她為什么跟七哥要好了。 其實林夫人何嘗不想和雁卿講道理。 只不過樓家這件事,證據確鑿,是非分明。雖十分沉重,卻反而易于解說。慶樂王府上的事卻摻雜不清,難以宣之于口。 林夫人也只能提點雁卿,元徵并不如她所見所想的那般溫柔純粹。 也是理所當然——畢竟是元世子的兒子。當年元世子憑借權謀和心術,以弱冠之齡為至尊之人出謀劃策,周旋在權jian與忠良之間??v然是把持朝政十余年、老jian巨猾如雍王者,也一樣敗落在他的手上。他的兒子能同尋常少年人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