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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高門庶孽之步步蓮華在線閱讀 - 第43節

第43節

    誰知道福婕妤才扶住睦貴嬪,便被睦貴嬪一把甩開了,大著舌頭語氣極其不善的道:“誰要你來扶本宮,假惺惺……”又一把將扶住她另一側手臂的那個宮女也甩開了,道:“你主子不是什么好人,你做下人的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本宮才不讓你們主仆扶本宮呢,誰知道你們會將本宮扶到哪里去!”將高嬤嬤的人誤認作了福婕妤的人。

    饒知道睦貴嬪說的都是醉話,但福婕妤也有些惱怒起來,所謂“酒后吐真言”,顯然睦貴嬪心里便是如此想的,所以才會在酒醉之后說了出來,枉她還真以為彼此是好姐妹呢,敢情不是這么一回事兒!

    便也冷下臉來,道:“睦貴嬪既不讓我扶,也不讓高嬤嬤的人扶,那便繼續在這里丟臉罷,我卻是不奉陪了,還得回大殿給皇后娘娘敬酒呢!”說完徑自拂袖而去。

    余下睦貴嬪連站都不大站立得穩,迷離著雙眼四下看了一圈,忽然拿蔥白的手指指著陸明麗陸明萱姐妹幾個道:“誰說除了她福婕妤的她的人就沒誰扶本宮了?你們幾個,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上前來扶著本宮?”

    高嬤嬤見狀,忙向姐妹幾個道:“幾位姑娘還不快見過貴嬪娘娘?”

    待幾人依言行完禮后,方賠笑向睦貴嬪道:“回貴嬪娘娘,這幾位并不是宮里的人,而是定國公府的姑娘們,乃是今日進宮來給皇后娘娘賀壽的客人,如何能叫她們來扶貴嬪娘娘?要不老奴這便打發人回春禧殿,讓娘娘宮里的人過來服侍娘娘……”

    話未說完,已被睦貴嬪冷笑打算:“什么客人不客人的,本宮只知道上下之分,就算她們是定國公府的姑娘又如何,難道本宮一宮主位,倒連她們都使喚不得了?本宮今兒偏還就非讓她們幾個來扶本宮了……你們幾個還愣著做什么,等著本宮親自來請是不是,再不麻溜點,仔細本宮讓人打你們的板子,到時候本宮打了你們,還得問定國公老夫人和定國公夫人要辛苦費去……”

    陸明麗與陸明欣幾時見過這等陣仗,如果對方是低等妃嬪也就罷了,偏又是一宮主位,連陸老夫人見了都要尊稱一聲“娘娘”的,二人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了,忙忙上前便扶住了睦貴嬪。

    陸明芙卻留了個心眼兒,有意落后二人一步,待二人扶住了睦貴嬪,自然也就沒有她的事兒了,因與高嬤嬤道:“勞煩嬤嬤使個人回大殿與我們家老夫人說一聲,就說我家二jiejie與五meimei扶睦貴嬪娘娘回宮去了,再就是若高嬤嬤實在不得閑,就不必引我們去凈房了,還請安排個人引我和我meimei出宮去,我meimei實在需要立刻收拾一番,而且才我見她的手臂也燙傷了,我打算先帶她回馬車上簡單的包扎一下,也省得將來留下疤痕,有勞嬤嬤了?!?/br>
    高嬤嬤怎么可能讓陸明萱離開,一臉驚訝的道:“怎么萱姑娘的手燙傷了嗎?那便更不能出宮去了,我這便使人傳太醫去,像萱姑娘這般漂亮的女子,若手上留了疤,可就真是暴殄天物了?!?/br>
    正要使人傳太醫去,不想被陸明麗和陸明欣扶住的睦貴嬪又發起酒瘋來,“這兩個丫頭扶得本宮一點都不舒服,那個丫頭……”指著陸明芙,“對,就是你,你來扶本宮……你腳粘地上了是不是,還不快點,等著本宮親自請你去呢!”

    陸明芙既意識到了不對,自然不肯離開陸明萱,讓陸明萱落單,因忙屈膝賠笑道:“民女的meimei傷了手,民女實在不放心離開,還求貴嬪娘娘開恩……”

    “你meimei算什么東西,也配與本宮相提并論?再不來扶本宮,仔細本宮立刻傳人打你的板子!”睦貴嬪卻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

    一旁陸明萱早在聽睦貴嬪說要自家姐妹扶她時,已意識到危險,在不著痕跡的打量四周,看能不能找到一條最近的路回大殿了,這會子又見睦貴嬪借酒裝瘋胡攪蠻纏的定要將陸明麗幾人都弄走,讓她一個人落單,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當下也再顧不得其他,拉起陸明芙,扔下一句:“貴嬪娘娘吃醉了,我與jiejie且先告退了?!辈挥煞终f便疾步往回走,只要能順利回到大殿,在陸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徐皇后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奈何原本“醉得不輕”的睦貴嬪卻忽然三步并作兩步敏捷的擋到了她們前面,冷笑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連本宮的話都敢當作耳旁風,是不是以為自己是國公府的姑娘本宮便奈何不得你們了?本宮今兒個還偏就要讓你們兩個扶本宮了,其他人都不行……”

    高嬤嬤見火候已差不多了,忙賠笑著打圓場道:“貴嬪娘娘還請息怒,這兩位陸姑娘都極愿意扶您的,只不過這位萱姑娘的確傷了手,要不這樣,讓其他三位姑娘一塊兒扶了您回宮去,這位姑娘老奴且帶了她更衣包扎傷口去,待她這邊收拾好了,老奴再帶了她去春禧殿給您磕頭賠罪去,您看怎么樣?”

    說完不待陸明芙與陸明萱答話,直接便與陸明芙和陸明麗陸明欣道:“幾位姑娘快扶了貴嬪娘娘離開罷,不然待會兒貴嬪娘娘動了真怒,幾位姑娘怕是吃罪不起!”又命跟著的宮女們,“你們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給幾位姑娘帶路?”

    便有五六個宮女上前,一陣風般卷著睦貴嬪和陸明芙三人便離開了,陸明芙一開始還掙扎著不肯走的,奈何身不由己,只來得及對陸明萱扔下一句:“meimei自己小心!”一行人已消失在了陸明萱的視線當中。

    她還是大意了,想著青天白日的,她們一行又有四個人,她們出來之前還與陸老夫人報備過,果真她們出了什么事,陸老夫人必不會與高嬤嬤這個帶她們出來的人善罷甘休,高嬤嬤就算再膽大包天,也未必真敢拿她怎么樣,萬萬沒想到高嬤嬤竟膽大至廝,不,應該說是徐皇后竟膽大至廝,一計不成便又生一計,連婕妤貴嬪這樣高位份的后妃都出動了,竟是豁出去與定國公府交惡都要置她于死地,——看來她今日是真的在劫難逃了!

    高嬤嬤也冷笑,再不復方才言笑晏晏的樣子,“誰讓萱姑娘自個兒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呢?把她給我扭了,嘴也堵了,省得吵吵得我心煩!”

    便有兩個宮女立刻將陸明萱反手扭了,還拿帕子堵住她的嘴,高嬤嬤這才湊到陸明萱耳邊以僅夠彼此聽得見的聲音道:“你以為我會給你機會胡說八道?更何況就算你真說了什么不該說的,我也不怕,你可別忘了這是誰的地盤,這些宮女又都是誰的人,我們娘娘既然敢做,便沒什么可怕的!”

    說完拔高聲音喝命那兩個宮女:“帶走!”

    陸明萱被一路扭著身不由己的到得一座僻靜的院落前,一路上她也曾試圖想辦法向旁人求救或是自救,奈何一路走來,她竟是半個人影也沒瞧見,她自己也被扭得死死的,根本動彈不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到得一間屋子之前,陸明萱的雙手終于被松開,堵住她嘴的帕子也被拿開了,她正欲趁此機會大聲呼叫,背后已傳來一股大力,猛地將她推進了屋里,然后門便在她身后被重重的關上了。

    高嬤嬤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大皇子,人已經送到了,老奴這便回去向皇后娘娘復命去了?!?/br>
    大皇子的聲音隨即響起:“嬤嬤只管放心回去,這里交給本王即可!”

    屋里陸明萱正是摔得七暈八素之際,忽然聞得大皇子的聲音,不由大驚之色,難道大皇子竟不肯假手底下人,而是打算親自殺她滅口嗎?

    她本能的想要呼救,只可惜還來不及喊,嘴便被斜刺里伸出來的一只大手牢牢捂住了,她又本能的掙扎起來,只可惜無論怎么掙扎都是枉然,最后只能安靜下來,冷冷的怒視著眼前的人。

    大皇子一身用金線繡著四爪盤龍祥云圖的黑袍,眼里滿是得意與冷然,冷笑道:“你叫啊,看你叫破了喉嚨會不會有人來救你,不過你若真能叫了人來,本王也不怕,正好讓人見證一下本王與你是怎樣‘戀jian情熱’,抓住一切機會都要幽會一番的?!闭f完,終于松開了捂住陸明萱嘴巴的手,然后自袖里掏出一張帕子,慢條斯理的擦起手來。

    陸明萱心中一跳,這才終于明白過來徐皇后與高嬤嬤到底意欲何為,竟是打著要讓她與大皇子早有私情,如今連在宮里也禁不住偷偷相會,被人識破后只能胳膊折在袖里,讓她給大皇子做妾的主意,到時候她成了大皇子的人,生死可不就只能取決于大皇子這個夫主了?如此一來,便能既不得罪定國公府,又解了大皇子秘密被撞破,時時受人威脅的危機了,徐皇后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民女早已表過態,只要大皇子不對民女主仆起殺心,民女絕不會泄露大皇子的秘密半個字,大皇子又何必非要趕盡殺絕呢?”陸明萱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與大皇子周旋,只因她深知時間拖得越久便對她越有利。

    大皇子卻冷冷一笑,反問道:“你覺得是活人更能保守秘密,還是死人更能保守秘密?”

    不待陸明萱答話,又道:“不過你運氣好就好在你姓陸,如今又養在陸老夫人跟前兒,而我們母子還大有用得著定國公府之處,否則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有命站在這里與本王說話,還能有那個福氣讓本王寵幸你一番?”

    陸明萱與大皇子面對而站,大皇子說話時那冷冽的氣息便直噴在她臉上,讓她又是恐懼又是惡心,暗想著若今日真被大皇子碰了,她還不如死了來得干凈,然說話時卻將姿態放得更低,臉上甚至還帶上了笑:“原來大皇子是想納了民女,您早說呀,民女若早知道有這樣的好事,又豈能有不愿意的,將來民女可就是娘娘了,要不大皇子這便與民女一道去鳳儀殿當面與我們家老夫人提出此事,想必我們家老夫人也定是一千個一萬個愿意……”

    “你當本王傻呢,以為隨便這么一說本王便會放過你了?”話沒說完,已被大皇子冷冷打斷,“更何況定國公府那對不知好歹的老不死的,連當初我求娶表妹為正妃他們都躊躇了那么久,又怎么可能再許我一個陸家女?害本王還得委屈自己碰你一個骯臟的女人,真是想想就夠本王惡心的!”

    一邊說,一邊已大力捏住陸明萱的下巴,令她不得不抬起了頭來,然后就猥瑣的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這骯臟的女人倒還真有幾分姿色,罷了,本王今兒個便委屈自己與你玩玩兒罷,橫豎你如今這副身板與小太監們也沒什么兩樣,本王就湊合著用用了,也不知道你的后面與小太監的后面用起來有沒有什么區別……”

    說著,便俯身對著陸明萱的櫻唇吻了下去。

    陸明萱怎么可能讓他吻自己,頭一偏便大力掙扎起來,大皇子眼中立刻染上了幾分戾色,冷笑道:“還跟本王裝起貞潔烈女來了,本王倒要看看待會兒你被本王騎在身下時,還烈不烈得起來!”

    說話間猛地一扯,只聽“刺啦”一聲,竟生生將陸明萱的半幅衣袖給扯了下來,露出了里面紗質的中衣,那中衣料子本來就薄,再加上先前沾了菜湯,便如同透明的一般,隱隱可以看到下面白皙如玉的手臂和手臂之上的一片紅腫。

    陸明萱驚懼惡心到了極致,至此是再做不到強迫自己與大皇子周旋了,想也不想便反手給了大皇子一記耳光,然后拔下發間的簪子握在手里便向大皇子刺去,打定主意今日哪怕是與大皇子同歸于盡,也絕不能讓他污了自己的清白去!

    奈何她那點力氣相較于大皇子一個成年男子的力氣,根本不值一提,幾乎只在眨眼之間,她手里的簪子已被大皇子奪過去扔到地上,臉上也重重著了一掌,當即一個趔趄摔倒在了地上,頭暈眼花的再也爬不起來。

    眼睛的余光瞥見大皇子正一邊破口大罵她:“賤人,竟敢對本王動手,本王今日不弄死你,本王便不姓慕容!”一邊快速脫自己的衣裳。

    陸明萱心底一片絕望,手已撫上了自己發間另一枚簪子,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既然殺不了大皇子,也沒人來救自己,索性便來個自我了斷罷,倒也落得干凈……

    ------題外話------

    明天男主就該踩著七彩祥云來救我家閨女了,o(n_n)o~

    ☆、第八十七回 脫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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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陸明萱已將簪子抵上自己的脖子,正閉上眼睛咬牙狠心欲一鼓作氣將簪子盡根沒進自己的脖子之際,耳邊忽然傳來“砰”的一聲重響,然后便是大皇子的暴喝:“什么人,竟敢來壞本王的事!”

    陸明萱心里攸地生出幾分希望來,忙收了簪子睜開眼睛,就見對面兩扇窗戶已被人大力撞開,一個黑衣蒙面人正與大皇子交手,顯然那人功夫極好,大皇子只招架了幾個回合,便已被打倒在地,不由又怒又慌,急聲向外叫道:“來人,有刺客,抓刺客——”

    只可惜才叫了一聲,又被那黑衣蒙面人迎面一腳踹在了胸口上,當即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見大皇子暈了過去,陸明萱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總算松懈下來,這才發現自己渾身軟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得草草整理了一下衣裳,掙扎著坐起來,欠身向那黑衣蒙面人啞聲道謝道:“多謝英雄及時出手相救,英雄若是方便,不知能夠告知小女子高姓大名?將來若有機會,小女子一定結草銜環相報!”

    黑衣蒙面人的身形一看便是男子,但陸明萱其時卻并不覺得害怕,一來她相信對方既然趕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她,便不會對她不利,否則何必救她?二來現下于她來說,又還有誰能比大皇子更可怕呢?

    黑衣蒙面人聞言,并不說話,而是一把扯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了俊秀絕倫的臉,才沉聲說道:“讓萱meimei受驚了,都是我來遲了!”

    竟是凌孟祈!

    意料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整個皇宮除了他,誰還能以這樣突然出現的方式救下她?

    陸明萱自方才起便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瞬間決了堤,本來她雖滿心的害怕與憤怒,卻一直沒想過要流淚,哪怕是在方才大皇子扯下了她的衣袖之時,她也沒想過流淚,只有珍惜心疼你的人才會在你的眼淚下屈服,不做傷害你的事,像大皇子那樣的渣滓,她絕不會在他面前流一滴眼淚!

    人往往都是這樣,在親人面前哪怕沒受委屈時還要撒撒嬌呢,凌孟祈雖算不得陸明萱的親人,但在她心目中,無疑也是亦兄亦友極親近的存在了,所以在見到凌孟祈的那一剎那,陸明萱心里的害怕與委屈立刻被無形的放大了,她哭得哽咽難耐,完全顧不得會不會失儀,也完全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一邊哭一邊還禁不住抱怨凌孟祈:“凌大哥,你怎么才來呀,我方才都快要怕死了……”

    凌孟祈看著她雖已草草整理了一番卻仍顯凌亂的衣裳,看著她只有巴掌大還顯得很稚氣的雪白小臉,再看著她因為衣袖被扯壞而清晰可見的手臂上觸目驚心的青紫痕跡,只覺心痛到無以復加,當下也顧不得旁的了,上前一步便蹲在了她面前,啞著聲音有些笨拙的柔聲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來得太遲了,你別哭了,我、我、我……”‘我’了半天都我不出個所以然來,生平第一次嘗到了被一個人哭得心都快要碎了的感覺。

    陸明萱的眼淚卻仍是撲簌簌的往下掉,抬起頭來瞪了凌孟祈一眼,又低下了頭去哭道:“既然知道自己來遲了,怎么就不能早一點呢,你要是再不來,我可就只有自戕以保清白了……”

    她雖哭得臉上的妝也花了眼睛也腫了,但嘴唇卻反而越發顯得紅艷,像個小小的菱角一般,不論是哭還是笑時都揚起完美的弧度微微翹著,粉嘟嘟,嫩生生的,讓人恨不能咬上一口,再細細品嘗一番才好……念頭閃過,凌孟祈已禁不住在心里大罵起自己禽獸來,這都什么時候了,自己還妄動這些邪念,這要是讓萱meimei知道了,只怕立刻會將他劃為與大皇子那個渣滓一類的人。

    可他心底卻又突然間涌出了什么東西來一般,熱呼呼的,軟綿綿的,癢絲絲的,亂糟糟的……讓他覺得很舒服,更覺得抓耳撓腮的不知道怎么辦的難受。

    凌孟祈忙忙撇過了頭去,輕輕的“咳”了一聲,好像這樣便能將他心里這些感受全部咳出來一般,半晌才又湊近了一些低聲道:“對不起,我該早一點來的,可宮里到底都是侍衛,我又不知道你具體在那里,這才耽擱到了現在……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很想順從心底的渴望,將她摟進自己懷里的,但到底還是強忍住了,怕再嚇壞了驚魂甫定的她。

    凌孟祈的呼吸稍顯急促,熱乎乎的撲在陸明萱的臉上,以致陸明萱甚至能聞見他身上淡淡的松柏草香,不像是衣裳上熏的香,倒像是從身體里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一般,帶著一股被體溫貼暖了的溫意,如絲似縷地鉆進了她的肺腑間,讓她覺得說不出的溫暖,整個人也因此而從刺骨的冰窟里被人給拉回了火爐前一般,總算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陸明萱就漸漸收了淚,哭過一場之后,人也平靜了不少,因再次抬起頭來低聲問凌孟祈道:“凌大哥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又怎么會這般及時的出現救了我?”

    照理今日之事徐皇后與大皇子至多讓幾個心腹知道而已,就連先前中途出現胡攪蠻纏害她最終還是落了單,所以才會淪落到現在境地的睦貴嬪與福婕妤陸明萱都敢說她們是不知道個中因由的,凌孟祈又是怎么知道的?

    凌孟祈看著她因才哭過之后顯得越發白里透紅的小臉,看著她如空山新雨后清澈見底的剪水雙眸,心里禁不住又發起熱來,連呼吸也滯住了,半晌方斂住心神道:“那日收到你讓小禮子遞的話兒后,我心里便已覺得有異了?!?/br>
    陸明萱怎么會知道徐皇后已知道他們知道了大皇子的秘密?徐皇后自然不會傻到明白直接的告訴她,那便只剩下一種可能,亦即徐皇后已對她出了手,讓她意識到了危險,不然她不會大費周章也要提醒他‘多加小心’。

    凌孟祈得出這個結論后,心立刻懸了起來,徐皇后可不比大皇子,她若出了手,陸明萱一個沒有背景沒有根基的小姑娘又豈能是對手?但厲害歸厲害,徐皇后與大皇子一樣都投鼠忌器,必不敢明著對陸明萱不利,所以其必定還有什么厲害的后招。

    本來凌孟祈如今雖在重華殿一帶當差,但除了每日必須去看羅貴妃一次以外,他是絕不會主動去找羅貴妃的,然現下事涉陸明萱,他最在乎的人,他一時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只得找到了羅貴妃,請羅貴妃幫忙打探一下鳳儀殿最近有沒有什么異常,——羅貴妃好歹在后宮生活了十幾年,就算有當今皇上護著,能在徐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專寵這么多年尚且安然無恙,要說她在后宮沒有一點自己的勢力,凌孟祈說什么也不信,總比他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來得強罷?

    羅貴妃也果然沒讓他失望,如此這般安排了一通,很快便打聽到了徐皇后特召陸明萱在自己的千秋節上進宮,說是打算讓陸明萱做定宜公主的伴讀之事。

    凌孟祈何等聰明之人,而且他不比陸明萱等后宅女眷,他與老國公爺看問題的立場和角度差不多,尤其他還知道老國公爺所不知道的事,自然幾乎是立刻便猜到了徐皇后的真正用意,這是見明著要陸明萱主仆的命后患無窮,所以打算先將陸明萱主仆變成大皇子的人,到時候想讓她們生便讓她們生,想讓她們死便讓她們死呢……他霎時急出了一身冷汗來,甚至萌生出了趕在陸明萱進宮以前,自己索性找機會殺了徐皇后與大皇子永絕后患的念頭。

    但這個念頭他也只是發狠時白想想而已,皇宮大內護衛重重,憑他單槍匹馬一個人,要一次將堂堂中宮皇后和大皇子一并殺死,其難度不亞于登天,反而更大的可能是他什么都還來不及做,已被當值的金吾衛拿下剁成了rou泥,更可怕的還要連累到他所在乎的人!

    凌孟祈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度日如年般的熬到了今日,所幸香櫞提前奉了羅貴妃之命,在鳳儀殿安插了幾個她們的人,他自然也就知道了陸明萱被人澆了一身菜湯,急需去凈房更衣之事,但也僅此而已,后面的事高嬤嬤帶在身邊的人都是徐皇后的心腹,羅貴妃的人若還能打探得到,徐皇后這皇后也不用當了。

    所以凌孟祈只知道陸明萱大概所處的位置,只能一處一處的排查,還要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也所以才會耽誤到了這個時辰,萬幸到底還是趕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陸明萱,否則他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陸明萱聽罷凌孟祈的話,想起那日她之所以讓丹青設法遞話進宮給他,原是為提醒他多加小心的,誰知道到頭來反而救了自己,不由暗自感嘆,也許這便是所謂的“種善因得善果”?

    她皺眉思忖了片刻,才問凌孟祈道:“我們現下該怎么辦?徐皇后和大皇子此番未能得手,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勢力又大,難道我們就這樣要受他們的威脅一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便會身首異處,白丟了性命不成?而且方才高嬤嬤帶的都是徐皇后的人,我幾個jiejie都提前被她們軟硬兼施的弄走了,我連個可以作證的人都沒有,到時候豈不是她們說是什么便是,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凌孟祈聞言,起身走到仍昏迷著的大皇子面前狠狠踹了他一腳,才冷聲道:“自然不能任他們再繼續囂張下去,萱meimei不必擔心,后面的事交給我來辦即可!”當日羞辱他也就罷了,今日竟還敢動他的人,他若再不給他們母子一點顏色瞧瞧,他們還真以為他是軟柿子,可以隨便任他們搓扁捏圓了呢!

    陸明萱見凌孟祈一臉的戾色,想起當日大皇子也是這樣羞辱他的,怕他一時沖動之下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來到頭來反而賠上自己,因忙道:“凌大哥可別輕舉妄動,要知道打蛇打七寸才能命中要害,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們的任何沖動之舉都極有可能損傷不了他們分毫,反而賠上自己,此事還得從長計議?!?/br>
    凌孟祈道:“meimei放心,我心里自有主意,我們……我還有大好的日子在后頭呢,絕不會做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傻事兒,倒是高嬤嬤那老虔婆怕是快領著人回來了,我得先將你送走,再送一份大禮給我們尊貴的皇后娘娘做壽儀才是?!?/br>
    想也知道在將陸明萱和大皇子關到一間屋里之后,高嬤嬤接下來要做的事便是“驚慌失措”的回去找徐皇后認錯,然后徐皇后必會帶著陸老夫人并一大堆證人回來,當著大家伙兒的面給定國公府和陸明萱一個“交代”,他怎么能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說來還得感謝徐皇后和大皇子為避人耳目,外面根本沒派人守著,不然無論是他方才破窗而入還是之后他要做的事,都必定不會這般順利。

    離開這里陸明萱自是毫無異意,但聽得凌孟祈說要送一份“大禮”給徐皇后,她卻是瞬間便明白了凌孟祈的意思,不由皺眉問道:“這樣真的行嗎?事后萬一徐皇后追究起來……”雖然經過方才之事后,她也很想將大皇子的秘密給公諸于眾,但她不能只圖一時的痛快,還得考慮痛快之后的后果。

    凌孟祈冷笑道:“他們既已做了初一在先,就別怪我們做十五在后,就像meimei方才說的那樣,我們總不能一輩子都受他們的威脅,不知道什么時候便會丟了性命罷?至于事后,他們為此事帶來的后果焦頭爛額都來不及了,哪里還顧得上去威脅我們?meimei只管放心罷!”

    那個女人不是口口聲聲‘愧對虧欠’他,說要‘百倍千倍的補償’他嗎,現在他便給她一個機會,更何況他就不信她沒有別的想法,要知道她膝下也是有皇子的人,而且這個皇子還頗得皇上寵愛,如今他們不過是互惠互利罷了。

    凌孟祈說完,頓了頓,放柔了聲音道:“meimei能站得起來嗎?我得早些將你送走才是,不然來不及安排后面的事?!?/br>
    陸明萱緩了這么一會兒,雖已覺得好多了,但嘗試了幾次,卻發現雙腿依然軟得站不起來,只得紅著臉聲若蚊蚋的道:“我實在站不起來,勞煩凌大哥扶我一把……”

    凌孟祈看著她紅著臉一副羞不可當的樣子,就像一朵顫顫巍巍初綻枝的小桃花,風一大就會被吹落在地碾成泥般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惜……俊臉也一下子紅了,近乎是語無倫次的應道:“當然不介意,當然不介意……我這就扶meimei起來……”

    手都已伸到半空中了,卻又猛地想到什么似的縮了回來,在衣裳上狠狠擦了幾次后,才將手伸向了陸明萱。

    陸明萱就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來,嗔道:“凌大哥這是做什么,難道我還會嫌棄你不成?”說著有些不好意思的將手放到了凌孟祈手中,霎時被一陣干燥的溫暖所包圍了。

    她不由紅了臉,心跳有些加速,整個人也輕飄飄的,這種感覺她并不陌生,前世她初次見到賀知行時就曾產生過這樣的感覺……念頭閃過,陸明萱忙猛地一甩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開了腦海,然后就著凌孟祈的手站起來后,便立刻將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低聲向凌孟祈道:“多謝凌大哥?!?/br>
    凌孟祈正沉浸在手心里香滑軟嫩的美好觸感當中,誰知道那觸感就憑空消失了,他只覺滿心的悵然若失,可也知道眼下不是想這些兒女情長的時候,只能斂住思緒,幾步行至方才他破窗而入的窗前,四下里張望了一圈,然后才向陸明萱招手道:“萱meimei,過來罷?!?/br>
    陸明萱依言走了過去,見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因問道:“凌大哥這是打算帶我去哪里?我這個樣子……總得處理一下才成罷?而且我得盡快回大殿去才是,不然老夫人她老人家該擔心了?!?/br>
    凌孟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帶你去重華殿……就是貴妃娘娘的寢殿,現下的情勢是你一個證人都沒有,到時候一旦大皇子一口咬定與你有私情,你只怕百般否認也沒用,這種事本來就是說不清的,且就算有老夫人周旋,不至于讓他們母子如愿,以后你的名聲怕也是毀了,所以我打算帶你去重華殿,讓貴妃娘娘出面作證,說方才你一直都與她在一起,皇后自然也就奈何不了你了……而且皇后母子見有貴妃娘娘護著你,多少也會忌憚幾分,以后你面臨的危險也多少能小幾分?!?/br>
    若不是為了陸明萱,哪怕今日陷入困境的人是他自己,他也是絕不會求到羅貴妃名下的,可相較于陸明萱的名聲與安危,他的臉面自尊與心里的芥蒂又算得了什么!

    陸明萱聽凌孟祈樁樁件件都為她考慮到了,心下不由又酸又暖,片刻方吸了一口氣,道:“凌大哥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永銘于心?!?/br>
    凌孟祈笑道:“相較于萱meimei對我的大恩,我為meimei做的這些又算得了什么?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樣的話?!闭f完,單手撐在窗臺上敏捷的一躍,人已在窗外了,然后向陸明萱伸手道:“我扶meimei?!?/br>
    陸明萱點點頭,正要將手伸給他,猛地想起自己穿的可是裙子,就算里面還有中衣,可因夏季天熱,那中衣薄得與手臂上的中衣一樣根本近乎透明……因忙又將手縮了回來,臉紅得能滴出血來一般低聲道:“除了翻窗子,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可以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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