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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高門庶孽之步步蓮華在線閱讀 - 第174節

第174節

    可說來說去,能怪誰呢,如果自己的兒子不被盧氏迷得暈頭轉向,如果自己當初堅持不讓她以羅氏女的身份進兒子的門……只可惜,這世上最不可能有的,便是如果!

    偏如今自己母子的性命安危竟然陰差陽錯的系在了那個孩子的身上,羅太后心里一時是五味陳雜,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兒了。

    凌孟祈迎上羅貴妃滿是哀傷與祈求的淚眼,正要再說,殿外就傳來了三聲極輕微的鳥叫聲,那是他與自己人約好的暗號,意味著有人過來了。

    他不敢再耽擱,只得沖羅太后又行了個禮,然后對羅貴妃低低說了一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呢,我會照顧寶宜公主的,你自己……也保重!”轉身快速離開了。

    余下羅太后與羅貴妃各懷心事的等了片刻,果然就見顧貴嬪進來了,只不過婆媳二人都恨毒了后者,見是她進來,連正眼都沒看其一眼,便閉上眼睛,顧自養起神來。

    顧貴嬪見狀,也不生氣,只是上前看了一眼皇上的情況,又警覺的四下里掃了一圈,見并無異樣,便復又出去了,渾不知有時候人的命運要發生改變,真的只需要一瞬間的時間已足矣。

    交五更時分,凌孟祈一行人順利的避過端王府外奉命“保護”蕭定妃的金吾衛們,回到了端王府。

    端王一直等在書房里,瞧得凌孟祈進來,立時起身迎了上來:“怎么樣,一切可都還順利?”

    凌孟祈自懷里掏出羅太后的那封書信雙手奉于端王:“幸不辱命,只是并不是皇上的親筆書信,而是太后娘娘的?!卑鸦噬现卸净杳?,自己取不來他的親筆書信,只能退而求其次求羅太后親筆書信的過程大略說了一遍。

    端王一邊聽他說話,一邊已打開了羅太后的書信,就見其上只寫了短短幾句話:“皇后母子與安國公謀害圣躬,挾天子以令天下,慎兒速率文武百官前來救駕!”

    下面是羅太后的金印,雖然及不上大周的玉璽來得有效力,也及不上皇上的私印來得有效力,對眼下的端王來說,也算是足夠用了。

    端王因拍了拍凌孟祈的肩膀:“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本王至今都只能束手無策!”

    頓了頓,想起他才說皇上瞧著似是中了毒,以致昏迷不醒,少不得要問一句以示關心,“父皇怎么就會中了毒呢,御前的東西,哪怕只是一碗茶,也要先經專人驗過才能進父皇的口,也不知徐氏與慕容恪到底使了什么詭計?竟然做出弒君殺父這樣大逆不道之事,且等著千刀萬剮,遺臭萬年罷!”

    凌孟祈任他罵了徐皇后母子一通,才把羅太后的擔心委婉的說了,“……太后娘娘大約是受驚過度,如今頗有些驚弓之鳥的意思,所以我說會回來回了殿下,請殿下秘密安排人近身保護皇上和她,定會保他們安然無恙的,不知殿下是什么意思?”

    端王想了想,咝聲道:“本王自然也希望父皇與皇祖母能安然無恙,只是宮里的防務被徐晉年把持得水潑不進,本王縱然有那個心,也得有那個能力啊,不然也不會累你進宮這一趟了。要不這樣,你不是手握施指揮使手下三十六名高級暗衛嗎,就安排他們進宮秘密保護父皇與皇祖母可好?本王的人再從旁協助,以保萬無一失。只是本王接下來要忙的事實在太多,一時是顧不上這頭了,此事少不得只能交由你全權做主了,你意下如何?”

    雖覺得端王這么說頗有推諉之嫌,反正他已得到羅太后的手書,師出有名了,但想著他要總領全局,的確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親力親為,不然還要他們這些人輔助什么?凌孟祈也就沒有多說,直接一口應下了此事,然后趕在天亮之前,回了詔獄去,等待今晚上天再黑了以后,再開始行動。

    這一日整個京城依然被籠罩在一層看不見的陰影里,又因天空繼續淅淅瀝瀝的下著雨,人們越發不肯出門,以致大街小巷都冷冷清清的。

    陸明萱看著窗外連綿不絕的水線,想著這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不由有些煩躁起來,她自己被困在莊子上與世隔絕沒什么,卻不能連累jiejie與福哥兒也一直陪著她,jiejie有自己的家庭和人生,卻礙于情意只能被她拖累算怎么一回事?

    又看了一回雨,見其依然沒有小下去的趨勢,陸明萱忍不住叫了段嬤嬤來,道:“嬤嬤打發個人去問問莊子上可有積年的老人家會看天相的,若有,問問到底這雨什么時候才能停?”

    段嬤嬤知道她煩躁,既煩躁不得不拖累陸明芙留下,更煩躁凌孟祈在京中不知道怎么樣了,遂也不多說,只恭敬的應了一聲“是”,便領命出去了。

    少時回來道:“問了莊子上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家,說是這是寒冬前最后一場雨,一般都要下個三五七日的,等雨停了后,便要正式進入嚴冬了,夫人且稍安勿躁,若此事人力可扭轉也便罷了,可分明人力不能扭轉,您再著急也沒用不是,也是姨奶奶與您姐妹情深,若是換了別人,還以為您這是在變著法兒的逐客呢!”

    依照段嬤嬤的私心,與凌孟祈一樣,也是希望陸明芙能多留些日子的,不然陸明萱與她腹中的孩子真有個什么好歹,凌孟祈非生吃了她們幾個貼身服侍的不可,陸明芙在就不一樣了,凌孟祈多少也要給自己的姨姐幾分面子不是?

    段嬤嬤話音剛落,陸明芙抱著福哥兒進來了,聞言因笑道:“可不是,也就是我知道你滿心為了我好,換了別人,慪也慪死了,只怕一輩子都不肯再登你的門!”

    她當然也著急不能及時回去,可事已至此,說什么都于事無補了,倒不如安安心心的留下,meimei嘴上不說,心里卻未必就真的不想她留下,以往都是她方方面面都替自己考慮到,也是因為她自己才能有今日的,如今也是時候該自己回報她一二了!

    陸明萱見陸明芙進來,忙道:“jiejie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話才起了個頭,已被陸明芙打斷:“你既然不是那個意思,那就不要再說那些我不愛聽的話,只安安心心將養身子即可,我還等著你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外甥,我們福哥兒也還等著抱弟弟呢,是不福哥兒?”

    福哥兒不到兩個月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只知道一味的傻笑,卻也讓陸明萱郁結稍減,這一日剩下的日子也就在逗弄照顧福哥兒中不知不覺度過了。

    第三日依然下了大半日的雨,直至第四日上才終于放了晴,只是道路泥濘不堪,陸明芙要回去至少也得明日去了。

    不過陸明萱仍松了一口氣,至少能看見希望了,總比之前連希望都看不見的強!

    由此不免又想到了凌孟祈,自己離京已經好幾日了,也不知京城如今是個什么情形?他到底什么時候會來接自己?這樣不知明天會如何,生活里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待等待再等待的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是個頭?!

    在負面情緒蔓延開來之前,陸明萱及時斂住了心神,事到如今,她惟一能做的便是向前看,相信凌孟祈,也相信他們定會有光明的未來,一味的傷春悲秋除了讓自己心情郁結,不利于自己的身體和腹中胎兒的成長以外,根本于事無補。

    她索性叫了段嬤嬤和丹青丹碧進來,吩咐她們晚上好生做一桌菜,既是為犒勞大家連日來的辛苦,也算是為陸明芙明日回京送行。

    傍晚時分,比前幾日明顯豐盛許多的晚飯上了桌,雞鴨都是莊子上的農婦自己養的,瓜菜也是現從地里摘的,主食面條是用當季新收的蕎麥做的,配了碧綠的黃瓜、白嫩的芽菜、金黃的花生豆……一看便令人食指大開。

    陸明芙不知不覺便將一大盤白灼芥藍全部掃進了肚中,陸明萱胃口不好,也比素日多吃了半碗飯,以致姐妹兩個都撐著了,飯畢漱了口后,不得不彼此攙扶著去了院子里消食。

    “我回去把福哥兒安頓好后,過幾日便再來瞧你,屆時再將穩婆也一并帶來,我瞧你這肚子,都落下去了,十有*是個哥兒,哥兒一般都會提前出生,我早些把穩婆送來,也好有備無患,我也能放心些?!标懨鬈椒鲋懨鬏嬉贿吢淖咧?,一邊與她說著閑話兒。

    陸明萱完全搞不懂什么叫‘肚子都落下去了’,也不懂男孩兒為什么都一般都要提前出生,但想著jiejie都生過兩個孩子了,是過來人,聽她的準沒錯,也就不多問,只是歉然道:“如此又要勞煩jiejie奔波了,若jiejie只是一個人也還罷了,偏又還有兩個孩子,我心里委實過意不去……”

    “你再說這些生分話,我就真生氣了啊,你與我算得這么清,是不是非要我將從你這里得到的也都清算了還給你,你心里才舒坦?”陸明芙不待她把話說完,已打斷了她。

    陸明萱汗顏,總不能眼見陸明芙為她做了那么多,她卻一副坦然受之的樣子,連句感激的話都沒有罷?久而久之,便是圣人也會寒心的。

    不過想著這幾日自己感激歉意的話的確說得有點多,也難怪陸明芙會覺得自己與她生分,易地而處,只怕她也會有同樣的感覺,遂故意嘀咕道:“就沒見過這種人,不喜歡聽人說好話,只喜歡別人惡言相向的,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全大周絕無僅有的一朵大奇葩?”

    說得陸明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邊作勢欲挽袖子,一邊嗔道:“若不是看你現在大著肚子,我贏了也是勝之不武,我就揍你了啊,反正妹夫和爹爹都不在這里,也不怕你告狀……”

    一語未了,外面忽然隱約傳來一陣喧嘩,漸漸聲音越來越大,聽著竟似是打起來了一般,陸明萱不由皺起了眉頭,叫了丹碧:“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丹碧應聲而去,很快便白著臉折了回來:“夫人,外面來了一群人,打頭的一個自稱是金吾衛的楊小旗,說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來請夫人入宮的?;⒆痈缯f大爺吩咐他護送夫人出城時,可是說過除非他親自來接,憑是誰來了,也不能讓來人帶走夫人的,自然不肯讓他們進門,還說對方瞎充字號,不定是哪個山頭打家劫舍的,念在大家都不容易的份兒上,便不追究他們了,只讓他們離開,可對方卻不肯離開,非要硬闖,我們的人便與他們的人打了起來?!?/br>
    金吾衛?奉了徐皇后的懿旨來請她入宮?

    陸明萱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莫不是端王與凌孟祈已經起事了,徐皇后等人眼見不敵,所以特地派人來抓了她去要挾凌孟祈?

    她忙深吸了一口氣,急聲問丹碧:“來了多少人?穿的是金吾衛的麒麟服,還是便裝?”

    丹碧道:“來了多少人奴婢不知道,但能看見他們都穿的是便裝,不然虎子哥也不會說他們瞎充字號了?!?/br>
    正說著,虎子喘著氣小跑進來了,大約是聽見了陸明萱與丹碧后面的話,他一邊給陸明萱行禮,一邊已急聲說道:“來了約莫二十個人,都是練家子,應當真是金吾衛的人,不然也不敢說什么奉了皇后娘娘懿旨的話,我們只得十二個人,連上丹碧也只得十三個,其他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所以我打算先安排人護送夫人離開?!?/br>
    看向陸明芙,“還請姨奶奶領著丹青和段嬤嬤幫著我們夫人收拾一下,我安排好馬車和護衛的人后,便來送夫人和姨奶奶表少爺出門?!?/br>
    虎子說完,不待陸明萱與陸明芙發話,已又飛跑了出去,可見外面的形式現下是真危急。

    陸明萱當機立斷,急聲吩咐段嬤嬤與丹青:“你們兩個快去收拾一下我們路上必須用到的東西,金銀細軟什么的都是次要的,要緊的是吃的喝的還有衣裳被褥等物,快去!丹碧就留下保護我和jiejie,以防萬一!”

    敵眾我寡,她們一行還全是婦孺,甚至還有自己這個孕婦和福哥兒這個嬰兒,如何能與對方硬碰硬,自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不然真落到徐皇后等人手里了,不但自己的安??皯n,甚至還會連累凌孟祈,如今他在前方為他們的未來拼搏,她幫不忙也就罷了,斷不能拖他的后腿,讓自己成為他的累贅!

    段嬤嬤與丹青都面白如紙,身體亦在輕微的顫抖著,聞得陸明萱的話,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忙“哦”了一聲,拔腿往屋里跑去。

    “等一下!”卻才只走出兩步,已被陸明芙叫住,“你們夫人生產時可能用上的東西,還有寶寶兒生下來后必須用到的東西千萬不要忘了!”

    陸明芙的臉色也極是難看,渾身更是如被泡在冰水里一般,從內而外都涼透了,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原來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竟是如此的兇險,原來自己的meimei竟一直處在這樣的威脅與危險當中!

    她不由握了陸明萱的手,顫抖卻堅定的說道:“你別怕,有jiejie在,一定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jiejie自己都怕成這樣了,還說要保護她……陸明萱瞬間淚盈于睫,用力的回握住了jiejie的手。

    正要說話,隨著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奶娘抱著福哥兒慌慌張張的出來了:“大奶奶,哥兒哭得很厲害,奴婢怎么哄都哄不好,喂他奶也不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驚嚇,大奶奶快瞧瞧!”

    陸明芙聞言,忙接過了兒子,果見兒子哭得小臉通紅,都快岔氣了,心疼得不行,忙貼著兒子的臉在原地走動著,柔聲哄起他來:“好寶貝,好乖乖,不哭哦,娘在這里,娘在這里,不怕哦……”

    可孩子的感覺卻是最敏銳的,福哥兒依然哭得聲嘶力竭,陸明芙哄著哄著,自己的眼淚也忍不住嘩嘩直落。

    看得陸明萱的眼淚也快要掉下來,徐皇后等人要的只是她,只要自己跟他們走了,其他人應當都可以沒事兒了罷?若因自己的緣故,讓jiejie和福哥兒都遭遇不測,她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念頭閃過,段嬤嬤與丹青已各抱著一個大包袱出來了,虎子也去而復返,臉色卻比方才更難看幾分:“他們已將整個宅子都包圍起來了,他們人多我們人少還是次要的,關鍵他們還帶了連弩來,我們根本不是對手,為今之計,只有盡可能的拖延時間,然后派人突圍出去求救了?!?/br>
    也就是說,現在連逃都是奢望了?

    陸明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向虎子道:“哪怕是死,我們也決不能落到對方手里去,成為大爺的拖累,至多大家拼個魚死網破!但我jiejie與福哥兒必須先送走,不然我縱然是死,也萬難心安,你立刻去安排人手,不論付出什么代價,也一定要盡快將她們都送走,至于我,現在便去與那個楊小旗對話,看能否拖延一下時間或是轉移一下對方的視線,若是能談談條件自然就更好了?!?/br>
    說完,扶了丹碧的手,便往外走去。

    急得陸明芙忙一把拉住了她,低聲叫道:“本來我們的人手就少于對方了,你再安排人送我們母子先走,你還能剩下幾個人?況你才沒聽虎子說嗎,對方帶了連弩的,只怕我們的人才有動靜,立刻就要被射成篩子了,何必再讓他們做這樣無謂的犧牲?倒不如大家一起堅守著,也許還能有幾分生機,便是守不住了,至少大家還能死在一起!”

    頓了頓,語氣越發的堅毅:“反正我說什么也不會走的,你不必再說了!”

    “jiejie就算不顧自己,總也要顧福哥兒罷?”陸明萱又是感動又是著急,還要再勸陸明芙,有侍衛跑了進來,滿臉凝重的向虎子道:“才那位楊小旗已放了話,若夫人再不出去奉旨,入宮覲見皇后娘娘,就別怪他們不客氣,要硬闖了,還請凌總管示下,如今該怎么辦?”

    虎子聞言,禁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跺腳發狠道:“真惹毛了老子,老子就跟他們拼了,反正殺一個夠本,殺兩個還賺一個!”話雖如此,心里卻明白,與對方硬碰硬絕對是下策中的下策,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這么做,不然夫人與腹中的小少爺若真有個什么好歹,大爺那邊就算大獲全勝,也再沒有意義了!

    陸明萱搖了搖頭,沉聲道:“現在還不到魚死網破的時候,你親自帶著人,悄悄兒去探一探,哪個角落的敵人力量最薄弱,咱們便集中人手,專攻那個地方,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我親自去與對方對話,總能爭取到一點時間,若到時候有機會了,你們便先送我jiejie和福哥兒走,——jiejie,你不必再說了,我心意已決!”

    不再給陸明芙說話的機會,也不再給她拉住自己的機會,話音落下的同時,人也已扶著丹碧,大步往外去了。

    余下陸明芙是左也為難,右也為難,既不忍心扔下meimei一個人身處險境,又不忍心讓兒子小小年紀便枉送了性命……權衡一番后,到底還是艱難的做了決定。

    因一連親了福哥兒好幾口,然后將他遞給了奶娘,紅著眼圈向虎子道:“待會兒如有機會,就將奶娘和福哥兒送走罷,福哥兒到底還那么小,我做母親的,實在做不到讓他留下來陪著一塊兒送死……”話沒說完,已是哽咽得說不下去。

    饒虎子自來信奉男兒有淚不輕彈,也忍不住為陸明芙的大義紅了眼圈,片刻方鄭重道:“姨奶奶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護得表少爺周全的!”

    陸明芙不再說話,只是又一連親了兒子好幾口,然后艱難的轉過身,捂著嘴巴大步往外攆陸明萱去了。

    彼時陸明萱已與那位楊小旗對上話了,“……你說你們是金吾衛的,誰人不知金吾衛是拱衛內廷,貼身保護皇上安危的,幾時改了行,做起欺凌婦孺弱小,打家劫舍的勾當來了?你們就算要冒充,也冒充得像一些,好歹弄件金吾衛的麒麟服來穿上??!可見是瞎充字號的,我可是御封的四品誥命夫人,難道你們不知道,假傳懿旨,劫持官眷,可是要罪加一等的嗎?”

    對方嗤笑一聲:“看來凌夫人還不知道,凌孟祈大前日一早,也就是在送了你出城以后,便被打入了詔獄,如今已不是大周的官員了,自然你也算不得官眷了。至于說假傳懿旨,哼,若不是皇后娘娘暫時動不得羅貴妃,只能聽太子妃的建議,將你這個做兒媳的抓進宮去當著羅貴妃的面兒開膛破肚,一尸兩命,讓羅貴妃眼睜睜看著兒媳和孫子死在自己面前卻無能無力,你以為我還會在這里與你廢話?你若是識相的,就趕緊出來束手就擒,還能保留最后一分體面,你若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橫豎太子妃說了,只要留你一口氣就成!”

    凌孟祈早在送了自己出城后,就被打入了詔獄?陸明萱雙腿一軟,便要往地上栽去。

    還是丹碧與隨后趕來的陸明芙忙忙一左一右的扶住,她才勉強穩住了身形,但已是心亂如麻,沒有再與對方周旋下去的心情,若凌孟祈真遭遇了不測,她活著又還有什么意義?

    也顧不得去問陸明芙何以會出現在這里,福哥兒又去了哪里了,實在是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打擊得心神俱裂,什么都不在乎了!

    陸明芙見她面白如紙,抖得猶如秋風中的落葉,又氣又急,忍不住罵起陸明鳳來,“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姐妹,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來,竟然狠毒至廝,早知如此,當初meimei就不該心慈手軟,好說歹說也要攔著妹夫別對她不利的,不然也不會有今日這場禍事了!呸,什么太子妃,分明就是一群亂臣賊子,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好下場……”

    話沒說完,忽聽丹碧驚慌失措的叫了起來:“夫人,您怎么了,您別嚇我啊……”

    陸明芙唬得一哆嗦,忙往陸明萱看去,就見她不知什么時候已捂著肚子半蹲下了身去,一張慘白如紙的臉上滿滿都是汗珠,好半晌方氣若游絲的擠出一句:“我覺得肚子往下墜脹得厲害,怕是要生了……”

    這個時候,要生了?

    陸明芙連哭都哭不出來了,什么叫“屋漏偏逢連夜雨”,她今日總算是明白了!

    想起自己初次生產時的驚恐和害怕,陸明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顫抖著聲音吩咐丹碧:“快扶了你們夫人進去,換虎子出來與對方交涉,不管怎么說,總要先將孩子生下來!”說話間,已用盡全力扶起陸明萱,轉身往里走去。

    丹碧見狀,方回過神來,忙上前攙住陸明萱的另一邊身子,將她大半的重量都倚到了自己身上。

    “夫人要生了?”虎子聽得陸明萱竟然這個時候要生了,也是臉色大變,且因生平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陸明芙見指望不上他,只得咬牙自己拿主意:“快讓人去準備熱水,再把剪刀紗布什么的都扔熱水里煮上一炷香的時間……段嬤嬤,這里就只有你和我兩個過來人,我還只自己生過,沒見別人生過,待會兒接生時少不得只能你打頭,我在旁邊協助你了,你快準備一下!”

    段嬤嬤見所有人都滿懷希冀的望著自己,雖從沒有真正給人接過生,只看過穩婆接生,至多幫著打過下手,少不得也只能咬牙應了:“姨奶奶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只是外面的人指不定什么時候便會打進來,他們又窮兇極惡的,未必肯讓夫人平安生下小少爺后再拿了夫人進宮去,女人生孩子猶如過鬼門關又是眾所周知的,萬一夫人中途再受了驚嚇,我實在擔心……”

    陸明芙聞言,也犯了難,老人們常說“七活八不活”,陸明萱如今懷孕八個多月,本來就兇險,若中途再受到驚嚇,后果不堪設想!

    可眼下他們自己的人根本奈何不了敵人,指不定對方什么時候便會硬闖進來,她又上哪里找一個相對安全些的地方來給meimei生產呢?

    陸明芙急得都要發瘋了。

    陸明萱強忍著疼痛聽至這里,想了想,因無力的問虎子:“這宅子可有什么地窖或是枯井之內相對隱蔽點的地方?”雖說聽得凌孟祈下了詔獄且有可能已遭遇不測,讓她自覺已是生無可戀,可孩子既然迫不及待要出來看一看這個世界,她也不忍心就此剝奪了他的權利,不管怎么說,她也得先將孩子生下來,再說其他。

    “沒有地窖,枯井倒是有一個,只不知下面是個什么情形,我這便下面瞧瞧去!”虎子立時明白了陸明萱的意思,雖覺得太委屈她,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得忙忙查探去了。

    少時回來道:“那枯井下面還挺寬敞,容納十來個人應當沒問題,而且很干燥,只是……氣味有些不大好吻……”

    陸明萱忙喘著氣打斷了他:“只要寬敞干燥就行,你趕緊帶著丹青和段嬤嬤下去布置一下,我們隨后就過去……”話沒說完,肚子又是一陣抽痛,再也說不下去。

    陸明芙見狀,忙握住了她的手:“你深吸一口氣,可能會好受一些,千萬別用力,得將力氣省下來,留待后面緊要關頭時用?!闭f著,忍不住流下淚來,meimei幾時受過這樣的委屈,早知道當初她就該一力反對這門親事到底的,憑meimei的品貌,什么樣的好人家找不到,或許是不能如與凌孟祈在一起時般琴瑟和鳴,可至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竟然只能去枯井里生產,母子倆生命都命懸一線!

    虎子忙帶著丹青與段嬤嬤去了,只是沒等到他回來,外面的人便開始強攻起來,有箭矢挾著破空之聲,重重的釘在陸明萱和陸明芙前面的地上,姐妹二人都唬得不輕。

    丹碧也唬得不輕,拔出腰間的軟劍,便向陸明芙急聲道:“姨奶奶,您先扶著我們夫人往枯井那邊退,我留在后面斷后,很快就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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