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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高門庶孽之步步蓮華在線閱讀 - 第172節

第172節

    一邊說,一邊挽起自己的衣袖,果然一雙本該白璧無瑕的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紅點,看得人瘆得慌。

    常滿壽自然不相信衛玉華母子早不染上天花晚不染上,偏在他來傳懿旨之時便染上了,直覺這是端王夫婦伙同起來在唱雙簧,什么怕端王偏心,知情后索性放棄了衛玉華母子,任他們自生自滅明顯就是托詞!

    可要讓他親自去驗證春暄手腕上的紅點到底是不是天花,他又不敢冒那個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那丫頭說的是真的,端王妃母子和她們這些服侍的人都染上了天花呢?他的好日子且才剛開始呢,若就這樣莫名其妙送了命,豈非一千個不值,一萬個不值!

    因低聲喝命跟自己來的小太監:“你們兩個,上前去驗驗那丫頭手腕上的紅點到底是真是假,快去!”

    兩個小太監遠遠的看見春暄手腕上的紅點,已是嚇得兩股戰戰,如何敢再靠近些去一驗真假,難道就許常滿壽怕死,不許他們怕死不成?

    當下都把頭搖得撥浪鼓兒一般,“奴才們不敢去啊,求大總管饒命……況奴才們待會兒還要隨大總算一塊兒回宮復命呢,萬一不慎染上了,大總管與宮里的主子們豈非也……”

    說得常滿壽是憋氣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皮笑rou不笑向端王道:“真是好巧,王妃娘娘與世子郡主都染上天花好幾日了,卻早不爆出此事,晚不爆出此事,偏在咱家奉了太后之命來傳懿旨之時爆出,端王殿下說是不是真的很巧?”

    端王聞言,立時沉下臉來,沒好氣道:“常公公這話什么意思,合著是在說本王的王妃與嫡長子嫡長女染上天花是糊弄人的,壓根兒就沒這回事?哼,不過就是進宮去侍個疾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本王犯得著這樣詛咒自己的妻兒嗎,常公公還請慎言,否則別怪本王不客氣,待會兒就進宮去稟了皇祖母,請皇祖母務必給本王一個說法兒!”

    心里已約莫有底,只怕這常滿壽早已身在曹營心在漢了,不然以皇祖母對他的疼愛,就算如今皇祖母身不由己,常滿壽卻定然不知,自然該以前怎么待自己如今便怎么待自己才是,他卻倨傲至廝,說他沒有問題,真是打死端王也不相信!

    端王說完,又呵斥春暄:“聽見了嗎,若不是你們主子自作主張,他們母子的病情又何至于拖延至廝,本王又何至于白受一個奴才的閑氣?是不是今日沒有懿旨到,你們主子還打算瞞本王下去,一直瞞到出了人命才肯甘心?”

    “這……怎么會,娘娘已經打算晚間待殿下回來后,便打發人稟告殿下了……”春暄支支吾吾的,任誰都聽得出她話里的言不由衷,顯然若不是忽然有懿旨到,事情還不會曝光。

    端王也因此氣得渾身直發抖,正要再說,郝大成急三火四的帶著太醫回來了,行禮后向端王稟道:“適逢今日蔣太醫來給側妃娘娘和蔣孺人請平安脈,可巧兒蔣太醫幼時又是染過天花幸存下來的,聽得奴才一說情況,立時便隨奴才一道過來了?!?/br>
    蔣太醫因忙上前給端王行禮,端王立刻叫了起,“事關重大,且先別拘這些俗禮了,快瞧瞧這個丫頭,她是王妃的貼身侍女,她手上那些小紅點,應當不會那么不湊巧……就是天花罷?”語氣里滿是希冀與恐慌,惟恐蔣太醫說出相反的話來。

    不幸的是,蔣太醫只看了春暄的手一眼,便臉色大變的道:“不敢欺瞞殿下,這位姑娘的確是染了天花,還請殿下與大家伙兒都快出去,微臣這便開張方子抓了藥來大家先都喝上一劑,希望能起到預防的作用?!?/br>
    頓了頓,又道:“方才臣在路上已聽說王妃娘娘與小世子小郡主也都染上了天花,還請殿下立時打發人帶臣過去瞧瞧,不是臣自夸,在婦兒尤其是天花這一塊兒上,全大周微臣敢稱第二,其他人誰也不敢稱第一,至多也就能與臣打個平手而已?!?/br>
    端王又是驚惶又是憤怒,只恨不能生吞了春暄,“你個死丫頭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帶了蔣太醫過去……不,蔣太醫你還是先把方子給本王開好再過去,郝大成,你拿到方子后,立時安排人熬藥,闔府上下每個人都務必發到,端王府上下幾百口子人,總不能白折在衛氏那個蠢女人的身上!”

    不待郝大成應下,又吩咐他將正院給封了,再找幾個出過花兒的幸存者,以后正院的一應供給都由那幾個人送去,省得再傳染給了其他人。

    忙完這一切,端王似是這才想起常滿壽還在一般,看向后者似笑非笑道:“蔣太醫都說了那丫頭的確是染了天花,若常公公還是不信,不妨親自去王妃的院子里瞧瞧?”

    常滿壽一張白白胖胖的臉上全是驚恐:“連太醫都這么說了,奴才怎么會不信,奴才還急著回去向太后娘娘復命呢,就不多叨擾殿下了,奴才先行告退!”胡亂行了個禮,便轉身欲走,一刻也不愿再在端王府多待,更別說請衛玉華母子進宮去了。

    卻被端王給喚住了,“蔣太醫開的藥常公公還沒吃呢,就這樣回宮去,萬一過了病氣給皇祖母,常公公有幾個腦袋夠砍的?還請常公公稍等片刻,整好本王也要進宮去求見皇祖母,待喝了藥以后,大家結伴上路豈不是更好?”

    常滿壽聞言,就不敢再說要走的話了,他倒不是怕過了病氣給羅太后,而是怕自己萬一真染上了天花,以后縱是有滔天的富貴,也沒命再享了……因訕笑著應了一句:“如此奴才少不得只能再叨擾殿下一會兒了,只不知殿下進宮去所為何事?”

    端王淡淡道:“屆時常公公自然就知道了?!焙?,想算計他的妻兒,他就讓他們偷雞不成反失一把米!

    再說春暄被端王一通呵斥下來,雖因臉被包得嚴嚴實實,讓人看不起她的表情,但她低著頭一路小跑,就跟后面有誰在攆她似的樣子,足以說明她的羞愧了。

    只是剛跑進衛玉華的正房,她已一把扯去了臉上的面紗,幾分頑皮幾分得意的道:“方才奴婢就說不必蒙什么面紗的,偏娘娘非要奴婢蒙,娘娘是沒看見,奴婢就這樣已嚇得那群死太監面如土色了,要是不蒙面,沒準兒能直接將他們給嚇死過去呢!”

    衛玉華好氣又好笑,“你不知道實中有虛,虛中有實才能更取信于人嗎,果真你就光著一張臉出去,常胖子反倒有可能不會被嚇到,只一門心思認準我們是在糊弄他,我們不顧及誰的安危,也不可能不顧及殿下的安危罷?好了,常胖子會不會被嚇到且不說了,你還是先去洗把臉罷,不然再讓我們對著你這張臉下去,才真是要被嚇到了!”

    說得夏暉幾個人都笑了起來,春暄想起自己先前乍見自己滿臉紅點時的樣子,唬得差點兒尖叫出來,也忍不住好笑,隨即行禮退下洗臉去了。

    陶mama方不無擔憂的向衛玉華道:“娘娘這樣空口白牙的咒自己和小世子小郡主總是不好,要不,從今兒個,正房上下一律齋戒三日,再由娘娘親自帶著我們大家伙兒去菩薩面前好生認錯懺悔,念幾日經,求菩薩大慈大悲,不要計較我們一時的胡言亂語?”

    “mama都說了菩薩大慈大悲,想來自然不會與我一般見識?!毙l玉華卻搖頭,“況與其讓自己最后折在一幫亂臣賊子手里,我寧愿我們是輸給了老天,若我們能僥幸度過這次的難關,菩薩不管有什么懲罰,只管沖著我一個人來便是;反之,若我們根本度不過去,那菩薩有沒有懲罰,又是什么樣的懲罰,也不重要了!”

    陶mama還待再說,可見衛玉華滿臉的堅毅,到底還是將已到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

    衛玉華也不再說話,只是滿臉溫柔的看著一雙兒女天真無邪的睡顏,在心里默默起誓,自己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定要護得一雙兒女的周全!

    彼時常滿壽已吃了端王讓人熬的藥,與端王一道離開端王府,坐上了回宮的馬車。

    車輕馬快的,難免有冷風吹進來,吹得常滿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才猛地回過神來,端王說自己要進宮去求見羅太后,且先不管他去求見羅太后是為了什么,眼下羅太后被困在鳳儀殿,如何能隨意讓他見?一旦讓他去了鳳儀殿,皇上如今昏迷不醒的事實豈非也要被他發現了?

    不行,自己得先給顧貴嬪遞個消息才是。

    念頭閃過,常滿壽撩起車簾的一角,叫了車轅上坐著的兩個小太監的一個進車里,與之低聲耳語起來,然后那小太監便跳下馬車,打馬先去了。

    端王在自己的馬車里將此情此景盡收眼底,也不開口也沒有動作,只是勾唇冷笑。

    一時一行人進了宮里,早有羅太后的貼身嬤嬤侯在宮門里了,給端王行過禮后,便引著他徑自往壽康殿行去。

    常滿壽方暗自松了一口氣,看來顧貴嬪那邊早已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端王面上看不出喜怒,一進壽康殿給羅太后行過禮后,便當沒看見侍立在羅太后身邊的顧貴嬪與另一個眼生的女官一般,徑自說了自己的來意:“……方才常公公來傳皇祖母的懿旨,孫兒方知道,衛氏母子竟早在幾日以前,俱已染了天花了,可恨衛氏竟一直瞞著孫兒,如今孫兒是又氣又恨,可也不能讓一家子都折在她手里!”

    恨恨的出了一口長氣,“皇祖母也知道,孫兒屋里的石氏與蔣氏就快要臨盆了,以前有衛氏坐鎮,孫兒自不必理會這些瑣事,衛氏雖善妒,諒她也不敢謀害皇室血脈,可如今衛氏自己都自顧不暇了,且孫兒也不敢讓她出來,所以想請皇祖母恩準孫兒接母妃出去小住一陣子,替孫兒坐鎮府中,孫兒也能心安一些。孫兒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與理不符,可衛氏母子一旦有個什么好歹……孫兒實在沒辦法不重視石氏和蔣氏腹中的孩子,還請皇祖母憐惜孫兒一二,允了孫兒的請求!”

    說完就地跪下,深深拜了下去。

    羅太后乍見自己最喜歡的孫子,差點兒就要忍不住向他哭訴求救,可一看旁邊的顧貴嬪主仆,到底還是強忍住了,已經折了一個孫子,不能再折了另一個了!

    卻沒想到,孫子竟說孫媳與一雙曾孫竟染了天花,然后提出要接蕭定妃出宮小住,羅太后先是著急,這事情怎么一出接一出的,難道真是天要亡慕容氏嗎?

    但隨即她便反應過來只怕孫子已經約莫知道些什么了,不然怎么會這么巧,指不定自己母子的生機就在這里……當下也顧不得事先徐皇后交代過自己什么,顧貴嬪主仆又正在一旁虎視眈眈了,毫不猶豫便道:“衛氏母子怎么會忽然就染了天花?是不是正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沒讓他們進宮來侍疾的?你做得好,總不能讓闔宮的人都被他們母子給連累了!”

    說著,不理會顧貴嬪在一旁殺雞抹脖的直使眼色,又道:“至于你說要接了定妃暫時出宮小住,替你坐鎮,雖于理不符,但法理不外乎人情,也不是不可以通融,哀家準了,你這便去定妃殿中接她罷,待石氏與蔣氏都順利生下孩子后,再送她回宮也不遲!”

    “孫兒叩謝皇祖母恩典!孫兒告退!”端王聞言,滿臉的驚喜,忙給羅太后磕了個頭,起身便欲往蕭定妃的云意殿而去。

    卻才只走出兩步,便被一個女聲嬌聲喚住了:“端王殿下且慢!”

    說話之人不是別個,卻是顧貴嬪。

    端王因抱拳笑道:“不知顧美人喚住本王,有何吩咐?”他以前時常出入壽康殿,自然認得顧貴嬪,以前還沒覺得后者可疑過,如今卻是知道也已晚了。

    顧貴嬪也顧不得去糾正端王對自己稱呼的不對,橫豎如今糾正這些也沒必要了,只欠身笑道:“吩咐不敢當,只是想著定妃娘娘再怎么說也是后宮僅次于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的人物,輕易出宮只怕不妥,旁的不說,至少也得先征得皇后娘娘的同意,所以才多嘴叫住了端王殿下,還請殿下不要怪罪,也請太后娘娘三思!”

    ‘三思’兩個字有意被她咬得極重,在端王看不見的角度看向羅太后的眼神也飽含警告與威脅。

    只可惜端王卻不買賬,只淡淡笑道:“哦,本王竟不知道,什么時候皇祖母身為圣母皇太后與婆婆,于公于私都該皇后娘娘敬著的人,要做什么事,倒反要看起皇后娘娘的眼色來,這是什么道理!本王說句不好聽的,顧美人不是宮人出身嗎,怎么竟連最基本的上下尊卑都不知道?”

    顧貴嬪被說得一陣羞惱,片刻方強笑道:“端王殿下言重了,臣妾絕無此意,只是想著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婆媳之間向來……不大對付,偏如今大殿下又做了太子,怕經此一事后皇后娘娘與太后娘娘之間的嫌隙更大,于太后娘娘的將來不利,所以才多嘴的,太后娘娘待臣妾恩重如山,難道臣妾還會害太后娘娘不成,還請太后娘娘明鑒?!?/br>
    這個賤人,竟還有臉說什么‘太后娘娘待嬪妾恩重如山,難道嬪妾還會害太后娘娘不成’,那她現在在做什么?

    羅太后被氣得心角一抽一抽的,攥緊了拳頭正要說話,端王已又淡笑道:“多早晚皇祖母與母后之間不大對付了,多早晚二人之間又有嫌隙了,顧美人竟連‘疏不間親’的道理都不知道不成?還有,大皇兄那般孝順的人,聽顧美人的意思,竟是在說大皇兄不孝不成?顧美人還請慎言的好!”

    頓了頓,不待顧貴嬪說話,繼續道:“不過既然顧美人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本王不去請示一下母后的意思,也的確不妥,那本王就再去一趟鳳儀殿罷,不是說父皇在母后殿里將養嗎,那本王還可以趁此機會探望一下父皇,也是本王做兒臣的一片孝心?!?/br>
    一席話,說得顧貴嬪臉都綠了,可青天白日的,她還真不知道該怎么阻止端王才好,總不能讓金吾衛將端王也殺了罷?那文武百官才真是要心不服口也不服了,而且衛大將軍那里也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遠水是救不了近火,但水太大了,也是要死人的!

    偏時不待她,連立刻回鳳儀殿請示皇后娘娘或是傳信給國公爺示下都來不及……只得賠笑向羅太后道:“端王殿下教誨得是,都是臣妾不懂規矩,矯枉過正了,還請太后娘娘不要與臣妾一般見識?!?/br>
    羅太后心下不由一陣痛快,哪怕只是讓顧貴嬪言語上吃點了小虧,她也覺得無比的解氣,道:“你既已知錯了,哀家自不會與你一般見識,只你需記得,你不過只是螻蟻,就算靠上了大樹,也永遠都只能是螻蟻而已!慎兒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接你母妃去?”

    顧貴嬪被羅太后話語里的輕蔑與不屑氣得攥緊了拳頭,卻更擔心端王自羅太后的話里察覺出什么異常來,畢竟羅太后向來待她很好是眾所周知的,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對她說出這樣的重話來,正所謂“事出反常即為妖”,萬一端王察覺到了什么可如何是好?

    好在端王似是一無所覺,只是恭敬的應了一句:“那孫兒就先告退了,明兒再進宮來給皇祖母請安?!北銋s行退了出去。

    顧貴嬪方松了一口氣,然后向常滿壽使了個眼色,后者便將殿內服侍的人都帶了出去,顧貴嬪這才看著羅太后慢慢的冷笑起來,沉聲一字一頓的道:“太后娘娘方才真是好生威風,莫不是已經忘了自己現下的處境,也忘了皇上的處境了?”

    不想羅太后卻沒有像之前那樣因投鼠忌器而敢怒不敢言,而是還以冷笑道:“哀家自然沒忘記哀家和皇帝現下的處境,可你也別忘了,哀家再怎么說也是太后,至少在禪位大典以前,想要你的命還是易如反掌的,你猜若哀家跟安國公說,讓他處死你,他是會答應還是拒絕,你敢不敢與哀家賭一把?”

    顧貴嬪被問得又驚又怒,她跟在安國公身邊十幾年,自然知道后者是個什么樣的人,在禪位大典前一旦羅太后向他提出要自己的命,為大局計,他十有*真會同意……一時倒不敢再惹羅太后了,只得忍氣催請她回鳳儀殿去。

    羅太后卻鐵了心要給端王制造足夠的時間讓他順利的將蕭定妃接出宮里,磨磨蹭蹭的出了壽康殿,又提出要逛上林苑,眾目睽睽之下,顧貴嬪又奈何不得她,只得由她去上林苑逛了一圈,直至一個多時辰后,一行人才終于回了鳳儀殿。

    彼時端王早已接了蕭定妃出宮了,徐皇后聽完顧貴嬪的話后,當即勃然大怒,大罵顧貴嬪與常滿壽道:“兩個蠢貨,連件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好,本宮與哥哥養你們何用,還不如養兩條狗呢,至少狗不會誤本宮的事!”就要叫人拖了二人去慎刑司去。

    徐皇后因被羅貴妃一口咬掉了半只耳朵,就算事后高嬤嬤立即傳太醫來給她上了藥包扎了一番,太醫畢竟沒有斷耳重接的能力,也就是說,徐皇后那只受傷的耳朵以后便是傷好了,也只有丑陋的半只了,相形之下,疼痛已經是次要了,但凡女人,不論老少,又有幾個能不愛美的,徐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不由氣了個倒仰,也將羅貴妃恨了個臭死,偏礙于兄長,一時還動不得羅貴妃為自己報仇,徐皇后有多暴怒有多狂躁可想而知,也因此才會一言不合,便要打發了顧貴嬪和常滿壽去慎行司,渾不管現下他們正是用人之際,二人知道得又太多,如何能打發去慎行司那樣魚目混珠的地方?

    好在徐皇后雖氣糊涂了,陸明鳳卻時刻保持著清醒,先使了眼色讓人去稟告徐晉年后,才上前賠笑向徐皇后道:“母后息怒,當時的情形,也怪不得顧貴嬪和常公公,我們與端王之間那層窗戶紙畢竟沒有最終捅破,大家都處于猶疑試探階段,若顧貴嬪與常公公一時言語不當,惹得端王動了疑,反倒是因小失大了,不就是將定妃給接了出去嗎,只要人還在京城里,便壞不了我們的大事,母后只管放心?!?/br>
    又壓低了聲音與徐皇后耳語:“現下正是用人之際,除非我們將二人殺了,否則留著二人反倒壞事,可我們用得上二人的地方還多著呢,依臣媳說,倒不如讓二人戴罪立功,總好過我們再去費心找其他合用的人,還請母后三思?!?/br>
    好說歹說,總算說得徐皇后面色微霽,陸明鳳看在眼里,忙以眼色示意顧貴嬪與常滿壽退了出去,心里則不無輕蔑與得意,就這個狂躁易怒、顧前不顧后的性子,還想當皇太后呢,且趁早歇著去罷!

    徐皇后自然不知道兒媳心里在想什么,她被陸明鳳勸得怒氣稍減,但僅僅只是一瞬,傷口疼起來后,她便復又怒氣勃發起來,在自己的寢殿里如困獸一般走來走去,嘴里一直咬牙切齒的叫著:“本宮一定要劃花那個賤人的臉!本宮要挖了她的眼睛,割下她的耳朵,還有鼻子和嘴唇,本宮要讓她成為這世上最丑陋最恐怖的女人,本宮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從凌晨到此時,這話陸明鳳已聽徐皇后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滿以為這次也與之前一樣,她只是發泄一下而已,礙于徐晉年要保羅貴妃,她終究還是不敢對羅貴妃怎么樣。

    卻沒想到,她話音落下的同時,人也已拔下發間的簪子,怒氣沖沖的直奔正殿而去了,想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陸明鳳唬了一大跳,忙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擋在了她的面前,賠笑著急聲道:“母后可是想去做什么事,不如吩咐給臣媳,讓臣媳去為母后辦,臣媳雖不才,幫著跑跑腿兒還是做得到的?!币贿呄蚋邒邒呤寡凵?,示意其勸一勸她,省得壞了大事。

    未料高嬤嬤卻低聲道:“皇后娘娘身心都不痛快,若不讓她將這口惡氣給出了,同樣也會壞事,而且還會傷到娘娘的身體,請太子妃就不要再阻攔娘娘了,國公爺那里,至多事后娘娘多賠他幾個年輕鮮嫩的美人兒便是,那賤人除了一張臉,還有什么可取之處,國公爺總不至于為了她,便與自己的親meimei反目罷?現下我們是多要倚仗國公爺,可國公爺也不能忘了君臣之別才是!”

    陸明鳳簡直要為高嬤嬤的天真而發笑,‘君臣之別’,哼,歷朝歷代難道還少了為君為上者,卻反過來要看臣下眼色過日子的例子嗎?

    本來她也不想管這樣的破事兒,奈何早朝后徐晉年過來鳳儀殿時,曾暗示過她要替他保全羅貴妃,她想著自己以后要倚仗徐晉年的地方只會比現下更多,自然是一口應下了,若現在讓羅貴妃出個什么事,回頭惹惱了徐晉年,她的滿盤計劃豈非都要落空了?

    陸明鳳只得耐下性子,繼續勸徐皇后:“母后心里有多恨那個賤人臣媳都知道,可那個賤人才死了兒子,男人又昏迷著,眼見人為刀俎自己為魚rou,萬一母后將她逼急了,她便咬舌或是觸柱自盡了,豈非太便宜了她?倒不如用鈍刀子割rou,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在乎的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讓她受盡失去親人之后巨大的悲憤與絕望之后,再將她也一并毀了來得痛快,未知母后意下如何?”

    一席話,總算說得徐皇后不再一味的往外沖了,卻仍橫眉怒目的沒好氣:“本宮自然不想便宜了那賤人,可本宮要動慕容寶宜你們都攔著,要動姓凌的那個野種恒兒那不爭氣的東西又不肯,本宮哪還有別的鈍刀子可以割賤人的rou!你給本宮讓開,本宮做事,幾時輪到你來指手畫腳了!”說完又要往外沖。

    “怎么沒有!母后難道忘了,那個姓凌的野種可是娶了老婆的,就是臣媳娘家的族妹,之前中秋佳節進宮朝賀時,她已大著肚子了,那難道不是賤人的孫子不成?”陸明鳳是真沒有辦法了,情急之下,只得將陸明萱推了出來,想著只要能拖到徐晉年過來,她便算是交差了。

    至于陸明萱會因此受到什么傷害,甚至會不會丟了性命,那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而且她要成就大事,總要犧牲許多人,不管是敵人還是親人,至多將來她好生補償一下陸中顯那一房也就是了。

    徐皇后聞言,轉怒為喜:“你不說本宮還真忘記那賤人還有一個兒媳了,最妙的是,這個兒媳也懷著身孕,真是太好了!本宮這便派人去將那個小賤人抓來,當著賤人的面兒,將其開膛剖腹,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孫子死在自己面前卻無能為力,嘖,本宮真是想想都覺得痛快!來人——”

    適逢徐晉年去錦衣衛轉了一圈回到鳳儀殿,徐皇后立時把自己的要求說了,末了咬牙切齒不無嘲諷的道:“……我動那個賤人哥哥舍不得,動那賤人的野種孫子,哥哥總不至于再反對了罷?”

    徐晉年要的只是羅貴妃,旁人是好是歹是死是活與他有什么關系,忙笑道:“臣怎么會反對,這便派一隊人馬,去將那凌陸氏拿進宮來,隨皇后娘娘發落!”

    徐皇后這才滿意了,由高嬤嬤服侍著回了內室歇息,陸明鳳趁機言簡意賅說了端王將蕭定妃接出宮去之事,“……看來是真早已有所懷疑,且打算有所行動了,不然不會讓衛氏母子稱病,還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天花,又費心將定妃給接了出去,這是不想讓自己的妻兒老小成為我們要挾他的人質呢!”

    “只可恨顧貴嬪沒能及時管住太后的嘴,反被端王抓住了話里的漏洞,僥幸鉆了空子!”徐晉年眼神陰鷙,可事已至此,也不能再強將蕭定妃接回宮來,就像陸明鳳之前勸徐皇后的那樣,如今他們和端王乃至文武百官天下萬民那層窗戶紙畢竟沒有捅破,羅太后今日早朝又及時出現為慕容恪張了目,若僅僅幾個時辰后,羅太后說的話便做不得數了,那她幾個時辰以前說的話,又憑什么讓人信服?

    衛玉華母子也是一樣,人家都病成那樣了,還要強迫人家入宮侍疾,是惟恐衛大將軍遠在宣大總兵府沒有反他們的理由是不是?畢竟衛大將軍疼愛衛玉華這個唯一的女兒,向來都是出了名的,“沖冠一怒為女兒”也算是情有可原。

    “不過慕容慎若以為自己的妻兒老小不在我們的手上,他便可以無所忌憚了,那就真是打錯了主意!”徐晉年微瞇起雙眼道,“我待會兒便派手下一個百戶帶人過去端王府,定妃娘娘身份貴重,萬一在端王府有個什么好歹,這個責任誰能承擔得起?”

    陸明鳳不由拊掌笑道:“到底還是舅舅有智計,如此一旦端王有所行動,我們照樣可以甕中捉鱉。只是,萬一端王不同意,又進宮來鬧騰……”

    徐晉年冷笑道:“太后的嘴巴我們管不住,又不能讓她啞了,皇后的懿旨他難道還能駁得了不成?只要撐過了接下來幾日,我們便占了大道正統,便是衛大將軍回來,我也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這邊廂舅甥二人說話時,端王府內蕭定妃也正與端王和衛玉華說話:“你們也真是膽大,萬一那常滿壽不怕死,非要親自去瞧過你們母子三人才肯罷休,你們該怎么樣呢?萬一太后聽說了你們母子出花兒的事后,仍堅持要你們進宮,也不肯同意我出宮呢,畢竟太后如今都自身難保了,屆時他們再將計就計治你們一個‘抗旨不尊’之罪,又該怎么樣?”

    蕭定妃三十出頭的樣子,只穿了便裝,頭上也只得一支滴翠鳳頭釵,與端王生得有五六分相似,說不上極美,至少與羅貴妃相比實在不夠瞧,但氣質卻十分的高華,言談舉止間更是沒有一絲瑕疵,譬如此刻,哪怕是在責怪端王與衛玉華,語氣依然輕輕柔柔的,讓人聽了很是舒服。

    端王不待衛玉華說話,已笑道:“這可是端王府,兒子自己的地盤,若在自己的地盤上都要受制于那狗奴才了,我們也趁早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只等著當一個無所事事,混吃等死的閑散王爺和一個時刻得須看人臉色過日子的太妃也就夠了,可過那樣的日子,母妃您真的甘心嗎?反正兒子是絕不甘心的,以前慕容恒活著時不甘心,如今慕容恪以這樣大逆不道的方式上位后,就更不甘心了!”

    說到最后,眼里已盛滿了陰霾與冷厲。

    蕭定妃自然也不甘心過那樣的日子,那樣的日子她已過了整整二十年,是真的已經過夠了!

    因正色說道:“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不管發了之后結果會如何,至少我們一家人是守在一起的,那我也沒什么可求的了!”

    本來以蕭定妃蘭陵蕭氏嫡房嫡女的身份,是可以找一門好親事,過門去當正房太太的,誰知道造化弄人,竟然讓她做了其時還是皇子的皇上的側妃,這本已讓她不甘心至極了。

    誰知道皇上自有了羅貴妃以后,更是直接視后宮三千佳麗若無物,她也跟著守著近二十年的活寡,雖然她得到了尊榮與富貴,但一想到這樣一成不變的日子她還要繼續過下去,她便不寒而栗,還不如拿命博一場,若是勝了,自然從此天高任鳥飛;若是不幸敗了,那也不過就是一死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母子二人正說著,端王的貼身太監沙桐呵腰進來了,面上隱有忐忑之色,依次給蕭定妃、端王和衛玉華行過禮后,小心翼翼的道:“回稟殿下,金吾衛一位毛百戶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領了手下來咱們府上保護定妃娘娘的安危,如今毛百戶正在外面求見,還請殿下示下見是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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